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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见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买一赠一(曲小蛐)


“……”
云摇怔在了那儿。
那一瞬有种古怪至极的恐慌感,在她神生漫长的数万年里,第一次忽然笼了上来。
像逃不开的翳影。
像下一刻她就要永远失去面前的人。
“砰。”
寂静里那一声清响格外明显。
连慕寒渊都怔了下,向下低头,云摇下意识跟着他看过去——
她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压在了桌案上。
像极了要做点什么的前奏。
云摇:“……”
她不是这个意思。
云摇讪讪地将手指一根根从慕寒渊的手臂上翘起,抬上去:“嗯,伤药,上好了。”
说着,云摇就要抽回手——
却被那人原本安静垂搁在桌案的指骨蓦地掀起,握住了她的手腕。
触感清凉的药膏也蹭上了云摇的掌心,被两人肌理之间的温温度揉化了,有些缠人的黏腻。
江边的夜色似乎也随着升温了。
“慕,慕寒渊,”云摇莫名有些结巴,“你的伤,不能乱碰。”
“好,那我不碰师尊。”
碍事的长案从两人间被无形之力推入了窗外的江水中。
“扑通”一声。
云摇惊得睁大了眼:“我的金丝黄梨——”
可惜没来得及把起始神君最宝贵的金丝黄梨木桌案拯救回来,她已经被再没了隔阂的慕寒渊向前轻拽着,扑入他怀中。
而罪魁祸首以一副受害人的姿态,连一点支撑的力都未给予,就任由她将他扑在了身后的窗棱上。
“砰。”
“砰。”
两声闷响后,两人斜倚着拉开的木窗,上下交叠。
身外便是漫漫的月色,夜色与江色。
清风拂面,灼人心魂。
云摇拽着最后一丝理智未退:“慕寒渊,你——”
“我手上有伤,不碰师尊,”慕寒渊一边说着,一边握起了云摇的手,将她的指尖轻抵上他随话音微微滑动的喉结,“那师尊碰我,好么。”
“……”
指尖下喉结轻滚,云摇脑海里天人交战。
像是察觉,慕寒渊低声笑了:“师尊若是不愿,就当这是我的条件。”
“……条件?”
云摇不安地抬眼。
灯火早已翻覆,眼前夜色不知为何浓重了起来,竟叫云摇都觉着被遮蔽了视感。
她看不清慕寒渊极近处的眉眼,只觉察他低下头来,轻含吻过她指尖。
“我知师尊终究是要归位,求人或苦己,不如来求我。”
明知前面像个深涧,云摇还是在魔蛊人心神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向前:“求你,什么?”
“师尊须重铸仙骨,归于圣座,我可以助师尊。”
云摇被他细碎如落雪的吻弄得不自在,轻蜷起指尖,下意识地想破坏掉这过分旖旎的气氛:“你明知我归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仙界,与你为敌,却要助我……”
“我助师尊,只是有个条件。”
慕寒渊轻声打断。
“……”
云摇像是猜到了什么,心里蓦地空了一拍。
她下意识想向后躲,拉开距离。
然而早她一步,慕寒渊的手掌已经扣住了她后腰,将她亲密得再无间隙地压向自己。
而他俯身在她耳畔——
“我要师尊在这起始神宫中,日夜不出,与我共度一月。”

第105章 恨君不似江楼月(二)
云摇尽力说服自己忽视了后腰上的手,还有中间那句“日夜不出”。
“为何是一月?”她假作严肃,尽管面颊上已经开始自曝似的透红,“你不会是要趁这一个月,在仙庭中做什么坏事吧?”
“劫再不济,也是三圣之一。有他与众仙照拂,区区一个月,失控的终焉之力也吞不下整座仙庭。”慕寒渊缓声说着,指骨撩开云摇额旁垂下的一缕青丝,为她拂去耳后。
那双如遮青雾的眼眸底氤氲着的缱绻情绪,像要跌落到云摇眼中:“还是……师尊在怕旁的什么?”
“……”
前有清颜如冷玉,对云摇已是莫大考验了。
而慕寒渊本就语意缱绻,声线又因着这点近在咫尺的距离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听着透几分蛊人的哑意。
他指骨停在她耳旁,尚残存几分药草薄凉的冷香,本该醒人心魄,可缠着那人身上冽雪沾襟似的清气,旖旎一处,竟更叫人神魂颠倒。
云摇好像都听见自己仙心摇晃的动静了。
“我作为三圣之首,有,有什么事没见过?怎么会怕。”云摇强撑着。
“仙门清静,仙庭圣洁,而凡尘之中,污脏之事颇多,”慕寒渊嗓音里压着浓淡得宜的一线笑意,似撩拨似逗弄,欲细细分辨,却又如雪落无踪,叫人生恼,“如此算来,师尊未曾见过的事情,兴许多着。”
尽管云摇竭力叫自己不要被他那蛊人沉沦的话音带跑,但越不想想什么,就越控制不住去想,仙人亦不能免俗。
由他几句话轻飘飘拿捏下来。
不消水镜,云摇也能猜到自己此刻脸有多红了。
“是么?那你是想教教我?”
好在数万年仙生漫漫,旁的云摇没学会,撑场面还是扛得住的:“可我记着,寒渊尊在乾元界那会,也是天下皆知的圣人模样,七情不显六欲无相,全天底下的修者都说你是不沾凡尘的明月清辉——你能比我懂多多少?”
云摇一边说着,一边以指尖勾过慕寒渊垂于颈侧的墨发,又拨过喉结,向下落去。
慕寒渊却低低笑出了声。
云摇叫他笑得微恼:“你笑什么……?”
“我笑师尊,”慕寒渊单手握住了她的手,以指节勾直了她蜷起的手指,“若师尊再控制一下,指尖不要颤,那便演得更像了。”
被拆穿的云摇面上绯色愈重,想抽回手:“你……你不一样也是演的?”
慕寒渊指骨收紧,不许她脱手。
他含笑低眸:“师尊忘了,在你闭关三百年间,我代乾门行走,历尽人间,有些事虽不愿见不愿知,但总难免。”
“……?”
云摇登时警觉起来。
手也不抖了,眼皮也不跳了,她反倒是压着慕寒渊的腰身向前一覆,直将人毫无缝隙地抵在了木窗前,声音更是硬邦邦凉飕飕的:“哦?听起来,寒渊尊在这方面谈资颇丰?”
慕寒渊似乎微微怔了一怔,继而垂眸笑了:“原来师尊介意?”
“我,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只是意外而已,”云摇向后避开几寸,犹有不甘,撇回眸来打量慕寒渊,“从前乾门内外都道你寒渊尊圣人渊懿,不染世俗,不沾红尘,没想到,清辉之里,白雪之下,竟如此包藏污,污……”
余下两字,云摇对着这张冷玉似的谪仙颜,青丝凌乱也不掩清风霁月之仪态的模样,又实在说不出口来。
慕寒渊更笑得厉害,胸腔间低抑着的细微震颤,晃得云摇脸颊上刚褪去的红晕又勾上来。
“你还笑。”
她恼得要动手“灭口”,只是离着还有分寸,尚未全然捂上去的时候,忽被那人抵托住了手腕。
慕寒渊微抬腰腹,将身上的云摇迫得向他贴近几分,近到呼吸交缠,他这才止笑低声:“师尊误会了。”
“嗯?”
“从前我只是有所见闻,从未亲历,”慕寒渊将她被他握着的手腕拉下,抵着她手掌贴覆上他的心口,“师尊若是不信,可验完璧。”
“——”
云摇一口气憋在了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慕寒渊修挺脊背也离了窗棱,向前欺近,不给她拉开距离的余地:“不过有一句话,师尊却是说的不错。”
“什,什么话?”
慕寒渊抵着她腕骨,叫她掌心覆在他薄薄的衣袍上,一点点向下。
笑意冷淡又勾人地迤过他狭长眼尾:“世人道我不沾红尘,是识我不清——埋没于白雪之下的,本便是污脏泥泞。师尊不必顾忌,更无须体恤。”
由他带着云摇指节勾下,玉带松解。
那人身影蔽过了满殿烛火,将云摇眼前的清光压得一寸寸暗下来。
他俯于她耳旁,低语如蛊:“不如师尊今日便助我将这白雪扫尽,一探究竟?”
“——”
夜色临江,垂于窗前的柳枝在江风中纠缠,交叠。投下的清影随着江面上的月色波荡,起伏不平。
江水掀起涛澜阵阵,时高时低,如一曲时而欢愉时而婉转低鸣的清歌,琴弦在操琴之人或轻或重的指节勾拨间,震出令人心魂俱荡的颤鸣。
一曲将尽,江水初平,却闻弦声复起。
漫漫夜色同青山间点点烛火,在司天宫中千万年不变地流淌着。
修行不知数万年,云摇当真是第一次体会与人神魂交融的感觉。
非常…奇妙。
更叫她觉着奇妙的,大约是慕寒渊了。
前世在乾元的那段风花雪月里,他处处克制,不愿显露分毫情欲,即便再动情之时,亦是眉目疏朗,眸色漆凉,犹如月下白雪,沁得欲色都降温。
那时云摇恍惚记着,便总要遮了他眉眼,不许他看,只哄他动情,他亦从未有过主动。
今时再不同。
慕寒渊似乎要将一分一寸的情显欲动都叫她看得分明,不许她躲去半点,要她清晰入耳地听他情动时一声声的低喘与闷哼,要分毫毕现,要铭心刻骨才行。
于是云摇如溺醴泉,任那冷淡如月色清辉的水波一次次蔓过她口鼻,予她迫人的溺窒,又予她天光喘息,一次次,醒复醉,醉复醒。
起初云摇还嘴硬,自忖曾端着为人师尊的名号,虚长数万年,如此小事怎么也不能落了下风。
事实证明。
有人最专治她的嘴硬。
云摇软了,软成司天宫江外的一抔江水,巴不得沥那人修长指骨间滑下,只求他能放过。
夜色缱绻又误人,云摇把这辈子的求饶和软话说了个遍,预支了下辈子的,都没能逃过一劫——有人床上嘴软心硬。师尊一声比一声唤得温柔恭敬,行举一次比一次迫她恨不得在榻上扒出一条缝把自己藏进去。
凡界话本没说错。
憋久了会出毛病,怎么都停不下来的那种最要人命。
别说一个月了,这仙庭内凡是个有屋檐的地方,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只是——
“当啷。”
云摇刚蹑手蹑脚地下了榻,还未来得及拢起旁边搁着的外袍,就听得耳畔有声熟悉的清脆响声。
云摇一愣。
这是什么动静?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榻上清袍迤逦,被衾凌乱,那人青丝与袍带皆乱,薄肌纹理冷白而修长地覆过那人胸膛,随他呼吸微微起伏。
直到那一声叫云摇寻不到在何处作响的锁链声后,慕寒渊长垂的睫羽动了动。
在那短暂而天光昏昧的一瞬,云摇望见他漆黑的眸子里如洇着浓重的雾,虚茫地望向了殿中。
“师尊?”
他低声,扶榻而起,清影零落,倦然孤孑,神色一瞬迷茫得像个走失在大雾中的幼童。
云摇心里莫名一慌,下意识回向榻前一步:“我在的。”
“——”
慕寒渊探向与她相反方向的指骨蓦地压下,停了几息,那人转向她,徐缓勾起了笑。
“原来师尊还在,是我做噩梦了。”
“……我就是,下榻看看。”
那人侧正过身,云摇看见了他清冷如玉瓷的胸膛上,那些由她留下的暧昧斑驳的红痕。
她下意识地挪开了眼,底气顿时不足:“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有。”
慕寒渊说着,竹玉似的指骨在袖下的空中一鞠,“哗啦”的一声清响。
云摇随之愕然垂首,看向自己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的手腕。
然而她什么都没看到。
若非那声清响犹在耳畔,且慕寒渊还保持着那个勾起什么的动作,那云摇一定以为自己是昨夜神魂交融出了什么岔子,竟然都有幻听了。
“这是……什么?”
云摇懒得求证,干脆问慕寒渊这个明显知情的“罪魁祸首”。
“魂契,我的自创术法。”
慕寒渊说时敞衣坐在堆叠如山的昏昧里,光影勾描他轮廓,清冷又风流。只观他神态,云摇毫不怀疑,连“魂契”这个名字都是他信手拈来。
只是他愈说得云淡风轻,云摇愈觉着不安:“那你这魂契,有何作用?”
慕寒渊停了片刻,垂眸似笑:“神魂交融时所结,沟通心意罢了。”
“——”
云摇一梗。
难怪昨夜他与她神魂交融时,那般……恣肆妄为。云摇估摸他已经将她神魂里每一个不问人知的角落都探透了,在其中种下什么魂契也不算意外。
只是……
慕寒渊忽在静室翳影里低声笑了:“师尊是在想,我为你种下魂契,是否居心不良么。”
“嗯?我哪有——”
云摇忽警觉,折膝上榻,去勾慕寒渊手中她看不到的那条锁链,只能听其晃动出来的清响。
“你说的心意相通,不会是指,它能窥我所想吧?”
“魂契是我为助师尊归位所准备的,它遍及神魂之中,传五感六识,因而心意相通。”慕寒渊道。
“五感六识?”云摇闭眼,几息后蹙眉睁开,“那为何我感知不到你的?”
慕寒渊:“大概因为师尊还未将我神魂一探究竟。”
“……”
慕寒渊续道:“若师尊想,那今日便可——”
眼见着话题又向某个叫云摇把控不住的悬崖滑去,云摇慌忙一转话锋:“不不不,五感相通什么的,我也不是那么不急于一时。还是,还是先聊点正事。”
慕寒渊眉眼温润含笑,半点看不出昨夜模样:“师尊若是想谈神魂归位之事,今日不行。”
“虽然我不是想说这个,”云摇狐疑,“但是为何今日不行?”
慕寒渊缓抬眸,无声望她。
这样停了片刻,他终于在某人的不开窍下有些无奈地开口:“昨夜师尊劳神伤身,今日不宜。”
“………………”
云摇最后一丝强撑的无事在此刻土崩瓦解。
她将红透的脸别开,停了几息,干脆向侧埋进了幔帐里,细碎的薄纱中透出她微微咬牙的赧声:“住口。不许再提。”
慕寒渊含笑低声:“好,不提。”
于是当真不说,改作为了。
云摇只觉着腰间一紧,就被身后轻柔的力拨了回去,那人长身而起,抵托着她后腰将她压在了床柱前,又将一个绵长而细碎的吻送入了她唇齿间。
微促的呼吸缠叠在水声里,云摇躲闪不及,被那个在隐忍自持与失控之间摇摆的吻折磨得颤栗。
“等…等等。”
云摇终于逃得空隙,捂住了慕寒渊的唇:“我方才真的有正事要问。”
“师尊说,我在听。”
慕寒渊将灼人而细碎的吻啜上她腕骨。
云摇将心一横:“关于劫所说,终焉预卜的唯一破局之法——”
身前那人停了下来,他撩起溺于情而长垂微颤的睫羽,于满殿寂然中,无声地深望着云摇。
云摇放缓了呼吸:“慕寒渊,我不想逃避这个问题。甚至,如果破局之法只有同归于尽一个结局,而对方是你,我想我愿意接受天道给我安排的这场结局。”
“……但我不愿。”
云摇恍惚觉着自己听错了,她怔忪地抬眸,想在昏昧中寻找慕寒渊的眼眸。
然而望不见。
更浓重的昏昧覆下,她的唇被人用力吻住,犹如带着蚀骨的恸楚。
“云摇……”
“唯有那个结局,我不能接受。”
三日前。
九重天之巅,窥天石下。
看过了石面上那场同归于尽的天道浩劫,慕寒渊依旧淡漠地站在那片电彻闪鸣的雷海中。
“既然是你从毁灭与绝望中将我造物,却仍妄想以死来吓退我么。”
他仰眸,似笑,而又冷淡嘲弄。
“果真天道无眼。”
“——”
雷海中掀起的天罚之力,几乎要将那道天道之下无比单薄清孤的身影撕碎。
然而无论承过多少道天罚,那人依旧未曾让步。
雷海中的电彻雷鸣终于消停下去。
与那些紫蓝色的电弧一同隐没的,还有窥天石上,在那片终焉之力溃散一空后遮蔽了一切的浓重雾云。
懒恹抬眸的慕寒渊忽地僵停。
他死死望定了窥天石。
只见其上,三圣首座前,原本的女子身影如光华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叫他如临镜前的清孤身影。
慕寒渊眼尾微抽了下:“……何意?”
窥天石上。
两道金色小字缓缓现出。
【仙庭七万六千三百七十二年,纪,起始神君为匡护三界众生,与终焉之力同归于尽。】
【渡魔成圣。】
“——”
慕寒渊抬手,抚上那玉璧似的窥天石,指骨如刃,生生楔入最后四字所刻的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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