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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剧透我一脸(青花燃)


云昭连忙跳起来,像个秤砣一样拽住湘阳秀,拖她去侧阁看婚服。
湘阳秀:“哎……”
为新婚准备的袍服挂了满满一间暖阁。
正处便是两套吉服。
红的是新郎服,绿的是新娘服。
大婚的服饰精美华贵到了极处,每一寸布料竟是用缂丝技法一缕缕缂制而成,粗一看,便能看出用上了金彩丝、天蚕线、火羽雀翎等昂贵物料。
流光溢彩,夺目非凡,那光华竟仿佛活了一般。
云昭满意到合不拢嘴:“好喜欢!”
湘阳秀用假指套轻点额侧:“只不知太上肯不肯穿……不过太上平日的神服也是华贵的,配你这套绣绿,也还算勉强登对。”
云昭摆手:“只管给他送去,他一定穿。”
大红配大绿,那个家伙不知道多满意。
看过大婚服,云昭行向左右两侧,挑选夜间用的寝衣。
很快就见她把一件又一件华丽贵重的袍子扔到远处,边扔边摇头:“不行,不行,这个也不行。”
湘阳秀不解:“是哪里不好么?”
云昭埋头挑拣,半晌,终于拎出一套平平无奇的寝袍。
她愉快道:“就这个,阿娘,记得只要这个,别的都不要送进来!”
湘阳秀头疼:“你手上只是外披,里面原还有整套寝衣的。”
视线一转,发现里面整套寝衣已经被云昭扔到墙角锦绣堆里去了。
湘阳秀:“你手上这哪是衣裳,就两块布,再加俩衣带。”
云昭弯起双眼,偷笑:“就要这个!”
那木头神她又搬不动,穿得不够少,就怕脱不动。
大婚夜,她可没打算委屈自己。
不如渎神。
太上是阴神。
夕阳沉入西山,天地之间阳气降落而阴气初升之时,便是太上神婚的良辰吉时。
云昭穿上一身贵重华美的沉绿婚服,登上白惨惨的神轿。
整个京都的百姓都涌出来围观送嫁神婚。
虽然人多,却不热闹,气氛庄重肃穆。
左右有神侍戴白面具踩高跷,前方无声舞着白龙与白狮,神官们唱着幽冥经,摇着冥铃,扬着黄白幡——仿佛不是送她去嫁,而是送她去死。
开路洒的是纸钱。
云昭她阿公阿婆使了心机,在那黄铜纸钱之上覆了真正的金箔,每一张都足有三钱重。
沉甸甸一抛,漫天都是金子清脆悦耳的“哗哗”声。
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
“发!钱!啦!”
“真金!是真金!”
“敬谢太上!敬谢神妻!”
人群哗爆,黄泉般的气氛不翼而飞。
那金箔黄钱数量丰厚,散财童子竟有百人之多,长长抛洒成一条黄金龙,哪怕站着不动,也见金子直往怀里钻。
就连神官们也随手薅了几把,淡定收进袖袋。
有人跑回家,取出大年燃剩的烟花爆竹。
“噼里啪啦!”
“轰隆!”
“恭祝新婚!”“龙凤呈祥!”“永结同心!”
沿途一片喜庆欢腾。
太上殿前,云昭下轿。
她端平双肩,沉稳走向那间香火辉煌的庄重大殿。
皇帝与百官以及世家亲眷分列殿前两侧,面目恭敬虔诚。
华廊两侧点满了天龙大香,密密匝匝——一看就是湘阳氏的手笔。
大神官立在殿阶一侧,唱着请神祝祷的经。
湘阳秀与云满霜夫妇将系花红绸交到云昭手上。
湘阳秀轻轻拂了拂女儿的肩,眼眶微红:“咱们一个人,也要高高兴兴!啊!”
旁人成婚,夫妻二人要牵着红绸拜堂的。
太上那情况,显然是不能了。
神官已递出话来——请神自是请不动的,神祇端坐庙堂,并不理会众生百相。祂连婚服都未穿。
只待前堂走完流程,将神妻送入寝宫便算作是完婚。
湘阳秀与云满霜对视一眼,笑中带泪。
活到这年纪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人生嘛,总是要有所取舍,哪能处处如意?
即便……即便道场两侧那些素日不对付的人正在那儿阴阳怪气酸言酸语幸灾乐祸,那也无所谓了,只不要影响新娘心情便好。
今日的昭昭,多漂亮!
大继三千年,决计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耀眼的新嫁娘。
那般繁复华丽绚烂的绿嫁衣,也就只有她能压得住。
湘阳秀忍住泪,握了握云昭的手,示意她要牢牢牵住那道红绸。
云满霜第一次在人前挤出开怀的笑脸。
“去吧!”他重重扬起蒲扇大的手,轻轻拍了下云昭后肩,“要坚定往前。”
云昭认认真真向父母行礼。
“阿爹,阿娘,”千言万语涌到嘴边说不出,她憋了片刻,憋出一句吉祥话,“太上一定会好好保佑咱家!”
二人都笑了起来,顺嘴便道:“阿弥陀佛,太上保佑!”
云昭握紧红绸,抬眸望向殿阶之上。
旁人都以为今日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却早早便看见了。
真真正正的,太上本神。他在那儿等新娘。
他终于扔掉了那件遮脸的黑斗篷。此刻身上穿的,是昨夜送来的大红吉服。
他歪身站在殿门边上,笑吟吟的样子。
他穿红色很适合,本就惊绝的容颜更是无比晃眼。
云昭抬头望向那座沉黑的神殿,以及这位神殿之主,心中难得浮起了两个成语。
蓬荜生辉。
第二个忘了。
踏着遍地辉煌灯火,云昭一步步走上台阶。
他笑着抬手,牵过她手中红绸另一端,随手扯了扯。
他手劲大,红绸差点儿被他拽走,云昭也被扯了个趔趄。
他表情错愕:“你是不是没吃饱饭?”
云昭气笑:“……”
忽略这个小小的插曲,一人一鬼走到神龛前,站定。
神官们唱着大咒,开始一系列复杂而冗长的仪式。
皇帝率百官守在殿外,随着咒祷声,时不时俯身拜祭。
云昭嘴唇不动,悄声问:“你的身体待在寝宫?”
他侧眸瞥她,似笑非笑的样子。
半晌,忽地凑近。
瘦高的身躯俯下来,视线与她平齐。
“我不能拜天地。”他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怕它受不起,放雷劈你。”
云昭:“噗哧。”
怕不是推了不周山心虚吧。
外头一阵烟花爆竹声响。
殿前开始舞龙舞狮,跳大神,摇铃诵经。
“你喜欢这个?”她问。
“烦。”他垮着一张绝世美男脸,“我要认真睡,一睡便是几十上百年。一会儿吵醒,一会儿又吵醒。”
每次过大年对于他来说,就只是打个盹的功夫。
一轮锣鼓结束,新一轮锣鼓又起。
烟火光芒时不时照入神殿,落上她和他的脸。
放在旁人眼中,便是云昭孤身一人,可怜兮兮地站在神龛前。
殿外人群里,方香君幸灾乐祸半晌,忽然意兴阑珊,颇觉无趣。
她不禁为经年宿敌叹息:“这云昭猖狂了一世,今日穿成个大绿孔雀,本该把尾巴翘到天上,奈何世事无常!”
小姐妹嗔道:“你别犯贱啊,她若是得意了,气半死的就是你自己!”
方香君幽幽开口:“你不懂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滋味。”
“嗤!”小姐妹扯了扯她衣袖,“哎,过了今日,储妃之位便当真空缺了。该早作打算。”
方香君摇头,用眼神点了点对面:“可别自讨没趣了。”
小姐妹循着她的视线一望,只见储君身着傩舞神服,沉静地立在那里,眸中闪逝的烟火盛大灿烂,眼底却自始至终只刻有那一抹绿。
冗长的祈祷仪式总算结束,该拜堂了。
拜天地时,他果真一动不动,只笑吟吟看她拜。
二拜高堂,神官引云昭转向亲族方向,她盈盈拜下,只觉手中红绸一动,侧眸瞥去,那人竟也笑吟吟地拜了拜。
被这么个阴神给拜了下,云昭不确定自家高堂有没有后脊发凉。
“夫妻对拜——”
神官示意云昭转向神龛。
拜太上神像。
这一刻,总算是有了点结冥婚的阴森诡异感。
她清晰地感觉到无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有同情,有嘲讽,也有叹息感慨。
湘阳秀用帕子掩住哽咽,云满霜抬手揽住她的肩。
云昭偏头望向殿外。
烟花一瞬一瞬照亮她的脸,她扬了扬下颌,冲着所有人展露笑颜。
神采飞扬,睥睨众生,高傲又嚣张。
一袭绿裳光华流转,绝世美人倾国倾城,令人屏息赞叹。
云昭笑着收回视线,转身欲拜。
手中的红绸忽然动了下。
她知道他牵着红绸只是幻象,红绸另一端自始至终垂在她身侧。
她笑笑地瞥他一眼,便要去拜那神像。
“……嗯?”
似乎哪里不太对。
周遭的神官都在倒抽凉气,反应快的已经扑伏在地,低呼太上。
云昭定睛望了望。
只见手握红绸的这位,双目幽寂如永恒的暗夜,视线平平从她头顶掠出。
目中无人,六亲不认。
真身竟然来了。
他面无表情,身躯微僵,对着她直直拜下。
云昭犹在愣神,身后已是一片连绵的提醒声。
“拜啊,快拜!”“夫妻对拜!”“神妻,快拜!”
云昭后知后觉俯身拜下,头顶凤冠撞到了他的神冠。
“铛。”
云昭入洞房时,虽未回头,却知道身后人群乌泱泱跪了一地。
即便无人敢议论,那交换的视线也如同实质,各路心声错综驳杂。
她此刻倒是顾不上那些了。
毕竟……
当一位新娘手中红绸两端各牵着一位新郎时,恐怕谁也分不出心神去兼顾旁的事。
神身与鬼身都穿上大红袍。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样俊美无俦。
不说话时,她分不清谁是谁。
进入金碧辉煌的寝宫,两扇翡翠作底玛瑙封边的华贵殿门在身后自行阖上。
云昭走到镶珠嵌玉的华美雕花金案前,放下手中红绸。
左边那位东方敛笑吟吟问她:“你今晚睡哪儿?”
云昭无辜望向那张刚搬进来的新榻——朱鹮翡玉孔羽翎,覆有北海金蚕纱,叠了足足八十八层。
她冲它努了努嘴。
他忽地眯起一双幽黑的眸,认真打量她。
“我说了,”他带着笑,凉声道,“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云昭道:“是不是正人君子,都要和新娘一起睡觉。”
东方敛:“……”
唇角微抽,无言以对。
外头隐隐传来了动静,云昭侧耳一听,知道是彻夜跳傩舞祝祷的来了。
她挑了下眉,取案桌上的金瓢,将酒液注入一对玉杯。
“滴铃铃。”
清冽芳香的酒香溢出。
“合卺酒。”她懒散拈着杯,侧眸仰脸瞥他,“你喝还是他喝?”
东方敛:“……我。”
他的木头神躯已经八百年没张过嘴了。
云昭笑吟吟执酒环过他的手臂。
红绿交织,光华璀璨。
他的表情有点牙疼,玉杯触到薄唇时,他正色申明:“都是我,没有‘他’。”
云昭:“哦。”
烈酒入腹,带起丝丝热意。
她饮尽杯中酒,落肘时,手腕擦过他小臂,她忽然轻轻攥住他袖口,倾身过去,用唇衔住他手中的杯。
他黑眸微微一睁,眸中掠过一丝惊奇的笑意。
云昭挑衅地盯着他,手指微动,带他的手腕举起了杯,借他的手,去饮他的酒。
“咦?”她错愕,“怎么没有?”
他是个鬼,并不能当真吃喝,只能吸走食物的色香味。
她以为她会喝到他手中的新郎酒。
东方敛忽地笑开。
他挑着眉,坏笑道:“没想到吧,从举杯开始,都是幻象!”
云昭:“……”
您还挺得瑟?
她放下自己的玉杯,果然看见金案上面好端端放着另一杯盛满的酒。
她抓起来喝下,偏头道:“沐浴,更衣,睡觉!”
西面殿室砌了个温泉玉池。
这些日子云昭已经打探清楚了,太上真身虽然洁净无垢,却也是要沐浴的。
神官们会提前在浴殿为他准备好崭新的神服,待他沐浴过便会自己更换。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沐浴更衣的,只要有人在附近,他便会站在清池边上一动不动。
谁也不能跟他比耐心——他一站就能站个几十年。
云昭饮了两杯酒,脸颊隐隐发烫,胆子也大了许多。
她走到殿侧,打开湘阳秀送来的檀玉橱。
“咦,大婚原来只配备两套寝衣么?”
她取出那两件只有“一块布、一根衣带”的袍子,故作无奈地对他说:“今夜只能穿这个,没关系吧?”
他无所谓地摆摆手。
云昭心中偷笑,面色不显。
窗外鼓乐愈渐激烈,她甚至能听见晏南天在领歌。
她指了指站在殿中一动不动的神躯,问:“你可以自己沐浴更衣?”
他道:“嗯。”
“那我先去。”
“好。”
云昭心不在焉地泡了会儿热汤泉,从水中起身,取下悬挂在碧玉架上的火蚕布,擦干身体与头发,然后披上那件单薄外袍,系上束带。
乍看有模有样,其实衣带一扯,便什么也没有了。
她吸了吸气,拍拍越来越烫的脸,一本正经地走出浴殿,将另一套寝衣交到他的神躯手上。
眼前忽一花。
殿中两个东方敛都不见了。
云昭踮脚侧身往浴殿一瞥。
透过几重纱幔,隐约见到他一身婚服与神冠都已经整整齐齐摆放在清池旁。
池中水声微不可察。
云昭:“……”
亏她还想了很久很久,想不明白他那个木头身体是怎么穿脱衣服的。
敢情就是“唰”一下。
没等她彻底回过神,眼前又是一花。
他穿着寝衣,系着单薄的束带,从她身旁一晃而过,坐到叠了八十八层的朱鹮翡玉孔羽翎床榻上。
云昭心跳加速,指尖隐隐有些发颤。
正要往前走,一根手指拎住了她的后脖颈。
她没回头,感受到他俯身下来,冰凉带笑的嗓音落在她的耳侧:“气氛到了这里,我必本能行事——想清楚,上去,可就下不来了。”
他没有呼吸,但她的耳廓却清晰地泛起一阵麻意。
窗外歌声更近。
明玉琉璃窗上,影影绰绰映出人形。
云昭道:“你我成婚,难道不是你情我愿?”
他:“……”
他仿佛提了一口气吐不出,半晌,语气悻悻:“倒也不能说不是。”
他其实也有点稀里糊涂没想明白,怎么随手帮她个小忙,就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笃。”
一声细微轻响。
他的手指从她衣领上钩开。
云昭大步走向床榻。
像她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以在大婚之夜自渎?
这辈子都不要抬头做人了。
她赤足站在床榻前,抬眸望向那道端坐的身影。
身后飘来他幽幽的语声:“你自己选的。若承受不住,我也控制不了。”
云昭深吸一口气。
说不紧张是假的,便是多饮了杯酒,也没多壮起几分胆。
心脏错跳,浑身发麻,手指颤抖。
她将心一横,倾身坐上榻,抬手便囫囵拥住他。
这个神,她今日是渎定了!
她盯着眼前这位绝世美男偶,胆大包天地探出手指。
刚一触到他的衣带,忽然天旋地转。
她仰身躺在了八十八层朱鹮翡玉孔羽翎上,柔柔陷入一片温软,舒服得直想出声喟叹。
眼前光线一暗,那具面无表情、六亲不认的身躯罩住了她。
她甚至不知道衣带什么时候没了。
回过神时,寝衣已经敞在了床榻上,她紧挨着他冰凉僵硬的神之躯。
如他所说,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殿外传来激烈至极的撞鼓声,傩舞者飞旋,一道道鬼影般的影子掠过殿窗。
云昭呼吸错乱,心跳失控。
“怦怦!怦怦怦!”
这具神身动作太快,常人的反应速度完全跟不上他。
膝盖被忽然抵开时,云昭吓得闭紧双眼,手指不自觉地攥住那层薄软的北海金蚕纱。
每一缕头发都紧绷到了极致,她甚至听到了“嘤——”的锋锐耳鸣。
她重重咬住了牙关,等待未知而可怕的事情降临。
“唉。”
一声轻飘飘的叹息落入耳畔。
她忽然发现自己坐在了窗榻边。
睁眼一看,身上好好披着那件假寝衣,衣带也牢牢束在腰间。
东方敛屈一条腿,懒散坐在窗台,恹恹垂眼看她。
他轻飘飘道:“多大点事,吓成这样。”
云昭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十分失望。
她缓了缓神,心有余悸:“方才是,幻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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