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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剧透我一脸(青花燃)


乍然听闻那个消息,他也险些被唬住。
但是过了这么一阵,早已缓过神来。
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心下已然断定就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做了手脚——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把主意打到太上的头上。
方才她与太上那番“亲近”,显然是故意。
他低笑着,歪身用肩膀去撞她,挑眉道:“逃个婚而已,闹这么大阵仗。待会儿看你如何收场。”
云昭往神龛边一让,冷笑着叫他名字:“晏南天。”
“嗯?”他懒懒地瞥着她。
“你让我不要在意你娶不娶别人。”她道,“如你所愿,我不在意。”
他眸色微冷:“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昭笑:“但我就是这个意思——无论你在不在意,我都要嫁给别人!”
晏南天微笑:“你不可以。”
云昭也笑:“不,我可以。”
他抬手摁了摁额角。
片刻,他低低笑起来,抬手指了下前方,好脾气地对她说:“看着吧,拿回卦签之后,他会跟随神官们的祷言指引,返回后殿去——控制这样一具行尸走肉并非难事,阿昭以为呢?”
云昭侧眸瞥向神龛。
太上本神点头确认:“太吵,只想躲清静。”
云昭:“……”
敢情三千年来,木偶神一直就这么被人用噪音撵来撵去?
怪惨的。
晏南天微微偏头,袖手,好整以暇地用眼神点了点前方,示意云昭一起看戏。
只见那位六亲不认的神祇在供奉宝灯的玉檀架前定定站着不动。
大神官率四名神官,举起冥烛宝香与道幡,呜呜嗡嗡地吟唱请神之咒。
唱了半天经后,大神官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摘下那一支红鸾卦签,毕恭毕敬交到木头神手上,换走他手中的橘子香炉。
“太上,红鸾卦签在此,请降神喻。”
大神官垂着双眸,不敢窥伺神明脸色,只静待其变。
手握姻缘红签,这位淡漠的神祇没有任何反应——他根本没有半点要把它贴回去的意思。
片刻之后,冥铃与诵咒声齐齐响起。
木偶神目中无人地转身,提步行向后殿。
大神官微微松了口气,回身向皇帝拱手:“陛下,看来属实是闹乌龙了。”
太上没显灵,可真是阿弥陀佛,太上保佑。
万幸太上不是真要娶妻。
屏息半天的众人齐刷刷舒出一口长气——都是有头有脸的,谁也不想真给云昭那个小魔星磕头。
夫人们纷纷掏出香帕扇脖子:“呼……吓死个人。”
方香君那几个笑得幸灾乐祸。
湘阳秀与云满霜对视一眼,也不知该喜该愁。
在场诸人中,也就一个温暖暖重重咬住了唇,绞住衣角,遗憾得真情实感。
晃眼间,那位木头神祇便移动到了侧后殿,只留下一个遥远的背影。
嫌这里太吵,躲清静去了。
晏南天微微冲云昭笑:“阿昭虽然逃婚失败,我却要被人笑话一辈子——至此,你我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云昭冷眼望去。
四目相对,刀光剑影。
这一夜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晏南天也耗去了不少心神。
此刻尘埃落定,眉眼不禁恹恹泛起了懒色。
他从未想过失去她,更是从未考虑过没有她的将来。
方才有几个瞬间,当真是如坠冰窟,连心跳也消失了。
这种感觉一次就怕,他绝对不允许再有任何差池。
云昭寒声道:“你以为我还会嫁给你?”
晏南天笑容笃定:“你没得选。这场乌龙之后,除了我,谁还能娶你?倘若你觉得下月初二太迟,我可以奏请父皇将婚期提前——明日紧了点,后日如何?”
他微偏着头,眸中有笑有叹。叹她不懂事,笑她太天真。
“阿昭,”他垂眸,想拉她的手,“答应我,往后不要再往任何香炉里面放橘皮,包括我的香炉——你知道的,我心眼很小,会记仇。”
他已胜券在握,甚至懒得掩饰恶意和占有欲。
云昭冷冰冰沉下脸。
她向后一闪避开他的手,正想张嘴骂人,忽地闻到了淡雅橘香。
眼前陡然一花。
一袭华袍撞入眼帘。
她的身前凭空出现一道瘦高的人影,没有预兆,悄无声息,连风都不曾带起。
简直活像撞了鬼。
只见这“鬼”面无表情,目空一切,只平平抬起手臂,“啪”一声,将手中的红鸾卦签直通通贴在云昭脑门上。
——就像用符纸封了个僵尸似的。
云昭:“……”
他的手还是那么重,脑门被戳出“咚”一声响。
视野被那红鸾卦签遮了一小片。
一时间,整个太上神殿中连呼吸声也不复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高呼:“太上显灵!”
神官们反应了过来,一个接一个扑跪在地上。
噗通、噗通!
就连皇帝也不得不缓缓垂落单膝,率众人拜神明。
“参见太上正神!”“拜见太上!”
晏南天僵在一旁。
他瞳仁震颤,额角绽出青筋,咬紧牙关,抵死不跪。
云昭歪了歪头,偷眼越过红鸾卦签,瞥向眼前这位阴神。
这个木头神躯并不看她,他比她高得多,一双漆黑无光的眸子直通通从她头顶望出去,不眨眼,不呼吸,一动不动。
简直就像是一具被人从别处搬过来的人偶。
云昭回眸望向神龛。
只见太上本神手中的供品包子掉了下去,嘴角微抽,语气复杂:“……我也太不矜持了。”
云昭:“……”
大神官率先缓过劲来,暗中与皇帝交换眼色。
皇帝眸光微闪,轻轻摇了下头——情况未明,绝不可再有任何忤逆神明之举。
大神官深吸一口气,重重以额触地:“恭贺太上,红鸾星降,喜得神妻!此乃我大继之福啊!”
众人齐呼:“大继之福,恭贺太上!”
晏南天面色惨白,瞳仁剧烈颤抖,他扯开唇角,无声低喃:‘不,不可以。’
场间最镇定的当属云昭。
毕竟视野被红鸾卦签遮了大半,很影响她调动情绪。
她抬手摘下那支签。
刚摘到手里,眼前骤然一花——那木头神居然又给她贴了回去。
他动作太快,谁也看不清。
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云昭抬眸瞪他,却见他依旧睁着一双不眨的黑眸,视线从她头顶平平掠出。
云昭:“……”
她飞快地再次将它摘下。
还没捏稳,额头便又“咚”地一痛——又被这木头神贴了回去。
云昭瞪向神龛。
他幽幽叹了口气:“我办事,总是负责到底。”
云昭只好生无可恋地顶着那张签。
神婚是真正的大事。
一时之间,皇帝百官与众神官也无法拿出个章程来。
太上本神已经不耐烦了。
他敲了敲云昭的肩膀:“走。”
云昭不解。
他无奈到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一直盯着签。”
云昭:“……”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对众人说道:“大婚,我与太上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尽快。明日可能紧了点,不如就后日。”
众人:“……”
“哦对了,”云昭补充,“大婚那日,所有炉子里都要放橘皮!每一只香炉都要!”
好叫晏南天知道,她心眼更小,更记仇!
她就是个小人,得势便猖狂!
放完话,云昭顶着红鸾卦签,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后殿走去。
那木头神果然跟着她。
她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他步子比她大得多,很快就移动到她前面。
他往后退一步,又到了她后面。
来来回回对不准。
云昭:“……”
他本神也挺无语。
“哎,”他戳了下她的肩膀,“我不是没要求的,你回头要跟他们说。”
云昭表示洗耳恭听。
他指了指后殿:“看见没有,整个殿里不是白惨惨就是红闪闪,你说怎么住人?我早就忍无可忍。”
云昭非常理解他的不容易:“行,你说换什么样?”
他笑吟吟地,神色十分期待:“大红配大绿,能镶金边的地方全镶上!夜明珠不怕多,能摆多少摆多少!”
云昭:“……”
她忍不住偏过头,看了看他本体那张淡漠出尘、睥睨众生的脸。
是他要的,这说出去谁信?

皇帝轻轻挥了下手,殿中的太监宫女静静躬身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倒退而出。
殿门阖拢,未发出半丝声响。
皇帝没说话,视线落在这个儿子的后脑上,仿佛带着一点探究的质量,又仿佛轻若鸿毛。
许久,眼见儿子的肩膀已微微发颤,皇帝终于轻叹一声:“起来吧。”
晏南天起身,薄唇抿到发白。
他长长揖下,沉声道:“神婚之事,儿臣恳请父皇三思!”
皇帝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会儿,缓声问:“你不信神?”
晏南天笃定摇头:“儿臣绝不相信是太上显灵。”
“那么多眼睛看着。”皇帝哼笑,“不信也得信。”
太上显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当今圣人治国有道、福泽深厚,已得到世间真神认可。消息一出,底下经年积累的那些怨气与动荡自会不攻而散。
倘若敢对天下人说,太上正神竟被什么奇门诡术给操纵了——只怕明日便要群雄并起,天下大乱。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自然只能让它对自己有利。
晏南天蹙眉:“儿臣知晓。但……”
皇帝摇了摇头,指着他鼻子骂:“朕不是没有告诫过你,莫要把亲家得罪太狠,你非不听!”
晏南天蓦地抬眼:“父皇难道认为是……”
“呵!”皇帝哼笑,“朕还能不了解云满霜?一看他那表情,便知道这老小子心虚有鬼!在太上殿里动了手脚的,八成就是他。”
——猜对了事件,没猜对时间。
闻言,晏南天心头惊跳,疾疾垂睫掩饰。
竟是云满霜?那日,自己分明已经成功说服了他……是哪里叫他起疑了?
当着皇帝的面,纵有千般疑问也只能强行压下,晏南天苦笑道:“是我让岳父失望了。”
“是他心肠太硬。”皇帝叹息,“毕竟那个也是自己亲生骨肉,他就真能不管不顾!他不肯点头,纳进你宫中的便只是民女温暖暖,而非云氏家族的云暖。”
晏南天抿紧唇角。
“你呀——”皇帝又叹,“连两个女人都安抚不好,可想过将来三宫六院怎么办?”
晏南天一惊,撩起衣摆磕跪在地:“父皇春秋鼎盛!通天塔成,您便是人间圣皇,万寿无疆!儿臣绝不会有三宫六院,也从来不曾设想!”
皇帝轻声哼笑:“一娇妻一美妾足矣?”
晏南天咬牙抬眼:“不敢瞒父皇,儿臣舍不得阿昭。儿臣想求阿昭回头——还望父皇收回成命,儿臣不想娶侧妃了。”
皇帝轻嗤一声,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失望。
他望着自己这个最出色的儿子。
终究还是太年轻,处事黏黏乎乎的。
不过这样也好哇……心思不在别的地方。
“太上神婚,岂是儿戏!”皇帝语重心长地教导晏南天,“你是储君,凡事首要考虑的该是江山社稷。借着太上显灵之威,那些不好办的事,都该办顺——脑子里那些儿女情长,先都给朕收了!”
晏南天正色俯首:“儿臣知罪。”
皇帝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朕知道你不好受。但这天下都是你的天下,将来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晏南天并没有受到安慰,他强颜欢笑:“是。”
“朕知道你和小云昭感情好。”皇帝安慰道,“看开些,不过是桩有名无实的神婚罢了,何必往心里去!”
闻言,晏南天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又白了三分。
——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侧妃罢了。
——何必往心里去。
晏南天刚踏入东华宫,温暖暖便怯生生凑了上来。
“晏大哥……”她咬唇道,“要不,我去与陛下说,是我反悔不想做侧妃了,求陛下让我回临波府去……这样,兴许云昭就会回心转意……”
晏南天虚着视线盯了她一会儿。
嗤一声笑。
他道:“不会使心计可以不要使。这么虚伪的嘴脸,真的很难看。”
他撇下她,大步踏向主殿。
她定定盯住他的背影,眸光剧烈地闪。
她能清晰感觉到,这个男人不再无懈可击——无论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事实便是,云昭击破了他的心防。
“晏大哥!”她顷刻下定决心,决定铤而走险,“我不信!我不信你对我就没有半点情意!”
他连脚步都不停顿。
温暖暖拎起裙摆追在他身后。
“晏大哥!你带我从临波府回来的那一次,我发现你乘飞舟难受,让你找些酸的吃,当时你、你分明有过动容!”她哀哀柔柔地朝他喊,“你问我,自己都要死了,怎么还只顾着关心别人?”
“晏大哥自己也许不知道,你当时脸色究竟有多难看!那么苍白、那么破碎、那么痛苦,难受到颤抖,额头全是冷汗……看着那样的你,叫我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她一边追一边喊。
“后来一起乘飞舟,看见云昭那样对你,我真的很伤心也很气愤!你那么难受,那么憔悴,她为什么可以视而不见?她为什么就丝毫不懂得珍惜你?”
“我更不明白的是,她都那样对你了,为什么你还对她痴心不二?”
“但我现在明白了!”
她站定在中庭,目光死死盯着他即将踏入殿门的背影。
“晏大哥,你和我是一样的!她不珍惜你的心意,就像你也不珍惜我的心意,可是怎么办,你心里仍牵挂着她,就像我也放不下你!”
她凄声笑道:“你待我不好,那又怎么样呢,她待你也不好啊,你还不是卑微爱着她!”
皂靴定在门槛上方。
他回转身,居高临下瞥来一眼。
她咬了咬唇:“晏大哥,我也是个人,和你一样有血有肉的人——你有多难受,我心里都知道。我不会妄想取代她,我只求能够在你身边,给你一点点安慰。其实我能感觉到,你也需要温情和慰藉的,对不对?”
“要不然、要不然,”她鼓起全部勇气,“要不然你也不会不顾男女大防,在飞舟上为我包扎,你也不会用我喝过的茶盏,更不会在水下救我一命……”
他终于抬起手,懒洋洋、慢吞吞地为她鼓掌。
他道:“说得很好。”
温暖暖心头一喜,双眼发亮地盯住他。
晏南天淡笑:“下次再让我听到,割了你舌头。”
他转身踏入主殿,挥袖阖上殿门。
“砰。”
像她惊碎一地的心跳。
太上殿。
云昭成功把木头神请回了平日存放他神躯的寝宫。
寝宫空阔,殿顶垂着无数白幡,左右两壁点满冥烛——如他所说,除了白惨惨就是红闪闪,待在里面瘆得慌。
寝宫正位有一张拔步床,布置得像个神龛。
一应陈设,唯有“阴间”二字能形容。
她就眨了个眼睛的功夫,木头神已经端端正正坐到拔步床里面去了。
“啪”一声轻响,他阖上了那双漆黑的、无机质般的瞳眸。
云昭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赶紧趁机摘掉了贴在额头上的红鸾卦签。
她偏头看他本神:“你是太上,那你叫东方敛?”
他四平八稳地陈述事实:“我有八百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云昭点头:“哦……”
他坐到拔步床边缘,拍了拍身侧,请她坐。
于是云昭坐上了神床。
她用双手撑住白惨惨的榻缘,歪着身子,够过去看他。
瞄他一眼,瞄他身后的本体一眼。
他只要不说话,便和本体一样好看,像个绝世偶人。
云昭满肚子都是疑惑:“你是太上,那不周山谁推的?”
他还挺得意:“我。”
云昭不解:“那你既是太上,又是魔神?坏事好事都是你干的?”
这得是多么纠结的一个神。
我杀我自己?
他笑吟吟地拎起冰冷坚硬的指骨,往她肩膀一敲。
“唰——”
云昭只觉心神与视界陡然开阔!
她身处半空,只见一座巨大的城池像抖开的毯子一般,在她眼前哗然铺开。
楼兰海市的幻象。
与三千年后风化过的城池不同,眼前这座巨城色泽浓烈,神殿和祭柱要么是大红,要么是大黑。
城中生活的海民们衣不蔽体,身上涂抹了黄、蓝二色交织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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