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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剧透我一脸(青花燃)


这种人,也配活!
云昭怒极恨极。
可是她就要窒息了。若她死在这里,那对母女必定会顺顺当当回到京都,再夺走本属于云昭的一切,害死湘阳夫人,嫁进皇家,坐享富贵荣华。
云昭好气,好恨。
‘我怎甘心!我怎甘心!’
她蓦地转头,盯住斗篷下那张霜白的脸。
抬起手,向他招了招。
他不明所以,凑近。
云昭用尽剩余的力气,陡然扑向他,偏头,张嘴衔向他挑着笑的唇线。
电火石火的霎那,她看见了一张模糊的脸。
冰雕玉琢,完美慈悲。
云昭已经顾不上感慨了,她脑袋嗡鸣,心跳欲炸。
双唇交接,她无暇确认感受,只贪婪地、本能地……狠狠一吸!
他笑得那么轻松,姿态那么惬意,嘴里面肯定是有空气的吧?
“……”
冰冷的海水呛入肺腑。
啊,忘了这个人也是幻象,窒息已经让她神智不清。
头晕目眩,海天倒转。
她终于熬到这一霎,分明一直向下潜游,此刻却在不断上浮、上浮……
只是云昭已经撑不住了。
她闭上眼睛,陷入黑暗。
只留下某人水中凌乱:“竟然,被,强吻,了。”
半空沉沉压着灰色团云,金红的闪电蜿蜒其间,好像漫天金鳞。
大地却是纯灰的。
一片死气。
灰色的海水一浪一浪拍打灰色的沙滩。
远处遥遥可见无数拱顶、神柱和祭殿,楼兰海市已触手可及。
但一行人并没有离开浅滩。
及腰深的海水中,晏南天黑裳湿透,面如金纸,一对眼珠子僵硬通红。
他直着嗓子唤:“阿昭……阿昭……阿昭!”
水波一动,他立刻掠上前,颤着手,扶出水中的人。
……是个侍卫。
……身上没有伤。
……是个活活溺死的侍卫。
晏南天勉强维持风仪,朝这具尸体笑了笑,拍了下尸体的肩膀,疾疾转身,淌着水踉跄走向另一侧。
“阿昭!阿昭!”
这么久了……修为远胜于她的侍卫都已经溺死了……
不不不,遇风云可以给她渡气,他一定会带她回来。
他不会生气,不会生气。他还可以给遇风云封官进爵,他可以!
一只小手从身后拉住他的衣袖。
他蓦地转身,对上温暖暖娇怯的眼眸。
她捧给他一只水袋,双颊微红:“晏大哥快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在、在水中时,多谢晏大哥救……”
她的声音陡然消失。
他掐住了她的咽喉。
他笑着凑近,睁大的瞳仁里照出她惊恐痛苦的脸。
“啊,是你。”他找到了替罪羊,“是你骗我,你说她会平安来到这里,你说她会比我还快……她在哪里,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他手指颤抖,掐着她,将她拎了起来,把她的耳朵凑到自己唇畔。
“说,她在哪里,说!”
温暖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殿下,殿下!”顺德公公赶忙上前劝解,“殿下冷静啊殿下!云姑娘她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的殿下!”
晏南天将温暖暖猛地扔开,反手拔出剑来。
“铮——”
这是储君之剑,可斩一切奸佞。
谁挡,就连谁一起捅个对穿。
“铮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然传来激动的呼声。
“找到云姑娘了!”
“殿下!殿下!云姑娘找到了——平安!平安!”
晏南天蓦地抬手,单手摁住自己的脸,瞳仁震颤,呛出一口血。
失而复得……失而复得!

云昭意识回笼,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见头顶一片灰色的天空。
云积着云,大团小团,看着像柔软的棉花。蜿蜒其间的金色闪电,就像绣棉被的金丝线。
她好冷,好想盖被子。
张嘴想说话,呛出一股又一股咸苦发涩的海水。
她听见有人在很近的地方笑,似乎还在用手拨她的头。
‘敢笑我……’
她的视线渐渐聚焦。
啊,原来被人抱在怀里。她衣裳是湿的,他也浑身湿透。冷上加冷。
她冷得发抖,他也在抖,抱着她,边笑边抖。
视线往上,划过湿得看不见暗纹的玄黑衣料,越过上下滚动不停的喉结,落向这个人的下颌和唇鼻,再到眉眼。
啊,是人。
不是那张神性到非人的脸。
她大概是淹傻了,愣愣地,任凭这人朝着她笑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才后知后觉蹦出他的名字。
“晏,南,天。”
他垂头冲着她笑,一直笑,他把她搂在身前,双手都扣在她左边肩膀上,指骨颤着,抓得死紧,怕她跑了一样。
“阿昭阿昭阿昭……”他叠声唤她,声音沙哑轻浅,不敢惊着她。
“殿下!”有人来禀,“找到遇风云了,活着。”
——是否需要叫过来问话?
这句潜台词不可以说,说了便是僭越,想作主子的主。
侍卫安静等待。
晏南天恍若未闻,眼睛盯着云昭一错不错,片刻,只向身后微微挥了下手。
侍卫悄然退下。
他那只手回到她的肩头,顿了顿,上下来回捏她胳膊,好像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存在。
云昭抬手推他。
没力气,推不动。
他感受到她的抗拒,反倒把她往怀里拢了拢,搂得更紧。
他笑容失控:“你回来了,阿昭,不要再离开我身边,再也不要。”
云昭身体虚弱,嗓音无力,但气势却一点儿也不弱,她冷笑道:“扔下我跑了,还有脸说话,狗男女!我都看见了!”
好一阵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晏南天猝不及防挨了骂,唇角的笑容反倒更加灿烂,他道:“阿昭别生气,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别生气。”
他笑得愉悦,发自肺腑,极有感染力。
看得出来他都有些飘飘然了,好像只要把她抱在怀里就行,其余的一切都无所谓。
哪怕她骂他、打他,甚至杀了他,他都会保持这个神不守舍的笑。
“云姑娘,”守在一旁的御衣卫首领沉声道,“殿下全程耗费真气击打双剑,吸引那条龙在附近,不惜以身犯险,正是为了你的安……”
晏南天眼睫微动,抬了抬下颌,笑着责备他:“多话。”
御衣卫首领住口退下。
晏南天垂眸凝视云昭。
“只有狗男,没有狗女。”他说,“一下水就把狗女扔给顺德公公了。我这个狗,就顾着斗龙。”
他说得顺溜又无赖。
云昭气笑:“……”
她倒是不怀疑他说谎。龙确实是追着他那一堆人去的,战斗的冲击波还把她掀了好几个跟头。
她只说她看见了,他并不清楚她到底看见了什么,凭他的聪明,不会撒那种一触就破的谎。
所以他当真把温暖暖扔给了太监,然后击打双剑,吸引那条龙。
至于其中有几分是为了拿侍卫的命试探那条龙的实力,有几分是为了她的安危,那便只能各人心证。
他是来屠龙的。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屠龙。
大概是在海里泡久了,她的思绪有些抽离,可以完全不带情绪地、冷冰冰地条分缕析。
云昭轻轻哦一声,只道:“我冷。”
晏南天低头看向两身湿衣裳:“……啊。”
他竟有点手忙脚乱,一边笑着摇头说抱歉,一边调用真气,迅速蒸干两个人身上的衣裳。
“你不会知道我此刻竟有多欢喜。”
“阿昭,我好欢喜!”
他抬手替她蒸头发,顺便把她的脸摁在心口上,让她听他撞击胸腔的怦然心跳。
云昭劫后余生,本就没什么力气,此刻周身一暖,整个人更是懒懒不想动弹,任他抱个满怀。
只是……
她倚上他胸膛,竟然又一次闻到了刺鼻的茉莉香。
她以为自己幻觉了,晃了晃脑袋,偏头嗅别处——别处都没有,就心口一小片。
‘啊。’云昭心想,‘差一点,我就要上当了。’
他刚下水就扔了温暖暖?
穿过那么长、那么长一片海,什么香味还能在身上留下来?
分明就是新染的。
云昭胸口后知后觉泛起一阵恶心。
好恶心啊。
她并没推开他,反倒缓缓倾身,把自己的鼻尖整个撞了上去,用尽全力呼吸。
深深地、细细地,嗅那茉莉味。
‘好好记住这个味道云昭,好好记住,刻进脑子里,永生永世不要忘记。’
‘还会心软吗?还会心疼吗?还会以为他是从前的晏哥哥吗?’
‘好好记住这个味道,永远永远,不要犯傻。’
晏南天垂眸看她。
她身躯颤抖。她呼吸很用力。她吓坏了。
她把脸藏在他的怀里,不愿意让别人发现她的脆弱。
多么骄傲的姑娘。
他的心脏疼痛到发颤,恨不能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会给她所有柔情,只是在此之前……
他将下颌轻轻压到她的发顶,淡淡抬起双眸。
敏锐、冰冷。
‘看到我的第一眼,阿昭竟然失望。她怎么可以失望。’
‘她以为睁开眼睛看到的人会是谁?’
‘我要食言了阿昭。这个人,必须死。’
温暖暖是真的吓到了。
她只是好心给晏南天递个水——他那么累,嗓子那么哑,这种时候喝一口水多舒服、多熨帖啊!
她一片好心为他着想,他、他为什么不领情?他为什么那么可怕?
他竟扼着她的咽喉,把她提了起来。
好痛!好痛!
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耳朵嗡嗡响,根本听不清!他一定是要她给云昭陪葬,一定是!
凭什么?凭什么啊?云昭死不死,关她什么事?
明明是云昭自己不守妇道去找遇风云,凭什么怪她!凭什么怪她!
被掐着喉咙提起来,真的好痛好痛,她拼了命抓挠他胸口的衣襟,他根本不松手……
要不是有人发现云昭没死,他真的要杀了她……
温暖暖接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她抱着膝盖瑟缩在一边,可怜兮兮地咳嗽。遇风云什么时候走到身旁,与她挨着坐到一起,她都恍然未觉。
她甚至不自觉地向他靠了靠,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她本能地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她。
他身体健壮,单薄的衣裳已经干透,皮肤上一阵一阵渗出滚烫的热气,吸引她依靠。
他探过手,拿走她系在腰间的平安结,从里面取出一盒小小的香膏。
他弹开盒盖,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清沁沁的一股茉莉香。
他的视线落向她的手腕和掌根。
她总是把茉莉香膏涂抹在那里,蹭到谁,谁身上就一股子香。从前,她总是把香味抹到他的身上,让别的姑娘知难而退。
如今么……
刚从海里爬上来这么一小会儿,她已经抹上了浓浓的香膏。
想蹭的是谁,一目了然。
可惜看这副惨状就知道,她又吃瘪了。
他转头对着她,抬起双手,捧住她的脸,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长教训?”
温暖暖神思混沌,迷茫地看着他:“遇、遇大哥?”
“跟我走,好不好。”他眸光深邃,认认真真,一字一顿,“放下这一切,我们离开。”
他手掌炽热,烫着她的脸。
“遇大哥……”她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安稳的面庞,眼睛里一点一点涌起热泪,“遇大哥!我、我……我好辛苦,我好害怕……”
他沉默片刻:“我都知道。”
那一瞬间,温暖暖很难不动摇。
他长得那么好,甚至比那位芝兰玉树的储君更漂亮。
他那么强壮,那么可靠。
她和他一起长大,经历的点点滴滴,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
这一生这一世,绝对没有人能够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跟他走吗?要不要跟他走?
点头只需要一霎。
可就在这一霎,她忽然感应到了阴沉冰冷的注视——是晏南天。
她战战兢兢抬眸,竟看到那个男人毫不遮掩的杀意!
直指遇风云!
晏南天……他想……杀了遇风云!
温暖暖陡然倒抽一口凉气。
心头惊跳不止,恐惧之余,竟是后知后觉涌起了灭顶般的欣喜。
他、他、他!
那个眼神她懂!每次阿娘和其他男人说笑,温长空在旁窥伺,便是同样的眼神。
温暖暖心若鼓擂,她猛地推开遇风云,惊慌失措、手足并用地倒退,迅速与他拉开距离。
“遇风云!”她凄声撇清关系,“你、你休想趁人之危!”
引众人侧目。
天色将晚,楼兰海市情况未明,晏南天便让众人在滩边扎寨安营,只派了斥候进去探。
“阿昭,阿昭。”
云昭被轻轻推醒,睁眼恍惚一看,只见晏南天笑吟吟递给她一只串在长铁签上面的烤鱼。
“趁热吃,凉了怕腥。”
云昭迷糊接过来,发现自己握住的好像是一个剑柄:“……?”
他道:“用海水蒸了盐,洒过盐的,放心吃。”
云昭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饥肠辘辘。
她咬了一口,味道尚可。
就是这串鱼的工具让她不吐不快:“这是个剑?”
晏南天微笑颔首:“阿昭慧眼。”
她无语地看着剑柄前方的铁签:“铁剑磨成签?你真闲!”
晏南天圈起手掌,抵着唇笑。
“怕你用着不方便。”
云昭眼前难免闪过许多记忆画面。
他总是懒散的,漫不经心的样子,哄着她,逗着她。又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耐心看她吃鱼。
时不时伸手把鱼拿走,放到火上熏烤一会儿,让她每一口都吃上热乎的。
啃完鱼,他及时递上清水。
云昭吃饱喝足,打起精神环视四周。
随行侍卫没了过半,只剩下十来人。
太监活下来两个,顺德公公与另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云昭记得这小太监,当初在行天舟上求了个凶香,就是这小太监吓得一惊一乍。
船员也跟太监一样幸存了俩,一个是遇风云,另一个是出海经验最丰富的哑叔。
哑叔在吃鱼,环视一圈却没看到遇风云。
云昭问:“你不好奇我怎么活下来的?”
他手指微蜷,偏头淡笑:“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
云昭道:“真气,内息。”
晏南天问:“阿昭不会水——谁教你的?”
云昭沉默片刻:“没有谁。”
他定定看着她。
像他这般城府,自然不会叫她轻易看出他是信了,还是不信。
他只是笑笑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再想一想,想一想再重新回答。但答案似乎也并不那么重要了。
云昭却转了话题:“龙呢?”
晏南天轻轻摇了下头,向她简单道明情况:“这条龙需要借助水势,到了浅水便不敢再追。我试着将它骗到浅滩,遗憾它并不上当。”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晏哥哥,”云昭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说的,找到龙便杀了温暖暖,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他答得毫不犹豫,“膈应人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云昭盯他眼睛,他便冲她笑,桃花眼清澈透亮,一眼望到底。
他正色道:“你的蛇我没带上,明日进了楼兰海市,我看看给你新抓一只?”
云昭:“……”
他不说她都快忘了这段黑历史。
此刻回想,恍若隔世。
她望向摇曳的火光,将手放到边上烤。
晏南天笑着,也伸手过来,替她挡掉溅起的火星子。
云昭把手挪向一边,他也跟着挪。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睡醒,晏南天总是冲她笑,并且总是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挡她视线,不让她到处看。
她身体转一边,他也跟着转,还用肩膀撞她。
云昭:“我说晏……”
“晏、晏大哥!”
身后又传来那个耳熟的、怯生生的声音。
晏南天下意识望了云昭一眼,然后面无表情转头。
在云昭看不见的角度,他眸中杀意毕露。
“你有什么事。”他的嗓音淡得像阴天沁出的水。
温暖暖绞着手指,鼓足勇气:“我、我只是想起一件事,必须让晏大哥知道,好作安排。事、事关逃生……”
云昭屈起一条腿,手肘搭着膝盖,抵住腮。
偏头,凉凉瞥去一眼:“哦?”
这里看似是个岛,其实却是海底。
即便没有恶龙伤人,潜出去先没了半条命,就算回到海面,没船没桨,谁又能凭借肉身远渡大洋?
——哦,除了温母那种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云昭心头刚浮起冷意,便听那温暖暖软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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