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匀霁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门口值班的护士拦阻道。
沈匀霁虽然看着夏知鸢走了,但总还是心有余悸, 想要进病房看一眼。
她商量道:“就看一下行不?我爸爸一直都在你们这儿做透析的。”
护士怪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匀霁只好现编理由:“爸爸早上说他头晕不舒服,我怕他低血糖,给他送点糖果。”
护士有点为难,但看她模样真诚,便放她过去了, 不过还是叮嘱道:“别大声喧哗啊, 送完糖就出来。”
沈匀霁感激道:“谢谢。”
沈爸爸在的透析室是大室, 里面病人很多, 找起来有点费劲。
室内特殊的腥味让沈匀霁有些头晕, 她找了一圈, 终于在靠窗的一角发现了爸爸的身影。
她快步走了过去, 喊了声:“爸。”
沈爸爸本来在看手机,听到声音立刻抬起了头, 眼中都是惊讶。
“小霁?你怎么来了?这些天你都哪儿去了!我和你妈都担心死了!”
沈爸爸一股脑儿说了一堆话, 似是要把这些天空白的交流都给补上。
沈匀霁看着他,答非所问道:“刚才有别人来找你吗?”
沈爸爸摇摇头:“没有啊,我一直看新闻呢。”
看着女儿神色有些不对, 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匀霁不打算和他说太多,只是问道:“爸, 你这个透析,医院会不会给你停啊?”
沈爸爸愣了一下, 道:“那怎么可能!可以向卫生局投诉的!”
沈匀霁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沈爸爸拉着沈匀霁问道:“孩子,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
沈匀霁看着身上插着管子的爸爸,悄悄移开了视线:“没什么, 我早上给妈妈把钱打过去了。”
沈爸爸皱眉道:“母女俩哪有隔夜仇?她上次说话是重了些,但真的那么不可原谅吗?”
沈匀霁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沈爸爸叹了口气,道:“是不是因为那两万块?咱们一家人真的要因为区区两万块闹成这样吗?”
他说得好像很轻巧,可声音却不小,旁边床的病友似乎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沈匀霁也蹙起了眉梢:“既然是’区区’两万块,我自己留着为什么不行?”
沈爸爸没想到她会顶嘴,愣了半刻才说:“可是你要为了整个家好啊!”
沈匀霁一字一句道:“我也是这个家的一部分。”
沈爸爸一时无言以对。
沈匀霁见爸爸并没什么事,便准备离开。
沈爸爸见状,赶紧叫住了她,似是妥协道:“好好好,你先自己留着。我和你妈也没逼着你拿出来不是?卡也在你那儿,没人会动。”
沈匀霁轻声道:“我会的,你和妈妈多保重。”
沈爸爸有些急了,差点要从床上坐起来:“你不回家看看吗?你妈头发都白了好多!”
沈匀霁这才顿住了脚步。
沈爸爸又说:“孩子,回来看看吧,我和妈都很想你。”
沈匀霁微微侧首,爸爸脸色依旧蜡黄,乌紫的嘴唇有些颤抖,浑浊的目光似是在祈求。
这样的神情让沈匀霁无法再潇洒地离开。
“好,我和你回去看看。”
艳阳高照,恒润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江恒正坐在老板椅上,斜眼看着江渡岳。
“稀奇啊,早上李秘书和我说你来上班了,我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
江渡岳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道:“您找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处理文件了。”
“站住。”江恒突然喊住他。
“这么着急回来,是怕婉婉抢你位置啊?”
他语气傲慢,似是看穿了一切。
江渡岳冷哼一声,道:“她打气打到脑子都不清醒,怎么抢我的位置?”
江恒点点头,道:“你这手段是不错,打个小报告,的确动摇了我让她进总部的想法。但是——”
他话锋一转:“她已经和我保证过,再也不碰那玩意儿了。”
江渡岳差点笑出声:“这话你都信?”
江恒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你和你妈一样,都有病,把公司完全交给你我不是很放心,所以你还是需要有个人搭把手。”
“我想的是,把江婉送到深城分公司历练一下,等成熟了再接她回来。江婉是个不错的孩子,会成为你的好搭档的,这样我也好和你孙姨交待,别让她娘俩苦跟了我这么些年。”
“和孙姨交待?那你拿什么和我妈交待!”
江渡岳被江恒这番荒唐的话弄得火大。
江恒并不接受指控,反而说:“我对她问心无愧!是她自己有病,想不通!”
江渡岳后槽牙紧紧咬着,恨不得立刻上前给他一拳。
江恒似是看出他不服,道:“你别这种眼神看我,昨天黄老板给我打电话,还是我帮你摆平的,不然你不得蹲个十几天看守所?”。
江渡岳凉凉道:“昨天黄吉米发信息和我道歉的,不知道他爸和你又说了些什么?”
江恒见唬不住他,干脆另用办法,喝道:“你别在这里和我嘴硬!你惹夏家千金不开心了是不是真事!”
江渡岳不以为然:“她之前打着我的名号去谈合作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给她点教训怎么了!”
江恒眼见说不过他,干脆不讲理起来:“你有什么名号?不就是我儿子吗!人家夏家也算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打着你的名号不过是想拉进和你的距离!再说我们两家强强联合肯定可以帮到公司,你要是能和夏小姐结婚,也算是你这个废物唯一的用处了!”
江渡岳怼道:“这么想联姻,那你亲自上阵吧。我想孙姨不会介意的,毕竟当年她不就是小三上位吗?”
江恒一听,立刻破口大骂:“说什么混账话呢!你妈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东西!”
江渡岳漠然地看着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觉得荒谬至极,怒极反笑:“别把什么都归到我妈身上,我也是你儿子,我的混账个性全都是继承你的,就像你害死了她一样,我也让她失望了。”
江恒气到声颤:“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江渡岳全然不理会他的暴跳如雷,摆了摆手,道:“别那么上火,高血压容易引起脑梗。”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其实江渡岳对于江恒的辱骂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也并不是很在意。
但是他永远接受不了别人说自己的母亲。
他有病他认了,但他的母亲是无辜的。
曾经那个温暖的家是江恒亲手打碎的,若是还要将这顶帽子扣在生母杨帆的头上,他绝对忍不了。
江渡岳面色阴沉地走在公司的长廊里,路过的员工看到了都悄悄议论。
“哎?江少怎么来了?”
“转性了吧,来继承家业了。”
“拉倒吧,他上不上班这些不都是他的?”
这些自以为窃窃私语的对话其实全都传进了江渡岳的耳朵里,但他连眼神都不动一下。
全是他的?
这里没有一处地方是他的,他不稀罕也不想要,甚至那男人也不是他父亲,而是夺走他母亲生命的凶手。
江渡岳不常来公司,但是也曾经跟着李秘书学过一段时间,所以上手还算顺利,只是他看着那些虚与委蛇的人们,总觉得无聊又轻贱。
这时候他就会想起沈匀霁。
清冷淡漠却又像冬日融雪般带着暖意。
不知道她在干嘛呢。
【吃午饭了没?】
【晚上想吃什么?】
发了两条信息都没得到回复之后,江渡岳有些不爽地扬了扬眉梢。
但转念一想,沈匀霁可能还在办理复学的事情,就她做事那专注劲儿,可能的确注意不到信息。
可当他下班后推开家门,看到夕阳寂寞地照在地板上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想错了。
房间里很冷清,客厅、书房、甚至她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都六点了,她上哪儿去了?
“小霁,吃个饭再走吧。”沈爸爸坐在沙发上挽留道。
沈匀霁看了眼紧闭的南屋,垂下眼,道:“不了,我不饿。”
沈妈妈一整个下午都把自己关在南屋里,甚至连个动静都没有,沈爸爸去请了好几次,但她都拒绝出来。
沈爸爸又问:“那这些天你都住哪里呢?”
“朋友家。”
沈匀霁不知道能不能称江渡岳为朋友,但现在她也想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
“什么朋友?”沈爸爸有些警觉。
“工作认识的。”
沈匀霁搪塞道。
她刚说完这句话,南屋的门就打开了,沈妈妈走了出来。
沈匀霁听到动静转过身去,只见沈妈妈头发有些乱,眼眶通红,充满了血丝,撇着嘴角,正幽怨地盯着她。
“妈。”沈匀霁叫了一声。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沈妈妈带着哭腔说道。
沈匀霁不想和她吵架,只是回道:“你是我妈是事实。”
沈妈妈一听,立刻冲了过来,抬手就要打沈匀霁,沈爸爸赶紧拦住。
“你都在哪里学的这些堵人的话!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沈妈妈又快哭了。
明明面前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一个重病,一个悲伤,可不止怎地,沈匀霁心中竟然油然而生一股想要逃离的冲动。
“我不想气任何人,我只是也想为自己做些事。”
沈匀霁并没指望他们去理解自己,但是事到如今,她必须把自己的立场坚定地摆出来。
“我不会耽误你们的生活,但是我自己存的钱,也不会交给你们。”
她再次重申道。
沈妈妈见她态度如此坚决,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爸爸也只好软下了语气,道:“这事我们之后再商量。”
沈匀霁看着爸爸,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说的商量,是想尽办法让我把钱拿出来,那我是不会妥协的。”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
沈妈妈见状急了,也不提钱不钱的了,道:“你又要去哪!你今晚就别跑了,就在家里住吧,老麻烦别人多不好,还要让多少人知道咱家这档子破事啊!”
沈匀霁微微一怔。
只听沈妈妈又说:“你别以为找什么朋友诉苦人家就会同情你,其实背后都在笑你呢!真出了事儿还不是只有家人陪你吗?一个女孩子天天在外面混着,也不觉得丢脸!”
“丢脸我也不要在这里待着。”
沈匀霁突然提高了音量。
沈爸沈妈都愣住了。
“你们多保重。”
沈匀霁拧开门把手,留下这句话就带上了门。
她快步走出小区,甚至忽略了门口阿旺的热情招呼,闷着头就往前走。
天色渐晚,下班的人们行色匆匆,奔向家的方向。
而沈匀霁却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
刚才妈妈的话毫无疑问刺痛了她。
这些日子她留在江渡岳家,明明麻烦了他那么多,但可怕的是她最近竟然都没什么感觉了。
是她不懂感激还是习惯了?
如果习惯了,那万一有一天江渡岳腻了,不帮她了,她又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她将自己家里的情况告诉了他,算不算她妈妈说的“扮可怜求同情”?
江渡岳又是怎样看她的呢?
祈求施舍的穷人?
问题家庭出来的孩子?
沈匀霁越想越乱,脚步也越来越快,她仿佛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怪圈,控制不了自己去揣测江渡岳的想法。
“哎哟!”
沈匀霁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一位大爷。
“年轻人怎么走路不看路啊!”大爷很是不满。
沈匀霁赶紧道歉:“对不起。”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沈匀霁!”
沈匀霁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个身影穿过人海,直直地朝她奔来。
巨大的惯性让她将她往后撞了几步,旋即坚实的臂弯将她紧紧锁住。
还是那个温暖干燥的的胸膛,还是淡淡的香草雪茄味。
她扬起头,只见江渡岳半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股道不明的情绪还是通过他蓬勃的心跳传了过来。
大爷哪见过这架势,嘀咕道“小情侣真是不注意影响”,然后就摇着头走开了。
粉紫色的云像彩带一样飘在天边,温柔地给江渡岳的周身镀上一层光圈。
他不在意路人的目光,也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沈匀霁不愿放开,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沈匀霁刚才那些凌乱的思绪好像在顷刻间飞走了。
说不上为什么,也许只是冲动,她伸出双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背。
良久,只听江渡岳埋着头闷声问道:“为什么又不接我电话?”
他闷着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接电话?”
沈匀霁从口袋里掏出已经屏碎的手机,道:“摔坏了。”
江渡岳愣了两秒, 才舒了一口气。
刚才他联系不上沈匀霁的时候,立刻就想起了前两次同样的情况。
一次是沈匀霁拉黑了他,然后她在小巷里被一群流氓围攻。
另一次就是他没看到她的信息,结果她被黄吉米压在沙发上。
沈匀霁见他神情还是很紧绷,心里居然点窃喜。
原来他这么担心我的啊。
她以前可不会因为别人的担心而偷偷高兴, 可能真的像她妈妈说的那样吧, 她“学坏”了。
她轻声道:“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江渡岳依旧眉头紧皱:“你怎么在这儿?”
他顿了下, 又问:“你是回家了吗?”
“我……回家看看爸妈。”
沈匀霁不知为何吞吐了起来, 刚才消失的担心好像又隐隐地回来了。
“你和他们和解了?”江渡岳的语调中听不出喜怒。
“嗯。”
沈匀霁说话没有底气, 但她现在并不想成为母亲口中“到处诉苦求同情”的人。
江渡岳注视着她, 问道:“那你是不是要搬回家住了?”
沈匀霁心一沉, 下意识地抬眸看他。
西沉的落日敛去最后一道光芒,可江渡岳的瞳仁却像启明星一般明亮。
那瞬间沈匀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误解了他的目光, 那句话脱口而出——
“不, 和你回家。”
晚风轻柔,吹亮了路灯,吹淡了喧嚣。
“好, 我们回家。”
江渡岳低沉的嗓音响起,自然地牵过了沈匀霁的手。
他们穿梭在人海中, 行人多得低头都看不见行道的地砖,可是回家的路却好像从未如此清晰。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江渡岳打开了客厅的灯, 然后对还在换鞋的沈匀霁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外套也来不及换就走进了书房,半分钟后又走了出来。
“这个给你。”
沈匀霁低头一看, 那是一部手机。
“刚才忘记带你去买手机了,这是我去年用的,你先凑合对付一下,明天我去给你买新的。”
“不用啊,我明天自己去买。”
江渡岳把手机塞进她手里,道:“你有现金吗?这里离公车站那么远,又要用走的?”
沈匀霁只好收下,道:“谢谢,我买了新的就还给你。”
江渡岳没搭腔这句话,只是说:“以后出门留个言。”
然后他便转身进了厨房。
“想吃什么?”
沈匀霁也跟了过来:“我来做吧,我会下面条。”
江渡岳侧头,挑眉道:“那还是我下面给你吃吧。”
沈匀霁并没觉得这话哪里有问题,只是觉得老麻烦他不好,便坚持道:“不,我下面……”
没等她说完,江渡岳就坏心眼地笑了起来:“你下面?”
他还故意着重发音了后两个字。
沈匀霁终于反应过来,脸倏地染上一片绯红。
“江渡岳你真流氓。”
江渡岳并不否认,反而欠欠地说:“我还有更流氓的话,你听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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