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猜马甲的日子(沐星光)

“司机师傅，能不能快一点！”
出租车内，中村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回想起昨天的一切，自责、后悔、愤怒、悲伤、焦急，心中五味陈杂，却只能默默咽下。
8点25分，中村成功到达机场。
“距离N航班起飞还有5分钟，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手机保持关机。”
“千夏！！”
飞机已在跑道上加速，中村飞速冲向了那里，保安人员想拦都拦不住。
“等等！这位乘客！请远离这里！不能靠近！这位乘客！”
“千夏！！为什么要一个人走，不是说好了一起离开的吗？”
中村拼命朝着飞机前方跑去，拦在在了飞机前。
机长看见了前面有人却已经来不及刹车，飞机直直地朝他撞去。
“让开啊！快让开！”
机长拼命地示意他让开，可他却坚定站着一动不动。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朝他扑去，两人滚到了角落，飞机也平安起飞。
“白痴！你不要命了吗！”
救下他的正是赶来的七槻。
“姐……”
中村抬头看着那架越来越远的飞机，在湛蓝的天空中划过了一道白色的弧线。
“我……嗯呜呜……”
眼泪已经涌了上来，却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
“白痴一样……想哭就哭啊……”七槻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喉咙里的酸涩又涌了上来。
中村没有再忍，靠在姐姐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
“白痴，不管过了多久，你永远是那个爱哭的鼻涕虫呢……”七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看着他哭的样子，自己心中的酸涩也不断涌了出来，随着眼泪一同流下，“真是的……怎么连我也被你感染了……真的像白痴一样啊……”
眼泪滴在了对方的身上，最痛的感觉爬上了两人的心房。
“那个，两位，你们没事吧？”
机场的工作人员站着有好一会，看他们似乎都平静下来了才过来询问情况。
“啊，没事。”七槻站了起来，脸色有点苍白，擦了擦脸上的泪，鞠躬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9点还有一趟特快航班也是前往名古屋的，二位搭乘这趟航班应该可以在那趟之前抵达……”
“什么？！那趟航班不是前往福冈的吗？”
中村焦急地上前询问，工作人员们被他的气势逼得向后退了退。
“哎，对。之前是这样的，不过因为福冈那边突然下了大暴雪，所有的航班都改飞其它地方了。”
“那千夏她……”
七槻听完情况后一把拽住中村的手臂：“小智，你跟我来！”
“不好意思，我们想查一下今天月读千夏的退票和订票记录。”
服务台前，七槻简单地和工作人员说明了一下情况，但自己的头却越来越昏。
“您好，这边只能查到昨天月读小姐的两张机票订购和退订记录，今天并没有。”
几分钟后，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
“昨天？那这趟航班是什么时候改飞名古屋的？”
“今天早上7点的时候。”
“难道……”中村也立马反应过来。
“也许……”七槻靠着服务台，感觉眼前的东西有些模糊，勉强回答道，“千夏没有离开。她那种状态，总不可能是嫌机票太贵了改买火车票了吧？”
“中村！”
“小智哥哥！”
尾田和琉璃也正好赶来。
“怎么样！找到千夏了吗！”中村满心焦急和期待。
“没有。”两人都摇了摇头。
“没关系，现在至少知道她没有离开。”七槻撑着服务台努力像正常人一样走到他们跟前，“我们再分头找找，问问有没有人看见过她。”
“好！”
中村和琉璃负责到她有可能去的地方寻找，七槻和尾田负责调查酒店旅馆的入住记录。
“走吧！”七槻努力向前迈出步子，迎面而来的却只有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向前走了一步，差点栽倒在地。
“你没事吧？七槻同学！”尾田及时扶住了她，但她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尾田看她脸色苍白，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却烫得吓人。
二话不多说，背着她就冲进了医院。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过这个女孩？”
另一边，中村拿着千夏的照片问向一个小卖部的阿姨。
“哦！我看见过，就在刚刚不久，她往那个方向去了。”阿姨指着前面岔路口的方向。
“那个方向……难道！”中村忽然联想到了什么，立马朝那个方向赶去，边跑边喊，“谢谢您！”
中村来到这里，找了许久，最后停在了一块墓碑前，碑前一束新鲜的万寿菊滴着露水，旁边一块墓碑前的紫藤花已经吐出新芽。
微风缠绕着淡淡的花香，却不见她的身影。
男孩的泪在看到花的那一刻猝然滴下，他跪在了墓前：“叔叔阿姨，千雪姐，对不起，我把她弄丢了……”
微风轻轻拂过男孩的脸颊，似是在为他拭去泪水。
七槻躺在病床上，高烧还是没有退，只是眉间微皱，锁着那无法抹去的忧愁。
“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伤口感染太严重了！要不是送来得及时阎王爷也救不了她！”
医生的话在尾田的脑海中回响，看着女孩苍白的脸颊，还有那紧锁的眉宇，不禁抬手想要替她抹掉那份忧愁，可动作却停在了半空。
“这样你会不高兴的吧？”他放下了手，轻轻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女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嘴里呢喃着说着一些话，眼泪自眼角滑落。
“别走……我不想……不想你走的……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尾田没有拉开她的手，在病床旁坐了下来，淡然一笑：“放心吧，他不会离开你的。”
我也一样。
七槻的烧渐渐退了一些，只不过脸色还是很苍白。
“千……千夏呢？找到她了吗？”醒来的第一件事是问旁边的尾田。
尾田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啊……”七槻微微叹了口气，“永远也找不到一个刻意躲着你的人吗？”
“也许，要让她自愿出现吧……”
女孩看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七槻同学……”尾田开口道，“你和他怎么了吗？”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哭了好久。
“那个……哈哈……”七槻抬臂遮住眼睛，“别提了啊，太丢人了，哈哈……”
“不过……”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的确是我输了啊，和你的那个约定……”
鼻子酸酸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她动了动胳膊，假装换个姿势，却擦干了眼角的泪。
“我也没有赢啊。”尾田无奈地笑了笑，轻轻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她摇了摇头，胳膊还是盖在了眼睛上，“我这个人啊，事情一多起来就特别容易健忘，这段时间肯定要忙着复习还有千夏的事，肯定很容易就……肯定的……”
擦干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流到了耳朵里，掩盖了自己的心声。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为什么你连说都说不出口？
尾田知道她在偷偷地哭，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离开了病房，关上了门，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
千夏家。
男孩躺在她的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他慢慢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嗅着上面她的气息，微微闭上了眼睛。
“小智哥哥，我做了点粥，你吃一点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琉璃端着一碗芒果粥，在中村面前蹲下。
“我没胃口，不想吃……”
中村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哽咽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看到这个场景，他就想起了昨天千夏端来乌冬面的千夏。
琉璃看着他这么痛苦，心如刀割，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过立马又抬头眨了眨试图让眼泪流回去。
“呐，小智哥哥，你听我说……”琉璃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道，“千夏现在肯定是在躲着我们，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让她自己出现。”
中村缓缓抬起了头，眼圈还是红红的，喃喃自语道：“让她自己出现……”
忽然，他的眼里有了光，像是想起了什么，直接向门外冲去。
“小智哥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琉璃也跟着追了出去。
“拜托了！”
某个地方，两人一齐朝面前的人们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面前的几个人面露难色，很是为难。
一个中年西装男坐在他们中间，单手托腮看在面前的两个孩子：“看在你们在这都待了一夜的份上，说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一个人吗？”
“是。”中村缓缓抬起了头，“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不是她，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要这么做。”
“但是，看到她遭受的那些事情后，我才意识到世界上一定还存在着许许多多和她一样的人。我想拯救她，如果可以的话也想去拯救更多的人。”
“我想尽我所能去改变些什么。”
西装男人听罢释然一笑：“好，我答应你。这种奇怪的现象，是应该变变了。”
两人脸上顿时有了光彩，疲倦感一扫而尽，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
“小姑娘，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男人走过琉璃的身侧时，淡淡地问了一句，没有等她的回答便离开了。
不想给自己留遗憾，不想她遭受暴力，更不想看到他痛苦。
早晨7点。
“中村学长！”一个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中村的面前，“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中村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女孩，有些惊讶，“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早晨8点，路上一如既往地水泄不通，上班族们挤着电车，车里的、大街上的液晶显示屏播放着最新的新闻。
七槻仍在医院打着吊针，病床前的电视同步放着今天的新闻。
“2月13号福冈市一辆公交车意外落水，仅一人生还。近日，有网友爆料，这名女子生还的原因……”
“今天的早间新闻就到这里，观众朋友们，再见！”
主持人们离开了直播间，伴随着结束字幕的滚动，进入了枯燥无味的广告。
本该是这样的。
但是……
“你，听说过‘校园暴力’吗？你，遭受过校园暴力吗？言语侮辱、绰号、排挤孤立、勒索、物理攻击……是否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呢？”
“所以，告诉我吧，告诉我你的故事……”
“怎么回事啊？日卖电视台在干嘛啊……”
“又在放什么洗脑宣传片了吗……”
“哈哈！这主持人的声音一听就是个孩子啊，好滑稽啊，有好戏看了啊！”
“白痴一样，什么鬼东西啊！”
大街上、电车里、家里的人们瞬间热闹起来，看戏的、吐槽的、转发朋友圈的，空气沸腾着却没有温度。
“小智！”医院里的七槻看到屏幕上滚动的字幕，听出了他的声音。
“怎么回事？朋友圈新闻都炸开了啊！虽然看不到画面，但这绝对是中村的声音啊！”尾田冲进了病房。
“总之，我们赶快过去！”七槻拽下了吊针，按着出血口就往外跑。
“呐，在你最痛苦的时候，你身边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呢？老师是不是怕担责任置身事外了？朋友是否不敢站出来呢？父母会不会觉得是你太没用才被人欺负的呢？”
“我知道的哦，你会一个人躲起来哭，会怕别人知道你的遭遇，会觉得这个世界糟透了，会想有一个人能来拯救你，甚至会觉得那些欺负你的人都去死好了……”
“所以，告诉我你的故事吧，告诉我你的委屈、你的无助、你的愤怒，你的一切我都会用心去倾听，没关系，谁都不会知道你是谁，谁都不会对你施加报复……”
大街上，电车里，家里的人们渐渐安静了下来，有的人观望，有的人默默低着头，有的人抱紧了身体瑟瑟发抖，有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你不好说的话，那就先来听听我的故事吧……”
巨大的字幕消失，镜头转向了中村，他站在镜头前，眼中布满了血丝。
“在我所认识的人中，有一个女孩……”他的眼中渐渐蓄上了泪水，声音有些发颤，“她和很多人一样，是个普通的女孩，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努力，努力学习适应着这边的学习和生活，努力做大家的好榜样，努力想和大家做朋友，努力想要去适应社会这个大染缸。她和很多人一样，坚强而脆弱。明明遭遇了那样的不幸却能很快地振作起来，总是笑着面对每个人，却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她是和很多人一样，是个好人，用心地帮助学习有困难的我，细致入微地为朋友着想……”
“怎么样，是不是和你很像呢，你身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人呢？”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却被人误会，遭遇了那样的事，诬陷、言语攻击、排挤、暴力……最后被逼到双耳失聪，现在，她消失了，离开这里了。”
人们手机上的弹幕渐渐少了起来，一些人点开了弹幕框，犹豫着该说什么好。
镜头转向了一个亚麻色短发的女孩，她也和那个男孩一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只是，已经泪流满面。
“作为她重要的朋友，我在她遭受暴力的时候没有挺身而出，没有说出事实，只是一味地害怕和自责，成为了一个旁观者。”琉璃的声音颤抖着，“所以，对不起……对不起……”
“在这场校园暴力的背后，有一个助纣为虐的势力……”镜头转向了另一个女孩，她是水原芙美，“那就是她的老师。我曾亲眼看见，她的老师看她那嫌弃的眼神，没有关心她受的伤反而替那些施暴者说话。所以，这些老师，无法原谅。”
“听了我的故事后，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呢？”
屏幕前的人们，有的愤慨，有的同情，有的难过，慢慢在键盘上打出了他们想说的话。
“小学的时候因为长得胖经常被欺负，虽然过去了很久，但依旧是一道阴影。”
“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就是不喜欢我，排挤我，我真的有那么讨厌吗？”
“为什么老师会觉得那只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呢？”
“我现在正遭受着严重的校园暴力，有时候总觉得天好蓝啊……”
“前面的孩子，千万要想开啊！！我家孩子就是……所以别做什么傻事啊！”
“小时候欺负过一个父母分居的女孩子，现在真的很想和她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也欺负过别人，给她起绰号，还朝她的书包上砸雪球。”
“我也是，对不起！”
“校园暴力什么的，都去吃屎吧！”
“要解决这一问题，真的很难啊……”
满屏的倾诉、劝阻、道歉、商讨，每个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气氛十分热闹。
“呐，你能看到我们吧？不要躲了好不好？”中村笑着对镜头说道，“我知道的哦，你从国外回来不懂怎么协调班级却一直在努力学习，一直暗中帮助很多家庭困难的同学还不让他们知道；同学遇到难题时其实很想去帮助却说不好意思说出口，也很想有人主动来问你问题；你很想和大家做朋友，却总被人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玉兰花；有时候有点口是心非却比谁都要细心。”
“不管你在哪里，哪怕用上10年、20年，甚至是一辈子，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我也是，想和你做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对不起，我没有说出来情人节那天我们是三个人在一起学习的。回来吧，不管你在哪里，我们都会在这里等着你！”琉璃流着泪对镜头喊道。
“回来吧，那些欺负你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水原芙美说道。
“回来吧！学校少了你这个天才少女是一大损失啊！”
“回来吧！不要逃避，逃避没有用！这两个说离开是最好的方法的人都是笨蛋！对不起，在你遇到那么痛苦的事情时没能陪在你的身边。”
尾田和七槻冲进了直播室，各自朝着镜头喊道。
“对啊，回来吧！你的朋友们都很担心你啊！”
“对不起！班长，之前一直觉得你很讨厌，但其实，你是我见过最尽职尽责的好班长了！”
“我最喜欢班长了！对不起，误会了你那么多，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
“我也最喜欢班长了！”
“班长，回来吧，你不在的时候班级可乱了！”
弹幕上飘着同学们的句句真言。
中村笑着拿起了白板，在上面写着字，举了起来：“不管未来的道路有多么黑暗，我都一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