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维修师(桃花安)

十几年前的那一批，被誉为机甲竞技的诸神时代。
他们几乎代表了机甲竞技最顶尖的机竞水平。
实力、战绩、还有身披的荣光，都足以永远刻在机竞的里程碑上。
时至今日，依然是难以跨越的高峰。
郗行，就是诸神时代诞生的最后一位神级机甲手。
他15岁时初次登上机竞舞台，驾驶S级机甲，横扫当年所有的顶级赛事。
短短一年时间里，他带领的风行战队就像是一道所向披靡的飓风，一路从蓝星吹出第一星系，吹向了星盟最高的领奖台。
那一年，他成为了机竞历史上最年轻的大满贯获得者，打破了无数记录。
也是那一年，他让整个星盟的机竞圈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时至今日，十年过去，依然没人能够打破他保持的多项记录。
年纪轻轻便荣誉满身。
这是何等耀眼的传奇色彩？
老王当年也曾被郗行圈过粉。
说起偶像的光辉往事来，简直滔滔不绝。
说到激动处，连瓜子都顾不上磕了。
肖白听得惊叹连连，听激动了也跟着“呱唧呱唧”鼓掌。
肖白：“不过怎么就那一年？他后来呢？”
“后来啊……”说到这个，老王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当年蓝星那个事儿嘛。”
提及蓝星，肖白和许燃星就明白了。
九年前，蓝星曾经遭遇过一次星球毁灭级别的天灾。
外星异种入侵蓝星，整颗星球一夜之间沦为炼狱。
政府紧急组织公民向其他星系疏散撤离，前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里，蓝星人口急剧减少，到最后只有不到一亿人平安逃了出来。
其中大部分的人迁居到了距离蓝星最近的新洲星。
为了防止外星灾害波及其他星球，政府不得不断开了蓝星所有的对外航道。
最后只剩下蓝星的军队留守在那里，誓死捍卫故土。
从那之后，补给物资的星舰前往蓝星，也只能进不能出。
蓝星成了星际间的一片孤岛。
多年来，所有人都默认蓝星已经被政府放弃了。
就连新洲星上很多出身于蓝星的人都这么认为。
老王沉默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记得……你们俩以前也是蓝星人？”
肖白点头：“对啊。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就来新洲星了，没经历过当年那场大灾难。许燃星你呢？”
许燃星：“不记得了。”
肖白意外：“不记得了？这还能不记得？”
许燃星耸肩：“当时脑子受过伤，小时候的记忆全没了。醒来就在新洲星了。”
许燃星说得云淡风轻。
但落在肖白和老王眼中，莫名多了点悲壮，以为她在故作坚强。
小姑娘不容易啊！
她当年才多大？
连记忆都没了，可想而知当时她遭遇到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和艰难！
想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露出同情的眼神看向她。
许燃星：“……”
她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
她不记得，就毫无意义。
她熟练地转移话题：“所以，王哥你是怎么确定那人就是郗行的？”
蓝星都封锁九年了。
虽然最近两年一直隐隐约约有消息传出来，说蓝星快要解封了。
但每一次最后都证明是空穴来风的假消息。
大家空欢喜了无数次，现在都不敢再有这种奢望了。
如果那人真的是郗行，岂不是意味着蓝星真的解封了？
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王搔搔后脑勺：“蓝星解没解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人长得跟郗行一模一样——也不能说一模一样吧，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当年才15，现在都24、5了。”
肖白质疑道：“你怎么能确定那就是郗行？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该不会认错了吧？”
老王说：“我有证据的。我在光幕上发现他时，一开始也以为是看错了，我还特意再确认了一遍，发现他就坐在红魔的内部VIP席，他旁边坐着的是周巍。两人有说有笑的，一看就是老熟人。”
提及周巍，他们两个机竞小白对周巍的了解仅止于他是红魔战队主教练。
殊不知，周巍在效力于红魔队之前，曾经是风行战队的机甲手。
他曾经跟郗行并肩作战过。
当年郗行拿到的每一份荣誉，身边都有周巍的身影。
如今他们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起。
这证据的确足够有说服力。
老王怕他们还不信，打开光脑说：“我刚才还拍照了，我找给你们看看——”
这时候，维修区的广播突兀地响起：
【比赛结束。】
他们三人回过神来。
这么快！？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
在满场观众的尖叫欢呼声中，许燃星听到赛事解说慷慨激昂的声音响彻场馆。
“让我们恭喜——RED红魔战队！！！”

两支战队单看机甲手实力，其实不相上下。
机甲性能方面，资金雄厚的KOK战队甚至比红魔这支草根战队的条件更优越一些。
按理来说，KOK牌面上的客观实力要略高于红魔。
输就输在红魔有个周巍。
红魔是一支非常重视战术配合的战队。
主教练周巍，是红魔战队的灵魂人物，更是机竞圈内闻名的战术大师。
他凭借着深厚的机竞理论和花样百出的战术，带领着红魔队一路从常规赛垫底的末流战队，到现在职业联赛半决赛、总决赛的常客。
红魔能有如今的战绩，周巍功不可没。
与此同时，红魔战队的四名机甲手们有着高度的执行力。
周巍制定的战术在他们的默契配合下，往往能够发挥出惊人的效果。
两厢一对比，KOK的表现就像是一盘散沙。
全程被压着打。
KOK战队的核心是枪炮手。
枪炮手一崩，其他队友也跟着崩了。
一人崩，人人崩。
兵败如山倒。
比赛正式结束。
红魔队收获了一张半决赛入场券和满场粉丝们的欢呼，心满意足地走了。
留下赛场上满地大战后的狼藉，和KOK机甲手们萧索又破碎的心。
四台机甲被炮火砸得破破烂烂，一瘸一拐地蹭回了维修区。
机甲手垂头丧气地从机甲舱里出来。
看到教练臭着脸走过来，他们便自觉站成一排低头挨训。
KOK的维修区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气氛比上一场结束时更为凝固。
KOK主教练含着火气的目光扫过四人：“刚才那一局你们一个个都在干什么？梦游吗！？”
他指着自己光脑上的比赛数据对枪炮手骂道：“李易，你在搞什么？六发狙击弹，你发发都给我打偏了。人站对面不动估计你都打不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去放礼炮给对面助兴呢！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赛前又溜出去瞎鬼混了！？”
枪炮手李易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赛前违规行动。
他替自己辩解：“我没有！我已经尽力了！”
然而数据是骗不了人的。
主教练拿出的这份数据一看就知道他的战斗数据有问题。
李易本能地甩锅：“真的不关我的事，是……是武器有问题！”
武器有问题，那就是维修师的责任了。
这话一出，许多人下意识地看向负责枪炮机甲的几名维修师。
老王、许燃星，还有肖白，都是二号枪炮组的责任维修师。
“我刚才在场上确认过几遍了，真的是L1的重狙有问题。”
李易推卸起责任语速飞快，像是早就想好了这么一套说辞：“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上一场跟白鹰的比赛，我的狙不是坏了吗？维修组重新做的这个，瞄准器有问题，我用不习惯。”
许燃星抬眸。
枪炮机甲的重狙瞄准器，是老王负责制作的。
主教练不是吃素的，没那么好糊弄。
他板着脸说：“察觉到瞄准器问题为什么比赛途中不报告？难道不知道回维修区调整吗？”
谎言一旦开了头，后面的话就简单容易多了，李易越说越顺，一口咬定就是维修师的过失，说：“还不是因为我太相信维修师了吗？我以为他们检查完肯定就没问题了，谁知道连续几枪都有轻微的偏差。瞄准器多重要您也清楚，手感只要有一点点不对就容易偏。”
这话一出，现场其他人都沉默了。
维修师们的脸色稍稍变了。
究竟是机甲手的失误还是维修师的过失，这种事可大可小。
KOK对这方面的管理一向严格，但同样的惩罚落在机甲手身上，可能只是被口头警告或者扣工资处理。
如果是维修师的责任害战队输掉重要比赛……恐怕维修师还要面临被追责的风险。
现场的人视线默默瞄向老王。
完犊子，老王估计难辞其咎。
机甲手和维修师，他们在战队高层的心目中究竟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对KOK来说，撤掉一个维修师，照样还有其他的维修师可以顶上；
换掉李易，那他们KOK还得重新再去找别的枪炮手。
李易正是吃准了这一点，咬死了说是老王的责任不肯松口。
老王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百口莫辩。
他是入行二十多年的老维修师了，重狙也是常见武器，他真的不可能在重狙上犯低级错误。
老王吃起瓜来口若悬河，但在这种事情上实在不擅长。
他艰涩辩白道：“不是的，我赛前反复确认过，真的没有问题。”
但这样的自辩太苍白无力了。
李易看他这样，心头大定。
打定了主意让老王背死了这口大锅，乘胜追击道：“你确认没问题就行吗？用的人是我，我觉得有问题那就是有！”
老王冷汗都下来了，支吾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
这时候，有人忽然开口：“——不是维修师的问题。”
众人不由自主地扭头望过去。
发现说话的是许燃星。
她站在枪炮机甲边，冷冷地看向他。
“机甲的每一个部件在投入正式比赛前，至少会经过三次以上的反复检测。你用的这支重狙我们之前进行过三次试射，完全符合标准。这一点，系统后台都有记录。”
“你懂什么？”
李易毫不客气地撅回去。
“每个人的用枪习惯不同，我用着不顺手，那就是不合格。你们这些维修师存在的意义，不就是替我们量身定制最合适的机甲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双方的分歧点已经很明显了。
重狙本身其实没有问题，一切参数符合检测标准。
但李易咬死了说重狙手感不对，因此才害得他发挥不出来，输掉了比赛。
重狙即使没问题，也变成了有问题。
那么，责任该归咎于谁？
正当大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定论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笑了一下：“究竟是枪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这声音低低的懒懒的，仿佛含着玉质般的冷脆，与他悠然含笑的语调糅合出一种奇特的磁性，很抓人的耳朵。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抱臂靠在维修区的大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许燃星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人脸上。
一听声音，她就认出这人了。
是之前仓库里那个小偷。
没想到他居然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出现在这里。
肖白站的位置距离他比较近，扭头好奇地问：“你是……？”
才刚发出两个音，随即就听到门外传来赵勋谄媚的声音：“郗神，原来你在这啊。不是说要看看我们基地内部吗？怎么到维修区来了？”
这个称呼一出，原本还在猜测的人立刻反应过来了。
一整个维修区里瞬间炸了锅。
“郗神！”
“居然真的是活的郗神！”
“远古大神！！”
许燃星微微拧眉。
原来他就是郗行。
郗行维持着懒洋洋的姿势，回眸瞥了赵勋一眼，说：“正好路过，看到你们维修区里似乎挺热闹的，就来看看。”
“热闹？”赵勋一脸懵地走进来，扫了众人一眼，问道，“这里怎么了？”
一时间，没人敢吭声。
反而是郗行一个局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欢快地替他解答：“你们机甲手和维修师因为重狙的问题吵架呢。机甲手坚持认为重狙的手感不对，维修师呢则坚持重狙符合标准，没有任何问题。”
赵勋一愣：“怎么回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李易有点骑虎难下了。
输赢这事，本来很正常。
他一开始只是想顺手甩个锅，反正向来如此。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踢到了块铁板，一个实习维修师也敢跟他呛声。
话赶话地说到这个份上，事情越闹越大，眼看着不好收场了。
李易咽了咽口水：“我……”
“我有个提议啊。”郗行目光扫过全场，在许燃星身上顿了一下，然后转回头朝赵勋笑笑，“要不让维修师开机甲上场试射一次，大家做个见证，现场模拟一下当时的战况。如果在同等条件下，维修师的命中率能够高于机甲手的平均值，那么就证明枪没问题，你们该换机甲手了。”
刚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老王心想这他可以啊！
之前重狙三次试射都是由他亲自完成，这操作他很熟悉，肯定没问题。
可听到后半段，他一下就开始脑壳疼了。
什么？同等条件下？
命中率还要高于平均值？
这不是闹呢么？
他要有这本事，他还干什么维修师？
干嘛不直接当机甲手去？
至少还不用受这鸟气！
他偶像怎么还坑他啊！？
太过分了！
脱粉了脱粉了！
赵勋听完，想了想，点点头。
“可以啊，就这样吧。”
赵勋有他自己的考量。
机甲手与维修师相比，固然是机甲手重要得多。
平常这个时候，他肯定倾向于维护李易。
但现在多了个郗行。
他和郗行是偶然遇上的。
一开始他还不太敢认，后来还是周巍替两人介绍，说郗行有意来新洲星发展，目前正在物色合适的战队。
以郗行和周巍的交情，红魔战队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众所周知，红魔这支草根战队家底太薄，四名机甲手全是周巍从青训队里一点一点带出来的新人。
以郗行的身价，就算是把红魔队整支战队打包卖了，估计都付不起郗行一年的工资。
KOK就不同了。
作为整个机竞圈最有钱的战队，队内机甲手的工资基本都处于圈内顶级机甲手的水准。
如果郗行能来，以他的能力，四个位置打哪里都不成问题。
最好是枪炮位，KOK一向是以枪炮为核心。
下个赛季，KOK至少能提前预定一张总决赛的入场券了！
赵勋想得很美。
KOK很快就要时来运转了！
总决赛都能去了，总冠军还会远吗！？
他也要扬眉吐气了！到时候不知道多少赞助商来求着他合作！
于是，李易就成了一颗挡路的石头。
现在郗行亲自出手清理石头，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欣然配合了！
赵勋扬声问道：“所以你们哪个维修师来试射？”
老王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许燃星先一步说：“我来吧。”
肖白愕然：“你真的假的……！？”
老王也飞快道：“小许，不用你替我，这不合适。我自己来吧。”
他们倒不是质疑许燃星的能力。
而是众所周知，机甲级别越高，对驾驶者的身体素质、精神力强度要求就越高。
KOK战队使用的都是A级机甲，对这两方面的要求自然更高。
比如队内的四名机甲手，全部都是A级哨兵。
他们体质、精神力，也都是A级。
老王是个B级哨兵。
体质是B级，但精神力是A级。
虽然体能差一点，但胜在精神力高，跟机甲的同步率更高，勉勉强强可以尝试一下。
可许燃星呢？
听说她只是个F级向导。
体质F级，精神力F级，弱鸡中的弱鸡。
别说完成试射了，可能她连机甲都启动不了。
李易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翻盘的机会？
他立刻出声：“行啊，许燃星！既然你都自告奋勇了，那就你来！”
一锤定音。
最终决定由许燃星来完成试射。
试射的方式很简单。
就是模拟刚才的比赛情境，在相同的情况下，尝试瞄准射击。
李易刚才一共狙了6发，命中1发。
但他整个赛季的数据是256发，146命中，折算成命中率大约是57.03%。
也就是说，要超过他的平均值，就得至少命中4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