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维修师(桃花安)

爷爷心说那当然最好。
不管星星究竟是不是许盛的亲女儿，他们俩都拿她当亲孙女看待。
自然希望她什么都好。
爷爷感慨地看着两个年轻人背影消失的方向，喃喃说：“我只是担心，星星那性子，对外人一贯是冷冰冰的，连半个字都懒得说。郗行那孩子怕是会觉得灰心。”
“这你就不懂了吧。”奶奶笑道，“你没觉得星星在他面前，看起来表情都丰富多了吗？”
他们关上院门，挽着手往回走。
年纪大了，不自觉地就开始回忆往昔。
奶奶想起刚带着许燃星到新洲星那会儿。
那时候她一直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甚至医生还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在医院里住了一年多才出来。
住院的那一年，她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过话。
很多时候就整天沉默地看着窗外。
医生诊断说，那孩子可能患上了情绪缺失症，算是失忆的后遗症之一，对外界抱有不信任的拒绝态度。
当时把他们老两口心疼得不行。
即使后来基因检测显示她和他们许家任何人都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从没想过去怀疑她究竟是不是许盛的女儿。
“怀疑她干什么？”奶奶说，“怀疑她还不如怀疑那个臭小子究竟是不是我们的儿子。”
爷爷立刻帮腔：“我跟你说！我怀疑几十年了！搞不好真的就是当年抱错了！咱们两个这么文质彬彬又顾家的性格，怎么可能生出那种十几岁开始就成天打架不着家的不孝子？”
老两口越说越气，你一句我一句，把许盛狠狠骂了顿才消气。
远方的许上校“哈秋”一声：“？”
向导中心距离许家不远。
就在黑塔内。
黑塔是联盟辖下专门负责管理哨兵和向导的特殊机构。
普通人一旦觉醒为哨兵或是向导，就必须第一时间在黑塔登记，并且由黑塔进行统一的管理和保护。
黑塔保障着联盟内所有哨兵向导的权益，同时也提供了各种各样的社会福利，比如向导中心会免费向所有哨兵定期提供疏导服务，也会向哨兵和向导提供相应的医疗支持。只要是跟哨向有关的病症，都会在这里得到妥善的治疗。
两人饭后散着步溜达着就走到了黑塔。
午后，黑塔门口人不算多。
两人都是外形极为出挑的人，不管在哪儿，往人群里一站，立刻就能吸引无数视线。
他们一路走进黑塔大厅，周围路过的行人几乎全在行注目礼。
向导中心在黑塔三楼。
从电梯出来，整个三楼看去跟普通医院的门诊处非常相似，来往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白大褂，面戴口罩。
分诊台前，护士抬头问道：“两位有预约吗？没有预约的话请先到隔壁窗口挂号预约。”
许燃星说：“我预约了特殊病症科的张森主任。”
光脑刷新预约信息。
【姓名：许燃星】
【性别：女】
【备注：F级向导】
护士确认完身份信息，抬手指了指方向：“张森主任在3077号诊室，可以进了。”
郗行正在光脑上查张森的资料。
查完得知张森是目前新洲星最知名的向导特殊病症方向的专家，才稍稍放下心来。
许燃星进诊室前，他轻轻拉住她，问：“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许燃星垂眸扫了一眼被拉住的手臂，抬眉道：“不必了，例行检查而已。”
郗行低垂着眼看她，小心地说：“我有点不放心。要不我带你去军部的医疗部门再检查一遍吧？”
黑塔的向导中心只是面向普通群众的医疗中心，平时能接触到的特殊病症绝对比不上军部那种哨向比例奇高的地方。
许燃星冷淡看他一眼。
他不放心她就得听他安排？
他谁啊？
他说是就是吗？
她没再搭话，只是慢慢拂开他的手，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进了诊室。
房门一关，郗行碰了一鼻子灰。
他看了眼自己被拂开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唉……”他抹了把脸，喃喃自语，“完蛋，好像真的把她惹毛了。”
从吃饭那会儿起，她似乎就不吭声了。
刚才一路从许家走到这里，她更是半句话也没有，顶多冷冷地哼一声，一副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的态度。
一旁看了全程的中年大妈笑道：“怎么了？跟小女朋友吵架了？”
郗行抬眸，摇头说：“不是女朋友，是妹妹。”
原来是兄妹，难怪长得都这么好看。
大妈乐呵呵地劝道：“兄妹吵架拌嘴不是很正常吗？哄哄就好了。”
哄哄就能行吗？
郗行回忆了一下自己过去二十多年里，真正跟伊莱相处不过短短那几年的经历。
伊莱三岁以前，抱着哄哄就好。
六岁之前，给她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就好。
十岁之前……貌似得给她看各种机甲模型，教她认识各种机甲才能哄好了。
很显然，这三种法子对现在的许燃星都已经行不通了。
郗行虚心求教：“阿姨，您觉得怎么哄比较好？”
大妈笑了：“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投其所好啊！”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许燃星好啥啊？
郗行面露茫然。
该问谁呢？
问许家二老？
……似乎有点不合适。
但他也不认识别的什么人了。
思来想去半天，他打开光脑，给周巍发了条信息。
【郗行：问你个事儿。】
周巍是个好人选。
在郗行印象中，他一直是个极善于收集各种情报的情报流战术大师。
每每比赛前，他必定会将对方战队从机甲手到维修师甚至是主教练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得一清二楚。
周巍秒回。
【周巍：说？】
【郗行：哄小姑娘，该怎么做？】
【周巍：……】
【周巍：你才到新洲星几天？这就走桃花运了？】
【周巍：原来这就是大帅比跟普通人之间的参差吗？】
【周巍：滚滚滚，想撒狗粮不要来找我，我对狗粮过敏谢谢。】
郗行：“……”
我不是我没有。
【郗行：算了，不说就不说，我不问了。】
发完这句，他想起之前自己怀疑许燃星是不是伊莱的时候，周巍这货信誓旦旦告诉他，她绝对不是伊莱，只是长得像而已。
就因为这句话，害他走了大半天的弯路。
又是拐弯抹角利用她进仓库，又是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怎么不要脸怎么干。
还没来得及捡回哥哥的身份，先把老脸都丢光了。
最关键的是，还间接害她差点在机甲里出意外晕倒。
想到这里，郗行撇撇嘴，扫了一眼周巍发过来的文字，抬手给他回了一句。
【郗行：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好心给你提个醒。】
【周巍：？】
【郗行：你这几年眼神退化得厉害，快去查查是不是得了什么眼部绝症，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周巍：？？？】

“检查结果跟之前几次一样，数值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诊室内，上了年纪的张森主任托了托眼镜，对着光脑上几张检查报告凝重地皱起了眉头。
他扭头看向许燃星：“你确定这次症状跟之前不太一样吗？精神力突然就从体内全部消失了？”
张森已经做了许燃星九年的主治大夫。
九年前，许燃星身上就出现了这种奇怪的情况。
她体内的精神力会在一段时间莫名其妙地缓慢消失，就像是体内有一个黑洞，在源源不断地吸收她身体里的精神力。
所有的检查都做过了，什么都查不出来。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也不清楚这症状每次发生的时机究竟有什么规律。
每一次，短则三天，长则一两个月。
这段时间内，她体内的精神力基本处于枯竭干涸的状态。
早几年的情况比较严重。
近两三年，或许是因为她自身对精神力的控制力提升了，干涸的状况少了，症状出现的次数也没那么频繁了，顶多一年出现一两次。
这次症状出现得比较突然，毫无征兆，所以才打了许燃星一个措手不及。
可一套检查下来，跟之前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张森说：“我查过新洲星所有的医疗档案，没有找到跟你情况近似的病例。这样吧，我打个报告，试着申请从联盟其他星球的资料库里找一找。”
其他星球……
许燃星不禁走了个神。
或许……蓝星会有？
不，还是算了。
“怎么了？”张森敏锐地抓住了她这一瞬间的走神，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许燃星摇摇头：“没什么。”
检查都做完了，她站起身准备告辞。
张森点点头，习惯性地叮嘱道：“如果还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记得随时告诉我。”
许燃星推门离开。
守在门外的郗行第一时间站起来，巴巴地问：“怎么样？医生有说什么吗？”
许燃星冷淡地答没有。
两人渐行渐远。
诊室内，张森的视线落在郗行的背影上，良久，他疑惑地喃喃道：“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可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能摇摇头，转过身继续观察许燃星的病历。
“医生有说你这是什么情况吗？”
郗行厚着脸皮跟在许燃星身后，亦步亦趋，俨然一条大尾巴。
“严重吗？”
“要住院观察吗？”
“需要我带你去军部医疗中心看看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来。
许燃星倏地停下脚步，抬眸用一种一言难尽地眼神看向郗行。
她真的是有点佩服他了。
怎么吃一顿饭的功夫，他就立刻接受并适应自己身份上的转换了？
转这么快就不怕闪到腰吗？？
郗行无辜地眨巴眼。
老实说，他也有点佩服自己。
求教周巍无果，他只能自己自力更生。
哄十岁伊莱的经验没什么参考价值，于是他回忆了一下印象中他爹是怎么哄他妈的，以及伊莱她爸是怎么哄她妈妈的。
记得当年他爸和伊莱她爸曾开玩笑似的跟他说过，哄女孩子的秘诀核心就是四个字：脸皮要厚。
主打一个烈女怕缠郎。
郗行举一反三，哄女孩子和哄妹妹能有什么区别？
依样画葫芦就是了！
这不，他看着许燃星一副无比嫌弃他又甩不掉他的样子，觉得老爹诚不欺他。
……其实也不算甩不掉。
从向导中心出来，他就没什么理由继续缠着她了。
跟着她回许家？真就那么登堂入室住进许家？
郗行讪讪想，其实不太合适。
他现在厚脸皮跟着她是为了顺毛，可不是为了进一步惹毛她。
结果，正当他抓耳挠腮想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继续跟着她的时候，许燃星忽然抬头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进仓库吗？我帮你。”
郗行一愣：“……你愿意帮？”
许燃星：“嗯。”
她其实并不理解郗行为什么非得这么缠着她。
只是年少时一起长大的情分而已。
而且都分开这么多年了，当年多重多浓的情谊，也该随着时间被冲淡了。
亲如兄妹什么的……
也太扯了。
他们现在跟陌生人的确也没什么区别。
真要说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样的牵扯，大约就是旧机甲那么一件事。
那就帮吧，她想。
帮完忙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甩掉他了。
反正她也要过去一趟，顺路带个人进去“参观”一下而已，不算违规吧？
说走就走。
两人直接就买了半小时后回A城的列车票。
到达时，已经临近傍晚。
天幕中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郗行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颜色，撇撇嘴：“这天空，看起来跟昨天一模一样。”
不管是天空的颜色，太阳的角度，还是云层的形状厚度，都跟昨天一样，没有区别。
许燃星抬眸：“因为有人造天幕。”
所以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新洲星原本并不是一颗天然的宜居星球。
原本并不适宜人类生存，是经过联盟两百多年的人工开发，才逐渐变成现在这样。
人造天幕的存在就是模仿蓝星大气层的原理，改变新洲星空气成分，同时解决了星球本身自转和公转速度过慢导致的时间、季节等差异带来的问题。
郗行早就想说了。
这颗星球上到处充斥着人造的痕迹，跟蓝星完全不一样。
他偏头说：“一成不变有什么意思呢。你想不想去蓝星看看？在那里，不管你什么时候抬头，天空总是不一样的。比这里美多了。”
许燃星没说话。
不一会儿，她指了指前面，说：“到了。”
她指的是KOK的后门。
KOK基地占地很广，从正门进，再绕到后面旧仓库，未免要绕太多冤枉路，不如直接从后门进。
后门距离她家很近，平时她就从这里进出KOK。
天色越来越暗了。
两人没多耽搁，直接走到门外。
许燃星抬手用光脑在门禁上刷了一下。
结果，平时会响起来的“叮”声并未响起，门禁光屏上亮起一片红色。
【系统：验证失败。】
【系统：请确认您是否有KOK内部通行权限。】
许燃星：“？”
只是一天没来而已，她权限怎么没了？
郗行感慨道：“刚输了比赛就对实习维修师翻脸无情啊……你和KOK闹掰了？”
许燃星心说，闹掰的确是闹掰了。
当时她估计把赵勋气得不轻，恨她恨得牙痒痒。
只不过，既然他知道她和许家的关系，应该不至于立刻撕破脸把她扫地出门吧？
她想了想，打开光脑发了条消息。
几秒后，肖白快速回复：
【肖白：进KOK？你还去KOK干什么？】
【肖白：没权限当然是因为你已经不是KOK员工了啊！我今早闲着没事就去KOK办离职了，顺手帮你一起办了。不用谢我，不客气，应该的。】
许燃星：“……”
我谢谢你啊。
许燃星万万想不到，居然还能因为这种原因出岔子。
郗行摸摸下巴：“后门倒是好进，这KOK的安保就跟纸糊的一样。只不过……”
许燃星：“那还等什么？进。”
郗行：“你等我说完啊，后门是好进，但是进仓库就有点麻烦了。”
当时许燃星调整过仓库的防盗等级。
调到了最高级别。
就算是他，要想不惊动任何人地进去一趟，也并不容易。
许燃星听完：“这个交给我，我知道怎么解决这问题。”
郗行：“没权限也有办法？”
许燃星：“对。系统里有一个防误触的机制，触发警报之后只要在十秒内输入对应的权限密码就可以解除警报。”
郗行敏锐地察觉到这种类似于系统后门的防误触机制，似乎像是人为后加的。
他含笑看了许燃星一眼：“这是你未雨绸缪给自己留的后门？”
许燃星眸光微闪，没答。
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
郗行低笑出声。
拒人千里的冷淡外表下，是一颗不被世俗规则和外界眼光束缚的心。
绕过外部安保系统的过程非常简单粗暴，比之他昨天徒手掰开驾驶舱舱门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他随手从地上抠下一块弹珠大小的小石子，往后退几步，然后用力朝远处KOK建筑抛射过去。
“咔”的一声，石子精准地卡中建筑的玻璃外墙夹角缝隙。
由于被外力击中，与夹角相连的两面玻璃寸寸皲裂开，脆声不断。
不出所料，这突然出现的“异物”瞬间惊动了安保系统。
警报系统发出轻微的警报声，提示保安过来巡逻检查。
郗行拉着许燃星往角落躲了躲。
没过半分钟，保安闻风而来，仰头盯着裂成蛛网般的玻璃外墙喃喃自语：“哎哟怎么回事？昨天才换好怎么又裂了？？”
许燃星默默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惯犯”。
郗行面不改色朝她一笑，压低声音说：“准备好，要进去了。”
说完，只见远处的保安打开光脑，正要操作一番暂停安保系统的警报。
就在保安大叔按下最后一串密码的瞬间，郗行伸手直接在后门大门上一砸一掰。
不得不说，他对安保系统的报警时间的掌控，已经精准到了毫秒的级别。
这厢他刚将门板掰出一条缝，安保系统正要再次发出警报，那厢保安大叔正好慢悠悠敲下最后一个按键。
【系统：警……】
【系统：解除警报。】
一瞬间，安保系统仿佛还没发射就哑了火的枪炮，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