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说了没谈妥,还有必要告诉你们?我可没你们有功夫,成天到晚都能有机会听见笑话。”
“什么时候的事儿?”戴女士追问。
“您是想问我把边策藏我房间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吧。”事已至此,与其看边先生费尽心思搭戏台,不如破罐破摔来的痛快。
见姜辞有些沉不住气了,边策开口说道:“说到底怪我,是我没本事笼住姜辞的心,其实我们俩去年冬天就在一块儿了,但她顾虑颇多,始终不肯给我名分,这才闹出后来这许多笑话。”
姜辞:“……”呸!真是不要脸!
“去年冬天?”老太太和戴女士惊讶的声音先后落地。
边策看向老太太:“是,就在您过生日办家宴那天,我对姜辞起的心动的念。这事儿是我起的头,是我一步步算计姜辞,才让她走进了我的圈套。”
“算计?”戴女士揪出关键词。
“是。我从没见过姜辞这么特别的姑娘,率真、漂亮、有灵气,我难免对她心动。起初我以教她东西为由,创造跟她独处的机会,后来又用Elias当鱼饵,慢慢诱她上钩,她一开始也对我设防,但最终还是抵不过我这个所谓的老男人的攻势,在被动中逐步沦陷。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几年我没对谁上过心,难得出现一个人,让我日思夜想,让我患得患失,那我势必要得到她……”
姜辞像一个旁观者般听完边先生这番“十分真诚”的充满自嘲的“肺腑”之言。
这恐怕才是边老师给她上的最精彩的一课。
什么叫知已知彼,什么叫说敌人想说的话,让敌人无话可说……边先生怕是早已参透,而她这一刻才参透。
戴女士和老姜万万没想到,边策为了表决心,竟如此贬低自己,几乎说中了他们心中的那个他。
老太太听得稀里糊涂,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实情还是边策的诡计。
边策又接着说道:“只是姜辞这姑娘实在太聪明,我以为我略施小计就能把她套牢,没想到她却在识破我的套路后反向给我下套,我本来觉着自个儿处处占上风,直到她跟我说分手,我才意识到,赢的人其实是她。因为她可以离开我,我却离不开她。前有孟景舟,后有陈景哲,人家哪一个不比我年轻单纯,她有这么多选择,凭什么要劳心劳力的跟我这个城府颇深的老男人拉扯。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想了些下作手段,比如卖惨、死缠烂打,甚至是威逼利诱……”
“滋”一声,边骋搁在一旁的手机振动一下。
他拿起来看,是姜辞发来的消息:你哥突然变成这样,你不尴尬吗?
边骋:我尴尬什么,他又没算计我。别少见多怪了,聪明的话,等你以后嫁进来了,站到我这边……
姜辞:你不会真以为我被他套路了吧!
边骋:不然呢。
姜辞:你就是个大傻子!难怪你哥放养了你十年还能再把你精准收编……
“所以你现在到底想说什么?”戴女士脑仁生疼,看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也是一副思索中的倦态。
“我想说……”
姜辞受不了了,重重地搁了跟边骋私聊的手机,看着几位长辈,打断了边策的话,“我怀孕了,是边策的,所以我得跟他结婚。”
“她没有怀孕。”边策赶在几位长辈震惊之前及时解释,又说:“不过我们已经领证了。”
“姜辞!”一直输出的都是戴女士,这一句呵斥却是来自于老姜。
“对不起,这就是我威逼利诱的结果,是我下三滥的手段,请二位长辈不要责怪姜辞。”边策起身,深深地对戴女士和老姜鞠躬,“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抓住姜辞的心。或许结婚是下下策,但是除了这个,我竟然拿不出更真诚的筹码。我这个人,习惯了谋算,习惯了揣度人心,可我算准了一切,却没算准自己,我只好用我自己来做交换,我只想从姜辞手中换来一份安全感。”
“姜辞!你哑巴了?”戴女士用力将一把银勺扔到姜辞面前。
边策下意识护住姜辞。
姜辞怔了怔后,没回答戴女士,而是问边策:“如果我当时真的选了第一个选项呢?不要揣度我,就按照我的假设回答。”
“那我也不会老老实实祝你前程似锦。”
“因为拿捏住孟景舟了吗?”
“不。除非他背叛你,否则我不会拿他当筹码。”
“那你打算怎么做?”
“让你重新认识我,认识一个真实的、真诚的我。”
“我突然觉得那样的话好像也不错,或许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但是你没有那样选。”边策眼中闪烁着微光,“对你来说可能更好,但对我来说不是。因为有太多不确定性。”
姜辞扬起眼尾,旁若无人的对边策撒娇,“腹黑的演说家不是我喜欢的设定,我现在只想听你说一句话。”
“姜辞,我爱你。”
姜辞踮脚啄一下边策的嘴唇,扭头对戴女士说:“我愿意跟他互相算计,这多有意思啊。真希望下次我做贼心虚时,也能拥有他这样的口才,而不是想出怀孕那种烂招数。路漫漫,与其走独木桥,不如多跟高手过招。一纸婚书我并不放在眼里,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我永远都会充满斗志,哪怕今后离婚,我应该也能学得一门大学问。”
长辈们后走后, 暂且松了弦的姜辞坐回原位,去吃边策为她剥的虾。
边策也坐下来,喝了口水, 给许律师打了个电话。
姜辞吃完虾, 边策的电话也打完。
边骋长呼一口气, 对二人说:“我总算不用在老太太跟前演戏了。现在能给我看看你俩的结婚证吗?”
姜辞:“是假的。”
边策:“一边儿去。”
未等边骋有反应,边策偏头看着姜辞:“你最后那几句话不仅没有一句是我爱听的, 还会加重你父母对你的婚后生活的焦虑。”
“我可不这么觉得。”姜辞对边骋抬一下手,示意他把他面前的汤勺递过来。
边骋刚要动, 边策先起身拿了汤勺, 替姜辞盛起汤来, “你确定你听懂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了吗?”
“感谢边先生把我描述成一只纯情无辜的小白兔。”姜辞接过汤碗,先客套地说了声“谢谢”,又接着说道:“你爱不爱听不重要,他们该焦虑的总会焦虑。我只是得让他们知道, 这个游戏我还是想玩儿的,否则让你一个人把罪名坐实,让你一个人接受审判, 那还怎么体现我们夫妇同心呢,是吧老公。”
“哎哟, 啧啧,瞧瞧我听见了啥。”边骋绝对是个称职的电灯泡。
姜辞别了边骋一眼:“您买票了吗?”
边策指了指楼梯:“你可以走了。”
“我凭什么走?这可是我家。你们俩要说什么私房话请回你们自己家去。”说到这里, 边骋又顿了顿, “话说你们俩应该还没准备婚房吧,哥, 你不会真打算入赘吧?”
“滚。”
“你别凶他呀。”姜辞挽住边策的胳膊,头靠在边策身上看着边骋:“你哥入不入赘我无所谓, 不过当初咱俩要是成了,我肯定让你入赘。”
“哥,我怀疑她在调戏我。”边骋耸耸肩,看着边策。
边策低头问姜辞:“你调戏他了吗?”
“你觉得呢?”姜辞用星星眼看着边策。
边骋实在受不了了,拂袖而去。
三位长辈的谈话本就紧张繁复,前后几位律师的到来更是拉长了这次密谈的时长。
姜辞想走,可边策觉得他们必须留在家里待命。于是两个人把待命的地方换到边策的卧室。
这是姜辞第一次进边策在这个家的卧室,她却丝毫没有探索的兴致,一进门就躺倒在他的大床上。
看见边策微微蹙眉,她抬起小腿轻轻踢一下他的膝盖,“我没衣服换,再说我要是这会儿去洗澡,恐怕也不合时宜吧。”
边策握住她的脚踝,“别犯懒,你好好瞧瞧这间屋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现在就提。”
“你打算拿这儿当婚房?”姜辞知道这是他打小住到大的地方,他有感情,也想多陪伴年迈的老太太。
边策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日后她会有机会在这儿留宿,希望把这儿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不过既然她提到婚房,那很多话题不如就趁现在跟她商量。
他问:“你对婚房有什么想法?”
姜辞眨巴一下眼睛:“无。”
两人都不缺房产,在哪儿住不是住。况且他想多陪老太太,而她长期在外地,难得回来一趟自然也要多陪戴女士和老姜。不管他们在哪儿上床,完事儿后都可以各回各家。
边策又问:“婚礼?”
姜辞摇头。
“所以你什么都无所谓?”
姜辞耸耸肩:“我心里有你不就行啦。”
边策知道她尚且还没进入婚姻的状态,而即便进入状态,她也不会喜欢那些循规蹈矩的流程。
正好,他也不打算用完成一些约定俗成的浪漫,去体现自己对她和这桩婚姻的重视。
“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了想法,希望你能及时跟我沟通。”
“我会的。”姜辞揪住边策的衣领,“躺会儿吧,绷了一晚上神,不累吗?”
边策搂住她躺倒。
“你从小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姜辞问。
“这栋房子几年前翻修过,我成年之前跟边骋住在三楼。”
“能看看你以前的照片吗?”
“不能。”
“你这人真的很没劲。”
“我以前什么样儿你又不是没见过。如果我没弄错,你第一次见我时才十二岁。”边策不避讳跟她谈过去。
“你怎么知道?”
“因为山里那栋房子是那一年开始修建的。”
“那么好的房子没了,多可惜。”姜辞感叹。
边策并不觉得可惜,他问:“那时候,为什么喜欢我?”
姜辞不假思索:“觉得你好看呗。”
刚踏入青春期的少女,看见一个有修养又漂亮的少年,心动是难免的。何况他对他的女朋友如此温柔。
那时的他和梁子淳,是姜辞看过的现实版偶像剧。
“那你真正喜欢上我是什么时候?”
“忘了。”姜辞的声音有些倦,“你什么时候见我对你刨根问底了,边先生不如洒脱一点儿。”
“因为我这儿没什么可刨根问底的,我过去的一切你都心知肚明。”
但你的秘密我却知之甚少。
姜辞觉得男人纠结女人的过去,心思跟女人纠结男人的过去无异。
于是她坦白道:“你确实是我交往过的最有钱也最有阅历的男人,颜值和身材也算是能排前两名,但是那方面,我只能说不算垫底,咱俩到现在一共有七八回?也就昨晚在车上……”
边策立刻抽出被她枕着的胳膊。
“这就生气了?”姜辞轻哼一声,“你还有脸生气?你想想你哪次不是破事儿一大堆,又要先洗澡又要挑地方,还要……”
“如果我还是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我或许会因为自尊心受打击而生气。”边策起身往他的衣帽间走,姜辞听见他拉开抽屉翻找东西的声音。
“但我现在不是了。”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条领带。
“你要干嘛?就这么急着证明自己?”姜辞撑起自己的身体,朝边策娇笑,“可是这个点儿不合适吧。”
“我觉得特别合适。”边策话落,倾身过去,剥落了姜辞的腰以上所有的衣料。
姜辞立即梗着脖子索吻,可边策的唇不肯施舍她半分。
“喂!你……”
她刚想骂人,腿被压住,双手被抬起来。
边策居高临下的看着姜辞,一边用领带在她两只手腕上打结,一边柔声回应她:“我是不会生气,但我这个人报复心极强。”话落他离开床,把两只乱动的脚踝用另一根领带绑紧。
“你想干吗?”
确认“猎物”上下都被绑紧后,边策把她抱起来,抱进他的衣帽间里,“你说干吗?”
姜辞胸前毫无遮挡,被放稳在衣柜前后,她把手抬起来,想用牙咬开领带。
“别费劲儿了,死结。”边策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胸前也波澜不惊。他抽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块手表和两枚领带夹。
“边策,你疯了吗?”当边策盯着两颗鲜红的宝石慢慢蹲在姜辞面前时,姜辞的理智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里溃散。
冰冷的表盘贴上去时,姜辞像一条被困在网里的鱼一般死命挣扎。
“这就受不了了?”边策又用同样冰凉的领带夹轻轻拨弄,“感谢姜小姐的口不择言,让我有了如此新鲜的体验。”
“变态!边策,你就是个王八蛋!”
“是嘛。”边策用力把表盘按下去,按住的那份柔软失去了原本还有的弧度和圆润,他逼近姜辞的脸,“还有什么难听的话,你不妨一起骂出来。”
姜辞低下头,避开边策的脸,“你最好记住这一刻,边策,你会后悔!我会让你后悔!”
“我当然会记住。”边策握紧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但你休想让我去复制。你要是还想在我这儿尝到甜头,那你最好早些学会适应我的节奏。”
“你千万别逼我,我要是在你这儿得不到,我就去外面找!”
边策轻笑一声,把领带夹打开,慢慢往上放,“你确定?”
“你放开我!”
“我不。”边策控制着分寸,仍是轻轻夹住宝石。
“你去死!边策,你去死!”
“这就要我下地狱了吗?”
“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你们家的律师来了两个,要是我没猜错,你的父母大人已经初步妥协,肯定正跟老太太商议婚后协议。”
“那又怎么样,只要我想离婚,我爸妈付出再大的代价都会支持我!”
“真羡慕姜小姐有这么开明的父母。”边策突然低头,舌尖碾着领带夹之间的红色温柔滑过。
赶在姜辞发出叫声之前,边策捂住她的嘴,“只可惜,我这开明的岳父岳母只疼闺女不疼女婿。”
姜辞恶狠狠地看着边策,在呜咽中发出声音:“你活该!”
“我自然是活该,谁让我偏要娶你这种磨人的小祖宗回来。亲爱的,我弄这一出,还真不是为你给我胡乱排名而生气,并且要记住这一刻的不是我而是你。”边策再次让唇舌贴着领带夹走。
姜辞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姜辞,你给我听好了,你在我面前口不择言不打紧,但你最好别再在你父母面前展示你的假洒脱,表现你对我的无所谓,你必须要在他们面前表达你对我的在乎,体现你对我的重视,这样他们才会爱屋及乌。过去你为了占上风惹出来的这些烂摊子,如今都成了咱们俩通往幸福婚姻的阻碍,你再不收起你心里的傲慢和无所谓,阻碍指不定哪天就真变成了恶果。”
“还有,我说过无数次,请你好好说话。识相的话,把你脑子里过去那些低质量的体验抛到九霄云外去,我压根儿就不稀罕跟你那些莽撞粗鲁的床伴们比。我活儿好不好你心里有数,别为你的没耐心找借口。你也说了,咱俩也就七八回,往后路还长,你可千万别着急。”
边策说完,松开手,捧住姜辞的脸送上一个缠绵有耐心的深吻。
吻完,他把领带夹取下来塞进姜辞的手心,“别这样看着自己的老公,你明明就很爱他。”
边骋来敲门时, 边策刚帮姜辞把衣服穿好。
姜辞心里的雷已经把边策劈成粉碎,可在羞愤到极点的时候,她及时让她的不理智悬崖勒马。如果不是在这个时间点, 如果不是在边家, 她大概率会任性到底。她还有更难听的话和更出格的举动可以施展, 她完全能做到比边先生更疯。
但那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无非是让激烈的较劲从心理过渡到生理,最终在一场不愉快的激情里偃旗息鼓, 随后愤怒被暂时压抑,成为日后新一轮较劲时会翻的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