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热(照城)

魏烟烦恼地抓了抓头：【好是很好……】
【他本来就把我当小孩子看，要是再让他来参加我的家长会，他会永远把我当妹妹了。】
唐糖：【是哦……】
【本来还只是你哥，现在都要当你爸了。】
魏烟：【……】
唐糖：【还有谁能帮你吗？】
魏烟：【家里的管家。是我长辈的年龄，对我也挺好，应该会很愿意帮我这个忙。】
唐糖：【！！！】
【管家？？？】
【还有管家？？？】
魏烟：【不仅有管家……】
【在家里做事的人就差不多有十几个……】
唐糖：【这就是首富的实力么？！】
?【惊掉哈密瓜！】
又跟唐糖聊了一会儿她转校离开后静思中学发生的八卦。小屁孩儿就那么丁点事儿，谁跟谁谈啦，谁跟谁分啦，谁跟谁谈了然后分啦，谁跟谁谈了然后分了然后劈腿啦。这丁点儿大的事，是枯燥乏味学业之余唯一的乐趣。
魏烟下楼去餐厅找到周峰，周峰正在跟一位年轻女孩说话，见她进来，笑着对她说：“小烟，这位是小赵总给你安排的帮佣，叫钱惠。”
“魏小姐你好。”钱惠礼貌地跟她打招呼。
女孩儿跟她年纪相仿，身高也差不多，但钱惠要更丰腴一些，穿着女仆服很显身材。她手指新做的美甲很长，握手时刮到了她的手腕。
魏烟有些好奇地看向周峰。
周峰解释道：“老宅之前一直都是男人住，没有女帮佣。从马场回来后，小赵总就说主楼这边就你一个女孩子，住得不方便，让我新调了一位过来，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能说得上话。以后就由她来照顾你。”
魏烟虽然不喜欢有人照顾，但不想拂了赵家的好意，便礼貌地点了点头，“好的。”
周峰又问：“小烟是有什么事找我？”
魏烟说：“周叔，您周五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周峰说：“好，是有什么事？”
魏烟说：“我学校这周五有家长会，赵叔叔出差不在家，能不能请周叔帮我参加？”
周峰了解魏烟的难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说：“行，周五是吧。”
魏烟松了口气，“太好了，谢谢周叔。”
周峰爽快道：“小事。”
魏烟回房间挂上耳机，开始写唐糖给她发来的试卷。
她刚写了一小会儿，钱惠就来敲门，“小烟，吃点水果吧。”
魏烟给她开了门，“进来吧。”
钱惠搁下切好的新鲜水果，眼睛转来转去的四处打量，瞧她墙壁上的厚涂壁纸，床榻上整齐的粉红色抱枕。
“你房间好大呀，”钱惠说：“我房间只有一个单人间。”
钱惠有些自来熟，跟她聊起天来，“你还做题呀？”
魏烟说：“嗯，在念书，要写作业。”
钱惠脸上不屑之情难藏，说：“有什么好学的？现在读一个高学历出来，能找什么好工作？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几个钱。女孩子要那么辛苦做什么？脸都读丑了，还不如嫁个好人。”
魏烟性格算得上好相处，但和钱惠话不投机，聊不到一起去，便说：“小惠姐，你有事就先忙吧。我这儿不用你照顾。”
不知钱惠有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她仍不肯走，自来熟地直接坐在了她刚清理过的床畔，继续跟她闲聊：“对了，我听说，小赵总不是你亲哥吧？”
魏烟眼睫缓缓地眨了眨。
不是生气，就是被钱惠蠢笑了。
这件事赵家老宅上上下下所有人心里都清清楚楚，但没谁会情商低到当着她的面这么问。
“他们对你好不好呀？”钱惠摆出一副正义感爆棚的模样，不断跟她套近乎，说：“要是他们对你不好，你就跟小惠姐说，小惠姐可以跟你一起出主意呀。我们互相帮助。girls help girls。”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魏烟的脸，等她放下心理防御，然后向她大吐苦水。
但只要魏烟真开口说出一句在赵家的委屈，她立马就嗅到了软弱的味道，转变态度，趾高气昂起来，觉得她在赵家没地位，不用讨好，甚至可以随意欺负。
魏烟不是不通人情，她只是不屑将自己的精力放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去。她放下笔，直视钱惠精明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小惠姐，我这里不用你忙，你出去吧。”
“钱惠，你怎么还在这儿？”这时周峰上楼来找钱惠，有些愠怒地说：“跟你说了好几次了，不要上楼来，你怎么又上来了？厨房雪梨汤怎么还没有炖好？魏小姐这几天咳嗽，每晚都要吃的。要是被小赵总知道了，你还想不想在这里继续干了？”
“我这才刚上来呀，而且我是来送水果的。”钱惠抱怨连天，不高兴地下楼到厨房去。
晚上魏烟做完听力题，洗漱好正要睡觉。手机却震动了一声，她以为是唐糖给她发了什么好玩的事，点开一开，微信列表里，赵彦丞的头像旁边竟然有一个小红点。
赵彦丞给她发消息了？
自从加上赵彦丞的微信后，赵彦丞还没主动跟她聊过天。
毕竟两人年龄身份差距大，没什么可以闲谈的共同话题。
她好奇地点开了那个红点。
赵彦丞给她发了一张截图。
看起来是一张很复杂的办公流程申请表。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
申请表发起人是周峰。
申请内容：调休。
请假事由：周五给魏小姐开家长会。
魏烟：……
她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她请周峰帮她开家长会，竟然也要向赵彦丞报备审批。
就在她纠结犹豫要回复什么的时候。
赵彦丞的头像旁再次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zyc:【来我书房。】

从二楼去到一楼书房，几十级台阶的距离，魏烟走了将近五分钟还没走到。
她懊悔得想让时间倒流。
让她找赵彦丞去开家长会这种事，光是脑补都觉得尴尬和羞耻。
早知会这样，她就不找周叔帮忙了，直接在手机上发微信问赵彦丞有没有时间，被拒绝了就拒绝了，那也要比现在这样要当面谈来得痛快。
但走得再磨蹭，魏烟最后还是站在了赵彦丞书房的红木门扉前。
她敲了敲门，轻轻喊了一句：“哥？”
“进来。”赵彦丞低沉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除去她来赵家第一天时瞥见赵彦丞书房的一角，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这块神秘的领地。
虽然赵家没有任何人警告过她，赵彦丞的书房是绝对的禁区。但从赵家帮佣们工作时表现出来的态度看，大家对这个地方十分敬畏，非请勿入，就连经过时，走路的脚步都要放得更轻一些。
进书房后，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将屋外的声音隔绝在外，只能听见自己短促的呼吸声。
内里别有洞天，室内面积比从外面看要大将近四倍。书房由两部分组成，一侧是书房、办公桌和一整面墙那么大的落地书柜，一面可滑动的梯子架在书架上，可供拿取书架最顶层的书目。
红木屏风从中隔断，另一侧是酒吧、台球桌和麻将桌。墙上有一扇紧闭着的乌木大门，通往老宅户外头。那一侧是赵彦丞会客的地方。为了向一些商业伙伴表达彼此合作关系亲密，赵彦丞会在这里宴请他们。
此时赵彦丞正在桌后办公，西装外套被脱下挂在一旁的红木衣架上，只穿着一身烟灰色斜条暗纹衬衣，最顶端的一粒玳瑁色纽扣未系，露出了脖颈和喉结，电脑荧光屏闪烁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气质冷肃。
“坐，”赵彦丞似是在处理公务，抬了抬眸，示意魏烟坐在桌对面的圈椅上。
魏烟慢吞吞地走上前来。
她现在算是明白阮娇为什么说，看到赵彦丞会腿软。
赵彦丞与她说笑时，还算得上亲和，但只要那面上一不挂笑，气场就实在叫人窒息。
魏烟像小学生一样坐好，两腿并拢，将手里攥着家长会的回执单搁在膝盖上。
赵彦丞又瞧了一眼显示屏，鼠标清响了两声，抬眸看她，说：“家长会回执单带了么。”
魏烟猜到赵彦丞叫她过来就是为了家长会的事。
她拿出回执单递了过去。
回执单皱巴巴的。
她为家长会的事犯了不少愁，一犯愁，她的手就想找点事做，把回执单的四个角都给搓皱了。
她尝试着捋平，但翘起来的角，压下去服帖，手一松，就又翘了起来。
赵彦丞扫了一眼回执单上的文字，从笔筒里取了一支万宝路钢笔，旋开笔帽，就在回执单家长签字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
“开家长会这种事，怎么不来找我？”赵彦丞问。
他的签名字迹是设计过的艺术花体字，锋芒毕露，筋骨有力。
魏烟摸了摸鼻尖，期期艾艾地说：“我怕你太忙了。”
赵彦丞促狭地笑了笑，说：“不是因为犯了什么事儿？你成绩很好，是早恋了？”
魏烟眼睛都瞪圆了，立刻说：“我没……”
她想说她没早恋。
可对上赵彦丞那双澄澈但尖锐，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后半句莫名心虚起来。
她话锋一转，改口说：“我都十八了呀，已经成年了，上个月就成年了，我哪儿算早恋。”
女孩还穿着学校校服，柔软的手臂，瘦削的肩骨，被干净的白色校服衬衣包裹着，在书房摇曳晚灯下泛着浅光。
她甚至没仔细打理过自己的发式，乌黑的头发用一只金色鲨鱼骨发夹别在脑后，露出白润的耳垂，额侧有一圈毛茸茸的胎毛。这一圈柔软的毛发完美的修饰了她小巧的心形脸，让人的眼睛从始至终落在她的脸庞上，而不是任何衣服或者发饰。
她用她那双明媚而温柔，含情带水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深深地凝望着他，好像旷野里一只灵巧的小鹿。
赵彦丞下颚紧了紧。他本意是见魏烟在书房里战战兢兢，开个玩笑让她放松点。但魏烟表现出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却令他脑中警铃大作。
赵孟斐早恋和魏烟早恋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赵孟斐早恋他持放任的态度。
但魏烟早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女孩子在感情里就是要吃亏一些。
那些黄毛、黑毛、彩鸡毛，都是什么东西？
既然承诺了要照顾，那么他就连眼皮都不该眨一下。
赵彦丞唇边还挂着笑意，但目光已经沉了下去，变得十分严肃，“十八岁就不是早恋了？你还在上学，只要是学生，谈恋爱就是早恋。”
魏烟不服气，说：“那，那我要是读到博士呢？读到博士，毕业也要二十六了，这也算早恋吗？”
赵彦丞不假思索：“算。”
他早忘了，魏烟刚进家门时，他的打算只是将人留到毕业，然后就送她出嫁……
魏烟算过自己跟赵彦丞的年龄差。
赵彦丞比他大八岁，等她二十六岁，他就三十多了，还不行，那她要等到多少岁？那会儿赵彦丞别都成老头子了，男人上年龄就不行了！
魏烟说：“那哥现在就二十六，哥也算早恋吗？”
“老实点，”赵彦丞说：“不许早恋，谁跟你早恋，我打断谁的腿。”
“我没早恋……”魏烟急了。
“你最好没。”赵彦丞说：“没早恋，那是犯了什么事，不敢让我去学校？”
魏烟垂头丧气，说：“我就，担心你太忙，没时间。这几天你都转钟才回家……而且阿斐也跟我一个班呢，要开家长会，哥也要去给他开吧。”
赵彦丞捏了捏眉心，眼皮下带着些许倦色，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欲.望被满足了的贵气的慵懒。
他刚跟公司董事开了会，跟魏烟说完后，约莫又有两个项目小组会，连轴转是累人得很。
赵彦丞说：“最近是有点，几个项目一起上线，赶巧了。但去给你们开个家长会，还是抽得出空的。”
他见魏烟还低着头，又对她说，“以后这类事，就别找周峰了。”
魏烟抬起眼来。
赵彦丞说：“周峰他是我的员工，所以为你服务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今天同意帮你，或许的确想帮你，但同样，因为他工作性质，他就算不愿意，也无法拒绝你。你明白这两者之前的区别吗？”
魏烟一点就通，说：“哥的意思是不是，就算他不愿意去，因为我开了这个口，他就不得不帮我？”
“对。”赵彦丞面露赞许，“周峰有一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我相信他有时候的确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所以尽心照顾你帮你，这也很好。但是，今天为了帮你忙，他要找我批假，请假一天，就会被扣工资，影响全勤奖金。周峰也只是工薪阶层，需要养家糊口。”
魏烟失落又愧疚地低下头，说：“我，我没想到这些……”
“我知道你不会考虑到，因为你还太小了，还没工作，也不懂人情世故，所以我现在在教你。”赵彦丞的语气依然温和，“以后在生活上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找他。但是像家长会这种事，就直接找我吧，明白么？”
魏烟抿着唇，认真地点了点头。
赵彦丞说：“好了，没事了，回房休息吧。”
从书房出去前，魏烟有些好奇，问：“周叔会把我这边的所有事，都汇报给哥吗？”
赵彦丞看着她好奇又单纯的眼睛，勾起有些促狭的笑，竟然点点头，然后倚在椅背上，一一 细数起了她的“罪状”，“晚上熬夜写作业，晚饭没吃好半夜起来找东西吃，炖的雪梨汤不爱吃，喝几口就偷偷倒了。”
魏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
她这些生活中的坏习惯，赵彦丞竟然都知道！
天要塌了。
赵彦丞见她真要吓着了，又一轻笑，说：“行了，逗你呢。周峰有他自己的本职工作，也不能时时盯着你，除了雪梨汤这个，其他都是我编的。不早了，回去吧。”
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子，赵彦丞再次强调：“不许早恋。”
“唔……”魏烟搪塞着，一溜烟跑了。
出门后，她看见厨房里正在给她准备雪梨汤，她连忙跑了过去，说：“周叔，那个雪梨汤……”
周峰给她盛了一碗，她一口气咕噜噜就将她最不喜欢但能治咳嗽的雪梨汤给喝了。
周峰还不知道魏烟受了什么打击，十分欣慰，感慨道：“魏小姐终于长大了，知道照顾自己了。”
魏烟：“……”

第12章
魏烟不爱吃糖，因为吃过太甜的食物后，再吃任何东西，入口都会觉得泛苦味。她也总嫌炖梨汤太甜，但被赵彦丞盯着每日灌下好几盅后，感冒爱咳嗽的小毛病也就渐渐好了。
江城天气极端，只有两季，没有秋冬。
昨天还阴沉沉的雨夹雪，今早就拨云见日艳阳天。
球场上热气腾腾，几个男同学正在打篮球。
时不时篮球重重扣入篮筐，篮板直震，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雀跃声。
“逆风翻盘！！！”
“三分！进了进了！！！”
赵孟斐穿着鲜红的球衣，光洁的前额戴了一道黑色护额，汗水打湿了他的发尾，湿漉漉的垂在那双狭长的黑眸前。
他是整个赛场上最耀眼的人，带球过人，踮脚，跳高，扣篮，颀长舒展的身体像矫健的年轻猎豹。
当进球的那一刻，赵孟斐猛地拽下护额，两手食指指天。
“赵孟斐赵孟斐！”
“赵哥加油！”
所有人的欢呼声都是为他而来，但唯独他目不斜视，眼角眉峰，全是强烈的胜负欲，少年意气风发。
中场休息。
赵孟斐和他的几个朋友大汗淋漓地下了子源气鹅裙八已思吧伊六救留散场。
“阿斐，喝水。”吴秋星被她的朋友们簇拥着，殷勤地给赵孟斐送上可乐。
想给赵孟斐送水的女生很多，但是最后只有吴秋星有资格。
赵孟斐没看吴秋星一眼，眼皮不抬，接过可乐，拧开。
汽水冒出丰富的气泡，他昂首大口喝，喉结上下滚动。
姚高两手轮换着拍球保持手感。
不远处有没来看球的同学，从球场经过，然后朝教学楼走去。
嬉嬉笑笑的人流之中，魏烟背着书包，穿白色衬衣和黑色百褶裙，手中抱了一摞厚厚的习题。
晨曦穿来硕大的翠绿树冠，落下一道道眩目的光圈，那些光正在她校服的裙摆上起舞。
姚高眼睛一亮，说：“诶，那不是那个转校生么？她今天怎么没戴口罩？”
其他人也扭头望。
这是魏烟第一次没戴口罩来上学。
因她一直没露全脸，大家都在猜测她会不会是个口罩美人，甚至频频拿她和吴秋星进行比较。说她多半只是眼睛好看，下半张脸多半是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