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上,手机突然弹出来一个语音通话,萨摩耶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
解西池盯着头像两三秒,一抬眼,好几双眼睛在看自己,他面不改色的点了接听。
众人屏住了呼吸。
“喂?”
手机里传来女孩清软的声音,“学长身材都走样了,我领它锻炼了会儿。”
解西池低笑了声,“它没哭吗?”
“没,它玩得可开心了。”南宛白握着手机的手似被轻挠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握紧,小声道:“你怎么样?”
解西池,你开心吗?
他那静了几秒,声音才出现,“还没下车呢。”
南宛白抿了抿嘴,跟解西池煲电话粥和夏芝芝不太一样,心像是被丝线悬着,有坠下去的失重感,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你紧张吗?”她问。
“嗯?”
边上的几个人呆住了,不太敢相信的看着解西池,这说话声过于温柔了,听起来像是在哄人,嗓音透着点散漫的微哑撩人。
电话另一边似在纠结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和他说:“我自己在外面时就会紧张。”
“等公交时会紧张地反复刷手机,好不容易上车,又会紧张到站怎么下车。”
“以前的公交车,如果要下车,就要大声喊让司机听到,我不敢喊,只能在心里祈祷,有和我在同一站下车的人。”
“上学,我不敢问老师,我怕会听到‘你怎么这都不会’,所以在上课时,十分专注,不敢有错题。”
“解西池。”她小声叫他,“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解西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很低,“怎么会,没见过比你还厉害的了。”
南宛白看不见他,想象了下他说话时的样子,“你又骗我。”
“哪敢。”
她被这两个字弄得耳朵发烫,没说话,短暂的几秒里,能听到手机里一些嘈杂的声音。
高铁上人多,自然静不到哪去,仔细听的话,好像还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很轻很轻。
好半晌,南宛白才缓缓开口,“你一个人的时候,会紧张吗?”
他说:“会。”
“那你别紧张。”南宛白用力咬了下嘴唇,发现自己安慰人的水平属实差劲。
解西池似乎笑了,“好,不紧张。”
“你下车告诉我。”
“好。”
南宛白慢吞吞挂断通话,从微信切出去,查看订单。
A市—林城,11:52—17:44,全程5时52分,购票成功。
打电话前买的。
她此时正站在进站口外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面前高耸的建筑在精神上压得她喘不过来气,视野中不断有人走过。
可一想到,这趟车的终点是解西池,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一个人会紧张的话,那就两个人一起。
南宛白压了压头上的棒球帽,肩上背了个书包,低着头朝进站口走。
那你别紧张,我来陪你了。
————
解西池低眼看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
小姑娘今天话多了点,但又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他眉头微蹙把手机屏按灭,抬头看向旁边窃窃私语不断用眼神交流的几人,“说什么呢,我听听?”
众人立马闭嘴坐好疯狂摇头。
妈的,这人变脸好快。
变脸大师解西池打了个哈欠,上身后仰,窝靠在座椅里,没再说话,闭目养神。
过了许久,有人小声道:“我日,解西池真的在追人啊。”
“老实说,我以为他这种的只会被追。”
“不是说他无心风月吗?哪个月亮这么叼……”说话的人小心翼翼看了解西池一眼。
少年阖着眼似睡着了,面上无波无澜,背稍微有点躬,脑袋半低着。
“他应该睡了吧?”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众人默了几秒。
万众瞩目下,解西池半睁开眼,谁也没看,表情平静,语气淡漠,“没。”
众人:“……”
高铁准时到达林城,一队人拼了两辆车打车去酒店,解西池拍了张酒店的照片发给南宛白。
【心机狐:到酒店了】
酒店环境看上去不错,他们正在取房卡。
南宛白几乎秒回。
【小白眼狼:你们等会儿干什么?】
【心机狐:做题吧(无奈摊手.jpg)】
【小白眼狼:还挺好学】
【心机狐:那跟你是比不了】
对话到此结束,南宛白单方面拒绝和他交流,这人说话,真的好欠揍。
夏天天黑的比较晚,南宛白出站时,外面还是亮的,柔和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林城很繁华,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来往的人如潮水般汹涌。
南宛白放大解西池发的酒店图,他在刚进门时拍的,正好拍到了吧台的酒店名。
避免找错酒店,她又用手机刷新了下地图,把定位调到林城,输入酒店的名字,确定这个名字的酒店只有一个以后,才放心。
出站口的司机拉客嗓门太大了,她不适应,顺着人群往外走了很远,最后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车窗外的景色不停倒退,一切都显得陌生。
南宛白很谨慎,上车前就记下了车牌号,用手机看路线图,在即将抵达酒店时,一种无法言述复杂的心情蓦地冒出来。
这种心情,离酒店越近越强烈,心跳的很快,如激荡的海水一样无法平静。
下车后,南宛白第n次压了压帽子。
她穿的很简单,黑色阔腿短裤,左边印了个蓝色涂鸦熊,右边什么都没有,上身轻薄短袖,外边搭了个白色半透防晒服。
小姑娘戴着黑色棒球帽,表情冷淡,露在外面的小腿笔直匀称,极具美感,站在酒店墙边,收获了不少视线。
然后,她很怂的掏出手机,给解西池打电话。
微信通话的铃声响了几秒,随后被接起。
南宛白呼吸一滞,憋住没吭声。
“小白?”
南宛白依旧一言不发。
对面也安静下来,过了两秒,解西池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了?”
南宛白好像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心口处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填着,压着,禁锢着。
“心机狐,你住酒店几楼啊?”
解西池沉默了一下,没回答,而是问她:“你现在在哪?”
“酒店楼下。”
哪个酒店不言而喻。
“站着别动。”他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南宛白感觉他说话有那么点凶,于是老实地站在墙边。
等了大概三分钟,少年从酒店里出来,他穿的白T黑裤,是很简单的款式,没什么图案,一双腿又长又直。
南宛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
好像情侣装啊。
好吧,她承认自己也有点小心思,毕竟解西池平时穿衣习惯就很简单,青春少年感十足。
“挺能耐。”头顶响起略沉的男声。
南宛白仰脸看他,脑子有几秒钟的空白。
解西池绷着脸,眼睑低垂,整个人气场都很低,他慢慢俯身,小姑娘也跟着把仰起的脸往下低。
直到两个人视线处于平视。
解西池看着她,眼底压着情绪,“来之前怎么不和我说?”
南宛白眨巴了下眼,“我以为你能听出来。”
他微敛着眼,眼神带着压迫感,轻嗤道:“听出来?下届语文阅读理解你出题吧。”
心机狐这样子好可怕!
南宛白不由自主抓紧了书包带子,往墙边缩,没等后背贴到墙上,手腕先被人拽住。
她脱口而出:“解西池,你冷静啊!”
解西池差点被她气笑了,拉着小姑娘走进酒店,“订房了吗?”
南宛白摇摇头,她倒也没准备充分到这个地步。
人都已经来了,再让她一个人回去,显然不安全,只能留宿两晚,解西池瞥了她一眼,淡声道:“身份证。”
南宛白乖乖拿出身份证递过去。
他的手还抓在她手腕上没松开,似怕她会跑掉般,抓得很紧,能感受到明显的不安。
原来,他也不是什么事都勇敢的。
也有胆小的时候。
南宛白有些恍惚,脑海里重放来时的经过,第一次出远门,她一个人跑到了一千多公里以外。
真的好远。
她抿了抿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应该是怕的,只是习惯了不在外人面前露怯。
就像夏芝芝他们以为的那样,都觉得她敢于做自己,不顾旁人眼光很勇敢,殊不知,那正是怕到极点的表现。
等回神以后,南宛白已经跟着解西池走出了电梯。
狭长的走廊空荡荡的,全是紧闭的房门,门牌号按顺序延伸。
他们走到707门口,解西池用房卡刷开门,窗帘挡得很严,不透光。他随手把房卡插到电源处,下一瞬,房间里灯火通明。
少年面上没有表情,拎起她的包挂在衣架上,又将她的帽子摘下放在旁边,垂眼看她。
南宛白在下面用手指在墙面上乱画,小声叫他:“解西池。”
小姑娘的声音可怜兮兮的,闷闷的,仿佛能够化作一根线,缠绕在心脏处,一点一点勒紧。
解西池缄默不语。
“你生气的时候打人吗?”她问。
“……”
“我觉得我应该是不抗揍的。”
“……”
南宛白小心翼翼把手伸过去,用手指勾着他的手指,又嫌不够,慢慢往里面蜷,最后变成十指紧扣的样子。
“这样你就不能打……”
话未说完,解西池忽然用另一只手把人往怀里按,力道很凶,带着不容拒绝的劲儿,情绪压抑又强烈。
他将脸埋在她颈窝处,声音发闷,“你要是想来就和我说,我又不会不带你。”
“对不起……”
主要是,小姑娘从小就不懂向人求助,小时候上山春游不小心迷路,换做别的女孩,早就吓哭喊人了。她一声不吭不哭不闹,明明眼眶已经红了,还在说没事。
这次肯定也是靠自己找过来的。
南宛白伸手抓住解西池的衣服,语气很轻:“你别生气,小白哄你。”
话落,解西池缓缓直起身,看她,嗓音发哑,“你哄。”
她顿了顿,而后抬起手,掌心搭在他发顶,很轻的揉了揉。
解西池轻叹口气,无奈道:“谁教你这么哄人的?”
“这样不行啊。”南宛白似感叹了句,有点犯愁。
解西池忽地抬起十指相扣的那只手,用自己的手托着她的手,女孩的手背朝上,抵在他唇边。
温热的呼吸吹拂而过,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微颤了下。
南宛白想到什么,软着声问:“解西池,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
他看着的,分明不是她的手。
解西池放下手,眼眸渐深,声音沙哑:“我如果说是呢。”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不知道小白想去哪个大学,所以圈上所有。
南宛白垂着眼眸, 模样有点乖,视线落在紧扣在一起的手上。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让人心口发软, 即使知道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是有一种奇怪的紧张感。
潜意识里,好像知道,现在这样是在做“坏事”。
这家酒店里, 有老师,有别的班的同学,而解西池,是来参加竞赛的,她却在这里, 和他讨论接吻的事。
这么一想,完全和好学生背道而驰了。
解西池就那么低着眼一直看她, 目光灼热,存在感强烈。南宛白不知道他现在具体在看什么,但他就是那样专注地看着她。
忽然,解西池的手机响起,他用空闲的那只手去接电话, 里面传来老胡头的怒吼。
“解西池,你跑哪去了?”
解西池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漫不经心道:“老师, 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 我说没说集合,你倒好……”
手机那头的人一通臭骂过后, 限时他三分钟内回去, 解西池偶尔敷衍地“嗯”几声。
他忽地抬眼看南宛白, 用口型无声道:“挨骂了。”
南宛白牙齿轻咬着唇,不敢出声,房间里太安静了,距离又近,她能清楚的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不知为何,听到老师说话,就好像确认了她在做坏事一样。
直到通话结束,那种心虚的情绪依然没有消退。
解西池把手机放回兜里,“老师叫我,估计是要为竞赛做准备。”
“嗯。”
南宛白眼睫垂了垂,目光没有着落点的飘忽。
下一秒,手上的力徒然消散,紧扣着的手松开抽离,填满的空缺再次变得空荡荡的。
手心摩擦贴合的热量,似在一瞬间有冷意穿过,快到来不及反应,就已然感受不到了。
南宛白手指蜷了蜷,藏也似的往身后放。
那样子,好似小学生背着老师偷藏东西。
解西池想到什么,问她:“吃饭了吗?”
按时间来算,她上车的时候应该是中午,现在都六点多了,怕是下车就过来了。
果不其然,南宛白摇摇头。
解西池随手拿起一个立牌看了眼,“你看看有想吃的吗?没有点个外卖。”
说着,他把立牌递过来,是酒店常见的那种促销立牌,上面不止有餐食,还有零食酒水之类的。
“牛肉面吧。”南宛白有点心不在焉。
解西池“嗯”了声,又道:“wifi密码立牌上有,你先玩会儿手机,有事给我发消息。”
“放心吧,我包里装了作业,打发时间很快的。”南宛白指了指自己背过来的包。
解西池:“……?”
什么叫学霸的自我修养,这就是了,谁出门背暑假作业啊,还是在刚放假的时候。
南宛白见他不出声,怕老胡头等久了又要训人,小声催道:“你快去吧。”
“小没良心的。”解西池似笑了下,意味不明道:“赶我走啊?”
南宛白眼睛抬起来看他,刚要说话,唇上突然传来触感,不轻不重地摩挲着,想说的话顿时卡住,上不去下不来,心也跟着起伏不定。
时间过得慢起来,仿佛停止了般。
解西池的手指有些热,不轻不重地按在她嘴唇上,简直就像是在亲她一样。
慢慢地,一点一点挪动偏移,最后变成单手捧住她半边脸的姿势。
他头低下来,唇在她的额头处碰了碰,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似怕碰碎了什么般。
短暂的接触后离开,解西池目光深了些,指腹在小姑娘唇角处按了下,低道:“现在还不行。”
南宛白“啊”了声,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行,然后就想起来了,她问他是不是想亲她。
为什么不行啊?
不等问出口,少年已然朝外走去,房门被打开,而后关上,隐隐能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
“707号房,麻烦送一份牛肉面,不要葱……”
南宛白无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后背抵在墙上,用手摸了下额头。
一切归于平静。
房间里只剩下笔和纸摩擦的“沙沙”声,南宛白不记得自己写了多久的作业,偶尔拿出来手机,点开聊天框,又退出去。
他现在应该在忙。
牛肉面剩下的汤底已经彻底凉了,一起送来的还有些零食,她没吃。
原来,等待这么难熬。
“解西池”三个字猝不及防地落在纸面上。
————
入夜后,南宛白从包里翻出来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热水淋下,将一天的疲惫冲走。
她换好衣服没多久,外面就响起敲门声,连忙过去开门。
空静的走廊上,少年一个人站在门口,不知是刚来还是来了有一会儿了,看向她时的眸光很亮。
南宛白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小姑娘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水泡的白里泛红,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惊喜和一点不易察觉的抱怨。
她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解西池抿了下唇,轻道:“你先吹头发吧。”
“好。”
南宛白听话地回浴室吹头发,没有关门,能清楚的听到吹风机“轰轰轰”的声音。
解西池坐在床上等她,床的位置离浴室很近,不用刻意去看,都能看到小姑娘的侧影挡在浴室门口。
她头发比较多,不算短,吹得有些费力。
默了一会儿,解西池忽然出声叫她,“小白。”
“嗯?”南宛白偏过头,把吹风机关掉,问道:“怎么了?”
“过来下。”他低声说。
南宛白没想太多,放下吹风机准备过去,又听见他说:“吹风机拿着。”
她把吹风机插头拔下来,走到解西池面前,不解道:“你要吹吗?”
可他没洗头啊。
解西池“嗯”了下,从她手里接过吹风机,插在床旁边的插座上,一抬眼,看见小姑娘还站在原地没动,不禁莞尔。
他拽住她手腕,把人拉坐到旁边,按下吹风机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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