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宛白:“……”
应该是心理安慰吧。
楚清越没说话,拿到卡纸转身就往考场走, 他上次成绩不错,直接从末尾考场窜到一考场。
“诶, 你不喜欢文殊菩萨吗?没事,我这还有魁星,孔子……”夏芝芝边说边追过去。
南宛白没动,好奇地翻看着卡纸,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 随手揣进口袋里。
紧跟着,一只手伸过来,两指夹着卡纸, 送到她的口袋里。
“你不要吗?”南宛白问。
“有比这个更灵的。”解西池随口道。
“什么?”
他嘴角始终牵着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懒散地站在窗户边,不知是不是外面阳光太暖, 衬得他周身磁场柔和许多, 总算有点随和温柔的样子。
解西池没回答, 默了几秒,没头没尾地开口道:“你希望我是什么成绩?”
闻言,南宛白眉心皱了皱,“你是不是心思不纯?”
解西池眼神微动,静静望她。
“老班说了,我能考年级第一的,你居然觊觎我的位置,还挑衅我。”
小姑娘仰着脸,眼睛里带着几分自信。
就她那种学习方法,不考第一都对不起那么多套卷子。
解西池一怔,垂着眸哑然地笑。
原来,她想他考第一啊。
甚至没有一点怀疑,仿佛坚信他能够做到一样。
紧绷的线,被女孩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就彻底松懈下来,细细密密的在心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这还怎么赢?
解西池感觉自己嘴唇有点干涩,舔了舔唇,似自言自语低声道:“败给你了。”
他知道,南宛白并不在意成绩好坏,可能单纯的想——
和他近一点。
数次伸过来的手,看过来的目光,她大概自己都没发现。
她也很粘人啊。
————
这次考试依旧是全天,南宛白答题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尽量把字写得规整,看上去像是小学生一笔一画写字。
语文写作文的时候,差点把自己写疯了。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科考完,整个人蔫巴巴的,一出门,就看到解西池提前出来了,在一考场门口等着她。
南宛白咬咬牙。
这莫名觉得自己输了的即视感。
要不是字太多,为了不被罚抄,她至于写这么慢吗?
解西池抬手揉了把她头发,悠悠道:“写炸毛了?来,哥哥帮你顺顺。”
一听到“哥哥”这两个字,南宛白就眼前一黑,像是黑历史被人挖出来,反复按在地上摩擦。
她不就是人多时怂了那么一点。
怎么了!
南宛白往后退了半步,把拿在手上的帽子扣在脑袋上,摆明了拒绝被顺毛。
她也是在电玩城那次发现的,戴帽子只要低头就能挡住很多视线,有种奇怪的安心感。
“这位同学,请不要得意忘形,胜负还未定呢。”
“是吗?”解西池莞尔,撩起眼朝后面看了看。
南宛白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
一考场的人纷纷投来目光,表情带着点怪异,显然是目睹了全过程。
南宛白:“……”
现在转学来得及吗?
要不还是当她死了吧。
解西池定睛看她,小姑娘身体紧绷着,吓懵了,许是最近习惯了有他在时的相处模式,一时间忘了这是在学校。
愣了几秒,南宛白头也不回地走了。
解西池忍着笑跟上去。
在两人走后,走廊上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随后炸了。
他们有点惊恐,传言里的两大风云人物水火不容,生怕这两人掐架时会殃及池鱼。
然而两人没有打起来,不仅没有,看上去关系还很好的样子。
作为见证人,他们心情很是复杂。
别的班的人都是听说,不了解真实情况,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句,“诶,谁和校花他们同班来着,能解释一下吗?”
人群中,有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不吭声,没一个敢出来说话。
让他们说什么?
说这两人下课就“互相辅导”挨着坐,贴在一起咬耳朵似的说话,校花头上那帽子,前几天还在人设碎成渣的前校草现大佬那?
还是说,他俩经常同进同出,有几次在奶茶店撞见池哥排队买奶茶,出来就把奶茶递给校花,自己喝四块钱的柠檬水。
那奶茶怎么也得十块左右吧,柠檬水才四块啊!
这尼玛怎么说,上一个乱说话的,很惨啊。万一教室又变战场,还得校花出来救场。
说啥啊,都闭嘴吧。
————
“正好明天是周末,要不要出去玩?”解西池见南宛白闷闷不乐的,抬手在她后颈安抚般的捏了捏。
南宛白抖了抖肩,甩掉他的手,低垂着眼,没出声。
见状,解西池视线扫过来,看了她一会儿,压着声轻笑道:“还没缓过来呢?”
“……”
“这么胆小啊。”他拖着长音,能看到她因为不好意思耳朵尖儿染上的一点绯红。
好半晌,小姑娘才嘟囔出声,“你故意的,看我笑话。”
一考场那么多人,走廊还有很多其他考场的人,全看到了。
倒也不是觉得关系见不得人,就是人太多了,各式各样的视线砸过来时,南宛白恨不得当场挖个洞。
解西池轻叹口气,用手捧住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还怕吗?”
南宛白紧抿着嘴,不说话。
又听到他说:“我不会笑话你的。”
南宛白心跳蓦地加快,“砰砰”直跳,视野中只剩下少年,大脑一片空白。
她很容易想太多,经常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做事前,必须有充足的准备,一旦有突发状况,就会手足无措。
坚强又没那么坚强。
有时也会渴望,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搞定麻烦。
南宛白抓住解西池的手腕,稍稍用力,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
她低垂着脑袋,慢吞吞往他胸膛方向凑了点,声音又轻又小,“顺一下。”
解西池眼里闪过错愕之意,伸手摘掉她头上的帽子,她发顶的头发被帽子压的毛茸茸翘起来几根。
他没说话,细致地帮她顺好头发,又将掌心贴上去,揉乱。
那股不知名的情愫开始沸腾,似要冲破而出。
“还紧张吗?”解西池克制着情绪,哄小孩似的拍拍小姑娘的背。
南宛白摇摇头。
解西池唇角微扬,从嗓子里压出闷闷的笑,“这么好哄啊?”
南宛白身子僵了下,刚要说话,手机突然震了震。
她拿出来看了眼,是夏芝芝发来的消息。
【夏芝芝:为了庆祝我们考试结束,今晚去happy吧!!!】
南宛白低头回消息。
【南宛白:一般不是成绩出来才去玩吗?】
【夏芝芝:出来我可能就没心情玩了(哭.jpg)】
看来,那玄学卡纸不是很灵。
【夏芝芝:去嘛去嘛,求你了,我的好南南,人家真的想去玩(星星眼.jpg)】
生怕南宛白不同意,她发来一堆可爱卖萌的表情包。
南宛白看着刷屏的表情包,有点纠结。
【南宛白:都谁去啊?】
【夏芝芝:三带一小分队呗】
【夏芝芝:解西池在你边上吧?你问问他来不来】
南宛白仰头去看解西池。
他先问道:“你想去吗?”
南宛白眼睫颤了颤,手指扣着手机边,“……想。”
和夏芝芝玩的话,可以,应该不会出事。
解西池淡道:“来。”
“来什么?”南宛白懵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消息,低头打字。
【南宛白:他来】
【夏芝芝:我就知道】
南宛白刚打完字的手指顿了顿,目光乱晃,不知何时落到解西池垂在身侧的手。
他手上还拿着帽子,指节轻弯,手背上青筋明显,腕骨瘦削,骨感又漂亮。
刚才就是这只手……
“嗡”的一声,手机再次震动,南宛白猛地回神。
是群消息。
【夏芝芝:@所有人,都报个点,在哪浪呢,集合了,刚出考场,可别跟我说人到家了,我不信】
【楚清越:。】
【夏芝芝:我算是发现了,这群没我得散】
————
城南校门口无疑是最好的集合点,南宛白在公交站牌的等待椅那坐着,解西池在和人打电话。
电话里的人嗓门挺大,她都能听见几句哀嚎。
“哥哥啊,你自己说说,多久没和我出来耍了,还是不是兄弟啊!”
一听就是韩永。
解西池非常冷酷无情的回了两个字,“没空。”
“这都考完试了,你忙啥呢?约你好几次了。”韩永继续嚎,听上去十分凄惨。
解西池不冷不热道:“有约了,排队吧。”
“我特么八百年前就排号了!”
南宛白侧过头看站着的解西池。
少年下颚线条清晰,不笑时,有种独属于他的淡漠感,带着棱角,不易让人接近,与其说他对人随和,倒不如说是一视同仁的忽视。
给人一种刻薄尖锐的感觉,以前一直压着,后来才慢慢显露出来。
南宛白想了想,拽住解西池衣服下摆,“你朋友的话,没事的。”
她想,解西池的朋友,总不会没分寸,而且,韩永她有说过话,人挺好的。
解西池眉头微蹙,一瞬不瞬看她,似要看出来什么。
少女歪头冲他笑了笑,表示自己可以。
“等我消息。”他挂断电话。
另一边,夏芝芝也找了过来,见到南宛白以后先来了个拥抱,然后双手捧住她的脸,“想吃什么呀?”
“都行。”南宛白面上没什么表情。
“吃饭的话,基本就是火锅烧烤了,再就是麻辣串烤鱼家常菜……”
南宛白选不过来,求助地去看解西池。
夏芝芝:“……”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把群成员都叫上了,不然她马上就发光发亮,十万伏特。
楚清越本来不想来,正好班级群也在组织聚会,相较于乱糟糟的场合,来这边还能安静些。
考试结束的早,下午时间有很多,他不想太早回家。
三带一小分队,正式到齐。
最后吃饭定在了火锅店,学校附近的店估计都被学生霸占了,他们打车去了比较远的一个店。
路上解西池顺带提了韩永一句,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便发了个店名过去。
时间赶上饭点,包房都订出去了,只剩下大厅有位置。
解西池偏过头看了南宛白一眼。
意思很明显,问她行不行。
南宛白接收到眼神信息,在下面用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很轻的一下,不是紧张时攥得很紧那种,像是在说“没事的”。
几个人围着圆桌坐下,南宛白左边是解西池,右边是夏芝芝,再往右是楚清越,给韩永留了个靠边的位置。
旁边一桌在喝酒,声音挺大,说着说着就有人用手在桌子上一拍,然后举起酒杯碰杯,桌上摆了很多空瓶,桌底下也有很多,都快到他们桌子这了。
很奇怪,那么多空瓶,服务员却不收,南宛白疑惑地多看了几眼。
“这种一般是不收的。”解西池低道。
南宛白不懂,“为什么啊?”
解西池漫不经心笑了下,给她解释,“比谁喝的多呢,都是证据,要是被收走了,谁知道谁喝几瓶?”
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说话,“我这瓶空了,跟上啊你们。”
“我不差酒,都在这呢。”
“……”
南宛白听了会儿明白了,随即想到什么,又问他,“你能喝多少啊?”
女孩的声音不算大,在嘈杂的火锅店里很容易被忽略,解西池稍稍把身子倾过来。
“不多。”
还挺谦虚。
“啪”的一声,夏芝芝把笔和菜单往桌上一扔,这菜不点也罢。
她怀疑这俩人有什么自动屏蔽装置,说话时,直接把其他人全部无视,简直没眼看。
“喝酒是吧,先来一箱凉,一箱常温。”夏芝芝大手一挥,点了两箱啤酒。
南宛白:“……”
解西池:“……”
躺着也中木仓的楚清越:“……”
作者有话说:
夏芝芝:踢翻狗粮,来吧,生死局。
楚清越:我招谁惹谁了?
蔫得好明显
店里食物的香味浓郁至极, 大厅都坐满了人,铜锅冒着热气,空调开着冷风, 别有一番滋味。
夏天吃火锅真的爽!
韩永只比南宛白他们晚到几分钟,视线在大厅扫了一圈后,看到熟悉的面孔,惊呆了。
再然后, 他看到菜还没上,地上先摆了两箱酒。
这家店的酒是那种大瓶的,600ml左右,两箱就是24瓶,给人一种不喝趴下几个不罢休的感觉。
合着这还是个生死局?
夏芝芝属于和谁相处都不差的那种, 热情地招手,“韩永, 这里。”
韩永反倒有点拘束不太适应了,迈步走过来,坐在上菜口的位置,“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要不我先罚一个?”
“不用不用,还没点菜呢。”夏芝芝说着把菜单往中间推,“大家快划菜。”
除了南宛白以外, 都是经常会聚餐吃饭的, 也不墨迹,每个人都划了几个菜。锅底是中规中矩的鸳鸯锅, 红油辣锅配番茄锅。
“南南, 我们去调料。”夏芝芝喊道。
调料区在另一边, 摆了十多个玻璃碗用来装调料,这家店的风格偏北方,客人都爱吃麻酱,属麻酱的碗最大。
南宛白极少在外面的店吃火锅,主要是,她就一个人,吃火锅根本吃不完,想吃的话,就买点菜肉回家用小锅煮,至于蘸料,超市就有卖的。
关于火锅的神仙蘸料,她完全不了解。
南宛白犹豫地站在调料台前面,手上端着个小碗。
麻酱总不会出错,来一大勺,腐乳比较咸,一小勺,还有……
“诶,这个凉菜看起来不错,我先把蘸料送回去,再过来装点。”夏芝芝随口道。
她调了两碗料,没法腾出手拿盘子装凉菜。
南宛白面上没有表情,有点敷衍的“嗯”了一声,恰好旁边有几个人来调料,她连忙往另一边挪了挪。
人好多。
莫名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调料台不算特别大,站了一些人后就满了,南宛白深吸一口气,打算快点弄完回去。
偏偏这时边上的男生要取她面前的酱料,有她挡着,那个男生只好弯腰把胳膊伸过来够,差点碰到她。
南宛白:“……”
俗话说的好,早死早托生,人类不是软妹币,不会有人时刻关注,全是大白菜。
人类的本体就是大白菜!
南宛白挺直腰背,把周围人当成白菜,迅速调好蘸料,准备离开,一回头,后面居然被堵上了。
怎么?天要亡她?
她承认自己是小趴菜行不行?
其实,那个人也不是故意堵住的,手上还拿着个小碗,明显是来调料的,遇到熟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南宛白抿了抿嘴。
聊得好嗨,打断好难。
“……麻烦让一下。”她艰难开口。
那人没动。
后来还是和他聊天的人发现了南宛白,哥俩好的勾着肩膀把人拉开,“你挡着人了,不好意思啊美女,我们没看到你。”
南宛白面无表情道:“没事。”
她绷着身子僵硬地走过去,能听到刚才的两个人在说自己。
“我去,那妹子简直了,你不会是故意挡着的吧?”
“你说什么呢!”
“她坐哪桌啊,能看到不……”
南宛白端着碗的手蓦地一抖,下意识用力抓紧,指尖处泛起白色。
对她来说,似乎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视线,都十分不舒服,无论怎么努力,都克服不了。
或许是在红砖房里,无数次渴望被人看到,都换来失望。
等走出去以后,有的只是无措。
“扫把星”,“克死父母”,“野孩子”,“知道养一个孩子多麻烦吗?”,“谁愿意要谁要,我可不管”,“送福利院不行吗……”
父母死后,听到最多的是,抚养权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女孩太小,都觉得她听不懂,没人在意她的感受,肆无忌惮地一次又一次争吵。
从互相推脱,到遗产……
这就是她所谓的家人。
从调料台走回去,用不上一分钟,时间却仿佛被无限倍的拉长,所有人的存在感都被放大,似要将人淹没在其中。
走着走着,南宛白手中忽然一空,料碗被人拿走了。
她始终低着头,能看到自己发白的手指在那一瞬间,又重新被血色充盈。
头顶响起熟悉的少年音,“怕掉啊?看那么紧。”
小姑娘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南宛白绷着得那根弦松下来,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吸了吸鼻子,声音压低小声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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