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豪流偶像(Iphigenie)

方艾朵的大半边身体被管线掩映，好像缺失了一样。方钰脸颊潮红，好像相当依恋方艾朵。嘴唇轻轻落在她的颧骨和鬓边。没有接吻，一方面是演员自身的问题，一方面是导演的设置，她对他来说太神圣和脆弱了。
最后他把手抚在她的脑后，温柔地注入。整个过程相当意识流，声音都很收着，全靠他表情（导演拍库鲁比和方钰完全是两回事，对他就很冒犯）特写表示。
似恍惚又带点痛苦，很轻微的变化，像一点点揉皱花瓣再展开。周令君嫉妒死了。演得这么牛逼我.操。
“毫无意义啊。”方艾朵说。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她的眼神很清明，依旧是欺诈一样的声音，没有任何病中的恐怖，微微嘶哑，但能让任何听的人感觉心脏化掉。方钰脸微红，为自己的失态。他坐起来想要帮她清理，方艾朵只是小幅度地摇头，“我无法怀孕的。”他就默不作声了。坐在旁边静静看她。
“做完了？”她说“走吧。”
方艾朵疲惫地闭上眼。
设置这样的台词感觉莫名其妙。“我无法怀孕的。”库鲁比却很坚持，感觉她是一个充满了女孩子气质的美少女，但可能是由于父母的影响，对婚姻和生育都非常悲观。考虑到她体弱，可能真没法生育也说不定。但苏沐对此明显知道很多，来片场后他神色总是有点沉重，这沉重也带到了他的角色里。
工厂中的场景出现在监控屏幕中，两人身体交叠，研究人员围成一圈观测着数据。她身上插了那么多管子与电极片，不是为了维持她的生命，起码不全是，更多的是为了检测她的体征。甚至其中有几条线如果方钰试图揭开，就会发现和她连接的地方带着长长的针，深入人体，一点都不比她打过的肌肉撕裂针要浅。研究人员都没在意屏幕，总裁倒是站在屏幕前看，但脸上没表情。
“做这个是为了收集数据：情感，性。”他说。强.奸不算，论做.爱方艾朵没和人做过，作为偶像的她是完美的，那些倾慕于她偶像的一面，并为此追求而来的人，她没法和他们发生关系。她一直痛苦于自己和表现出来的不一样。方钰知道她最开始的一面，所以她邀请了他。
“她挺喜欢他的。”总裁说。
“这一幕很难让人联系到【喜欢】。”旁边的人摇摇头“弗洛伊德认为一切都和性有关，但她好像连爱的能力都缺失。”汇报的研究主管随口说。
“你以为人们为什么喜欢她？”总裁奇怪地看着他，“就是因为这种缺失啊。”
“这里有谁是真正懂得爱的？”
方钰离开后，总裁拿过麦克风对她说“已经结束了。”声音响彻整个建筑，方艾朵没有反应的躺在金属台上，眼睛半垂着，突然像是想吐一样用手肘撑着起来，脸凑到旁边，但她太虚弱了，刚起身一点就又倒回去，身体开始小幅度颤抖。
研究人员惊呼，在面前的屏幕上开始出现波，一上一下起起伏伏的波。
方艾朵开始发抖，近景从上往下拍，女明星全都讨厌这个角度，导演尤其把她拍得像条砧板上的鱼。库鲁比能容忍这种对形象的诋毁可不多见。不过这个场景镜头语言是美的，就好像大师去画一个腐烂的苹果。方艾朵抖得厉害，突然呜哇的张开嘴，有血涌出，渐渐遮盖了口鼻，一路淌到金属台上，在苍白身影上很鲜艳的一小摊。
她周边很多管子上环绕着电流，之前在咖啡店给方钰介绍的时候就说过上载技术会用射线去破坏人体，所有数据已经补全，现在他们开始往内释放射线。
方艾朵去世的新闻还是上了报纸，头条，铺天盖地。人们没像方钰说的一样随便就让她从回忆中淡化。尤其是后面有媒体报道她退圈前处理了所有的资产，捐赠了出去。这里镜头又回到签订婚前协议的那一幕，伴随着员工们的议论，镜头聚焦在合同上，终于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关于上载ai化的自愿签署。
如同方艾朵一开始说的，“就像遗体捐赠”，实际上就是按照那个的格式改的。总裁将这一点向大众披露，出现在新闻里的他手捧着一个盒子，他在最糟糕的时机宣布了自己和方艾朵的婚讯。连记者都为之哗然。
“我没有举办婚礼，但确实结婚了。我的妻子现在就在这里。”他举起黑盒。
他手上的是AI化必须的一些硬件，原本一个正常的人类被异化再压缩成一个盒子，但是法定意义上是他的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家都搞不明白。作为AI确实应该有一个关系人，避免她在死后无止境的被压榨（继续运转？）下去。一般是认为工作的报酬先用来偿还生前的贷款，包利息和通胀，剩下的部分以分成的方式给予关系人，在关系人死后ai就迎来了真正的死。永眠。
亲属关系和婚姻关系都行，有关系人的担保就能赋予ai人权。但关于总裁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家众说纷纭，剧情外的周令君就好想说一句，老哥你性.癖真怪。
最后拍总裁的独白，他一个人坐在高楼窗边，透过窗户看外面，玻璃映出他的影子，也映出他后面空空荡荡的室内。
“她说爱我。”他突然说。总裁那天的我爱你，可能只是方艾朵对他说的太多了，一种无意识的映射。方艾朵对很多个人说过爱，对粉丝、呼吁捐款新闻中的“弱势群体”、成为联合国代表后的全人类、方钰、甚至对经纪人都半开玩笑半是为了恶心他的丢过飞吻。大家认为她天性热情，像玛丽莲梦露。但总裁说“那个人可能真的爱着整个世界。”
“她是不是并非无法爱，而是爱的目标太宏大了，所以被她爱的任何人都感觉不到，完全没法为此满足呢？”
“高.潮和唱歌的时候，她的意识会飘向上空。”他咀嚼着她对方钰的话“那时她肯定和全人类连接在一起。”
镜头继续拍玻璃，能看出倒影中多了一个人，有人从门口朝这边走近，并且手上拿着武器。来者不善啊，看到这里的观众会挑挑眉，而总裁则毫无异色。
这人之前出场过几次，是总裁身边的高管，也是方艾朵的粉丝，为她保驾护航，摆平了一些麻烦。
高管控诉上载是对人类的异化，说“你活着杀了她。”他看到了作为机密实验资料的方艾朵身体被射线破坏的视频，内心已不是血泪可以形容的了。而总裁说“当然是活着。”
就连导演拍这个的时候都有在想‘非要这么装吗？’库鲁比对这个剧情却一直很坚持，感觉他好像根本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这样子到底是怎么做的大公司的总裁？
他说可能是杀了作为人类的她，但她没有死，现在依然活跃。她是第一个使用上载技术的人。上载因其特殊性，非常罕见的连推广都没有，就先令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法律，方艾朵完全自愿，作为集团掌权人的妻子参与了实验，这对其具有推动作用，也可能有象征意义吧。
总裁漫不经心地说她会是所有TAI之母。“科技进步比我想象的快，一旦越过奇点，那就不是人类可以预测的了。现在已经是官僚的处理速度太慢，我有在想是不是根本就不需要让人去签订合同死后工作，有方艾朵一个母体，就可以和其他的数据兼容，产生新ai分支...孕育出子嗣。”
他语气平淡，但话语中蕴含着狂气，感觉这人从根本上就扭曲了，就连高管都松了手，握着的金属球棒（能经过这地方的安保带进来的，不会是什么高科技武器）也砸落到地上。如果按照总裁那种莫名其妙执着的性格，感觉他在看窗外的时候，身边就会有一个小黑盒子，“妻子一直陪在他身边”，但这里却没有。
镜头扫过一圈空荡荡的家，家具很少，倒是有很多技术宅风格的奇怪装饰品，看上去像机械装置。画面突然整个变黑，准确来说是室内整个暗下来，随后闪烁起了熟悉的红光。
整个房子就是放大后的黑盒。
他们身处方艾朵之中。
她的投影出现，不再是蓝色半透明，活生生的，就是原本的她。她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在那个笑容中，高管再也没有力气，双腿一起跪倒在地上。总裁静静看着，又转头去看窗户，但不再凝视窗外的景色。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苏沐的个人发挥，他的眼睛慢慢落在了玻璃倒影中方艾朵的面容上。
之后镜头回到经纪人，他已经失去了第一次和方艾朵见面时那一种上位者的感觉。压迫感、强大、因占有社会资源而带来的骄傲都已经无影无踪，他看上去完全是一个上班族，还是最悲惨的那种，因为他被解雇了。
先是弄丢了方艾朵，然后方钰也在某次‘寻找自我之旅’——还是他主动递的卡片介绍地址——后解约了。他被指责【因为你的无能和愚蠢而搞砸了一切】。
或者说方艾朵并没有被弄丢，她没退出娱乐圈，现在还成为了他们最有力的敌人，他觉得这才是自己被解雇的原因，不是【无能和愚蠢】而是【搞砸了一切】。
很快要被裁减的估计就是整个经纪人部门或者说是娱乐公司了，不，还是说整个娱乐行业都会被冲击？被冲击才好呢，那群无能、愚蠢（比之自己更加加倍）、还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经纪人出来时只提了一个箱子，真是被打包丢出门，他脚步气冲冲的，和第一次出公司时形成鲜明对比。第一次他就算面对竞争对手（比自己更加年轻、有能力、帅气，按方艾朵看法，叫竞争对手纯属他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冲击也还保持着基本仪态呢。他说自己再也不想回去了，又说“那个疯子”，疯子指的是方艾朵。
无论如何，从走廊的那个对视来看，他是知道她的打算的。
一开始也是他积极为她穿针引线，虽然当时他只以为是给她接下一个代言，最过分的想象也不过是她会跟总裁搭上，毕竟两个人都这么年轻，世界上又一大半人都钦慕于她。但剩下的事情绝对脱离他掌控了。
今天好像在举行什么庆典，各处堵车，他坐了半小时的车，只走了十几米不到，就受不了的下来了，拎着包想换乘公共交通。却途经一个电器店，正对着行人的橱窗里放着台播放器，屏幕中穿着粉红色衣装的偶像在歌唱，如梦似幻，年轻人纷纷驻足观看。
这幕几乎带有时代倒退的倒错感，就连经纪人都觉得【一群人聚在商店电视机前面看节目】是他祖母那辈的事情了，可他们的打扮对比起经纪人不知道新潮到哪去了。那位歌手就是有着如此魅力。
就算被赶出了公司，他自己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经纪人也依旧有着敏锐的嗅觉和对‘有潜力的新星’几乎疯狂的渴求。他当时是怎么发现方艾朵的？这一幕好像是那次的重演，接下来他要再捡回一个超级偶像然后扬眉吐气......但在这里他只是站住，犹如石化，像被蛇定住的青蛙。
怎么样都不可能忘记这个歌声的。
行人顺着她的声音摇晃，从扭动中露出的空隙，他看见了他们痴迷的偶像长什么样。倾国倾城，大众眼里和客观描述都是如此，而在经纪人眼里，她只是一个大号热水瓶。
此处加入特效，方艾朵摇晃着，又伸开手臂给了观众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屏幕一闪，她的形象被一个热水瓶替代。近日的遭遇让他深感自己好似书中人，还去补了《虚拟偶像爱朵露》，“雷兹怎么一直对着那个铝制的大号热水瓶抛媚眼？” ，书中这句台词他印象深刻。
他把这句话说出口了，热水瓶，随即被旁边人揪起衣领，“我揍你哦。”
那是一个看起来能打死他的年轻人，经纪人好歹也是见过场面的，他被拎起，还被抖了一下，这么能让人丧失反抗勇气的场面，他都能抬起头傲视他。
但他随后看见那人背后的人群。他们也朝他看过来，面无表情，酝酿着一种不友好的氛围。他就又低下头去了。
忘记她在当今大众中的地位了。
方艾朵结婚前就是在全球具有影响力的明星，婚后，准确来说是AI化之后（和周令君一样，他扮演的经纪人对此也只是觉得老兄你性癖好怪）影响力更是翻倍。群众比之前更爱她，他都觉得毛骨悚然，想大众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一个正常的人类，不过全是ai也不行，以前虚拟偶像也很扑街的。
他们就想要一个人变成那样子，把羔羊在祭坛上活活摔死，然后再去喜欢她。
高管说总裁是活着把方艾朵杀掉的，经纪人不知道这话，知道的话他应该会说大众都是活着把方艾朵杀掉的。报道中她袖子上的针液、她和完美偶像截然相反的暴力丑闻、被扒到烂的她的过去、多次住院......大家对此视而不见因此方艾朵可以继续演艺事业，以前他觉得放松。认为是运气和公关部门的作用，他毕竟投靠了个大公司！现在觉得简直是集体犯罪，所有人都假装看不见房间里的大象。距离耶稣的事迹两千多年了，而现在仍然有人活着被钉上十字架，全部人都默不作声，她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她死后要给她编造什么神话。虽然说‘那个疯子’，但经纪人已经开始觉得方艾朵还是疯着比较好。
但他在想她到底是死于自己的疯狂，还是被大家推着殉教？
歌声依旧，屏幕上的方艾朵的粉色打歌服感觉至少是上世纪80年代的，经纪人想说老掉牙，但莫名又和本人契合，给人一种不会随时间衰退的感觉，她、它的存在是否也是亘古不变的？可以永远这么完美下去，所以人们反而很喜欢。他又被摇晃着威胁了几句，经纪人想事情却被认为是刻意无视，年轻人给他脸上来了一拳。他舌头抵着被打松动的牙齿，嗅到血腥味。
没人来救他。操，不是说这是安全度前五的城市？这群狂信徒，好，那巡逻队呢？什么时候来。他想，屏幕上的方艾朵完全无视了面前的冲突，或者说就是为了安抚下这场争斗，对大家露出了笑容。
他余光瞥见了这个笑，纯粹的美丽，比生前更胜，一瞬间让经纪人怔住。她对外面叫出了大众的名字，杰克、梅西、艾露比......经纪人听到了自己的，但是应该不论是谁都只会听到自己的名字吧。这真的不需要去追究那些APP的用户资料泄露侵权吗？
她说“我爱你，我永远爱你。”这声音有魔力，她的出现足以消弭一场战争，年轻人松手，经纪人跌坐到地上而年轻人完全没再在意他了，就这么盯着屏幕。
他的眼中已有泪花。
经纪人也盯着屏幕，他没像那群狂信徒一样——受圣灵感召、双眼含泪、内心充满对世界的爱——嗨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群体幻觉（group delusion）了吧？？他神色喜怒难明，“这都是电脑特效”，他告诫自己，说出声了也没再挨打因为已经没人在听他了。但牙都快被打掉了还能自言自语，这很反常，所以很难说经纪人到底有没有被打动。
城市上空依旧有无穷无尽的广告，飞行船经过，轨迹交织，其中一艘在他们上方垂下幕布，经纪人抬头看，幕布中先是一片虚空，在虚空中不断拉近穿梭，能够追溯到银河系的小小地球，再放大，能看到一个个行人（莫名的肖似现在经纪人所处场景！）在路上穿梭，神色兴奋，他们手上的终端也好视野投屏也好甚至是手机，上面都是方艾朵，但都穿着不同的衣服，嘴里叫着着不同的名字：杰克、梅西、艾露比......甚至连神态都有轻微的不同。
广告介绍着这项新商品：“脱胎自知名女星方艾朵，得到了卡巴拉财团的技术支持，将其下载到任意设备中，就能生成只属于你的完美偶像。”这里偶像说的是idol，英文。经纪人莫名想起圣经中【不可跪拜那些像】。主持人慷慨激昂，“只属于你的完美偶像。”还重复了一次广告词。
他话语中的情感之激烈，已经脱离了敬业范畴，简直像传教，一派好心，急于给无信者普及他的神，再不被福音笼罩他们不是太可怜了吗？感觉就算他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完美偶像】也不奇怪。经纪人没再叫她方艾朵，她已经异化成了商品。
经纪人没有表情，往上看，眼瞳映出幕布广告的变化，他眼中光影摇曳，简直像闪烁的泪光。
此时广告已经接近尾声，重又从街上的行人缩放，先是变成全球地图，一大片标红显示【完美偶像软体推广的区域】，然后继续缩放，变成蓝色的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