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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县令,被迫登基(红叶似火)


“陈大人!”大家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云州,“您这样会引起城中恐慌的,这……这样咱们还怎么守城?”
陈云州扫了他们一眼:“就城中现在这情况,还说什么恐慌不恐慌的?通知下去吧,能走一个是一个,至于守城的事后面再说,时间紧迫大家都去忙吧。”
见陈云州坚持,这些官员只能失望离去。
人走后,郑深担忧地说:“大人,您……您这是何意?您是打算投降吗?这……若是朝廷以后收复了庆川,怕是会问责大人。”
陈云州淡淡地说:“不着急,先看看。即便要守城,在敌众我寡,形势不利的条件下,先淘汰掉一部分意志不坚定的人也是好事。”
这也相当于是对城中百姓的一种净化,走掉那些意志不坚定的,还有非常怕死的,留下的要么是舍不得自己的家乡,要么是无处可去的,为了自己的家园,他们会奋力拼搏。
至于投降,陈云州还要仔细考虑考虑。
他没有忠君的思想,至于爱国,大家都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人人都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这葛镇江是个明主,那投降又何妨?
免去一场兵灾,能挽救无数人的性命,这些可比什么名声重要多了。
不过现在还不清楚葛家军的品行,也不清楚葛镇江此人是否靠谱,还不能轻易做判断。
朝廷的告示一出,果然在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些怕死的商贾、大户当即收拾细软出城逃走。
也有一些普通百姓跟着出城离开。
一时间,四个城门,都是出城的马车、牛车,还有背着大包小包步行的男男女女。
庆川城内乱成了一锅粥。
一直没寻到机会接近陈云州的童良三人也急了。
“葛家军要打过来了,大哥怎么还不脱身?府库中那么多银钱,咱们带几车走,回去都吃不完了,大哥在想什么啊?他不会是当官当傻了吧。”童良头痛得很。
阿东也不劝他回去了:“良哥,不行咱们今晚潜入知府衙门找大哥吧。”
童良瞪了他一眼:“你有知府后衙的舆图吗?你知道大哥住哪儿吗?你进去连方向都摸不清楚,怎么找?你就别添乱了。”
“阿南,你回一趟山上,将这事告诉林叔他们,庆川府要乱了,咱们山寨也要做好准备。”
虽然他们的山寨地势高,易守难攻,而且寻常人很难找到,可该做的准备也得做。
阿南点头:“好,那我回去了,你们俩别吵了,尽快想办法劝少主离开庆川这个是非之地吧。”
“知道了,大不了,我直接去衙门见大哥。”童良发了狠。
现在事态紧急,再不走,等大军围城想走都走不了了。
而且现在城中混乱得很,衙门估计也不太平,他这时候找上去那郑深估计也顾不上针对他们。
不过还没等童良实施这个计划就看到了陈云州骑马带人出了城,他赶紧和阿东跟了过去。
陈云州直接去了庄子。
庄子上的人也听到了风声,个个也很害怕,还有几个趁乱悄悄逃跑的,乔昆将此事汇报给了陈云州。
陈云州摆手道:“走了便走了吧,去留随意,不要勉强,你统计一下,想走的就让他们走,卖身契自动作废。若是愿意留下的,将纺纱机、织布机,还有布匹、粮食、种子、铁器等等全部带回庆川城中。另外,我们冶炼钢铁,做球轴承的路子全部毁了,人走后,工坊中的工具都不要留,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通通毁了,你最后还要检查一遍。”
他不能将这些技术留给葛家军。
如果葛家军可投效,这些也是他们谈判的资本。若不可靠,这些先进的技术更不能给他们,助长他们的势力。
乔昆诧异:“大人是让我们全部搬回城中?”
陈云州点头:“最近有不少富户逃出城,留了空院子,官府征用了,郑先生已经将院子准备好,可接纳你们。你们都搬进城中,等这次的事过了之后再出城。”
留在庄子上,没有任何防御,葛家军一来,他们通通都得沦为俘虏。
乔昆欣喜地点头:“是,多谢大人,小的这就去安排。”
庄子上的人知道陈云州是特意来安排他们进城的都非常感激,连忙收拾了起来。
随后陈云州又单独见了刘春,交代给他一个人物:“你现在带着人,分为几支小队,到庆川城外各村庄通知百姓,葛家军要打过来了,让他们带着粮食木柴进城,时间要快,务必在十日内进城,十日后城门将关闭。”
这些城外的百姓也很危险,乱军打过来他们无处可躲,只有听天由命,如今城中跑了不少人,腾出了很多房子,正好安置他们。
刘春连忙应道:“是,小人这就出发。”
陈云州办完了事,看了一圈地里绿油油的油菜,还有庄子上新建的房屋,叹了口气,带着柯九准备回城。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裳,低垂着头做庄户打扮的男子抱着一堆凌乱的布料跑过来,一不小心撞到了陈云州的怀里。
力道极大,撞得陈云州都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柯九赶紧扶着陈云州的肩膀,怒斥道:“你是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对不起,对不起,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知错了。”那人似乎是很害怕,头压得极低,声音似乎都在发颤。
也不是什么大事,陈云州摆了摆手:“没事,下次小心些。柯九,让他走吧。”
柯九这才让开,还叮嘱了一句:“以后走路小心点。”
那人似是极怕他,连声应是,然后飞快地跑了。
陈云州没将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他背着手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启程。
车子启动,陈云州弯腰拿起水壶,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这时,一封信竟从他的衣服中掉了出来。
他身上怎么会有信?
陈云州谨慎地捡起信,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刚才撞到他那人塞的。
那人撞得很用力,陈云州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被撞得发疼的胸口上,完全没留意他的小动作。
现在想来,他抱那么大一堆凌乱的布料怕也是为了给塞信做掩护。
这是什么人?为何要用这种方式给塞信给他?
陈云州举起信,观察了一番,信很薄,里面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他这才打开信封,低头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张折叠好的白纸。
陈云州取出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段话:大哥,这几年辛苦你了。如今葛家军要打来了,庆川城中乱成一团,正是咱们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今晚你将守在府库的衙役调开,咱们干完这一票大的就金盆洗手。
明天中午,我们在城外七里亭旁边等你一起回山上,你想办法甩掉那几个跟屁虫。要是甩不掉,就带出来,让弟弟帮你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哐当,马车里突然传来一阵碰撞声。
柯九闻声吓了一跳,连忙让车夫停下马车,然后回头问道:“大人,发生了何事?”
马车里传来了两声咳嗽,紧接着响起陈云州平稳的声音:“没事,我不小心打翻了水壶。”
“那让小的进来收拾吧。”柯九记得水壶中有半壶水,现在肯定将马车里都弄湿了。
陈云州当即拒绝:“不用,让马车掉头回庄子,不,算了,回城吧。”
听出陈云州话里的犹豫,柯九问道:“可是大人的衣服弄湿了?不若让小人回庄子给大人寻一件干净的衣服过来吧。”
他们刚出庄子,才走几百米,他跑回去也很快。
陈云州现在哪有心思换衣服。他本来想着回去找刚才塞信给他那人,但仔细一想又觉不妥,那人乔装打扮,他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楚,上哪儿找去?
而且他没记忆,找到对方能又能说什么?
既然不能,那现在回去找也是白忙活。
陈云州拒绝了柯九的好意:“不用,只湿了一点点不严重,先回府衙吧。”
“好。”柯九赶紧催促车夫快点。
听到外面继续传来车轮压过马路的嘎吱声,陈云州稍稍松了口气,也不管那打翻在地上的水壶,他将信重新掏了出来仔细仔细,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错地看了一遍。
白纸黑字,这上面每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他却感觉自己念了十几年书的脑子都不够用。
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纸上的字还在,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他眼花看错了,
陈云州紧拧着眉头,盯着信看了又看,会不会是有人搞错了?又或是谁故意搞出来的恶作剧捉弄吓唬他的?
藏头露尾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多半是骗他的,这信上的话不能信。
他用力将信纸揉成了一团,很想就这样将自己骗过去,但过去的种种被他忽视的疑点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中。
当初齐项明从京城找来的人,一口咬定他不是陈状元,是个冒牌货。齐项明那么精明的人,若无证据,怎么可能用这样荒谬的理由攀咬他。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哪个状元郎如此穷酸,千里赴任,身边连个随从仆人都没有的?苏轼贬了又贬,身边还跟着个朝云呢。
还有他这身无师自通的高超武艺。
无论是读书还是练武,都是极耗时间的,能精通一样已是不易,更何况两者都学到极致!
“大人,到府衙了,您先回去换身衣服吧。”柯九的声音打断了陈云州的思绪。
他将那封信放在了袖袋里,然后掀开帘子下了车,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换衣服。
换好衣服后,陈云州并没有出门,而是坐下来将信展开,重新又看了一遍。如果他不是那位惊才艳艳的状元郎,那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真是太可笑了,他自己就扫荡过一个山寨,捣毁了土匪的老窝,结果到头来,他自己也是土匪。
贼好捉贼,命运可真喜欢跟人开玩笑。
陈云州倒不是嫌弃土匪的身份。
好歹占了对方的身体,捡回了一条命,多了一次人生,做人不能太贪心。
但能不能让他早点知道真相。
如今他冒充那位状元郎的身份都快三年了,怎么收场?
尤其是现如今庆川这种状况。
陈云州光是想想就头痛,若是早知道原身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冒充堂堂状元郎,说什么他都不会拿着那份任命书去庐阳上任。
他不做官,做点买卖,买个大庄园,当个富家翁不好吗?
冒充朝廷命官,这可是砍头的大罪。
陈云州将信放在油灯上,看着上面的字迹化为了灰烬,忽地想起他曾经委托郑深帮忙调查过他的身份。
陈云州当即起身,在房里找出了那份卷宗,打开仔细一看,当即发现了端倪。
这份资料上的状元郎的情况跟他完全吻合,会武艺,性情开朗,重情义……
简直就是对照着他写的。
可笑他当时竟还真的信了,半分都没怀疑。
别的不说,单在朝廷上直言进谏,顶撞皇帝,那就跟他的脾性不符。
换了他,就算要救人,那也不会自己傻头傻脑地冲上去。找那位盛宠的贵妃娘娘在皇帝吹耳边风,让他放朱家一码,怎么都比自己出头有用。
郑深跟他朝夕相处近三年,京城又有人脉,不可能毫无发现。
可郑深为何要骗他?
骗他对郑深有什么好处?
两人处了快三年,亦师亦友,关系也是真的好,郑深还为了帮他,连官都不做了,若说郑深想从他身上谋取什么,也说不过去。
郑深真想卖了他升官发财,那早就上书朝廷,揭穿他的身份了,何必等到现在都还不动手。
陈云州想不通郑深煞费苦心编造虚假的卷宗骗他的目的。
“大人,郑先生来了。”柯九在外面道。
陈云州这会儿是真不想见郑深,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质问对方。
深吸一口气,他竭力用平时的语气说:“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让郑先生去找陶大人吧,有事让陶大人拿主意。”
柯九闻言有些急了,忙问道:“大人,您哪里不舒服?可要小的去请大夫?”
陈云州咳了一声:“不用,就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好,有事您叫小的。”柯九轻声说道。
然后回头不好意思地看着郑深:“郑先生,您看……”
郑深没为难他,蹙眉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大人出门时都还好好的。”
柯九低声解释:“回来的路上,大人在车里不小心打翻了水壶,弄湿了衣服,可能是着凉了吧。”
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穿着湿衣服从庄子上回来确实可能感染风寒。
郑深立即吩咐他:“那你留意着点,要是大人睡一会儿还没好就请大夫。我去吩咐厨房给大人煮点姜汤驱寒。”
“是,郑先生您去忙吧,大人这里有小的看着呢。”柯九知道最近衙门事情多,连忙说道。
郑深点了点头,转身出去继续忙活了。
忙到傍晚,吃饭的时候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不见陈云州的踪影,郑深不禁有些担忧,起身又去陈云州的院子。
到了院子里却见陈云州的房间灯已经灭了,黑乎乎的,柯九守在外面。
他上前问道:“大人的身体还没好转吗?可请了大夫?”
柯九摇头说:“没有请大夫,傍晚时小的见大人状况好多了,还吃了两碗饭,如今刚歇下。”
这么早?
郑深眯起眼看了一眼陈云州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陈云州精力旺盛,从未有过天刚黑就睡觉的,哪怕是没有公务忙,他也会在书房看书到亥时才回房休息。
如今这种多事之秋依陈云州的性格,不可能这么早就睡。
郑深感觉,陈云州似乎是在有意回避他。
郑深仔细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惹人厌的事。
想不通他命人叫来车夫,询问陈云州今日的踪迹。
车夫如实回答。
郑深听完后更不解了,只是去了一趟庄子而已,为何大人会不愿意见他?想不明白,他最后只得吩咐孔泗留意陈云州的动静。
陈云州其实并没有睡觉,他就是单纯的不知道面对郑深这个照顾他良多,却又欺骗了他的人。
经过半天时间的思考,陈云州已经接受了自己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
他的身份经不起推敲,尤其是南方如今的动乱情况,朝廷迟早会派兵过来平乱,到时候很可能会有京城来的官员,迟早会识破他的身份。
所以庆川不能留了。
至于跟写信这人回山上继续做土匪?
那肯定也不行。
他可是根正苗红的扶贫干部,党员,哪能上山落草为寇,所以明天的约是不肯赴的。
如今只能趁着他的身份还没暴露,赶紧跑路,编造一个身份混入逃难的百姓中,现在兴远州、桥州、庆川都有兵祸,无数的百姓逃离,官府陷落,那些户籍资料有很多遗失损坏的,他编个农山县的身份,也没法查证。
正好葛家军要攻打过来了,他这时候跑路,别人只会以为他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不会怀疑到他的真实身份上去。若是传回朝廷,朝廷也只会治他的罪,不会牵连到陶建华、郑深他们。
只是他这么一走,庆川这么个大的烂摊子就要丢给陶建华他们了。
想到这里,陈云州不禁有些愧疚,犹豫起来。
但第二天发生的一件事瞬间让他下定了决心。
次日,衙役来报:“陈大人、陶大人,殷都监昨天傍晚带着几百士兵逃走了,如今他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值钱的东西也全都不见了。”
陶建华气得直拍桌子:“好个殷逊,乱军都还没打来呢,他竟然撇下了全城的老百姓,带着几百士兵跑了,他还是人吗?混账东西,要让我抓住他,我非得宰了他不可。”
“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可派人去追了?”
衙役苦笑摇头:“没有。昨天城门快关的时候他才带着士兵过来,说是有公务要出城一趟,守城的士兵不疑有他,也没敢拦。直到今天一直不见他到衙门,白都头有事要请示他,就派人了人去他家,这才发现他家早就空了。”
也就是说,殷逊的跑路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如今都快过去十个时辰了,他们上哪儿追去?而且殷逊可是带了好几百人,若想将他们追回来,至少也得派出几百个人去追才有可能。
陶建华气得半死:“算了,不用追了,你下去吧,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了。”
衙役安静地退了出去。
陶建华抬头这才发现陈云州今日罕见的沉默, 竟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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