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看看。”吴炎睁开眼,紧皱着眉头接过信拆开,等看完后,他脸上的沮丧、焦虑一扫而光。
“哈哈哈,陈大人仗义,天佑我桥州,陈大人此等大恩,我没齿难忘……”
他高兴得语无伦次。
翟鹏名诧异地看着他:“大人,庆川那边有什么消息?”
吴炎将信直接递给了他:“陈大人可真是咱们桥州的福星,救命恩人啊。有了这些粮食,桥州百姓就能挺过这个冬天了。”
翟鹏名看完信后也如释重负:“陈大人大义。大人,下官这就让衙役去下发通知,咱们修路,灾民凡是身体健康的,都可去修通往庆川的路。”
“好,这条路一定要好好修,不能辜负了陈大人的信任。对了,陈大人派人送来的土豆也赶紧让百姓种上,来年春天就可收获。”吴炎也一扫先前的颓废,站起身说,“这事你安排,我得亲自去一趟庆川,向陈大人当面致谢。”
翟鹏名没有异议:“是,大人放心将府衙的事交给下官就是。”
“公公,这是十里香研发的新菜,用水果木炭烤出来的鸭子,有股独特的芬芳,而且火候掌握得非常好,外酥里嫩,你尝尝。”郑深热情地招待鲁公公。
这段时间,他白天几乎都陪着鲁公公在城里逛,吃饭喝茶看戏。也得亏这位鲁公公是个阉人,不然估计还要去青楼招待他。
时间长了,郑深这样好性子的人都有些吃不消。
鲁公公看着面前这只色香味俱全的烤鸭,很是满意,撕下一条鸭腿啃了起来,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每逢遇到好吃的东西都是这样。
郑深笑呵呵地拿起筷子夹旁边的小菜,心里舒了口气,总算可以稍微歇会儿了。
吃过饭,两人又去听戏,一直到天黑才回去。
陈云州看到郑深时,发现他跟霜打的茄子一样,顿时有些愧疚:“这段时间辛苦郑叔了,不若另外安排个人陪着他吧。”
“不辛苦。”郑深摆了摆手,环顾四周一圈,悄声对陈云州道,“咱们去书房聊聊。”
陈云州顿时明白他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去了书房,陈云州让柯九守在外面,然后问道:“郑叔想跟我说什么?”
郑深指了指京城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今日鲁公公无意中说漏了嘴,皇上的身体状况不大好。”
一个小太监都说不好,那恐怕是真不好,很多人应该都知道了。
陈云州想了想说:“这也未必是个坏事,以后我回京顾虑又少许多了。”
这皇帝可不大待见他,从这次所谓的嘉奖也看得出来。
郑深幽幽地看了陈云州一眼,有些发愁,以陈云州的这种折腾能力,只怕要不了几年就要进京,到时候太容易穿帮了。
罢了,这事还没发生,现在焦虑也无用。
他继续先前的话题:“但听说皇上比较属意贵妃之子。”
“那个三岁小儿?”陈云州挑眉,“不还有其他皇子吗?”
郑深轻轻摇头:“经过太子一事,皇上可能不信任……小孩子更放心一些吧。”
“放心?稚子抱金过市,就不担心他守不住?”陈云州不能理解。
要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那只能立他,但不是,皇帝还有好几个成年的儿子。
放着已经长成的儿子不立,非要立幼子,该说贵妃这枕边风厉害呢,还是皇帝疑心病太重。
历史上小皇帝登基的,除非太后特别厉害,不然都可能被权臣、外戚、太监等夺去权力,甚至是颠覆江山。而且就算太后厉害,小皇帝长大后,跟母亲之间也会因权力出现纷争。
他这么搞是何必呢?
郑深也有些担忧会出乱子:“好在咱们在庆川,应该不会被波及。我只是跟大人提一声,你心里有数就行。另外,我还从鲁公公嘴里打听到了一件事,皇上准备给公主赐婚了。”
“虞书慧要成亲了?”陈云州有些诧异,随即又道,“她也差不多到了说亲的年纪,不知赐的是哪家?”
郑深面露不忍:“安庆侯世子。”
世家之子,陈云州本想说这应该还不错,可看郑深的表情,觉察出不对,又问道:“这位安庆侯世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郑深苦笑着说:“前不久我得到消息,去年太子逼宫失败就是遭安庆侯出卖。安庆侯焦家曾是太子一派的中流砥柱,深得太子信任,他家本来没有爵位的,就因为这次的功劳才封了侯爵。”
陈云州先是诧异,继而皱眉道:“虎毒不食子,太子谋逆跟虞书慧无关。当时她在庆川,对此一无所知,更没有掺和到太子的计划中,皇帝竟将她许配给她的杀兄仇人,这……这未免太过分了。”
陈云州算是见识到这位皇帝恶心人的手段了。
他明知虞书慧与太子兄妹情深。虞书慧定然是恨透了出卖太子的安庆侯一家,他却偏偏要将虞书慧嫁给到安庆侯府,让她日日夜夜有面对仇人,甚至还要为仇人生儿育女。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这哪是父女啊,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郑深苦笑着说:“可不是。公主性情天真单纯,逢此大难,如今又要被安排下嫁给仇人,哎!”
他都不敢想象虞书慧现在是什么心情。
皇帝不待见虞书慧,将她丢去和亲,嫁得远远的,此生不再相见,也比这样作践强啊。
陈云州皱眉:“就没办法了吗?”
“皇上的意思,谁能更改?”郑深无奈地叹道。
陈云州没记忆,对京城的情况都是从郑深这里了解的,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几个重要的人,其他的一无所知,想帮忙都无从下手。
见陈云州愁眉不展,郑深反过来安慰他:“你也别愁了,公主不傻,兴许她能想到办法脱困。”
陈云州抬头看着郑深:“这话你信吗?她怎么可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皇帝和安庆侯一家。况且,因太子一事,京城权贵都避她避得远远的,也没几个人会帮她说话。”
当初他就是替人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落得流放的下场,大臣们又不傻,有几个会冒着贬官受罚的风险为虞书慧这么个遭皇帝厌弃的公主出头?
郑深没再说话,书房中的气愤很是沉闷。
少许,陈云州站了起来,拍了拍郑深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她终究还是公主,安庆侯府也不敢轻易怠慢她,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随即,他转开话题:“这个鲁公公还不打算回京吗?”
这都十几天了,他天天在庆川城内吃喝玩乐,一掷千金,跟纨绔子弟有得一拼。
陈云州倒不是心疼那点钱,只是觉得他在这里碍事,而且还折腾郑深。他们做事也不敢放开手脚,还得特意避着这人。
郑深苦笑道:“看他的样子还不想走。在咱们这作威作福当大爷,回了宫,他逢人就得下跪磕头当奴才,也难怪他不想走。”
可小鬼难缠,他们也不好直接撵这家伙走,不然他回去铁定会说庆川府的坏话,万一鼓动了皇帝就麻烦了。
好在这家伙只是贪图享乐,并没有其他恶习,不然陈云州会让他回不了京。
琢磨少许,陈云州道:“不行,得想办法将他弄走。郑叔,咱们这样……”
郑深听完后,直接给陈云州竖大拇指:“还是大人有办法,到时候不用咱们提,他自己都得走。而且我们还能握住他的把柄,他回去说话也得思量思量。”
第二天,郑深照旧带着鲁公公出去吃喝玩乐。
听戏的时候,旁边桌子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特别激动,看到精彩处,站起来又是鼓掌又是唾沫飞溅的,而且好巧不巧还喷到了鲁公公的脸上。
鲁公公这阵子被郑深奉承得非常舒服,哪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就怒了,站起来,抓住老头的衣领:“干什么?找死啊……”
说着用力推了老头一把。
老头往后一退,趔趄了一下,扑通倒在地上,很快他头顶的地方就冒出了鲜红的血。
看到这一幕,所有看戏的人全站了起来,不知是谁惊恐地扯了一嗓子:“出……出人命了……”
“报官,快,快去报官。”有人提议。
鲁公公吓懵了,哆哆嗦嗦地说:“杂……我,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不关我的事。”
老头的随从扑在老头身上痛哭,听到这话,愤怒地抬头瞪着鲁公公:“分明就是你害死了我家老爷,你还不承认,小的这就去通知我家掌柜的,一定要给老爷讨个公道。”
“对,杀人偿命,我们都看到了,是这个人害死了这位老先生。”
“是啊,陈大人最是公正不过,走,将他带去官府。”
茶客们不由分说,架着鲁公公就往官府衙门跑,郑深在后面拦都拦不住。
一行人直接将鲁公公送去了衙门。
陈云州听说这事,连忙赶了出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陈大人,这人害死了田老伯,你可一定要给他主持公道啊!”
“是啊,陈大人,杀人偿命,快把这个家伙抓起来。”
陈云州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先安静。来人,去茶楼将田老伯的尸体带回来,确认其死因,若无误再让家属领回去安葬,至于鲁……这位……”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百姓们义愤填膺地高喊。
陈云州为难地看着鲁公公,冲他眨了眨眼,然后下令:“来人,将他押入牢房中,择日再审。”
鲁公公被押了下去,陈云州又说了几句安抚人心的话,百姓这才散去。
等人走后,陈云州看了郑深一眼,低声问:“你上哪儿找的?我怎么看着有几张面孔有些眼熟。”
“庄子上的。”郑深笑了笑,“大人,接下来看你的了。”
“放心。”陈云州点头,转身去了牢房。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鲁公公看着四下逃窜的老鼠,吓得脸色发白。
他还是第一次来牢房,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有两只老鼠从他牢房中窜过了,不敢想象晚上要是睡在这地方是什么光景。
因此一看到陈云州过来,他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上前抓住铁栅栏,焦急地说:“陈大人,杂家不是故意的,杂家就只是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推。”
陈云州一脸愁容:“鲁公公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清楚。刚才我也听郑先生说了事情的经过,这事怪不得公公,是那老头身体差。只是如今出了人命,死者的儿子、侄子全到衙门了,守在外面这事不大好办啊。”
鲁公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焦急地说:“陈大人,陈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真的,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怪我啊,是他,是他自己摔死的,真不关我的事。”
陈云州凝眉思考了一会儿说:“鲁公公,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在庆川没几个人知道你的身份,对你的长相也不熟,我找个死囚的尸体顶替你的身份,就说你因为太自责,在狱中病逝了,这样外面的百姓就不会追究了,你意下如何?”
鲁公公六神无主,现在只要能脱身,他都没意见:“好,我就听陈大人您的。”
陈云州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只是发生这种事,以后鲁公公不方便在人前露面了,你只能躲在后衙。不过鲁公公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你尽管吩咐人去买就是,我会下令让伺候你的人守口如瓶的。”
背上了“杀人”的罪民,鲁公公哪还有心思惦记着吃喝啊。
生怕又出现变故,要给那老头偿命,他连忙摇头说:“不了,不了,陈大人,我这出来也许久了,该回京复命了,我明天早上天不亮就出城回京。”
“这……这是不是太匆忙了?公公不若多留几日,我都还没好好款待公公。”陈云州极力挽留。
可鲁公公说什么也不肯留下:“不用了,多谢陈大人。我也该回去复命了,不然我师傅该急了。”
“好吧,那下官就不强留公公了。现在外面人多,死的这位田老伯家在庆川也有点名气,未免被人看到,只能晚上放大人回去了,大人暂且忍耐几个时辰。”陈云州一副替鲁公公着想的样子。
鲁公公自是不愿意再留,可又找不到理由反对,只能答应。
到天黑之后,陈云州才让人放了他,将他接回客房,又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他:“鲁公公,事发突然,只有我们几个给你接风洗尘,请公公莫怪。”
看着满桌子的好菜,鲁公公感激不已:“陈大人哪里的话,杂家谢大人还来不及呢。”
吃过饭,陈云州又命人拿来一个小匣子递给鲁公公:“区区薄礼,不成敬意,鲁公公莫嫌弃。”
鲁公公打开,里面是一下子银光闪闪的元宝,估计应该有几百两。
“陈大人真是太客气,这怎么使得……”
嘴上说着使不得,手上比谁都快,鲁公公接了银子笑道:“陈大人爱民如子,收容诸多灾民真是辛苦了,回去杂家一定向皇上多美言几句。”
陈云州笑呵呵地点头:“谢公公吉言,等陈某进京,再去拜访公公,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吃酒,鲁公公可一定要赏光啊。”
鲁公公看着陈云州年轻得过分的面庞,又想到对方这段时间妥帖的照顾,觉得这人真是前途无量又办事妥帖,有心交好,便道:“一定一定,杂家在京城等着陈大人。”
做戏做全套,次日清晨,天不亮,陈云州和郑深还带人亲自送鲁公公。
出城走了一段,太阳高高挂起,时间不早了,鲁公公朝陈云州拱手道:“陈大人,郑先生,请留步。杂家盼着大人高升,京城再聚。”
陈云州随即停下了脚步,拱手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送了,鲁公公,一路顺风。”
鲁公公看着陈云州和郑深,还有点舍不得:“好,杂家走了,后会有期。”
陈云州和郑深站在路边,静静地目送鲁公公的马车远去。
不多时,一辆车跟鲁公公的马车擦肩而过,向他们这边驶来,最后停在了陈云州面前,紧接着里面钻出来一张熟悉的脸。
“陈大人,郑先生,你们怎么在此?送客吗?”
陈云州见是吴炎,拱了拱手:“原来是吴大人,送京城来的鲁公公。”
“京城……可是皇上嘉奖了陈大人?”吴炎激动地问道。
郑深叹气:“嘉奖没有,任务倒是有。我家大人上奏恳请今年少缴两成的田赋,一是给受灾百姓减免一部分田赋,二是作为赈灾粮发给灾民。谁料朝廷非但没允许,还派了这位鲁公公过来催促。”
吴炎脸上的笑容凝住:“那……庆川府送过来的粮食是从哪儿来的?”
郑深直接说:“留下的两成田赋。大人说了,咱们庆川不能乱,桥州不能乱,不能让两地的百姓饿死了。早前为了安置迁徙到庆川的近二十万灾民,大人已经拿了几万贯钱,让庆川粮商将能买的粮都买了。如今江南亦发生了水患,粮价涨了不少,有钱也没地方买了,大人只能截留了这批粮食。”
吴炎心中大受震动。
桥州发生天灾,他上书朝廷好几次,朝廷最后就意思意思地给了那么点赈灾粮,最后竟还是陈云州顶住了朝廷的压力给他们桥州提供了粮食,从而保证了桥州的安稳。
陈大人这可是拿着乌纱帽在为他们桥州着想啊。
吴炎感动不已,立即从马车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在陈云州面前,哽咽着说道:“多谢陈大人,以后你就是我吴炎,桥州百姓的再生父母。以后但凡我吴炎在桥州一天,桥州定以陈大人马首是瞻。”
陈云州差点呛到,不是,吴大人你好生说话,怎么搞得跟要造反似的。!
这次见面,吴炎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庆川府落座后,他就主动提起:“陈大人,你们庆川府还需要多少人?对性别年龄有什么要求?大人但说无妨,我们桥州都可提供!”
这是他要什么人,桥州就提供什么样的啊。
陈云州很是意外,跟郑深对视一眼,说道:“吴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吴炎苦笑着摇头:“没有,陈大人,是在下醒悟了。跟陈大人比起来,在下不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官,不能造福一方百姓,与其让他们留在桥州等死,不若让他们跟随大人,好歹有条活路。”
“至于明年的考核,我庸庸碌碌十几年,也该认清自己了,明年期满,我准备辞官回乡颐养天年。”
这位吴大人总算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清晰的认识。
不过陈云州并不打算再接收桥州灾民了。
这两年他们已经接收了二十多万桥州百姓,庆川府及其辖下的七个县加起来也才两百万人口左右,这一下子就多了十分之一,得先将这部分人安顿好,不然人太多容易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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