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州看到他立即皱起了眉头:“怎么还没走?”
柯九抓了抓头:“大人,虞姑娘说她带着人去找楚将军,让小的留下。还有,那陈状元说什么都不肯走,也还留在他的营帐中。”
“荒唐!今日之战结束再治你的罪。陈状元那里,让他安心呆在营帐中,若是守不住要逃,记得去将他捞上马。”陈云州不悦地瞥了柯九一眼。
柯九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至于其他,以后再说吧。
就在主仆二人说话时,外面已经响起了炮火声,还有士兵们的喊杀声。
陈云州出了营帐,拿起望远镜观望了一下,陈天恩他们这次带来的人不少,而且是有备而来,前面都是厚重的盾牌,弓箭没效。至于火炮,倒是有些作用。
可高昌人已经摸索出了火炮的规律,甚至大概算出了每一炮的间隔时间,还有大致落的位置,所以第一波炮火打击效果很好,但后面的效果就差多了,高昌人会努力避开火炮的掉落地点。
杜将军只得下令挪移炮口的位置,这样效果倒是要好一些,可每一炮连续的时间又延长了,起不到阻止敌军前进的作用。
很快就有些高昌军要攻入大营了,他只得安排了几个营的将士上前狙击这些漏网之鱼。
庆川军利用营地做防守,用火炮和弓箭阻击敌军前进的步伐,形成三道防护,跟高昌人打起了持久战。
陈云州观察了一会儿,高昌人进攻很猛,但人数并不是特别多,至少没有对庆川军形成碾压。
陈天恩和贾长明也是老将了,不会觉得仅凭这点人就能打下他们的大营吧?
这么下去,双方损失惨重,最后陈天恩他们也只能败走撤退。
陈云州不觉得,陈天恩他们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他眉心跳个不停,又派出去了一队斥候打探周遭的消息。
天麻麻亮,玛哈尔和朱宜年就带着三万骑兵出了城。
为免被庆川军发现,也为防止陈云州带兵逃跑,所以他们是从北城门出去的,然后打算绕到庆川军的后面再动手,可与陈天恩的人前后左右包围军营,一个落网之鱼都不放过。
行至半路,朱宜年忽然停了下马,叫住了前方的玛哈尔:“玛哈尔大将,末将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情况,庆川军除了火炮,还会在营地周围掩埋火、药,非常隐蔽,不小心踩中就会引起爆炸,咱们还是商议一下比较好。”
玛哈尔有些不悦:“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不早说?”
朱宜年歉疚地说:“对不起,我光顾着激动了,忘了上次中了敌人奸计的事。”
玛哈尔不再说什么,把几个将领叫了过来,大家凑到一起,他开口道:“朱将军,你最好将敌军的事仔细说清楚,不然……啊……你,你……”
玛哈尔还没说完,旁边的朱宜年突然拔了刀,出其不意地刺入了他的腹部,然后用力抽出刀,温热的鲜血溅了一地。
与此同时,朱宜年身边的将领、亲卫不约而同地拔刀,刺向了余下几个将领。
谁能想到自己人会突然对自己动手了,几个将领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中刀掉马。朱宜年面无表情,又是一刀补了过去,同时大喝一声:“杀!”
这句话瞬间开启了杀戮。
无数士兵突然就拔刀砍向了身边之人。
很多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瞬间,雪白的地上到处都是血,一片腥红。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避开了挥来的刀,大声怒骂:“朱宜年叛变了,中原人就是养不熟的狗……兄弟们,杀啊,杀掉中原人,一个都不留……”
并不是每个中原人都投效了朱宜年的。
这些人连忙摇头大喊:“不,不,我们不是……”
可太迟了,不管是中原人还是高昌人都将刀砍向了他们。
混乱,血腥,暴力……
这一幕在空寂原野上上演。
朱宜年宛如杀神附体,提刀毫不犹豫地砍向一个个高昌人,丝毫没有手软,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不为所动,继续向前。
惨叫声、痛骂声、哭喊声、求饶声在这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总算是停了下来,雪地中躺满了尸体,还活着的人也满身都是血。
亲卫看着朱宜年,低声说:“将军,有一部分士兵逃走了!”
朱宜年提着还在滴血的刀,看着还幸存的千余名士兵:“不用管他们,去庆川军大营。”
现在剩的这些人,全都是中原人,即便那些人不逃,他们回去也不可能瞒过右贤王,暴露已成既定事实了。
一行人继续往东,准备去庆川军的大营。
但跑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忽然看到了西边出现了一支军队,前方乌泱泱的骑兵,有上万之众,后面还有大量的步兵。大军跑路的声音,震得地面都有些发颤。
庆川军的援军来了!
朱宜年收回目光,下令:“走!”
庆川军大营这边,陈天恩忍不住看了一眼天色,虽然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晦暗,但他知道时间应该到中午了。
怎么回事?为何玛哈尔的大军还没有来?
这么下去,他们快坚持不住了。
这一上午,他们带出城的两万大军已经死伤一万多,现在只有几千人还在坚持战斗。
相较之下,庆川军占着地利和强大的火力、弓箭压制,要比他们好很多。
贾长明舔了舔干涩的唇,很是焦虑:“大将军,玛哈尔和朱宜年怎么还没来?这么下去,咱们都跑不了了。”
陈天恩如何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们现在要是撤了,耽误了正事,回去右贤王肯定饶不了他们。
“再等等,兴许玛哈尔将军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话音刚落,西侧出现了一支骑兵,领头之人赫然就是朱宜年。
朱宜年一身都是血,骑马疾驰到陈天恩身边,焦急地大喊道:“我们中了庆川军的埋伏,庆川军的援军到了,陈将军,先撤!”
陈天恩看着他们这狼狈的样子,又惊又惧,清楚今日的计划是彻底失败了,现在别说拿下庆川军大营了,弄不好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撤!”陈天恩急忙下令。
大军急速撤退,往西城门的方向奔去。
满身都是汗和血的杜将军松了口气:“敌军总算是退了,太难缠了!”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了西侧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喜色:“林将军他们来了!”
陈云州看了一眼高昌军撤退的方向,当机立断:“杜将军,你带人去给林将军领路,现在就去攻打西城门,速度要快,这次朱宜年恐怕要暴露了,一旦错过这次,咱们就得攻城了!”
杜将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翻身上马带了一队人马出去接应林钦怀。
军营中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幸存的将士们疲惫地坐在地上,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很多人又哭了起来。昨晚还睡在一个营帐中的很多兄弟都走了,半天的时间,就阴阳相隔了。
听到声音,陈状元忍不住从营帐中跑了出来,激动地问道:“赢了吗?”
陈云州点头:“没错,朱宜年应该帮了我们大忙,他很可能坑杀了大批要偷袭我们的高昌人,不然今天大营肯定会被攻破。”
陈状元立即四处张望:“他人呢?”
“回城了。”陈云州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陈状元人是呆了点,但并不傻,他看到陈云州脸上没了笑容,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回去有危险吗?”
陈云州没法瞒他,点头道:“高昌人很可能会怀疑他。”
一次可能是失误,但第二次呢?
朱宜年在对庆川军的战争中失误太多,造成的损失太大了,瞒不下去的,朱宜年现在回去很危险。
陈云州也正是清楚这点,所以才会让杜将军去找林钦怀,现在就攻城。
陈状元呆愣了好半晌,木木地抬头,望了一眼西城门的方向,忽然大喊道:“求求你,陈大人,让我进城,让我进城……”
陈云州无声地叹了口气,对柯九说:“你带人保护陈状元。”
陈状元连忙跟着柯九跑了。
柯九本来给他准备了马车,但他坚决拒绝,抓住缰绳,费了番力气爬上了马,然后冲向了城西。
朱宜年、陈天恩、贾长明带着残兵回了城。
守城的将士连忙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
这时,陈天恩忽然停了一下,竟谦让了起来:“朱将军,您先行!”
朱宜年赤红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好!”
说完骑马掠过陈天恩身边,扬起了手中的刀。
陈天恩早有准备,抬起手里的刀挡了上去,高声疾呼:“朱宜年背叛了,快,诛杀叛徒!”
刚才在逃回来的路上,他发现朱宜年的队伍几乎全都是中原人,一个高昌人都没有。陈天恩心里就生了怀疑,所以在入城的时候,才会让陈天恩先行,他的人断后。
但他没想到,朱宜年这么果断,见他生了怀疑,马上就动手了。
朱宜年这一刀仿若一个信号,瞬间点燃了城门口的战火。
朱宜年的人马、陈天恩的人马还有城门口的守军,厮杀在一起。
三方还没决出胜负,杜将军、林钦怀带着大军已追来。
见此情形,林钦怀知道是好时机,连忙下令:“冲!”
万余庆川骑兵冲了进去,瞬间扭转了战局。
陈天恩、贾长明见势不妙,无心再战,只想开溜,两人不顾自己的士兵还在奋战,掉头就想跑。
林钦怀看到陈天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提枪拦了上去:“陈天恩,你哪里跑!”
陈天恩一面提刀格挡,一面后退,想要寻找出路。
可随着自己人的一个个倒下,身边似乎都只剩了敌人。
他很恐慌,比刚才攻打庆川军大营失败还慌。
他意识到自己这么下去,恐怕是逃不了了,但他不想死。
“林钦怀,放过我,我帮你杀高昌人,我带你杀入高昌人右贤王的府邸中!”他一面艰难格挡林钦怀的攻击,一 面提出条件。
林钦怀冷嗤一声,提向他:“做梦,我要为大将军报仇!”
陈天恩的胳膊被划破,他又恐又惧,急急忙忙辩解:“不怪我,都是那昏君,是他,我就随意写了封折子,他就信了,还派人找我……”
“呸,若非你忘恩负义,构陷大将军,甚至是出卖军情,大将军他们怎么会死?”林钦怀又一枪直往陈天恩的胸口刺去。
这一枪气势惊人,宛如猛虎下山,霸道无比。
陈天恩心惊不已,单手抓住旁边还在跟敌人抗击的贾长明,挡在了自己面前。
刺啦一声,长破铠甲,深深地刺入了贾长明的胸口。
贾长明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天恩:“你……你……”
陈天恩像丢破抹布一样将他甩开,然后一夹马腹想要逃跑。
见状,林钦怀用力将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
长枪直直刺入陈天恩的后背,他身形一晃,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从马上摔了下去,侧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钦怀。
林钦怀一把抽出长枪,毫不犹豫对准他的脑袋又来了一枪,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这时候西城门的战事也接近了尾声。
陈状元骑着马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风太大,将他头上黑色的帽子吹歪了,他也顾不得,一边往城里跑,一边大喊:“朱兄……”
正要离去的朱宜年停下了马,回头看着陈状元苍白的脸,扯着嘴角笑了笑,沙哑地挤出两个字:“州弟,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陈状元不停点头:“好,好,我很好。朱兄,陈大人答应了,京城的事结束后,让我们去庆川,开设一所书院,天天伴随着朗朗的读书声起床,闲时登高望远,采菊南山下,吟诗作对,好不好?”
朱宜年深深地看着陈状元,重重点头:“好,不过我还有一事未完,州弟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陈状元张了张嘴,还想挽留,朱宜年却一挥手,然后骑马带着几个亲卫疾驰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街头。
林钦怀看了一眼,下令:“冲!”
大军随着他冲入城,直奔高昌人的大营而去。
朱宜年浑身都是血,左脸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也不管,一口气驾马抵达王府,然后翻身下马急匆匆地往里面冲,一口气冲进大堂扑通跪下:“统帅,末将无能,遇到了庆川军的援军,玛哈尔将军战死,陈天恩、贾长明也被庆川军留下。现在庆川军已从西城门打进来了,他们的援军数量非常多,统帅,现在就撤离吧。”
坐在上首的右贤王定定地看了他几息,问道:“你们带去的三万骑兵,都没能回来?”
朱宜年跪下认罪:“是,末将无能,请统帅先撤离,末将在后面断后。”
一日损失五万人,这对总共只剩不到十万大军的高昌人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右贤王站了起来,下令:“撤,从东城门出去,然后从北绕回西北!”
下面的人立即动了起来。
不到一刻钟,右贤王便带了亲信精锐,出了王府,就在这时,刷刷刷……密集的箭支从后方射来。
“保护统帅!”士兵们连忙将右贤王护在中间,一部分人上去迎敌,一部分人护着右贤王往城东冲。
城东是王石原的地盘。
王石原本来带领了十五万禁军,但在陈天恩带高昌人入城时损失数万,这段时间跟高昌人打消耗战,又损失几万,如今只有四五万人了。
眼看高昌人不管不顾地杀了过来,他当即带人去拦。
双方交战,右贤王大喝:“王石原让我们出城,本王无意与你为敌,你若执意不让,我这两三万人也只能死拼到底了!”
西城门今日的事闹得太大了,王石原早已听到了风声。
王石原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庆川军竟拿下了西城门,还打得高昌人节节败退。等他们入了城,下一个要对付的肯定是自己。
所以他这会儿也无意跟高昌人纠缠了。
王石原随即下令:“放行,让他们出城!”
右贤王松了口气,带着余下的将士直往城门的方向冲。
但就在时,一名禁军拉开了手中的弓对准了右贤王的头。
锋利的箭破空而来,就要射中右贤王时,后面的朱宜年察觉到了,飞身跃起,扑在右贤王的身上,挡住了这一箭。
高昌人发现异常,立即返身,提起武器砍向王石原的禁军。
王石原要疯了,他瞪了那刚才拉弓的士兵一眼,怒喝道:“放他们走,右贤王,再不走,你我都死在这里吧!”
右贤王回头,扶起眼神逐渐涣散的朱宜年,神色异常复杂:“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投效了庆川军,还要回来?
为什么要给他挡这一箭?
朱宜年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容:“当年是王爷救了我一命,今日还王爷一命……”
右贤王听懂了。
当年他率兵南下,杀到塞州城外,捡到了瘦得跟枯枝一样的朱宜年。
朱宜年被流放到西北服苦役,冬日生了病,就被人丢出了城。
右贤王路过看到他眼底强烈的恨意和求生欲,有所触动,将人带了回去。
今日朱宜年挡箭是为了偿还这一命。
坑杀数万高昌军,是因为他是中原人。
这人还真是算得清清楚楚。
“他们说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还真是没错!”右贤王愤恨地说。
朱宜年嘴角溢出大口的鲜血,他笑看着右贤王:“王爷,庆川军要追来了,你快走吧!”
“王爷,庆川军追来了!”属下也提醒右贤王。
右贤王放下朱宜年。
朱宜年躺在冰冷的地上,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白雪,但他的嘴角仍旧洋溢着笑容,眼神眷恋地仰望着这片生养他,曾看了二十多年的天空。
右贤王翻身上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朱宜年,驾马狂奔:“走!”
朱宜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四周传来了激烈的战斗声,兵器相接的声音,还有嘶吼声、痛呼声……
一幕幕是那么的熟悉,但他倦了。
朱宜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无声地说:抱歉,州弟,为兄要失约了。
陈云州将营地拆了, 带着余下的所有将士一同入京,所以晚了一些。
等他入城时,西城门的战事已结束。
杜将军守在西城门, 又安排了将领去守南北两侧的城门, 而林钦怀带兵追缴高昌人,打到东城门时,跟王石原的禁军打了起来。
提起这事, 杜将军就满肚子的火:“王石原那个王八羔子,竟然放高昌人跑了, 林将军气炸了, 说今天不拿下王石原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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