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大佬算我一个(西瓜拌酱)

港城的丧事没有那么繁复耗时，三天就能出殡。早年林太太和林大富来港城讨生活，属于港漂，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亲人。最多也只是认识一些街坊，但都不熟，所以并不打算通知。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让讨债的知道丈夫已经不在了。因为失去了顶梁柱的孤儿寡母，最容易受欺负。所以林大富的丧事，林太太并不想宣扬。
一顿沉默的晚餐过后，林茹倩和林茹惠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刷洗。
秦如意没有做家务的自觉，而是走到玄关处提回来那两大兜东西打开其中一兜拿出来一个发箍朝林太太说道：“小姨，咱们可以试着把布料简单加工一下粘在这上面装饰装饰。”
搬回来的那些布料，已经洗了几块正在阳台的晾衣架上晾着，剩下还没来得及洗的也都尽量摊开了在晾晒。听秦如意这么说，林太太去阳台上扯下来一块宝蓝色的缎面布料拿了过来，“这种的可用吗？”
可用不可用都能用，秦如意点点头，拿着布料的一角直接裹在了手中这个两指宽的阔面塑料发箍上。
黑色的塑料发箍裹上布面之后看起来好看了一些，回想了一下妹妹的那些收藏，秦如意觉得既可以在里面垫一层海绵垫高些也可以扎个蝴蝶结或者打个结。同样的颜色，稍微变化一下就是一种不同的造型。
不过她也只是眼睛会并不代表手会，所以还得让林太太动手。
“小姨，就像这样剪出来一块适合包裹发箍的布料……”
针线活林太太还算娴熟，毕竟孩子们小时候的衣服都是她做的。所以很快就比划着剪出来了一小块两头窄中间宽的布料，包裹在发箍上正合适。
然后秦如意拿着胶水开始把剪好的布料黏在发箍上，这活在手上比在脑子里要难些，因为要确保正面的布料粘的平平整整没有任何褶皱。
林茹倩和林茹惠洗过碗筷出来的时候，发箍上面的布已经黏好了。
秦如意拿着发箍看着她们两个，“你们谁来试试？”
她们两个都是及肩长发，适合戴发箍。
事实上，出门上街在外面几乎找不到齐耳短发的女孩子。而且女孩子们几乎都是披着头发的，有些还烫了大波浪。
林茹倩瞅了发箍一眼没吭声，林茹惠走过来伸手接过，“我试试。”
秦如意看着自己制作的第一个发箍，不太满意。
林茹惠长得清秀人又白，宝蓝色挺衬她，只是这个款式过于简单，对小女孩来说显得沉闷。
“阿惠，等下加个蝴蝶结你再试试。”
把发箍摘下来递给秦如意，林茹惠好奇道：“表姐，你要做发箍卖吗？”
秦如意点点头，就见林茹惠拉开椅子也坐在了旁边，“那我来帮忙。”
林茹倩没有多看一眼就回了卧室，她心里烦躁茫然对这些没有兴趣。
做什么发箍，能卖的出去吗？
再说就是能卖出去又能卖几个钱？
她一定要想办法当明星，听说明星随便拍个广告都能拿到好几万的酬劳呢，到时候还用愁还不上债？
客厅里秦如意和林太太母女围着餐桌埋头手搓发箍。三个人分工明确，秦如意主要动嘴，林太太母女负责动手。剪裁缝合的活都是林太太在做，林茹惠则是粘胶。
“这样子好像是在给发箍穿衣服，表姐，咱们能做多少款式啊？”
林茹惠正在把缝制好的碎花小布管往发箍上套，看了看已经做好的花样，这都做了一二十个不同款式的发箍了。这位表姐真的很奇怪，同样的款式，发箍粗细不同，都要各做一个。
“当然是越多越好，先都做一些，到时候看看哪个卖的好就多做些。”
秦如意正在绞尽脑汁的回忆各种款式，想来想去觉得布料的花样不够多，限制了她的发挥。不过得先开张了确定能赚到钱再说增添布料的事，毕竟买布料也要钱的。
看着桌子上堆积的各色发箍，林太太心想这些应该是可以卖钱的，她看着还挺好看的。
忙碌轻松的驱散了悲伤，手工这种东西一做上瘾就停不下来，直到又用完一瓶胶水，秦如意仰头伸了伸脖子，瞥见墙上挂着的钟表，都快十二点了。
“剩下的有空再做，还得再去买些胶水。”
林太太捶了捶自己的后腰，也看了眼时间，“是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第二天早早的吃过早饭，带上所需的东西，秦如意和林太太一家一起去殡仪馆办理林大富的后事。
在场的除了秦如意这个外人，并没有其他亲朋好友。林大富的葬礼伴随着妻子和女儿的哭声，办的很是简陋。
下午回去的时候，林茹倩作为长女抱着父亲的骨灰盒。骨灰盒要放在家里，这样一家人还算是在一起，没有分开。
回来后，林茹惠开门时看到门缝里塞了一封信，弯腰捡起来拆开一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妈咪，是和嘉贸易公司的律师函。这上面说爹地没有按时交货，要支付违约金……”
“多、多少钱？”
林太太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和嘉公司她听丈夫说过，作坊接的就是这家公司的单子。
林茹惠摇摇头，“看不懂，说是每天5％……”
“我看看。”
秦如意说着从林茹惠手中抽出信函，扫了一遍才发现林大富的作坊因为没有按期供货导致违约，合作方发函提示让尽快发货并承担货价日5%的违约金。
可是林大富的作坊已经被烧毁了，哪里还能发出来货？
律师函后面附有一份合同复印件，看完之后秦如意心里更是哇哇凉。根据合同内容可以推测出一个事实，那就是林大富为了接和嘉公司的订单借了二十万的高利贷，再加上他自己的三十万一共五十万作为预付款，总共从和嘉拿了价值一百万的布料。
林大富的作坊做的是来料加工的服装生意，布料和样板都是甲方也就是和嘉公司提供的，他只负责照样加工完成之后交货。所以这些布料早都已经运到了作坊，然而第一批衣服都还没有交出去就发生了火灾。
这么算起来，别说是违约金了，光是赊的布料钱就得赔五十万！
房子卖了也不够还债啊！
还有现在两家债主，到底先还哪个？

听秦如意说完律师函，林太太瘫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如果是三十万，卖了房子还勉强够。可现在是至少八十万，这套房子怎么都不可能卖这么多钱！
放高利贷的不好惹，难道和嘉这种公司就好惹？
“小姨别担心，下周我去找和嘉谈谈，把情况跟公司说说。咱们不是故意不交货，而是发生了意外。”
秦如意只能先这样安慰林太太，这封律师函的措辞看着挺正规的，她觉得公司至少在明面上要合法经营，总比帮派的人更好讲道理。
当然讲道理的前提是必须要让债主看到有还款的希望，尤其是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希望，否则任何债主都不可能接受赖账。
眼看林太太一家愁云惨淡不知所措，秦如意当即说道：“卖房子的事跟嘉和谈过后再说，今天多做些发箍，明天就去卖。如果能卖出去，以后就有赚钱的门路，债早晚会还完的。”
“真的能还得了吗？”
林茹倩呢喃着，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买件衣服才百十块。
“可以的，只要我们努力！”
秦如意开始打气鼓劲儿，“我们还这么年轻，一辈子很长，赚钱的机会当然也很多！”
“小姨，咱们赶紧开始吧！”
说着她拉了一把林太太，人只要忙起来就容易忘记悲伤和绝望。只要忙碌能有收获，就会看到希望。
见秦如意已经把布料和发箍都放到了桌子上，林太太木然的抬起头来，林茹惠走过去拉着她，“妈咪，想太多也没有用，表姐说的对，咱们得想办法赚钱啊！”
林茹倩张了张嘴到底没开口说她想去培训班的事，想着还是先去考察过后再说比较好。她打算明天就去培训班看看，现在家里这情况作为最大的孩子，她得想办法赚钱。
在秦如意的带领下，林茹倩去洗布料，林太太和林茹惠继续制作发箍。昨天夜里练了手，今天制作起来就快多了。
到了晚上，胶水不够用的时候才停了手，打算明天先去买些材料继续制作。
第二天一大早秦如意说要出去再买些材料，林茹倩连忙说道：“我跟表姐一起去。”
林太太没有反对，秦如意觉得林茹倩应该有其他事情，出来后便说道：“你要是有事可以直接跟小姨说，这样找借口出来乱跑小姨会担心。”
林茹倩扭头看向秦如意，“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秦如意笑了笑，“咱们还没有熟到一起逛街的程度，所以你出去是有什么事？”
这个表姐一点儿都不像只比自己大一岁的样子，反而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林茹倩本来不想说。又想到前天秦如意帮忙说服她妈咪要留在港城的话，于是坦白的说道：“那天我说了要去参加艺人培训班，只是妈咪不同意。”
“所以你就自己偷偷跑去？”
林茹倩外形不错，鹅蛋脸大眼睛，虽然个子不高但皮肤挺白，怎么看都算得上是小美女一个。她想当明星，先天条件是有的。
秦如意对此未置可否，而是提了个建议，“小姨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好好同她说说。”
林茹倩觉得秦如意现在说话她妈咪很听，于是讨好的笑了笑，“那表姐你帮我说说？”
秦如意摇摇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说。”
林家的孩子们谁想做什么，这些与她无关。她并不想干涉，眼下在林家主要是为了报答林太太。
“哼，小气！”
林茹倩翻了个白眼，“那你先保密，我十二点之前回来，咱们得一起回家。”
“嗯。”
秦如意点点头，“过了十二点我可不等你。”
“晓得！”
林茹倩一溜烟的跑去坐巴士了。
秦如意没有坐巴士，而是选择了步行。步行可以锻炼身体，十二点之前时间很充足，足够多逛一会儿看看市场行情。
街上的女孩子，有戴发箍的，也有什么都不戴的。无论是什么发箍，款式都还挺简约的，没有那么花里胡哨。
所以秦如意也没有弄太过于花哨的款式，不过整体上来说这些款式要比街上见到的花哨了些。到底能不能成，还得让市场检验一番。
现在市面上发箍倒是不贵，三五块钱的有，十块八块的也有。显然十块八块的属于比较贵的那种，因为一碗面也不过才十块钱左右。
因为不知道布料成本是多少，不好确定发箍的成本，不过秦如意觉得这种小东西肯定卖不了太贵，跟市面上差不多价比较好。
现在的这些布手感摸起来不错，可能确实是高档布料，其实做发箍根本不需要质量多好的布料，这东西要的就是款式。
当然，这批布料算是废物利用，可以不用计算成本。想到要卖发箍来还几十万的账，秦如意叹了口气。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没那么有底气。底气都是强撑起来的，下周去忽悠和嘉公司的人，还没想好具体要怎么忽悠呢！
逛了一上午又买了一百个粗细不一的塑料发箍，还有几十瓶胶水，十一点多的时候林茹倩终于回来了，看脸色似乎还不错。
一到家，秦如意就见她就迫不及待的从手提包里拿出来一份合约递给林太太，“妈咪，我要跟电视台签约，毕业后就能去培训，我已经去看过了不是骗人的。”
林太太没有看女儿递过来的这两张纸，而是抬头问道：“你确定要去当艺人？”
见林太太没有直接反对，林茹倩知道有戏，连忙说道：“当然了妈咪，我一直都想演电影的，一定会好好培训的。再说，每个月还有一千块多少能帮衬一下家里。”
现在林太太已经歇了搬回内地的想法，欠这么多债，债主不会放她们一家轻易离开。她一个女人，还带着根本就不愿意离开港城的儿女，只能继续留在这里设法赚钱。
女儿既然自己找到了工作，虽然她并不喜欢，觉得这不是什么正经工作。但也不会拦着，也没有心力去拦。
“你想去就去吧，到时候我跟你去看看环境怎么样。”
“妈咪，你真是太好了！”
这么容易就说服了，林茹倩高兴的拥抱了一下林太太，“谢谢妈咪！”
然后又看向秦如意，“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这段时间我都比较闲。”
确实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秦如意朝林太太说道：“明天我跟阿倩还有阿惠一起出去卖发箍吧，正好她们两个可以当模特。”
林太太有些不太放心，“你们三个女孩子行吗？”
“没问题的，我会看着她们两个的。”
秦如意觉得只要她们两个不乱跑跟自己一起，应该是挺安全的。
“如意你学过功夫？”
想到之前的事情，林太太突然问道。
“在家的时候跟人学了些拳脚功夫。”
秦如意没有否认，事实上她自幼习武，颇有所成。出门在外安全第一，不怕事不惹事，这是她爹经常说的话。
这话很正确，武力值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决一部分麻烦。当然没有办法解决的那些，就需要用脑子。
所以她爹还有一句话，那就是做人要文武双全。
林太太并不了解侄女之前的情况，听了这话放心不少，不过还是叮嘱道：“在外面遇到麻烦可以找巡警，不要自己动手。”
林茹倩和林茹惠一听两眼发亮，“哇表姐，你居然还会功夫？”
“好犀利啊！”
秦如意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又一直忙活到半夜，总共制作出一百多个各色发箍。
秦如意找了些纸箱和塑料袋捆成几个半米长碗口粗细的圆柱体，又让林太太用黑色绒面布料缝制了外套套上去。接着再把做好的发箍扣在上面，这样更方便展示。
她边整理边交代，“咱们先把每一种款式的发箍都扣在这上面一个，其他的能多扣就多扣，扣不上去的都放进蛇皮袋里。如果有卖掉的，再补上去。”
“你们两个明天各自选一个喜欢的都戴上，这样别人看着好看才会来买。”
不同颜色款式的发箍被扣在黑色绒面布料上，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林茹惠惊奇的发现，“哎，这样看起来发箍更好看了，看得我哪个都想要！”
林茹倩已经伸手拿了一个大红色带褶皱的看了看，她就喜欢这种炫丽张扬的颜色。可是因为守孝，只是看了看没有戴，放下后转而选了一个米白色的戴在了头上。
林茹惠选了纯正的姜黄色，这个发箍颜色很温和，里面垫的是一层海绵，还是她亲手垫的。
戴上去跑到卫生间找乐子镜子，觉得也很漂亮！
林太太看着孩子们不再沉浸于丧父的悲伤，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希望的笑容。
秦如意找回了些许当年带着小伙伴们一起去抓知了猴的感觉，对于明天的摆摊，更有信心了！
接下来，秦如意开始定价。
“这种不带海绵也不带任何装饰品的细的，两块钱一个，粗的三块钱一个。”
“有海绵的不带装饰品的五块钱一个，带装饰品的细的五块钱一个，粗的十块钱一个。”
买的发箍细的一块钱一个，粗的两块钱。秦如意觉得这个定价还算合理，如果以后量大的话能找到作坊直接订购，成本应该就降下来了。
“小姨，你觉得这个价钱怎么样？”
“就依你的。”
林太太不懂这些，见秦如意这么有主意，就让她自己决定。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看看明天究竟能不能卖出去。

周末，早上逛街的主力军大都起不了那么早，早起买菜的阿婶也不是目标客户。港城的夏日白天很热，要到傍晚街上的人才会变多，尤其是晚上，人更多。
可摆地摊的地方很多，卖东西当然要选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哪里的人流量最大秦如意这个外来人士并不了解，所以就去了林茹倩这个逛街达人推荐的地方。
她们三个来的比较早，半下午就来了，当然是为了占一个好位置。找到合适的位置后把床单铺在地上，再把蛇皮袋里的展示架和发箍都拿出来摆好就行了。
对于主动开口吆喝叫卖这种事，刚一来三个人没有一个愿意张嘴。秦如意是没有经验找不到感觉，从小到大没干过这种事。她只有卖知了猴和马蜂窝的经验，那又不用叫卖直接就有人收。
至于林茹倩和林茹惠，更是什么经验都没有，脸皮也薄，哪里张得开嘴？所以三个人就这么一个站在两个蹲着的在守株待兔，安静的等待顾客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