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愤愤,暗恨那些乱党。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帝竟依然沉得住气,叫人打扫好后,接着举行仪式。仪式结束之后,皇帝回宫,叫上了苏子烨和孟旭升以及邓建文等人。
所以,琳琅是由飞扬送回来的,颜淮伤的不轻,被爹娘带走了。
老侯爷那头则是由冯睁一手安排。
飞扬还记得带琳琅回来的时候,她就像是提线木偶似的,面上再没有生动的神情,也不和他吵嘴了。
飞扬不知道琳琅的身份,也不明白为何老侯爷去了,琳琅为何如此悲伤。
只能等大人回来后,再详细问问了。
巍峨城墙,红砖绿瓦。抽条的梅花绽放开,与雪景相映衬,颇有几分趣味。
若是往日,皇后或许会得了兴趣,在宫里举办一场宴席,邀请贵妇们入宫赏景。但今日,半点兴趣都无。
回来后皇帝便带着人进了御书房,从天亮到天黑,不曾有一人出入。
听见宫人来报,皇后捏了捏额角,疲惫的道:“去吩咐御膳房煮些清火的汤水,多备几份,送到御书房。”
“是。”
“慢着,再准备一些清淡的晚膳在锅里温着,待吴公公宣了再往里送。”
“是。”
汤水自然是可以先行送来的,吴公公接过之后,默不作声的进去,放在一旁,之后便垂手立在角落里,宛若一个影子。
书房里站了不少人,但无人说话,只能听见皇帝的粗喘。
“服药。”皇帝忽地说了这么一句。
吴公公赶忙上前,寂静的环境里便多了一些声音,但更显骇人。
人群里站着孟旭升,他低垂着脑袋,面如寒霜,抿着唇看自己的脚下。
皇帝和皇后不在楼里一事,他竟然也不知晓。
细细想来,好像自打大理寺最先发现贤王旧部的消息后,皇帝对他便没那么信任了,或者说,没像以前那般委以重任了。
这次事件处处透着诡异,若不是早有准备,只怕会出什么大乱子。
孟旭升慢吞吞的抬起眼帘,看向在他前方一步远的青年。
今日大理寺力挽狂澜,陛下应当会重赏。
果然,念头刚落,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将手里的杯盏放下,兴许是吃完丹药让头疾好了不少,皱起的川字眉松散开,赞赏的看向苏子烨,道:
“苏爱卿,今日多亏了你的精心布局,不止阻拦了乱党,还生擒了不少人,避免百姓们被乱党谋害,减少损失。”
皇帝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苏爱卿,做的不错。”
苏子烨垂眸行礼,温和的声音道:“多谢陛下夸赞,但这都是陛下治理有功的结果,且陛下相信微臣,甚至愿意避开,这才促成后续之事。”
孟旭升眼皮跳了跳。
那这么说,苏子烨早就和皇帝说了这件事?他怎么知道乱党会行动?他又是如何预测乱党会做什么的?
皇帝也曾在孟旭升面前夸过苏子烨,但在孟旭升看来,苏子烨不过是比常人聪慧一些罢了。
但今日这事,隐隐带着未卜先知的意思。
孟旭升眯了眯眼睛,想到了什么,他冷笑了一下。
“武侯之死,让朕着实始料不及。他一生为大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合该嘉奖!来人,传朕的旨意,追封武侯为武国公,其子冯睁继承国公府,其女冯婉君升为妃位,取静字,为静妃。”
吴公公惊讶不已,按理说后宫嫔妃升职,合该是皇后定的,毕竟皇后是后宫之主。再有,原本冯婉君不受宠,只是个婉嫔罢了,现在竟然直接连跳几级,成为妃子了!
变天了,后宫啊,要变天了。
吴公公不敢多说,立刻称是,拿来东西让皇帝写下旨意,他去宣读。
奖励完冯家之后,皇帝看了看苏子烨,道:“苏爱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大作为。”
接着他话音一转,道:“听说你弟弟为了对抗乱党还受伤了?”
苏子烨立刻答道:“回陛下,微臣的弟弟确实受伤,已经被家人带回去好生照料了。”
皇帝颔首,大手一挥,让人准备了不少宫里才有的好玩意,送去谢府。苏子烨自然是要跪谢隆恩,被皇帝嘉奖对于百姓来说是天大的荣耀。
当宫人站在谢府门口的时候,附近不少人都探头探脑的来看热闹,啧啧称赞颜淮这可不亏,受了点伤便能在皇帝那留下姓名,等往后入了仕途,更会一帆风顺。
刚下马车的楚桃便听见人群讨论这话,登时横了那人一眼,大声的哼了哼。
讨论的人闭上嘴,认出这是县主马车,不敢再说了。
楚桃不满,颜淮都受伤了,那些奖励有什么用?是能帮他止疼,还是能立刻让他好起来?
虚荣而已,谁在乎这些?颜淮定然也是不在乎的。
来谢府的时候多,根本不用通报,直接往里走。楚桃没直接去找颜淮,而是带着丫鬟去了谢莹莹那。
不巧的是,谢莹莹不在,她去看颜淮了。
楚桃坐在屋里没动,旁边侍女好奇的道:“县主,您来不就是看二少爷的吗?怎么反倒是到三小姐这里了。”
侍候多年,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虽然最近楚桃说决定不喜欢颜淮了,但小姑娘的心思,就像是天边的云朵,说变就变。
要不然,为何知道颜淮受伤后就急吼吼的带着人参来了?还不是担心。
只不过,她不肯承认罢了。
果然,楚桃哼了哼,嘴硬道:“我又不是来看望他的,我是来找莹莹聊天的,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我才不在乎他受没受伤呢。”
侍女:……
“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桃心不在焉,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总算是将谢莹莹等回来了。眼见着谢莹莹好似哭过,楚桃慌乱起来。
“你,”你二哥几个字被她咽了回去,眼珠子一转,楚桃问:“你怎么了?”
虽说楚桃说过不会再追着颜淮跑了,但谢莹莹压根不信,而且这时候她也没想那么多,她哭丧着脸,道:
“方才我一直等在外面,听着大夫和我爹娘说话,听他们的意思是,我二哥身上伤口很大,就算治好了,往后也会留下大片的伤疤。”
府里这三个孩子,个顶个长的好。即便是在京城里,也排得上号。去年一次踏青,颜淮穿着一身湖青色的衣袍,在嫩黄翠绿的草地上,自成一道风景,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目光。
当天返程的时候,就有丫鬟来送青团,还留了府里地址,意思就是看上颜淮了,如颜淮有意,便可回礼。
一来二去的,俩人就熟悉了,便可定下婚约。
这原本是一桩美谈,谁成想,来送青团的不止一家丫鬟!四五个丫鬟挤在一起,你挤我,我挤你,都想让颜淮接受自家心意。
当时楚桃也在,气的脸比青团还绿。
大家都在等着颜淮的选择,却不想面容冷峻的少年摇了摇头,“多谢诸位好意,天色不早,在下先行一步。”
然后便吩咐马夫赶路,走了!
楚桃眼见着不远处站着的小姐们恼的甩帕子,她笑的乐不可支,被颜淮扫了一眼,登时收敛。
要怪,就怪颜淮这身皮相长的好。
现下身上要留疤痕,即便是男子,也是不愿的。尤其是颜淮肤白若玉,想到他身上留下疤,谢莹莹就跟着难受。
所以,谢莹莹没注意到旁边楚桃手指蜷缩了一下,垂着眸子似在想什么。
谢莹莹道:“伤势还算轻,我二哥喝了药已经睡下了,楚桃,你要过去看看他吗?”
楚桃点头,又猛的摇头,小声的道:“我,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对了,你晚上应当睡不好吧?我留下来陪你,怎么样?”
这回谢莹莹反应过来了,楚桃这是因着之前放出狠话,不好意思自己打自己脸,这才拿她做幌子。
罢了,谁让她是自己的好姐妹。
谢莹莹点头,佯装害怕的道:“是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我当然害怕,求求楚桃,你晚上留下来陪我吧。”
这下给足了楚桃面子,楚桃点头:“好,对了,我还带了点东西,你看看能不能用上,若是你不用,就给府里其他人好了。”
谢莹莹还在好奇是什么,就见丫鬟拎着东西放在桌子上,打开盒子后,是两支品相极好的人参。
谢莹莹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自然看出来这东西价值不菲,坊间怕是买不到,应当是从宫里出来的。
谢莹莹笑了,这人明明惦记着二哥,嘴上还不肯承认。
“多谢你了,正好我二哥用的上,去,送我二哥那去,让人看着办。”
在府里一直呆到晚上,用完晚膳后,楚桃说吃多了出去走走,谢莹莹懒得动了,但还是陪着她出来了。
谢莹莹多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啊,眼见着楚桃视线频频扫过颜淮的院子,于是她道:
“我二哥不知醒没醒,楚桃,正好你陪我过去看看。”
“这可是你让我去的,”楚桃娇嗔道:“不是我自己要去的。”
“好好好,走吧,看一眼便回去歇着。”
刚进到屋里,便闻到浓烈的苦涩汤药味,熏的楚桃皱眉。药味这样浓,也不知他喝下时得多难受。
屋里烛火有些黯淡,侍从说道:“二少爷醒了一次,不过喝完药后又睡着了。”
谢莹莹:“可有发热?大夫说怕夜里高热。”
侍从道:“三小姐放心,小的留意着,暂时没有。”
谢莹莹点头,然后故意哎呀一声,道:“我帕子好像落在地上了,走,跟着我去找找。”
屋里的人便都被谢莹莹支走了,只剩下楚桃主仆。
楚桃清了清嗓子,说了句:“你也跟着去找找,快去快回。”
丫鬟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啊,垂眸憋笑,应了一声赶紧走了。
顿时,偌大的房里,只能听见蜡烛燃烧的噼里声。
楚桃看着雪松屏风发呆,手指捏成拳,紧紧抿着唇,坐在那没动。
过了好一会,她才嘀咕了一句:“该看看,即便是朋友,看一眼也没什么。”
再说,颜淮沉睡着,她进去看他,也不会被旁人知道。
这么一般心理建设后,楚桃松了口气,起身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如同做贼似的绕过屏风,慢慢往内室去了。
内室灯火更弱,只在床头放了一盏,透过灯罩出来微弱的光,映衬的床榻上的少年面色更白。
他生的好,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但看着那一张脸就会觉得心情好。
可是现在,少年双目紧闭,挺翘的鼻子下,薄唇抿着。
似乎睡的不大安稳,他眉头微微蹙着,看着就让人揪心。
楚桃见他这幅模样,早就忘了自己说的不喜欢他的气话,急忙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不敢用力,怕弄醒了他,即便是这样,也让楚桃安心不少。
“你快点好起来吧,”楚桃眼睛发涩,轻声道:“若是留疤了也不要怕,若是有人因此嫌弃你而找不到媳妇,大不了……”
大不了我嫁给你,她在心里补充说道。
她低垂着眸子,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平日不敢说的话,最后听见外头似乎有动静,应该是谢莹莹她们回来了。楚桃赶紧松手,快步离开了。
京城里,家家户户都没睡觉,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苏子烨从宫里返回的路上,车帘被他掀起,注视着道路两旁的情况。
“飞扬,从兴化路口走。”
赶车的飞扬本想问一句为何绕路,不过他想到了什么,指挥马车朝着右侧拐了进去。
一路上能看见各家各户都没睡觉,不少百姓门前湿漉漉的水渍已经结冰了。还有的人家大门没了,被烧成黑色的木门随意的堆放在一旁。
一路走过,苏子烨也看了一路。
最后出了这条街道,苏子烨才将车帘合上。外头的飞扬侧头道:
“大人,有的人家连大门都烧没了,夜里睡觉安全吗?”
城里自然是有人巡逻,还有打更人。但院里没有大门,还是让人不太放心。
透过厚实的帘子,苏子烨的声音变得更为温和。
“已经加强夜里巡逻了,今日城门是关着的,那些乱党不知逃窜到哪里,得一直搜寻才行。”
飞扬恍然大悟,不过他有一点不明白:“大人,那他们之前是藏在哪里了?”
半响之后,苏子烨的声音才传过来,“兴许是我们想不到的地方。”
之前城门不能关,进城出城也有人把守,甚至锦衣卫还派了不少人检查记录相关信息,但依然没能阻止乱党们进来。
想进来,他们总是能想到办法的。
不过今日不同,从早上开始,城门便已经关闭。那些人逃窜之后定然会躲起来,伺机出城。
只要这两日将人找到,事情便简单了,但如果找不到……
苏子烨鸦羽似的睫毛垂下,看向自己手边的匣子。
那是皇帝额外给他的赏赐。
他闭了闭眼,不再去想这些。
飞扬:“大人,我们是直接回家,还是回衙门?”
“回衙门,对了,她怎么样了?”
飞扬撇嘴,但还是立刻告诉了一声:“在屋里也不说话,我给她送了晚膳,她朝我要酒,我就给她拿了一坛子。”
衙门里是没酒水的,苏子烨问他:“你从哪拿的?”
飞扬道:“就是大人房里的那坛子酒,大人平日也不喝,放久了怕是不香醇了,所以我就给琳琅送去了。”
没听见苏大人答话,飞扬心慌:“怎么了大人,莫不是那酒水不能喝?”
“是御赐的石液酒。”
飞扬惊了:“啊?御赐的酒水?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怕是她已经全喝完了。
但苏子烨担心的不是她将御赐的酒喝了,而是因着这酒水喝起来甘醇,后劲却是极大。
“飞扬,再快些。”
马车若是慢慢走,就不会颠簸,但若是赶的快,难免会颠簸的人难受。飞扬坐在外面都觉得颠的难受,更别提在车里的苏子烨了。
但他下车之后神色如常,没见难受的模样。不过飞扬注意到,他家大人忘记捋平衣衫上的褶皱了。
看来很着急去看看御赐的酒啊。
这时候的衙门里安静不少,大多数都下值了,顺着路往后院走,没碰见任何人。
远远望过去琳琅的房间,见并未掌灯。
当时老侯爷叫琳琅孩子,苏子烨隐隐猜测二者有什么关系。不过最后的谈话他们站的远,谁也没听见。
他只记得身材纤细的少女跪在地上,愣了许久之后,缓慢的磕了三个头。
当时她的表情是什么样呢?是混杂着震惊,难过,和失望。
苏子烨不明白,不明白为何她会有这样的神情。
在宫里的时候,他便一直担忧着她,如今总算回来了,苏子烨健步如飞,连飞扬都追不上。
总算到了门前,苏子烨平息呼吸,轻轻敲门。
“阿玉,是我。”
后头的飞扬本想说她应该是醉了,无法来开门。然而刚这样想,房门便开了。
银白的月光下,少女粉面桃腮,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就像是泉水般熠熠生辉。
不过细看过去,那是她眼里的水光。
“大人啊,”少女脸颊越发的红润,说话的时候掺杂着淡淡的酒气,她唇齿不清的道:
“你说,他是不是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肥美吧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懋麓姬小可爱,第一个手榴弹,感谢!么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桔海柠檬小可爱 36瓶;懋麓姬小可爱 20瓶;迷人的锅包肉小可爱 1瓶;我天,你们营养液这么多的吗?感谢灌溉,吨吨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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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高梢, 地上覆盖的一层雪显得天色格外莹亮。
门口处长身玉立的青年眉眼带着疼惜,伸手扶住她微晃的身形。
“阿玉,外面冷, 进屋说吧。”他声音放的更加轻柔。
喝过酒的人自然不知道冷热, 她晃着脑袋,仰头又灌了一口酒水。许是她真的醉了, 手拿不稳酒壶,酒水顺着她下巴落到衣襟上。
琳琅身上穿着的还是那身带着血迹和污渍的衣物, 被酒水洇湿后, 散发出土腥气。苏子烨身后的飞扬不由得皱眉, 心道她怎么没换衣裳啊,也没洗洗。
然而, 更让飞扬吃惊的是,爱洁喜净的苏大人, 竟然握住对方沾有污渍的袖子,面上丝毫没见嫌弃!
“阿玉,进房间里, 好吗?”
青年声音温柔,轻轻的扶住她的腕子,以防她将酒壶掉在地上, 伤了自己。
琳琅脑子有些发昏,她看了看苏子烨, 问道:“可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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