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观樱)

大理寺忙的焦头烂额，单腾一手撑着自己，一手端着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后才觉得心头的火小了不少，但还是眉头紧皱。
天刚亮的时候，便有人来报，说出事了。他到的时候，苏大人已然在了。
这次命案发生在偏僻的巷子里，死者和文雪花一样，双手像是要刨出自己的心脏一般，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眼睛瞪的老大。
是过路摆摊的小摊贩发现此事，直接报来大理寺。
尸体已经查看过并且带回大理寺，画好画像后派人核对身份并通知其家属。
单腾想到这，又喝了一盏茶水，转身朝着苏子烨走过去。
苏子烨方才和仵作一起查看尸体，所以现在正在净手。他低下眼帘，将每个手指缝隙都揉搓的干干净净。
“大人，这个男人的死状和文雪花极为相似，但二者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啊。”
现场查看过，没留下什么讯息，死者身上浓浓的酒气，旁边还有摔烂的酒坛子。仵作说他死亡的时间是昨晚，极有可能是酒鬼醉酒在巷子里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了。
而且，和文雪花一样，他身上的痕迹不像是外人所致，瞧着都像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又是一起奇怪的案子。
苏子烨转了个话题，问道：“对方家属可还在？”
单腾立马回答：“在，让她看了一眼尸体后就在外面候着。”
苏子烨将手擦干净，将棉巾规矩的放回远原处，挽起的衣袖放下，将上头的褶皱捋平，这才跨步往外去。
家属已经去辨认过尸体，此刻正在厅堂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看样子像是死者的妻子，年岁三十多，鬓边却生了白发，瞧着比死者还要大一些。听见脚步声，女人转过头，一双哭的肿胀的眼睛无神的看苏子烨一行。
过来的路上，单腾已经告诉苏子烨死者的基本情况。
他叫王大虎，就是个打铁匠，家里有一个祖传的小铺子，日子还算过的去。年轻的时候娶了妻子，生下两个女儿。
走访附近的邻居得知，这个王大虎嗜酒如命，极为喜欢吃酒，而且每次吃醉了，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训斥妻女的声音。
“我们问你几句话，一定要如实回答。”单腾对女人说道。
女人站起来，目光里带着茫然和不解，她问道：“为何他会死的这般凄惨？是谁杀了他？”
说着，女子失声痛哭。
苏子烨吩咐人送来热茶，单腾让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女子接过后还在噼里啪啦下雨似的掉眼泪，不过情绪总算是稳定一些了。
单腾看了一眼苏子烨，见苏子烨点头，他便开口道：
“昨天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妇人擦了擦眼泪，沙哑的声音道：“没有。”
“昨夜王大虎夜不归宿，你就没觉得奇怪吗？”
妇人答道：“这是常有的事情，他有时候去喝酒，一喝就是一夜。”
“那你可知，近日他和什么人接触过，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妇人认真思量片刻，摇头说没有。
单腾问话的时候，苏子烨在打量对面的妇人。
她身上穿着普通的细布衣裳，发鬓上戴着一根发黑的银簪子。握住茶盏的手粗糙，指关节略粗大。
干活劳累的妇人都是这样，按理说没什么特别。
不过苏子烨注意到她手腕上似有伤痕，妇人低着脑袋，可能看见自己的伤痕露出来，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袖子便将她的手腕遮盖住。
“大人，”妇人擦了一把眼泪，看向单腾，“我家那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为何会死了？”
王大虎是一家之主，家里的打铁生意全靠他支撑着。虽说他酗酒如命，但她们娘三个能有饭吃，日子也算过得去。
可是王大虎死了，剩下三个女人。
妇人想到自己俩个女儿，将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痛从心中来，哭的不能自已。
单腾叹了口气道：“谁也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会尽力去破案，找到真凶，给你一个交代。”
妇人点头，道：“我信大人。”
大理寺的名头，在京城里极为响亮，尤其是大理寺卿苏子烨破案无数。妇人相信他们会找到凶手，连着说了好几句谢谢。
待人走了之后，单腾只觉得头昏脑涨，毫无头绪。
“大人，一点线索都没有，这要怎么查啊？”
苏子烨转动手指上的戒指，形状好看的薄唇抿着，说道：
“文雪花和王大虎的死状极为相似。”
单腾点头：“对，文雪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亡，而王大虎则是在深夜里死了，俩人都是手指挖自己的身体，区别是文雪花指入半寸，而王大虎眼看着就要掏进胸膛里。”
当然是因着男人的力气更大，女人没那么大力气。
苏子烨垂下眼帘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又温声说了一句：
“记不记得宫里的那个案子？”
单腾点头：“自然记得，大人，那个宫人便是划腹而死。”
说完，单腾瞪大了眼睛，道：
“大人也在怀疑极乐香？我刚开始下意识的觉得和其有关，但文雪花也好，王大虎也好，他们身上没有香气，尤其是王大虎，一个粗人怎么可能用香。”
苏子烨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又道：“文雪花身上是有香气的，可还记得卷宗里关于极乐香的记载？”
“记得，”单腾回忆道：“刚闻时犹如清新雨后，过会就变成幽幽茶香，最后慢慢的形成一股不知名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人如痴如醉。”
“我知道了大人！”单腾眼睛发亮，道：“这些人说不定是断了极乐香才会如此！”
极乐香让人上瘾，尤其是嗅过大量的香气之后更加难以自持，断了之后抓心挠肝的难受。
单腾说完，见自家大人神色如常，便知道他早就想到这一点，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苏子烨放下茶盏，修长的手指轻点膝盖，道：
“既然我们这样猜测，那便按照这个方向查。好，第一点疑惑极乐香是从哪里来？”
“第二点，为何两个不相关的人都沾了极乐香？”
“第三点，放出极乐香的幕后之人，其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杀人这么简单？”
单腾：“这……下官也想不出来。”
苏子烨轻声道：“派人去查一下文雪花和王大虎近十日的行程。”
单腾领命称是，快步出去了。
眼看着就是晌午，估计飞扬一会就来送午膳，所以苏子烨没动，还坐在那思虑事情。
过了一会，听见单腾回来的声音，好像还有女子说话声。
“三小姐，这边请。”
单腾掀开帘子，让谢莹莹和琳琅进去。琳琅刚跨进屋里一步，就瞧见端坐在那，身板笔直如同翠竹的苏子烨。
午时的日光透过窗棂，映亮了他的脸庞，本就清隽的面容越发的面若冠玉。他眸子生的漂亮，温柔若水，似乎能将人沉溺其中。
“大哥，给你送吃食和药。”
谢莹莹开口说话，将愣神的琳琅叫回神。她随着谢莹莹进到屋里，身后单腾也进来了。
“大人，都吩咐下去了。”
谢莹莹放下手里的食盒，琳琅也将装药的食盒放在桌子上。
她力气大，拎着食盒轻若无物，放在桌子上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子烨眸子转了一下，扫过女子纤细的手指，又很快转过来和谢莹莹说话。
“不害怕了？”他轻柔的声音问道。
李府的事情任谁看过都会害怕，尤其是像谢莹莹这样年岁小的姑娘。谢莹莹被问的红了脸，不好意思的道：
“我胆子大，才不怕。”
琳琅在一旁轻笑。
出门后，谢莹莹一直往她身边靠，街上突然发出的动静会吓的小姑娘转头看。
竟然还说自己胆子大？
苏子烨也勾唇笑了笑，道：“嗯，那就好。”
小姑娘脸皮薄，他不会戳破。
谢莹莹笑的狡黠，忽地道：“想起来了，马车里还有一盒糕点没拿过来，我去取。”
“让丫鬟去就好，”苏子烨开口的时候，谢莹莹已经快步往外走了。
屋里便只剩下苏子烨、单腾和琳琅。
谢莹莹又探头进来，对着单腾道：“单大人，给你带了一盒糕点。”
单腾一听有自己的份，便不好意思让谢莹莹取来送他。他边往外走边道：
“劳烦三小姐了，我自己去取便好。”
俩人走了后，屋里静了下来。
琳琅忽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汤药是你熬的？”他忽地转头问她，一双如水的眸子温柔的凝视她。
琳琅本就不自在，被他看的更是觉得手也痒心也痒，她自己说不出为何。
“嗯。”
随后琳琅抬头疑惑道：“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想知道并不难，方才她手指露出，上面出现淡淡的红痕，瞧着像是被烫伤。而在谢府，根本不用她洗衣做饭，一切都有人做好送到她房里。
只有一个可能，汤药是她亲手熬的。
想到这，苏子烨勾起唇角。
“你手上有伤。”
“啊，这个呀。”
琳琅恍然大悟，赶紧拍马屁：“大人果然聪慧过人。”
嘿嘿，她才不会说，其实是谢夫人将药材送到她房里，让她帮忙熬药。在熬药的时候太过无聊，她捡起燃烧的木炭挥舞着玩儿，火星子不小心溅到她手上了。
甚至算不上是伤，只是被火星子燎过后芝麻大小的红点罢了。
苏大人果然心细如发。
苏子烨先是喝了汤药，然后捻起一块牛舌饼咬了一口。
琳琅能感觉到他好似很愉悦，难道喝药也值得高兴吗？想了想，琳琅觉得定然是因为吃牛舌饼了。
他喜欢吃这个。
送完东西，琳琅便跟着谢莹莹走了，俩人一起去九品斋。
坐在马车里，琳琅掀开车帘露出一条缝隙往外看。京城多繁华，她们此行要去的地方正是最繁华的地段。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琳琅发现在街上巡逻的士兵多了不少，而且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人。
难道有嫌犯跑了？不能，若是街上这么危险，苏子烨不会让她们出来。
想了一会，琳琅也没想明白。到了之后，琳琅没用旁人扶着，自己利落的下了马车。
她伸手不错，下马车的动作飒爽的紧，看的谢莹莹心里一团火热，想着自己也想学功夫。
不过估计太累了，想想还是作罢。
“琳琅姐姐，这里的东西都很好看，你帮我挑挑，我想买几方花样好看的帕子。”
进了九品斋之后，琳琅才知道，这地方不止卖绣活，还卖成衣和布料。当然，最为出名的便是挂在墙上展示的各种女子成衣。
应有尽有，样式好看的让人看花了眼。
府里也会自己做，但是京城贵女们都喜欢赶时兴的样式。
比如今年冬日里最为时兴的帕子花样便是海棠花，而且和府里做的不同，他们卖的帕子做工精致，花样栩栩如生，似乎盛开在布上散发香气似的。
琳琅环视一周，连连点头。
她自己都不用帕子，随意的用袖子抹一抹便好，左右身上也脏的很。
还是认识苏子烨之后，她才突发奇想，弄了一块帕子时不时的擦擦脸擦擦手。
和真正娇养着的姑娘相比，琳琅觉得自己活的确实像个男人。
“三小姐，我觉得哪块都成，看着都不错。”
谢莹莹笑了：“我也这样觉得，行，那就将这些都包起来，另外我想再挑几匹布料，眼看着过完年开春就是大哥的生辰，我今年必须早早准备好，将二哥给比下去。”
“琳琅姐姐，你都不知道，每年大哥过生日，二哥都会送新奇的玩意，将我准备的比下去了，这回我非要早早备好，亲手给大哥做一套衣服不可。”
之前其实她也尝试做了，觉得太累太费事就算了。
谢莹莹是整个谢府最为宠爱的小女儿，从小就没吃过苦。能让她动手做东西的人屈手可指，算算也就苏子烨最为荣幸，曾经得过她亲手做的半件衣裳。
谢莹莹挑的认真，旁边琳琅愣了愣。
原来他的生辰是春天啊。
春去冬来，万物复苏。怪不得他温润如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三小姐，苏大人……他生辰是哪日？”
琳琅其实没想太多，她只是想着这些日子苏大人对自己还算照顾，自己走之前给他提前准备一份生辰礼。
说不定，往后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不能和苏子烨见面，琳琅心里闪过奇异的情绪，酸酸涩涩的。
“快来看这匹布料怎么样？”
谢莹莹打断了琳琅的思路，抓着琳琅的胳膊去看布。边走谢莹莹边笑着道：
“我大哥生辰是三月初六，那时候春暖花开，我们可以去城外庄子上野游，那里还有水池，可以垂钓。”
“我大哥会烤鱼，做的可好吃了，等你吃上就知道啦！”
小姑娘高兴的想象那天，还将琳琅也放在她的规划里。琳琅听的心里发软，暗道这样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只是可惜，她怕是不能参与了。
睫毛垂下，在她眼下映出一片阴影。琳琅快速的抿了下唇，随后又自嘲的笑笑。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能在谢府过活这么久，感受来自他们的温暖，已经算是她人生里难得的幸事了。
琳琅想，她愿意将他们牢牢记在心里。
记一辈子。
“琳琅姐姐，快看，这个怎么样？”
琳琅笑了：“好看。”
俩人买了一通，丫鬟将买好的东西往马车里送，谢莹莹拉着琳琅便往旁边的香料店走。
“这家卖很多香料，就连异国的东西都有呢。我上次在这买了个布娃娃，上头洒了不知道什么清新的香，放屋里可以驱蚊虫，十分好用。”
说话间，香料店的伙计将俩人迎了进去，还殷切的介绍新到的香料。
在外面只能闻到很淡的味道，一入内之后，香气就浓郁起来。但是不难闻，相反，很好闻。
琳琅帕子都不用，更是不用熏香，因此也辨别不出这是什么香气，只陪着谢莹莹，让她来挑选。
谢莹莹是熟客，伙计笑着将她挑选的东西包好，还额外送了两包香，道：
“这是新做出来的，味道正衬冬日，名叫凛梅。”
谢莹莹咀嚼这几个字：“凛梅，好名字。”
光是冲这名字，谢莹莹决定买几份，说不定母亲喜欢呢。
谢莹莹在花钱，而琳琅在算钱。
她粗略的算了一下谢莹莹在这两家的花费后，不由咂舌，暗道当富家小姐真好。
可惜啊，她没那个命。
买完东西，坐上马车便要往府里赶。
琳琅又陪着谢莹莹说了会话，最后送走她的时候，天色渐晚，眼看着就要黑天了。
桌子上是谢莹莹留下的熏香，方才还特意去库房里取了青花缠枝香炉，点上之后，果然发出幽幽的馨香，让人心情放松。
手撑着头，闭上眼睛歇息了一会，便听得外面有人说话。
“姐姐，姐姐。”
琳琅睁开眼睛，不用出去便知道是周文安。
琳琅推开门，走到院子里，便见周文安咧嘴笑，手上拿着一方雪白的帕子，在帕子角落处绣着竹叶。
正是之前她让周文安拿回去帮忙洗干净的那个，是苏大人的。
“不错啊，”琳琅走近后，周文安将帕子给她，琳琅仔细看了看，发现干净如新，半点脏污的痕迹都看不见了。
比她自己洗的好多了。
周文安似是羞涩般挠头，实话实说道：“我就是一直洗一直洗，然后就干净了。”
琳琅眸子闪了闪，拽过他的手。
只见少年原本修长秀气的手变得红肿，瞧着像是冻了似的。
“你用凉水洗的？”琳琅皱着眉头，用手指碰触，“疼吗？”
周文安点头：“是用凉水，姐姐，不疼。”
他眼神纯净的像是孩童，琳琅这边也没多想，所以没注意到俩人手是放在一起的。
最重要的是，从远处看，就像是二人十指交握，亲密无间。
月牙拱门处，有人停住脚步，原本温柔的眸子忽地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子烨：呵

琳琅看了看周文安的手， 道：“你回去注意些，莫要再碰凉水了。”
周文安点头，笑的见牙不见眼：“姐姐， 洗的干净吗？”
“干净， ”琳琅也笑了，“谢谢你。”
少年有点不好意思。
他到谢府后竟然胖了一些， 瞧着比之前更加顺眼。身上的衣服虽然只是仆从穿的，但干净整洁， 比他独自流浪的时候好多了。
琳琅上下打量他， 心想自己走的时候， 要不要把他也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