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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祖的咸鱼情缘(鹤梓)


最起码一千年,他不想再看见鸿钧那张欠揍的脸。
“哦。”商七七挠挠脑袋,给了罗睺基建系统的权限,然后转头看向那面并没有被收起的灵镜。
她总觉得,鸿钧对鸿蒙意识的恶意很大……但又像是故意放了鸿蒙意识一马,不想逼祂太过?
……是错觉吗?
不过说起来,阿音也没有想要至鸿蒙意识于死地的想法,现在因果也断了,还抢回了道侣,以后肯定就和洪荒没有关联了……
……吧?

第75章 晋江独家发表
凡人的寿命于仙妖而言,不过转瞬即逝,即使是漫长的一个朝代,或许也不过只是闭关一瞬。
封神量劫之后,封神榜归天庭,阐教与截教弟子相继回山。
但因封神榜内多为凡人升仙,难当大用,除却隐于山间海外不见客者,两派弟子有不少都被玉帝昊天请出,于天庭供职。
白小九也回了青丘,不再踏足人间界。
无内乱纷扰之后,殷商也在商王帝辛的治理下走上一段新的历史——
帝辛彻底废除了人祭,重农桑,通商口,但封神之战也多少改变了这位帝王对仙神圣人的想法。
他不再抵制祭祀,也并不去塑造什么天佑人族,而是将封神之战的真相彻底撕开来,放开民间对仙神妖怪之流故事的口口相传。
但帝辛会特意换上粗布麻衣,去亲自打清澈的井水上来,一言不发地拎着水桶去女娲庙里,一点点擦干净自己曾经写在女娲庙墙壁纸上的冒犯之语,并且每年都会在女娲庙中供奉上一男一女两个泥偶。
百姓们也常会去女娲庙,当然,因为帝辛的并不管束,百姓之中也有祭祀三清者。
只是现在,人族祭祀圣人仙者,更多是一种感激,一种记恩,而非求神拜仙,祈愿天怜的信仰。
唔……也有百姓塑了一座狐狸庙,小孩子们尤其喜欢跑进去靠着大狐狸叽叽喳喳说悄悄话。
百姓们记得当年那只浴血坚守的大狐狸,本意的确是很好的,但是这样和圣人同等的祭祀却不是白小九能担得起的。
已经身为青丘狐帝的白小九第一次耳边听到祭拜之音的时候,吓得立马从地上坐直身体,连夜给帝辛托梦求他把狐狸庙给拆了。
——为此还牺牲了族中不少皮毛顺滑的幼崽。
那些幼崽被帝辛送回来的时候,天可怜见,小脑壳眼瞅着秃了不少。
帝辛八十七年,商王帝辛病重,太子武庚监国,暂理国事。
商音走进帝辛寝殿时,帝王床榻边的床帐掀开着,病重后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的帝辛难得清醒,靠在床头,怀里揉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狐狸球。
正值春日,现下风清日和,是个极好的天气。
窗外的光打进来,打在剑架之上的轩辕剑间,折射出金色的光。
英雄迟暮,帝王老矣。
本该是悲哀的一幕,帝辛却还如几十年前一样,仿佛这副年迈苍老身躯中的灵魂,还如曾经一般睥睨傲然,风雨不倒。
帝辛抬眸看向商音,眼中飞快划过什么,笑了下,抬手拍了拍怀中的小狐狸球,就见那小狐狸脑袋一缩,尾巴一卷,径直消失在帝辛的寝殿里。
帝辛轻声道:“世间兽类太过胆怯,也唯有青丘的狐狸能面对寡人从容淡定些。”
商音嘴角微抽,十分直白道:“那是因为朝歌王宫之中的炮烙烤鸡带有百姓信仰之力,它们每次来总能叼两只离开,于修行大有增益。”
青丘狐狸根骨不佳,白小九这简直就是在换着狐狸崽的薅帝辛气运。
帝辛朗笑出声,笑到一半气息不畅,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按理来说,帝王寝殿不该四下无人,想来是帝辛早知今日会有故人来访,特意命宫人全部退下了。
商音走过去,抬手抚过帝辛肩头:“我如约而来。”
帝辛身体一轻,只觉得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有力,有种回到而立壮年时的错觉。
但只是短短一瞬的晃神,帝辛便很快从那种冲击中回神,看向商音。
“尊者一点都不曾变。”
他笑了下,做了这么些年的人族之王,周身的帝王之威比之当年更甚。
商音打量着帝辛,沉默了一下。
帝辛却是再度笑开:“尊者还是这般好颜色哈哈哈哈……”
商音坦然点头承认。
两人又零零碎碎说了些故人,说商容,说比干,说姜子牙,说申公豹……最后,帝辛提起了伊弦。
“尊者虽好颜色,却实则专一不移。”帝辛想到曾经动过拜相心思的那位年轻郎君,叹道,“伊弦便是先生罢?”
“尊者此次前来,他竟没有相伴尊者左右?”
商音似是有些意外帝辛会提及鸿钧,回道:“他与人族再无因果,不欲见你。”
“不过朝歌建有女娲庙,他或会兴起,前去一观。”
商音说完,停顿片刻,道:“你有关于他之事想说给我听?”
帝辛似垂眸想了想,不答反问:“尊者在……时,可做过什么关于人族之事?”
帝辛说出的时间让商音愣了一下,回忆片刻后,才将帝辛所说的人族年历与自己的记忆关联。
那个时候,大差不差,应当是她握着鸿钧手中因果剑,将人族与鸿蒙意识的因果关联彻底断开之时。
帝辛虽问了问题,但却并没有一定让商音回答的意思,而是继续道:“那日,寡人略有所感,直觉人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起来,但若是细细品味,却无法追其根源。”
“但在那之后,凡人族建城栖息之地,少有妖族仙人出现,偶有修道者路过,也不会过多停留。”
“寡人曾命闻仲调查,这才得知,自那日之后,妖精鬼怪之流,若伤人族,则有反噬,修道者若与凡人接触过密切,亦会损伤修为。”
“一时间,凡人竟轻而易举与妖精仙鬼之流逐渐淡去关联,泾渭分明。”
这本是帝辛着手要做的事情,却没想到突然有一日,就这样水到渠成的实现了。
商音道:“这样不好吗?”
帝辛回:“是很好,但寡人必须要知道,这般的好,背后又标着如何的重量。”
天不会无故怜爱世人,圣人也不会注意到对仙妖而言的小事。
这样的结果,所得益的,只有人族。
但帝辛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馈赠。
“寡人这些年一直不曾放下此事,回头看去,却发现总有一双手在拨动什么,算计什么。”
帝辛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但字字句句都在深思熟虑之后。
“寡人有幸被先生教导十余年,很快,便找到了些许先生留下的影子。”
“这实在很不容易。”
帝辛这般说着,面上却浮现出笑意,眼中像从前那般流转出些许傲然与自得。
“先生行事向来不着痕迹,行一步,却让凡人窥探一生只能探寻些许皮毛。”
商音明白帝辛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在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人王帝辛,是人族的帝辛。
当这一段旅程走到尽头,帝辛将会踏上另一端旅程,而那个时候,人死如灯灭,帝辛不再是人王,不论是人族还是商朝,都与帝辛再无关联。
最终,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此事的商音,还是给了帝辛这位人王唯一的例外。
她道:“那日,的确是他有意算计,将人族排在灵力争夺之外。洪荒界将乱,此举会最大限度不让人族受难,但作为交换,人族后人也要担负起顺应劫难之责。”
“如何担负?”
“届时商朝已灭,自有后朝帝王担忧。”
商音的话冷酷而清醒,帝辛侧首沉思片刻,竟真的放松下来。
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将来的事情,便留给日后担当大任的人王罢。
总要留些压力给子孙后代才是。
知道至少百年内人族不会有大动荡,帝辛不再操心人族之事,反倒话音一转,竟问到了商音的头上。
“说起来,寡人实在好奇,在尊者眼中,先生究竟是何模样?”
商音:“?”
还从未有人问过商音这样的问题。
大概在所有人眼中,鸿钧实在是太过多变且把控的存在。
商音倒是当真仔细思索了一番,而后回答:“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种素白小蛇,会在蹭你的时候想办法焐热自己,假装血和其他生灵一样,也是滚烫的,担心你会因为冰冷的鳞片而怀疑他的爱意。”
“但其实,小蛇本来就是很冷的,从里到外,从骨到鳞都是冷的。”
“睚眦必报,心狠手黑,惹事一流……是相当麻烦的一条漂亮美人蛇。”
“就比如现在,”商音笑了下,面上的笑容带了些无奈,“我站在这里,却不由在想,这次……他又要折腾些什么?”
“为何折腾?”帝辛问。
“因为,”商音凝眸出神片刻,缓缓开口,“剪草除根,方为落定。”
于他,于她,于祂。
皆是如此。
鸿钧推开女娲庙门,缓步走入其中,在庙门缓缓关闭之后,原本人族之中显得有几分质朴的女娲庙霎时一变,呈现出娲皇宫大殿内的陈列布置。
早有所感的女娲对鸿钧躬身一拜:“弟子见过老师。”“我既已非圣人,你们也自当不必敬称于我。”鸿钧在桌边坐下,姿态淡雅从容,“坐。”
“说罢,此番寻我,所为何事?”
待到两人隔桌而坐,女娲抬手为鸿钧斟了一杯酒,轻轻推放至鸿钧身前。
“老师讲道赐宝在先,于弟子有再造之恩,怎能与圣人虚名一概而论?”
“此酿名为红尘,乃封神之战后弟子亲手所酿。”
“老师虽平素不爱饮酒,但商音尊者曾赞弟子酿酒之术颇有韵味,老师不妨赏脸一试罢。”
鸿钧不再是曾经紫霄宫中冷漠如冰的模样,他不仅接了这杯酒,还当真尝了尝。
入口苦涩,回味略酸,但入喉过后便如久旱甘霖,畅快之至。
这是女娲在封神量劫之后酿的酒,酿入了她从隐忍到怒火再到反抗后痛快决然的变化。
女娲想要展现给鸿钧的不是酒,是酒中的已然生出反骨的她。
女娲起身,敛袖拜下。
如同最开始时,那个修为不过大罗金仙的自己。
那时的她,拜师只为更深的修为,更强的力量,从坐在蒲团之上拜师鸿钧后,便走上了从前根本未曾想过的路。
而现在的她,心中有火,眼中有欲,她想要试试看那条比起圣人之道,看上去分外崎岖黑暗的路。
只求那条路的入门之道。
“还请老师再教导弟子一次。”
鸿钧手持酒樽,看着身前拜倒的女娲,迟迟不言。
其实,在他的预料中,会来找他的,会生出反骨的,从来都不是女娲。
女娲的性格就如同从前的商音,她们同修生机道,安顺自流。
鸿钧会将每一个入眼的生灵放入应在的格子中,他会用善良、慈悲、无私、温柔亦或者是勇敢坚定来形容女娲,却绝不会用反骨与斗争二字看她。
就像是商音在与鸿蒙意识对峙结仇至此后,若非他算计,商音永远不会生出主动为敌的想法。
在鸿钧看来,自他之后,洪荒执剑者,只有通天。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通天被兄弟之情与无私之爱绊住手脚,反而是从来循规蹈矩,只有在封神量劫中被逼至绝路短暂出手,但也从不锋芒毕露的女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反抗。
“不必拜我,起来罢。”鸿钧默然半晌,问她:“为何?”
女娲何等聪慧。
她见过商音,也通过曾经从三十三重天返回的红绣球上,隐约感知到鸿钧与商音间的关系,只是那个时候,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出那桩秘密。
她自然想得到,或许在老师的推演之中,站出来的圣人绝不会是她。
所以,鸿钧不会轻易信她。
除非,她能给出一个足以说服鸿钧的理由。
女娲的面容圆润柔和,不带一丝锋锐的棱角,这位圣人就像是日月光辉之下最为温柔润泽的玉石,也的确是最符合凡人臆想中怜爱众生的神。
“老师,弟子在封神之战中学到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反骨,也不是与谁抗争。”女娲缓缓笑开,轻声道,“而是怎样去做一位母亲。”
“或许我明白的太晚,迟到了许多许多年,但我终究还是明白了。”
鸿钧很难理解母亲这个词,他少有地不解蹙眉,沉吟开口:“为人族之母?”
“不。”女娲摇摇头,圣洁出尘,却又好似身在红尘,“为生灵之母。”
女娲见状,又轻声细语加上最后一道筹码:“况且,如今除了我,老师再没有其他更合适的执剑者可用,不是吗?”
相对沉默许久,鸿钧终于开口。
“人族与祂因果已断,但人族牵连甚广,信仰之力浑厚,祂不会甘心就此放过。”
“且祂在阿音处吃了亏,必定会想要在洪荒之中另辟一种力量,此种力量要能分人族气运,又不能在天地海道魔五弦之中。”
“这……如何能成?”女娲讶然。
如今洪荒天地形成千万年,魔与道早在魔祖掀起腥风血雨和道祖传道天地生灵之时便已然落定,道之一脉,所传甚广,万物生灵皆为修道,怎能在短短时间内再起一力,与道抗衡?
鸿钧哂笑:“为何不成?魔祖已死,道祖已逝,曾经为魔修道者,不过是改头换面,便能另起炉灶,功德加身,不是吗?”
“老师的意思是……”女娲明悟,抬手轻点西方须弥山的方向,“他兄弟二人当真有如此魄力?”
“他们没有魄力?”鸿钧轻笑了几声,“他二人虽在洪荒修者看来一无所成,但当初在紫霄宫时,他们离得最远,来得最晚,却兄弟二人双双坐上蒲团,得证圣人道,为何?”
女娲一愣,本想说那二人实在是脸皮够厚,行事毫不讲究,这般想着,却骤然明悟。
为何西方二圣如此行事多年,却从来没有惹来真正的祸患?
是因为他们看似行事贪婪,令人生厌,却总能把握住那种恶心人却又不至于逼迫至绝境的度,且毫无圣人包袱,说道歉就道歉,见势不妙直接遁逃,从未有意气之争,从不掺和无利益之战。
他们表面被洪荒生灵看轻,但细细想来,西方二圣却从未在洪荒真正树敌。
就连被他们撬走过截教弟子,脾气一向直率火爆的通天,在提起西方二圣时,也不过是皱眉嫌恶说几句,不会当真提着剑不死不休打去灵山。
那两人的确是口绽莲花,但这种凡事不做绝,处处和稀泥的行事,也是一绝。
“西方二圣,乃是如今圣人之中,最能看透局势优劣,且最会把握机会者。”
“也是圣人之中,最有破而后立,改派立宗魄力者。”
鸿钧想起接引与准提在封神之战中的果断抽身,眼中甚至浮现出赞赏。
“所以,此番祂抛出的橄榄枝,西方教没有不接之理。”
女娲思忖片刻,反问:“接引与准提若当真是聪明人,就能从老师之事中得出教训才是。”
天道与道祖鸿钧闹掰这件事,在圣人之中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
毕竟偌大一个紫霄宫说消失便消失,商音与鸿钧又毫无遮掩之意,通天知道了,三清便知道了,女娲和西方二圣自然能明白。
鸿钧挑眉,也反问了一句:“他们当初成圣欠下的誓言债,可还清了?”
女娲想到西方二圣欠下的那四十八大宏愿,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但立教容易,有天道相助的西方教若想要夺取道教根深蒂固的气运,唯有量劫。
“那便是又一场量劫了。”女娲叹息出声,“只盼祂行事不要过于偏激,再造杀孽才是。”
鸿钧倒了一杯酒,又尝了尝,决定等下带一壶回去给商音,放下酒樽时,语气很是轻描淡写道:“不必担忧。祂心魔根重,比起以往,行事只会因为顾忌失败而变得畏首畏尾,慎重过度。”
“极好糊弄。”
鸿钧推演片刻后,道:“若接引与准提找上你,不妨告诉他们,想要拿到好处却不被天道裹挟,不如试着去说服天道,控制此次量劫应劫者之数。”
“此番量劫动荡若是过大,恐会牵连天地巨变。何不选出代替者背负气运应此劫难,看那天地气运,最终归属于道,还是西方?”

第76章 晋江独家发表
人王帝辛寿尽之日,并没有众仙想象中的天地悲恸,反而晴空万里,日耀大地。
王宫之中,年轻的帝王面带悲痛,双手将祭品奉入青铜巨鼎之中。
他的父王一生执剑,一生负重,做到了无数人族先辈甚至从未想过的事,他的面前也总是有那样一道身影撑着天,踏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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