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一有动作,就会被穆千璃惩罚似的压重力道,疼得他又只能隐忍着保持不动。
若说此前的一幕幕是他精心计划刻意为之。
那此时展露出如此丑陋的伤疤便是完全失策!
他该在她来之前先检查一遍的。
慕容澈低敛着眉目好似在反省,但反省之事却和穆千璃所想完全不沾边。
穆千璃来回几次清洗毛巾,已是将盆中清水沾污得血红晦暗,慕容澈臂膀的伤口也算大抵清理干净了。
她侧眸瞥了慕容澈一眼,看他垂得低低的头,一副可怜又无助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就想心软。
但一想到今晨卫嘉和卫柔说的那些话,她又顿时清醒过来,皱着眉头质问他:“慕容澈,你为何不配合大夫治疗你的伤?”
慕容澈这才缓缓抬了眼。
但目光触及穆千璃的一瞬,又迅速垂了下去:“你别生气。”
穆千璃皱着眉头,抬手取过药箱里的药瓶,对着慕容澈的胳膊便直接洒了上去。
“嘶——”
“我已经生气了。”
慕容澈抬眸时,因着疼痛而泛起的生理水光在眸子里显得委屈又带了几分潋滟。
已经清理过的伤口不似方才那般狰狞,但一长道刀伤显露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仍旧触目惊心。
可怜的,柔弱的,让人不忍再欺负的。
穆千璃心中敲响警钟。
慕容澈这副模样她该是熟悉的,也早就看透了他的真面目。
但话道嘴边,不仅嗓音放柔了,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轻了些。
“慕容澈,你这么折腾自己干什么?”
药箱就在慕容澈的屋中,偌大的慕容府一堆人围着他转,从清理伤口到换药甚至用不着他自己动半根手指头。
慕容澈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的伤势恶化。
这个念头一出,穆千璃本是压下些许的怒意便又要涌上。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指尖为抹匀药粉抚过他的伤处,臂膀肌肉条件反射抽动的一瞬。
穆千璃肩头一沉,近坐在跟前的慕容澈倾身向前,便靠上了她的肩头。
“想你关心我。”
抵在她肩头的声音沉闷传来,夹杂着声音的主人委屈的控诉,又遮掩了他的神情,只叫这道低声入耳颤动心尖。
穆千璃张了张嘴,各种各样的回答在唇边来回碾了一圈,似是不知如何用话术回避这个问题。
最终,她收回抹好药粉的手,低声妥协道:“我没有不关心你。”
相反,她很关心。
关心到已经超出她的控制范围,也超出她本该对慕容澈保留的情感。
若不是因为关心他,今日她也不会来到慕容府。
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
慕容澈从她肩头起身重新抬起头来:“那你也关心凌易了吗?”
穆千璃无语地看着他:“关凌易什么事?”
“这几日你去看他了吗?”
穆千璃喉间一噎,实话实说:“没有。”
她不仅没去看他,甚至都差点忘了他也受伤了的事情。
其实不怪穆千璃转头就忘,实在是凌易手背上那道伤在把血渍擦干净后,看起来就仅是一道小伤口了。
凌易当时来得及时,而袭击之人本也是冲着穆千璃的方向来的。
他推开她后,那人刀尖划过的方位便偏移了,最后只划伤了凌易的手背而已。
穆千璃甚至忍不住想,这么几日过去了,凌易那道伤估计还没等她去看,都已经快愈合了吧。
随即,穆千璃又为自己这般不厚道的想法感到羞愧,连忙在心底打算,再怎么说也得找时间去看看他,况且也还有话要和他……
“那你别去看他。”思绪被慕容澈忽的出声打断。
穆千璃骤然回神,对上他一双深黑的眼眸,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要拒绝。
便见他别过脸去低声补充道,“他伤得又不重。”
穆千璃抿着唇沉默了一瞬。
视线扫过慕容澈臂膀上上过药后仍然狰狞的伤口。
她忽的想到了那日打斗之时,他单枪匹马赶来,手持一把弯刀,打得那几人几乎无力还手。
更甚至在他赶来之前,还在半路救下凌易,一人解决了五个人也毫发无伤。
一个被本就被放倒的人突然爬起来袭击,慕容澈当时就站在那人身边,那人提刀爬起身的动静如此之大,他怎可能毫无察觉完全反应不过来。
甚至如今回想起来,穆千璃都觉得自己当时也有所察觉,只是因着慕容澈忽然转身朝她笼罩而来的怀抱让她晃神了一瞬,但最后她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一脚踢飞了那人。
所以这种情况下,慕容澈为何会受伤,还伤得如此之重?
穆千璃蓦地沉了脸:“慕容澈,你是故意受伤的,对吗?”
穆千璃已先一步警告他:“说实话。”
那双漂亮的眸子因此颤着眼睫垂了下去,到底还是承认:“对。”
这一刻空气都好似凝滞了一般。
屋子里一时间悄然无声。
片刻后,是穆千璃一声轻微的叹息打破了沉默。
“你是不是傻啊, 自己凑上去受伤。”
说罢, 穆千璃拿过一旁的纱布准备给慕容澈把胳膊缠起来。
对上他抬眸看过来的目光,泄愤似的瞪了他一眼, 语气却并不凶:“受了伤还不知治, 你都不觉得疼吗?”
话音刚落, 慕容澈便皱起眉头抽了口气:“疼……”
穆千璃没管他,手上动作继续,甚至还故意有些粗鲁:“知晓疼就对了。”
穆千璃动作很快, 三两下将慕容澈的手臂用纱布缠好固定。
视线中,那道狰狞伤口已然被遮掩, 总算瞧着不叫人那般忧心了。
穆千璃收手后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别再这样折腾自己了,记得按时换药,切莫碰水,希望你早日痊愈。”
说完, 她手上也已经将药箱收整好, 这便开口道别:“那我就先回去了。”
慕容澈眉头一皱:“你才刚来。”
穆千璃淡着眸子瞥了他一眼:“我本是来探望你的伤势, 因为感激你为保护我受了伤,也担心你伤势严重, 不过现在看来,你并不需要探望, 你是故意受伤, 故意折腾自己, 我的担心显得可笑也无用,既是看过了, 药也上过了,那我就该回去了。”
慕容澈匆忙起身一把拉住了穆千璃的手腕:“不是的千璃,你的担心不可笑也不是无用,可笑的是我。”
他拉停了她要走的动作,却也知晓自己的解释甚是无力
这回可不比此前的隐瞒。
那些隐瞒虽是叫穆千璃不悦了,但总归还是有能够解释的缘由。
但他故意受伤,故意拖延治疗让伤口恶化,可是一点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慕容澈无措地垂下头来,抓着她不放,发出一道干涩的低声:“我错了。”
穆千璃一愣,微扬了下眉回头看了去。
但慕容澈却又蓦地抬头,沉黑的眸子直直对上她,眸底已没了认错时那份低微,反倒理直气壮道:“可是凌易手背上就那么一小道伤口,你就捧着他的手,又是安慰又是关心,我一路追赶而来,解决了所有人,你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穆千璃怔愣地眨了眨眼,竟是被慕容澈没头没脑一番控诉说得哑口无言。
听上去好像她是做得不太妥当,可当下那番情况,凌易受伤血流不止,而慕容澈毫发无伤,她当然得先去查看凌易的伤势,再回头来向慕容澈道谢啊。
不过后来的情况叫她也没得机会和慕容澈道上一声谢,甚至连话都没说上两句。
种种原因下,好似叫慕容澈这番话让人无从反驳,成为了事实。
穆千璃微蹙着眉头,忍不住道:“你连这种醋都要吃?”
慕容澈站直了身子,指腹忍不住在她脉搏上摩挲了一下,脸上神色倒是更坦然了,挺着背脊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穆千璃又好气又好笑,扭动手腕挣脱他,仍是指责道:“但这也不是你故意折腾自己的理由,受了伤你自己也不好受,你完全无需如此,就算你没有受伤,我也会……”
话说到这,穆千璃话语突然顿住。
她瞳孔缩了缩,瞬间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说出了心中想法。
慕容澈却很快追问:“你也会怎样?”
穆千璃抿着唇不说话了。
“会来看我?”
“……”
“会关心我?”
“……”
穆千璃还是没有开口回答,但心底却是没办法否认撒谎。
答案是,她都会。
会来看慕容澈,也会来关心他。
这是一种叫她不知该如何收敛的情绪,因为她试图收敛过,压抑过,但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穆千璃不自然地别过头去,生硬地转移话题问:“那日,你怎会知晓我和凌易去了城郊,又专门带上武器找来了树林里?”
穆千璃避开了与慕容澈对视,却也给了慕容澈更加明目张胆盯着她看的机会。
慕容澈定定地看着她,将她那心虚又逃避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便不自觉勾起一抹微弱的弧度来。
他多看了两眼,才缓声回答:“因为我说了会去接你,但你,溜了。”
穆千璃眼睫一颤,自是想起那日天不亮她就鬼鬼祟祟从侧门离开的事,不禁有些尴尬。
但尴尬之余,她也没什么好愧疚的,毕竟她此前就没有答应过要让慕容澈同行。
在那天出事后,她回到府上也问过怜玉。
怜玉说自己绝对没有向慕容澈透露她的去向,她便不知慕容澈如何找来的。
慕容澈道:“怜玉没有告诉我你去了何处,所以我去了凌府。”
穆千璃瞪大眼,这下转回头来和他对上了目光:“你直接去凌府问了?!”
慕容澈微昂了下下巴,多有不屑:“嗯,凌易一大早接到你的邀约的消息乐呵得找不着北,没有任何隐瞒地告诉了身边的下人,而后那些下人又四处传开了消息,所以几乎整个凌府都知晓他这一大早出门是要去何处了,我随便逮了个人来,便问到了地方。”
一想到当他去往凌府时,整个凌府上下都因自家公子的婚事终于开始有进展了,而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慕容澈的脸色就不由沉了几分。
穆千璃也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要知道她那日邀约凌易本是为了结束这桩婚事的。
这样一来,若她下次再约凌易出来,岂不是又会经历这种情况。
时间一长,只怕会越来越难办。
穆千璃心下甚至开始想着,要不待会从慕容府离开便去找凌易吧。
早些将事情说清楚,也能早些结束。
慕容澈见穆千璃神色微变,顿时眯了下眼:“你别去找他。”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前一次跟小孩子闹脾气争宠似的,但这次语气却是严肃了些。
穆千璃张了张嘴,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有话要和他说,我和他……”
“凌府现在处于风口浪尖上,凡是和凌府沾上点关系的人,免不了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慕容澈顿了一下,重复道,“所以,你别去找他。”
穆千璃蹙着眉头,想起前几日发生那事之后裴府打听到的一些消息。
但消息只知是凌府惹上了什么人,具体是何缘由便不清楚了。
穆千璃有些担心,忙问:“凌府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澈淡淡地挑了下眉,言简意赅:“朝堂之事,你争我斗,见怪不怪了。”
“可是严重?会不会被判罪砍头什么的?”
慕容澈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你以为是什么事,要到砍头判罪这种程度?”
没有吗?
穆千璃小声解释道:“我打小就来过一次京城,其余时候不是在遥城就是在各地偏远的城池之间跑镖,朝堂之事我自是一窍不通,少有涉猎,能知晓的大抵也就是话本中讲过的那些了。”
慕容澈脸上笑意又深了几分,温声道:“没那么严重,死不了人。”
穆千璃还是听得云里雾里:“那究竟是什么事呢?”
话一问出口,她又反应过来自己的追问有些不妥。
毕竟她一介草民,自是不能打探朝堂之事。
穆千璃连忙又道:“不便说就罢了,我没有要打探的意思。”
但慕容澈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不是什么大事。”
穆千璃一听,又提起心神来:“可以说吗?是什么事?”
若是凌府出事,凌易肯定也连带着要遭殃。
她虽一点没想和凌易成婚,但凌易毕竟是她的朋友,若真如慕容澈所说,不是什么大事,她不知自己能不能有帮得上朋友的地方。
穆千璃的心思几乎都写在了脸上,看得慕容澈分外不满。
他微蹙了下眉,别过眼去:“可以说,但我回答你之前,你也先回答我。”
“回答什么?”
慕容澈重新移回目光看向她:“刚刚没说完的话,即使我没有受伤,你也会怎么样?”
穆千璃喉间一噎,顿时瞪了眼。
他怎还惦记着这事!
穆千璃没有答话,但从慕容澈逐渐含笑的眸子里却是明显看出,他根本就知道答案,还偏要一直追问下去。
他就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但这话如何说。
穆千璃开不了口。
即使慕容澈把她的心思都看穿了,她也不想自己亲口承认。
她既没办法和慕容澈继续下去,暂且也没能让自己彻底割舍掉他。
说这种话出来,岂不是更加剪不断理还乱了。
或许时间能淡忘一切,等她离开了京城,再多过些时日,她便不会这般想着慕容澈了。
所以眼下,还是不说为好。
穆千璃愤然别过头去:“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问了。”
慕容澈笑意收敛,但仍旧沾沾自喜着。
可不是他小气不回答,是穆千璃自己不想问了,他也省得给她透露情敌的落难信息。
可下一刻,穆千璃便有了转身的动作:“时辰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问不到想知道的就要走。
她怎么这样!
慕容澈脸色一变,上前就故技重施想要再次拉住她。
动作时,脑子也在飞速运转用什么除了凌易的话题来留下她。
正当慕容澈伸手,指尖还没碰到她时。
屋外忽的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着卫嘉慌乱的嗓音:“老爷,主子这会应是还没醒呢,主子平日便不喜人打搅睡觉,这会去只怕更加叫他不悦,更不会配合大夫治疗了。”
“那他还想拖到什么时候!我本还没把这伤放心上,竟是今日才知,他一直没让大夫来给他看过,也不上药!他是想废了自己的胳膊不成!今日不管他愿不愿意,我就是找人按着他,也得让他把药给上了!”
慕容南骏怒气冲冲的嗓音带着令人颤抖的威严。
不仅屋外的卫嘉吓了一跳,屋子内的穆千璃也顿时变了脸色。
慕容澈他爹怎么回来了!
若是穆千璃最初来时,担心自己登门造访多有唐突,那此时完全没打过招呼偷摸溜进来被主人家逮了个正着,就更是离谱至极了。
她绝不能被瞧见!
“老爷,要不还是再等等吧,等主子醒了也更能说得通一些,您与主子若是又吵起来了,夫人也该忧心了。”
穆千璃脸上慌乱不已,大脑却空白一片,压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屋外逼近的脚步声就要抵达门前的一瞬,她忽的被人拽住手腕,险些惊呼出声的嘴也被人另一手迅速捂住。
慕容澈带着已经呆滞的她快速移动,从屋中门前闪入了角落一个沉暗的夹角内。
隔着一道屏风,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穆千璃霎时回神,在狭窄的空间里来不及感受两人紧密相贴的接触,压低声音问:“怎么办,你爹不会直接进来吧?”
慕容澈微动了下手臂,将自己被压住的右手抽出来,绕到了穆千璃身后。
一个看似落下手臂比较舒服的姿势,却好似将她圈进了自己怀抱的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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