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上角那张熟悉的面孔即使沧桑又模糊, 然而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在记忆之中占有一定比例的女人。
也不知道自己该算是什么运气, 无论是记忆开始模糊的前世还是一直都不怎么明朗的今生,前半辈子她都是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地过活。
上辈子的母亲是那一代最为普通的女人, 家里有能供种植的土地,都是农民的外祖父母就靠着这一块地来养活所有家人。作为家里最小的女儿, 伊里斯的母亲能够和自己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相处的很好, 身为幺女的她是家里最受宠爱的那一个。
直到有一天,一个生命之中突然出现的男人带走了她的心。
在她的哥哥姐姐看来, 女人的眼睛简直就是被这个男人给糊住了。
男人说, 他会给她幸福, 所以他要出去打拼,于是男人只剩一人前往了香港,之后就再无音讯传来。
女人一直念念叨叨着他临走时的那一抹夕阳, 那一片似是火烧一般的云层。她恋恋不舍地送他走上渡轮,铁了心的男人没有回头,一片火红如血。
他在信里说,如果那天自己回头,他就可能没有动力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起初还总算是有信件,会像是施舍一般从邮递员的手中传到女人的手里。
然而在她惊喜地在回信中提起她的怀孕之后,就像是被掐断了后续,再也没有过消息。
即使是伊里斯的出生他都没有发来信件回复,整个人宛如人间蒸发般,从此了无音讯。
女人一人拖着伊里斯长大,只能自己接一些轻便的活计来维持家用,但也还是少不了要家中的亲戚朋友来帮衬一二。
于是她在某次听见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之后,忽然就觉得咬着牙带着伊里斯乘上了前往香港的轮船。
一路上年纪尚小的女孩吐得昏天黑地的,本就不是好照料的年纪再加上旅途奔波,于是在下了船之后,伊里斯就这样理所当然地病倒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女人都还没放弃寻找男人的念头,搜寻着记忆中男人为了安慰自己而透露的零星消息,满以为这样就能寻到他的女人最后只能崩溃地发现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
她的总是一脸忠厚的大哥在没几天之后就找到了她们母女俩。也亏得这位一直待女孩很好的舅舅早了几天赶来,伊里斯才没有因为多日的高烧而落下病根。
只是再回到满眼熟悉的故乡,女人的精神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模样。
升入初中高中的伊里斯往往回想起这一段记忆,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
她与母亲,就是对方的全部了。
阴沉而又神经质的性格从来不是受欢迎的特质,家里也不富裕的她从小到大在同学的眼中就是一个隐形人。
但是她敢做很多事情啊。比如有一次,某些糟心亲戚想让她的母亲嫁给别人,母亲抱着她死活不同意,于是在对方叫人来抢的情况下,伊里斯就这样凶狠地拿着菜刀剁掉了对面一个不以为然的男人的脚趾。
懵了的大人凶狠地在她家门口骂街,伊里斯就这样拿着菜刀在家门口从下午守到了半夜。最后他们还是骂骂咧咧的没敢再进来,勒索了一笔高昂的医疗费就拍拍屁股回去了。
她们两人在亲戚面前就再也没露过面。
在别人议论纷纷,嘴碎着声讨着女人和伊里斯时,应该是从来没有人想过,那些漫长而又压抑的夜晚,母女两人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死亡的感受是什么?
伊里斯也许能说,就是当她听见收工回家的母亲,在路上遭遇车祸因没有人打急救电话,失血过多而判定死亡的那一刻吧?
心脏骤然地收缩,下一次的跳动就已经无知无觉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在死亡判定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拒绝舅舅想要带她回家的举措。
坠楼的空档里伊里斯还有心思想着,也许她的脚步还能快一步赶上母亲呢?
母亲舍不得自己,没错,一定是舍不得的。
“不要想多,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她的消息。”布鲁斯敏锐地发现伊里斯的情绪并不正常,这让他的心里涌出来了几分担忧,“毕竟你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嗯,大概是中学之后?再前面我也想不起来了。”
再往前的记忆就像是被劣质的技巧拍摄冲印的老照片,要么曝光过度要么曝光不足,滑稽地显示着被扭曲的样貌,反正她并不是能记得清楚了。
对于普通人的记忆曲线来看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够将从前发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记不得了这也是好事。”布鲁斯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满含着安慰的意思,“她......现在过的也还好,作为医生整天奔波在战区的医院,掌管那里的慈善事业。”
他觉得伊里斯应该是不会再想提起从前的事情的,起码现在不会。
“嗯——哎。”伊里斯反而是一反他的认知,还就这样在布鲁斯对面的书桌前坐下了,“她能养我长大我也就知足了。”
掰着手指,像是在历数别人的经历似的,
“父亲我从出生就没见过,之前就连他的死亡消息还是你告诉我的,布鲁斯。”故作轻松地用着不屑的口吻,伊里斯坐在那儿翘起二郎腿,事不关己地敛去了复杂的目光,“她也从来没有和我提过父亲的事情,甚至是直到生下我,母亲连我父亲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从小她就害怕我的变种能力,自从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和我接触的就更少了,除了给我请了保姆照顾起码的起居,根本不管我的生活嘛。”
“说起来这样是不是算是虐待儿童啊?”
“还有父亲——虽然我的档案里的确记载的是他,但是他应该也从来就没有在人前提到过我。”
“啊——果然是当父母从来都不需要牌照啊,这种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
“......也许?”布鲁斯艰难地点头附和,心里盘算着不放心地再去找一个靠谱的心理咨询师来问问女孩的这种情况。
从他收集来的资料来看,女孩从前的性子和现在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沉默寡言,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懦弱......她的性格的造就十分平常,在后续的治疗和看管中还多出了类似神经分裂的自言自语。
但是从来就不是现在这样还能将自己的事情拿出来侃侃而谈的开朗健谈的模样。
从前的疗养院中,最多的报告就是伊里斯总会什么事情都不想干地坐在床上发呆,一发呆大概就是一整天。医生和护理人员全都习以为常了,相比较之下她的习惯还是他们喜欢的那种文静,可要比其他疯癫偏执的家伙好照顾地多。
虽然没觉得女孩现在的性格有哪儿不好,但是布鲁斯对于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以家长的片面之词而收留了她的疗养院可真的是一点好感度都没有。
「听清楚了?」
「......嗯」
阿尔弗雷德不动如山地站定在书房门口三米开外,维持着一副标准的笑容看向两个正在扒着门框的家伙笑而不语。
布鲁斯的书房隔音效果当然是没话说的,史蒂夫再怎么把自己的耳朵贴在门缝上,迪克和他的动静再怎么小心谨慎,能听见的内容也是十分地有限。
“咳。”
在这个惊心动魄的紧要关头陡然听见这样一声咳嗽,少年罗宾终究是心态没有队长来得老练,脚下一滑就在门口惹出了不小的动静。
“......”生怕房间内两人听不见似得,除了那一声撞到门后的轻呼,居然林林总总地还传来了嘟囔似的抱怨和争执。
“看来聊得也该差不多了?”噗嗤笑出声,想也不用想外面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火上浇油一般,突如其来的拉开的门就连史蒂夫都没来得及去拉他一把,让迪克顺着开门的方向彻底地摔在了地板上。
“怎么都不小心一点我还以为你已经站起来了——!”
踏出门口的一瞬间,伊里斯向着迪克伸出的手一顿,下意识地就朝着窗外投去关注的一眼。
一片宁静的窗外只有冒着寒风出来觅食的鸟雀那稀少的身影,准确来说便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种感觉......好熟悉啊?”不知为什么,她感应着远方城市传来的呼唤,忍不住就想前往那个方向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几乎就是同时,队长收到了久违的,来自神盾局的消息。
自那次之后就不敢再从身边拿开的手机震动吸引着自己的注意力,没头没尾只有一条加密码的短讯很有神盾局的简约风格。
经解压的软件翻译,更加简短的字符就跃入了他的眼中。
目光一凛,还没有等他去分辨自动被追查的信息发信点,其中直白的内容就让他愣住了。
不算久远的记忆被复苏唤醒,身体就因意识的调动自动地进入了最佳的待战状态。
【监测到宇宙魔方的波动——目的城市,大都会。】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有关伊里斯的身世是早就写在人设里面的,到现在基本也可以揭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