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之巅憋着气，那天自家帮派驻地被云起堂伏击、炸了一波，接着又被陆悠悠幽烟一缕的号堵望乡台复活点、杀了一波，杀得一票人见到云起堂的就分外眼红。打呢不是每次都打得起来，但叽叽歪歪阴阳怪气就少不了了，几次叫阵，叫得消息都传到了外头，弄得大半个游戏的人都知道，这次云起堂要完了。
消息传回来，小生逍遥被激起了少年意气：“打！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让云起堂完了！”
当然，打仗这种事，不是嘴巴说说的。
小生逍遥聚集了军事附属院校的同学来出谋划策。陆悠悠获邀，旁听他们的会议。
要说以少打多，布局策略就很重要了，但陆悠悠听了几耳朵就听出来了，小朋友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说是军事附属院校的，但帮里成员，基本上就读的还是初高级中学，还大多主攻的是机甲方向，打架操作机械有经验，要一下子控盘做这么大战役的指挥，一个个地先困在了“自信”这一条上。
有一说一，同学们的主观积极性还是有的，但效果么……要说完全没有一点建树呢，也不是，可真要是放到实战上去呢，基本上大家摆出来的都是星际战役的理论，套到游戏里，浮垮垮的，不怎么有可操作性。
理论还有派系，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辩论场，一堆什么远程跃迁、虫洞传送的，“叭叭叭”的，怎么变形怎么套用，听得陆悠悠脑壳疼。
她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桌上摆出来的云起堂帮派全地图沙盘。帮派驻地是来来去去惯了的，但这种全景，不怎么有机会看到，现在一研究，越看越像古时候的城池——这里，城门，对吧；这里，城墙，对吧；过了城墙……好吧，帮派驻地不像真实城镇，没有什么巷战的屏障，一旦城破，青龙白虎的几大主建筑前就是人抗人的肉搏了。所以，关键还是在“驻地大门”这第一道防线。
陆悠悠移动着视线，看向了驻地大门。
驻地战她是打过一场的。上一次他们攻，借鉴的是古时候投石器这种器具，这一次他们防，也一样是可以从古战场上吸取经验的嘛。古代打仗实际上是怎么打的，她不是太清楚，但她上辈子影视剧看得多啊，那里头，守城的、攻城的，以任意一方为主视角的，多了去了。
边上学生们还在争，陆悠悠直接站起来，掂了几颗小石子开始摆阵型。
要说驻地战和荧屏荧幕上那些有什么不一样的，也就是空战，陆悠悠摆了一颗石子儿在帮派驻地里头——他们的投石车还在呢，对方御剑要是相当于飞机的话，那他们就是有导弹。PART1，搞定。
接下去看城门，城门自带血量，只有物理攻击可以下血，也就是说，除了魔族的远程物理攻击，其他职业都需要靠近了打。那就好办了，砸石头、扔油桶，啊，对，古时候没炸药，他们可是有这玩意儿的。陆悠悠又摆了一颗石子儿在城墙之上。PART2，搞定。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防对方偷他们的招。上一场驻地战是被人直播了的，也上了《三界杂谈》，他们用的投石车很是出了一番风头，好处是迎来了一波赞誉，坏处是，别人也能造。红红火火是守住了约定没往外放，但这东西原理简单，哪个帮派没点儿资金和人才啊，试几次也就仿出来了。陆悠悠很肯定，众神之巅绝对有。
这就有点麻烦了。
导弹对轰，胜负难料啊。
她掂着石子儿在驻地外的场地上比划来比划去，都没能把这颗石子儿给放下去。
这动作终于引来了边上其他人的注意。
“幽幽。你在干嘛？”花不败第一个出声发问。
“我在想，众神之巅要是在这儿摆下投石车阵，我们有什么办法。”
“想过了，没办法。”有个军事附属院校的帮众站起来，“我们之前想着，让他们这车摆不出来，比方说在地上动点儿手脚之类的。可问题是，驻地战是游戏活动，驻地里头的场地还好，是按照我们平时的建设来的，造了什么就有什么，可是外头的场地是给对方帮派预集合用的，活动的隔绝屏障升起来之后才划分出来，也就是说，那一片只跟着活动走，是完完全全新刷新的场地，所有预先的动作都无效。”
“我们一点机会也没有？”陆悠悠皱起了眉头问。
“守方大概会比攻方多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吧。”小生逍遥回答着，也过来了，“可十分钟的时间太短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啪”，陆悠悠把自己手头的石子儿摆下去了，沙盘底面是用灰土铺的，她直着指尖在上头画了个小半圆带一小竖，正正地对准了小石子儿，组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又在边上写了个“十”。“这一块先放一放。”她说。
“另外问个问题啊。”陆悠悠把手指又移向了驻地外墙，“刚刚你们说，场地内外是以这个位置区分的？严格遵守吗？还是说，有缓冲的可能的？”
“问这个干吗？”
“我有些想法，是从……古文献上看来的，不知道合不合适，大家一起参考参考？”陆悠悠说着，指了指墙头，这一部分是她考虑成熟了的，说起来很顺口：“先说这里吧。以前打驻地战的时候，我们习惯在这里放远程。”
边上所有人都围过来看，好几个点起了头。
“因为，我们要攻击的人在城下，不在我们的近战范围内。这就限制了很大一批人手。但其实，有时候远程不一定一定要用技能。”陆悠悠比划了一下高度，“我们在上，他们在下，这是我们应该利用的优势。”
“怎么利用啊？”边上有人迷迷茫茫的。
这不怪他，星际时代一旦开战，那是以太空为战场的，哪儿有什么上和下的区分。陆悠悠提醒道：“重力，势能。”
“重力我明白。势能是什么？”
呃……陆悠悠小小地尴尬了一下。这种物理专用名词还是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原本想拿出来显摆一下的，结果这个时代，这样东西大概不叫这个名字？陆悠悠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就是那种，因为位置的关系，具备的能量？”
边上一堆人的表情，忽然间地一个个都像是上了课堂，看她就像是在看老师，看得陆悠悠油然而起了一种自己不能误人子弟的责任感。“那个——”真是，工作那么多年，有些东西早还给老师了，更别说当年其实就没怎么好好学，陆悠悠奋力搜刮着自己的记忆，“最常见的一种，是因为引力的关系……”
“啊！我明白了！”看来“引力”这个说法，古今通用了，边上人群里好几个恍然大悟，“Ep能量。战舰借行星引力场加速，就是和这个相关的！”【注1】
陆悠悠：“……”
再往下深化，就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了，她赶紧地拉回来：“意思差不多啦。我们这个游戏里，是有物理伤害的，人从高处摔落会掉血会死，踩到陷阱会掉血会受伤，同样的，如果当头被砸到，严重的话，说不定会直接‘命中要害’。”
梵天眼睛亮了。帮里的这位长老，主修的是历史，有些东西没真实看到过场景，要学以致用有点困难，但被提醒了，一下子就想到了：“檑具！我们可以用车脚檑和夜叉檑，或者狼牙拍也可以。”
陆悠悠：“……”
行吧，小朋友们懂得很多啊，听起来比她那些扔石头啊、抛油桶的，高大上很多呢。
梵天在边上一发不可收拾：“其实，守城的时候，还有一招很有效。”
“什么什么？”一堆人七嘴八舌地问他。
“泼粪。”【注2】
“泼什么？”边上明显有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粪，粪便的粪，大粪的粪。”
陆悠悠：“！！！”
作者有话说：
【注1】Ep，势能英文简写，不编造一个星际世界的专有名词了，就用这个代指了（potential energy)。
【注2】那个……虽然有味道，但这是确确实实真实存在的历史。
女生们一脸嫌弃：“怎么还有这种的？”
“这可不是我瞎说。”梵天被质疑了, 也没生气，挺了挺胸，环环看了一圈，眼神颇有点“看吧, 你们不懂了吧, 听我给你们说”的小得意, “这是真的, 古地球远古曾经有过很长一段冷兵器时代, 那个时代的人真的用过这种手段。你们想象一下, 城破人亡, 死的还不止是我一个，很有可能会有我的家人, 我的父母我的妻儿，这种时候, 什么手段不能使啊，肯定是哪样有用用哪样了。”
“呃, 要是我被人兜头浇了一身这个……”有人想象了一下, 恶寒得克制不住地抖了抖，“那我肯定打、打不好了。”
一堆人一起看他, 一堆人一起抖了抖, 有几个女生还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但也有人若有所思起来：“照你这么说的话, 那我觉得这个手段是有效的啊。”
陆悠悠：“！！！”
这趋势不对, 照这样发展下去，小朋友们不会真的准备用这招吧？
“哎哎哎——”陆悠悠插嘴进去，“这个不太好吧？”
一个男生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幽幽, 你还是心太软。”
陆悠悠：“？？？”
“我们老师说, 战争需要的是胜利, 所有能支撑这个终极目标的，都应该列入考虑。”
陆悠悠：“……”
“对，我也觉得可以考虑。就是这个可操作性需要探讨。”
陆悠悠这个汗啊，她试图把风向拉回来，可要说思维之发散吧，周边这一堆的年纪，正是最当时的时候，话头一起，收不住了，呼啦啦地七嘴八舌全都起来了：
“现在游戏里头没有这个……啥的吧，因为我们也不需要那个……啥的吧？”
“不是不是，我知道有地方有。”
居然还真有地方有？！
“城郊有农田，我看到过NPC用这个浇田。”
“但是那个不臭的。”
“而且太少了，都是一桶一桶的，不够用的吧？”
“少不是问题，我们多跑两趟就行了嘛。”
“可问题是弄回来放哪里呢？堆我们帮派仓库？”
“啊！！！不行不行！”有女生尖叫起来。
“关键不是存放，关键是这玩意儿我们真能弄过来吗？不是任务，不算道具，放不到背包里，那就只是个物品啊。物品的话，在NPC那儿没事，到我们手里了，一旦离了身，时限一到，是会消失的啊。”
这是个非常实际的问题，一时，议论停止了。
陆悠悠擦了把汗，唉哟唉哟，还好还好，还好这中间有个“技术原因”存在啊！
她赶紧地抓住这一瞬间的安静：“那个，也不用走这么极端的路线嘛。”她本来是没怎么仔细想过的，但是刚才被这堆小朋友们这么一吓，吓得灵光都闪起来了：“摧毁别人意志的，也不是只有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呼啦啦”，边上的人终于是看向她了。
陆悠悠一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一边气贯丹田：“石灰粉！”
“石灰粉？”
“是啊。”陆悠悠学梵天，也挺了挺胸，她发现这个动作确实让人显得胸有成竹些。其实吧，“石灰粉”之类的，也挺下三滥的，要说用法，还是她从以前的武侠剧里学来的，不过这种细节的东西，她就不准备详细展开了，她现在脑子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把学生小朋友们刚刚那个恐怖的念头给彻底打消掉！【注1】
这就需要找出足够的说服理由了，关于石灰粉，陆悠悠倒也确实有理由：“石灰粉是游戏道具，我们一个格子可以装99份。这是可携带性。接下来就是效果了，石灰粉是可以从身上取出的，一旦拿出来，会化成实物，可以用于抛洒。效果有几个：一、遮蔽视线；二、扰乱呼吸；三、就是我说的破坏意志力了：石灰粉附着身体，是有可能造成烧伤的。”
“熟化反应，放热！”
陆悠悠很欣慰，看来星际时代化学教育还是挺成功的，她点了点头：“对，高热会造成皮肤灼伤。我们游戏里边是真实模拟的，虽然痛感可以调低，但是那种皮肤上的灼伤是不会马上修复的。”
“这个我看到过！”边上有人插嘴，“上次我们炸了众神之巅一波，他们的人……那个样子我、我都形容不出来，太恐怖了！”
“所以游戏官方出了个补丁把‘火药’给禁了，要不，这次我们就能拿来用了。”又一人颇有些遗憾。
“但我觉得悠悠说的这个方法可以。”小生逍遥手托着下巴，“这个法子还没有人用过，我们大可以尝试。烧伤也是伤，一样会下血，如果是粉末附着的话，还有可能引起长期持续的扣血，这是好事啊，相当于我们多了一个攻击技能！”
“而且不费事。”
“也不用花费很多资金！”
“精神打击，精神打击！噫，要是伤在了脸上，啧啧啧，那种什么皮肤红肿啊、脱落啊、血肉模糊啊……”
陆悠悠狂汗，怎么越听越觉得，自己开发出了化学武器战的思路了，哎哟喂，捂脸！
“就这样！”小生逍遥是很有脚踏实地的精神的，拍板道，“这是一个战术，我们先自己试验一下，看一下用料加水的配比，粉末抛洒的范围，具体伤害值是多少，还有可能的恢复情况。”
好吧，少年帮主思虑周全，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具体操作给落实下去了。
任务分配完毕，陆悠悠发现小生逍遥看向了自己。“幽幽。”他问，“你刚刚指着墙头说‘先说这里’，那你还有第二步的想法？”
陆悠悠都被打岔得差点忘了这个了，被一提醒，一下子想起来了：“啊，是。”她再一次地指了指墙外，这一次，很精确地把手指落在了墙根处：“我们有没有可能在这里做些手脚？”
“这里是墙外啊。”有人不太理解，“墙外我们只有十分钟。”
“不，不一定。”小生逍遥却是摇了摇头，他盯着陆悠悠的指尖，“要是只是贴墙的这一块位置的话，我记得，这里在我们的驻地范围内。”
“范围内？”
“对。”小生逍遥很肯定，“我们现在的千灯，打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造好了的，因为整体还不错，进驻的时候大家就没多动。但是楼兰的时候，驻地是我们自己设计、自己一砖一瓦地造起来的，我记得很清楚，驻地地图比围墙线要扩出去两米。”
“我也记得这个事。”花不败也说，“当时还有人问了客服，客服说，古时候批地造房子是不能紧贴着用地线的，一定要往后退一点儿，这个在建筑学上叫作——退界。”
“才两米，两米能干什么？”
“就是什么也不能干啊，所以现在就空着。”
“不不不。”陆悠悠笑眯眯的，“打仗的时候就有用了。”她划着指尖在墙根处划出了一条线：“既然是我们驻地内，那我们时间就充足了，你们想想，要是这里有道坑呢？”
“哇塞！坑底可以放木刺放陷阱！”
“还可以放石灰粉，那这里就变成了个大反应坑！”
“挖深点儿，他们就一时半会儿地出不来，岂不是就相当于上了一个‘定身术’了？哈哈！”
孺子可教，真是孺子可教。
学生小朋友们就是这点好啊，学得快，还会举一反三。
陆悠悠现在很希望自己可以有一把山羊胡子，那她就可以像个老先生那样摇头晃脑地得意地捋一捋了。不过不捋胡子就不捋了吧，现在这样也挺好，她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功成身退了：“啊，我说完了。接下去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哎，等等！”花不败叫起来，“悠悠，你这边还有个问号呢。”
问号啊？问号是个问题。
“这个我没想出来怎么解决。”陆悠悠实话实说，“我就是觉着吧，应该找个什么办法让他们的投石车摆不出来。”
陆悠悠和明月一时一起下本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
本是熟练本，漫不经心也能过，但队伍里的话题基本不参与就和平时差别过大了点儿，黎时没两下就发现了，陆悠悠有心事。
“帮里的事不顺？”今天集合晚了一个小时是因为陆悠悠被帮里头召回去了，略想一想黎时就明白了陆悠悠在为什么操心，“卡在哪个环节了？”
“投石车。”陆悠悠也没真指望黎时有解决办法，毕竟，一声山水稳坐帮派排行榜第一，到现在都还没有人敢动他们的脑筋，也就没有打过驻地攻防战，她只是自己想得有点头大，想找个人说说舒缓舒缓，“喏，是这样的……”
巴拉巴拉一通说完，陆悠悠发现当前明月一时的人物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也就是说，你们设想破坏墙外地面，比方说挖壕沟之类的，让对方没有办法布置投石设备，但是十分钟时间不够？”他总结得很到位，陆悠悠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