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初恋(西元美)

她看向神色困倦的程侃，从包里翻出一瓶眼药水，递过去，“这个可以祛除红血丝，还能明目。”
程侃摇头，“懒得动。”
男人身上有种惯常成为中心的那种鹤立鸡群的气质，赛场上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显露咄咄逼人。
此刻，他像一棵扎根很深的大树，给人一种狂风暴雨也无法撼动的安定感。
手伤成这样也不退役，除了利益原因，一定是真的热爱。
他很累吧。
程侃感觉到身边位置轻陷，方圆圆靠过来：“那你别动，一下就好。”
温热指尖轻轻掀起他的眼皮。
触碰的瞬间程侃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和棉花糖一样柔软的手压在他肩膀，“你别躲。”
一滴、两滴，清凉的液体抚平了眼睛的干涩和疲累。
程侃睁开眼。
方圆圆歪着脑袋，粉若蔷薇的唇瓣近在咫尺，淡淡的柑橘甜香侵入他的肺腑。
几秒钟后，程侃猛地别开眼，“睡了，到了叫。”

“真是养眼啊。”秦昭看着监视器里的程侃和方圆圆自言自语道。
广告导演年纪不大性格外向，性别女，和程氏集团合作过几次。她点点头，“Ken神自带苏感气场强大，难得方圆圆和他在一起没有被压住，反而像水一样温柔融合。而且，他俩这个体型差萌死我了，我有点想磕他俩的CP！”
秦昭心道：磕，真夫妻放心大胆地磕！
虽然是情侣款键盘广告，考虑到Ken神的太太团体量太大，又是第一次拍双人广告，没安排太暧昧的动作。
只有一个摸头杀。
导演：“咱们这个成片的时长大约一分十秒左右，键盘质感特写、激情震撼的游戏场面和电竞男孩的成长是主线，这个摸头杀剪出来可能只有五秒，但氛围感一定要给足。来，咱们先试一遍。”
导演在和摄影师进行最后的沟通确认，方圆圆和程侃面对面站在指定位置上。
距离极近，甚至能看清对方眼底自己的影子。
因为身高差的原因，方圆圆仰着脑袋盯着男人干净凌厉的下颌线、挺直的鼻子和深浓的睫毛，她眨眨眼，又眨眨眼，忽然脑海里蹦出一句话：——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摸着良心说，这张脸放在娱乐圈绝对是能打的。至少这两年她配的古偶剧中的男主但凡能达到这个水平，也不会被那么多观众挑剔。
连喉结旁边的小痣都显得那么欲。
名为性感的男性荷尔蒙无声地、安静地、带有极强侵.略性地不断散发。
方圆圆觉得有些腿软，耳朵尖像个报警器似的红了。
程侃食指尖在女孩子红得不正常的耳朵尖上刮过，“耳朵怎么这么红，很热？”
“嗯？”
男人说话时温热的吐息，轻轻拂过方圆圆的面庞。从未被男人触碰的薄嫩肌肤敏感无比，瞬间激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方圆圆的心怦怦跳，垂下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轻轻颤动，声若蚊蝇。
“你，你别说话了。”
程侃微微挑眉，生出一种欺负了某种毛绒绒，软乎乎的小动物的罪恶感。
拍摄结束，程侃和秦昭要马不停蹄往机场赶。
“阿侃，走了，老纪他们已经从家里出发了。咱们到机场还远一些。”
程侃被工作人员围住签完名，用卸妆巾擦掉妆，又去洗了把脸，额头的短发被打湿后滴滴答答地淌水。他随意将头发向后抓了抓，目光穿过隔在中间的重重人影，定在某处。
秦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方圆圆被好些人围着签名合影，不乏其他摄影棚的人。她性格好，脸上带着笑一边说谢谢一边像个吉祥物似的被摆弄。
秦昭感慨道：“谁不喜欢温柔可爱的甜妹呢？弟妹实火！嗳……你干什么去？”
方圆圆从没有被热情的陌生人团团围住的经历，内心已经发出救命的咸鱼呼喊。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被抓住，对方略粗糙的掌心压在她勃勃的脉搏。
“抱歉，让一下。”
方圆圆几乎是被程侃揽着肩拎出来的。
太轻了。
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手下的骨骼小的好像他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把她捏碎一样。
程侃收敛力道小心翼翼把人带上车。
秦昭小跑着跟在身旁，直到上了车，才气喘吁吁地担心道：“哎呦，我的祖宗，你的手不能提重物。”
这话他忍了一路，刚才周围都是人，他不好提醒，只能眼睁睁干看着。
“没事。”程侃淡淡回一句，“她不重。”
八十几斤的大活人怎么不重？！
尽管被程侃护着有种老鹰保护小鸡崽的安全感，但那是全联盟最贵的一双手，是无数次捧起冠军奖杯的手！
方圆圆立刻道：“你手怎么样，有不舒服吗？”
程侃摇头。
方圆圆隔着衣服袖子盯着程侃的手，半晌才想起来说声谢谢。
程侃不答反问，“怎么谢？”
方圆圆一愣。
不等她想出结果，程侃道：“我现在去机场，你下午有事吗？”
“约了朋友逛街。”
“这会儿不好打车，你送我去机场，然后司机送你回市里。” 程侃看她呆呆的模样，倏地倾身靠近，在她耳畔道：“不愿意？”
他的唇轻轻擦过方圆圆的发，几乎要碰到娇嫩的耳垂。混杂了几分轻佻之感的低磁男声，带着蛊人的毒，一寸一寸扎进耳膜，钻进心脏，麻痹神经，带起酥酥麻麻的痒。
啊啊啊！
不要这么说话啊！
声控受不了，呜呜呜！
方圆圆的耳朵像报警器似的红透，程侃眼里透着明显的愉色靠回座椅。
“经过‘口口鲜’停一下，我订了份全家福水饺。”
秦昭回头，“啊，你饿了？一会儿上飞机不是有飞机餐吗？”
程侃闭上眼，“不是我。”
秦昭反应过来，原来是怕方圆圆肚子饿。
还挺疼人。
自己的老婆自己疼，没毛病。
所谓全家福水饺就是三种不同馅料的水饺套餐，方圆圆没在车上吃，再高级的车载香水也干不过三种饺子的香味。而且高速上一个刹车就悲剧了。
“谢谢你，我等会儿吃，现在不太饿。”
今天是王艾生日，方圆圆早就答应请她去海城有名的海鲜自助吃一顿。没想到看着万事不操心的少爷还挺心细，为自己点了爱吃的饺子外卖。那就带回家晚上吃好了。
越是接触越是觉得，程侃比想象中好相处。
和怼人合集里“嘴强王者”的形象不一样，也没有常年被人高高捧着的“邪魅狂狷”，更没有下头男不尊重女性的骚言骚语和爹系言论。
有礼貌，有风度，有教养。
偶尔有点痞坏。
王艾坐在人均一千五起的自助餐厅里，顿时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得势之感。
她拍拍方圆圆送的礼物袋：“我好想天天过生日。如果我能嫁个这么有钱的老公，早躺平不上班了。”
“那你每天做什么？”
“花钱啊。我也体验一下用和牛当早饭的日子。”
方圆圆笑得不行，“大清早吃和牛，你不怕腻啊？”
王艾仰天长叹：“天上什么时候给我掉个有钱的老公啊！”
方圆圆喝了一口饮料，慢吞吞地低声问：“小艾，接吻是什么感觉？”
王艾一幅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嗯，怎么说呢，如果气氛到位，对方技巧过关，会很舒服，欲·仙·欲·死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高中时和初恋第一次接吻，真的有小鹿在心口乱撞。技术不好的话……就像我上个前男友，合理怀疑他的嘴是吸盘变的，每次都能把我嘴巴亲破皮。”
吸盘？这么夸张。
咸鱼怕疼。
“不是，”王艾惊讶道：“你俩还没亲过？”
方圆圆摇头，手都没正经牵过。
王艾对程侃的粉丝滤镜已经厚到无可救药，“Ken神唇形好看唇珠饱满，看着就很好亲。宝子，‘赚到了’三个字我已经说了一万遍。”
方圆圆：“……”
无意中和简晴岚提起要买沙发的事，简晴岚一拍手，“这可巧了，他们老板我认识。我打个电话，让他给你个好价格。”
一进店，方圆圆和惯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大堂经理说明是简晴岚介绍来的之后，受到对方极其夸张地热烈欢迎。和以前她自己来逛时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坐在用暗色木质装潢的休息区内，王艾品尝着奶酪蛋糕和水果馅饼，听大堂经理舌灿莲花地向方圆圆推荐床垫，感叹有钱真好。如果不是这里的床垫都是六位数起，她高低也换一张。
方圆圆听得认真，最后选中了一款堪称世界上最舒服的床垫。
就是有点贵。
方圆圆想想自己二分之一的生命都要在这张床垫上度过，痛快地付款。
NSD第二场常规赛的对手是第一次参加职业联赛的次级预选赛冠军FX。
FX战队是穿着白色队服，能出现在职业联赛赛场上已经觉得血赚的四个小男生。
在后台入口处等待上台时，小男生们直勾勾地看向程侃。热烈的目光仿佛如果不是马上要比赛，能立刻冲过来要签名。
老巴嚼着口香糖，伸个懒腰：“不知道该感叹我哥魅力无边，还是感慨年轻真好。”
纪鹏拿着笔记本，“打FX不用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Golden笑嘻嘻地道：“教练放心，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紧张二字。”
老巴吹了个泡泡：“你是不紧张，就是第一场比赛的时候大冬天满身汗苦茶子都湿了。”
Golden被翻陈年老账，不羞不恼：“今天比赛结束我就把你二十二岁生日穿女装的‘精彩’视频置顶在我微博。来啊，互相伤害啊，当了这么多年队友，谁没点黑料。”
纪鹏抬手一人赏了个脑瓜崩，“让你们放轻松，没让你们互相揭老底。跟拍摄像还在，都要不要脸。”
第一局比赛，FX自知水平不够，想开局莽一把全线压上。这个策略如果换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也许能奏效，但碰到NSD这种大赛经验很丰富的战队不太行。冲动之下容易失误，NSD像是闻到血腥味狼，抓住FX的失误不断放大。
仅仅二十二分钟，第一局比赛以NSD胜利结束。
第二局比赛开始五分钟，FX突击手被老巴和阿哲压得几乎出不了要塞。十六分钟，NSD拿到擎天之眼，全队获得增益BUFF。
FX这一局已经走远了。
纪鹏抱着胳膊神态放松，“阿侃，在想什么？”
程侃的手机一直在震，职业选手群里很多人在@他。大家知道他和“奇迹小姐姐”一起拍了广告，纷纷请他推一下小姐姐的微信。
程侃嗓音里一如既往的懒散，“在想……怎么这么多人想加她联系方式？”

◎这是人能想象的画面◎
NSD订了周日早上十点回海城的机票，七点半就被酒店的morning call叫醒。
坐在车上，大龄网瘾少年们只觉眼皮上挂了秤砣。
Golden眼睛通红，强打精神看向车窗外，“我有多少年没见过早上八点的太阳了。”
Star年纪小容易饿，闭着眼机械地喝牛奶。
老巴眼睛实在睁不开，靠在阿哲身上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阿哲如果不是太困，早把他推开了。
老巴：“为啥我们要改签这么早的飞机？是这班飞机比较便宜吗？”
阿哲是四人组里最成熟稳重的，不由联想到最近战队的经济情况，“超过十点要收半天的续房费，飞机上也能睡，没必要在几千块一晚的五星级酒店补觉。”
老巴被提醒后想起战队赞助快掉没了，抹了把脸，忿忿道：“艹，以为没了我哥，NSD就不行了？老子他么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
阿哲：“由奢入俭难，咱们这个赛季打出成绩，明年就好了。”
秦昭张了张嘴。其实队员们想多了，NSD这些年攒了不少家底，不至于连续房费都付不出。订早班飞机只是因为程侃想早点回海城。
他看了眼车外刚走出酒店大门的男人，帽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眉眼，右手空空，左手拎着个超市塑料袋。
秦昭认识程侃近十年，从没见过这位少爷手上拎过塑料袋这种玩意儿。秦昭眯着眼，费力地研究程侃临时下车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山城……特……产……火锅底料？！
这么接地气？
网购多方便，一模一样的东西搞不好比在本地买还便宜。
手伤手术对Ken神打击这么大吗？手术难道会影响大脑，让一个人做出如此反常的行为？！不远的将来，Ken神会不会每天早睡早起，拿着保温杯泡枸杞？
这是人能想象的画面？
秦昭不寒而栗。
机场贵宾室里，程侃正在看昨天凡人战队的比赛回放。凡人作为老牌豪门战队，王牌自由人退役后一直没人顶起来，成绩下滑比较厉害。今年的新自由人和队伍磨合很快，全场游走支援积极还能C，表现很抢眼，是需要特别关注的战队。
程侃拖动进度栏，看得很快。
“哥，登机了。”
老巴回头叫道。
“嗯。”
程侃的手机安安静静，没有新消息的提示音。
他拨通电话。
铃声响了好几秒才被接起。
“喂？你好。”
这是程侃第一次听方圆圆晨起的声音。柔软的嗓音带点慵懒的哑，咬字不太清楚，有模糊的鼻音，像奶猫粉红的肉垫往他心窝拍了拍，痒痒的。
程侃低声笑了。
“睡了十二个小时，咸鱼睡成了懒鱼。”
方圆圆一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这个独家定制的床垫真是太舒服了，仿佛睡在云朵里，完全起不来床。
在男人性感的笑声中，方圆圆清醒过来，“程侃？”
“我给你带了东西，下飞机拿给你。”
程侃挂断电话，突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冰凉的感觉浸湿衣服。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陌生女孩子手里的冰咖啡不偏不倚泼在程侃身上，浅色风衣上洇湿了一团明显的咖啡渍。
化着精致妆容穿着时髦的女孩子边道歉边要拿手里的纸巾替程侃擦拭。
程侃抬手挡开，露出被帽子遮挡的大半张脸：“不用。”
“Ken神？真的是Ken神，我是你粉丝。”女孩子惊讶地一把摘掉墨镜。
走在前面的秦昭走过来，三言两语礼貌又圆滑地婉拒了女孩子要加程侃微信赔衣服的请求。
Star回头问:“队长，我背包里有件外套，你要不要换上？”
“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Star的身高在队里仅次于他，但这孩子还在抽条只有一百二十来斤，他的衣服程侃肩膀完全塞不进去。
程侃脱掉风衣，他里面穿的是黑色衬衫，倒是看不太出来污渍，就是湿得难受。
他有点洁癖。
想到那很可能是杯已经被人喝过的咖啡，程侃心里焦躁得不行。
方圆圆坐在露台上慢吞吞地喝咖啡，快喝完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程侃要回家！那他是不是要在家里吃饭？NSD风尘仆仆从山城返回，今天是照常训练还是调整休息？程侃……晚上回基地还是在家住？
最后一个问题让方圆圆心跳莫名加快。
飞机落地取上行李已经快一点，NSD大半个月没放假，程侃索性给大家放假补觉，自己打车回家。
当年老程和简女士对他放弃学业去打游戏的决定不支持也不反对，从十七岁开始程侃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龙庭壹号的豪宅满足了他年少时的虚荣心和成就感，仅此而已。
程侃每年住在这里的时间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偌大的顶级豪宅冷冷清清没有烟火气。
现在不一样了。
家里多了一人两猫。
程侃几乎可以想象方圆圆悠闲惬意做饭逗猫的样子。
指纹锁匹配成功发出细微的声响，程侃进门就看到肥肠把布丁按到在猫爬架下劈头盖脸地为其舔毛，布丁发出生无可恋地喵呜声。空气中是食物的香味。
取行李时方圆圆打电话问他午饭想吃什么。
程侃想说随便，临要说出口时，想到简女士说过做饭的人最不喜欢听到随便这两个字。
“黄焖鸡。”
老巴会做这道菜，说是贼简单，只要把鸡肉和土豆香菇一块儿炖就行。
程侃没下过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简女士婚后对烹饪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兴趣，早期频频出现难以下咽的黑暗料理，老程眉头都不皱一下做什么都吃光光外，还用夸夸夸的语言艺术，把简女士捧到厨神的level。幸运的是，简女士在烹饪方面的确有天赋。他们姐弟出生后，她的厨艺水平突飞猛进到连饺子皮都能一次擀两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