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座位区。
谢恪青又给云祁带了一杯咖啡，给邹苒带了一杯热牛奶。云栀好说歹说劝了邹苒吃点东西。
齐医生赶到了医院，在了解情况后，开始给云成做第二次手术。
到了晚上十一点，才结束手术。手术很成功，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邹苒的状态也好了不少。
第一天晚上云祁在医院看守，云栀带着邹苒回家，让她补个觉。
第二天下午云成醒了，状态还不是特别好，但能说几句话了。
云栀傍晚去拿了一些换洗衣服。回医院的时候看到邹苒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云栀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妈，爸的情况好多了，您这下可以放心了。”
“是啊。终于是可以放点心了。”
邹苒叹了一口气，和云栀谈心，“这两年一直都藏着掖着不想让你们知道。”
“但是阿栀啊，我跟你爸终归是会老的。我这些年一直催着你相亲，就是因为知道我们不可能永远陪着你。”
“要是我们哪天不在了，你的丈夫和你的孩子，才能成为你在这个世界上的羁绊和依靠。”
“妈妈前半辈子都在和舞蹈打交道，读书不多，有时候一着急说话就难听。今天上午和你哥聊天，才知道你对我催婚是那么抵触。”
“但我和你爸，总归还是想早点看到你有个让我们放心的归属的。”
云栀抿着唇看向自己的母亲，这才发现，曾经那个笑颜如花的女人已经被时间雕刻出无数的细纹，青丝藏了些许白发，这两天因为云成的事情，整个人脸上都有些浮肿，眼下藏不住的疲倦。
原来自己的母亲已经老了。
这样的认知让云栀有些难过。
是啊，虽然催婚的方式让她讨厌，但母亲这样还是因为爱自己。
云栀拉住邹苒的手，“妈，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您女儿总归会有一个好的归宿的，您不用太担心。”
邹苒点了点头，“行，我放心，我放心。”
谢恪青站在不远处。等云栀余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站了一会了。
“恪青哥？”
谢恪青走过来，“阿栀，阿姨。我来看看叔叔。”
他手上拎了一份晚餐和一篮子水果。
“刚从公司过来，今天有点忙。猜你们还没吃饭，给你们带了一点晚餐，快进去吃吧。”
“恪青真是个好孩子，这两天麻烦你。”
“哪里的话阿姨。”
云成住的是一个高级的独立病房。三个人进去吃晚餐。
谢恪青又待了一会。晚上邹苒叫云栀送他下楼。
云栀把谢恪青送到露天停车场。
“恪青哥，其实不用麻烦你总是过来，我和哥轮流照顾得来。”
“不麻烦的。一脚油门的事。”
云栀笑笑，“行，那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恪青没有上车，而是站在了原地，“阿栀。你有没有想过，阿姨这么希望你能有个归宿……或许我们之间可以假装成男女朋友，这样能让叔叔阿姨放心，叔叔心情好了，说不定病情也能更好。”
云栀一怔，想来谢恪青应该是听到了邹苒对自己说的话。
她摇头拒绝，“恪青哥，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第45章 晋江文学城
云成做完手术以后一直有被好好照顾着, 十来天之后，整个人的气色都好多了。
云栀坐在云成边上，低着头给云成剪指甲。
小时候父亲牵着自己的手, 一路陪她学会站立、走路, 跑步。
再后来，云栀被邹苒逼着去学舞蹈, 为了保持身材让她戒糖。也是这双手, 每次在她不高兴的时候会摊开在她的面前, 悄悄给她带喜欢吃的糖果。
其实她觉得自己比云祁更加幸运。
云祁小时候一直是跟着他母亲长大的。他母亲和一个外国人结婚了，思维也是偏西式，养到云祁十八岁就算是尽了义务, 之后云祁几乎是独立的一个人生活。
云栀用磨甲刀将剪好的指甲磨平整。
“这些事让护工来做就行了。”
云栀弯唇，“怎么了, 嫌弃你女儿剪得不好啊？”
云成淡淡笑着, “当然不是。”
“小时候都是你们给我剪指甲，现在也该换换了。”
“姑娘长大了。”云成笑得脸上都是褶子。
“是啊, 长大了。”
云成看着电视机边上谢恪青新送来的花，“也可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我看恪青近些天来得挺勤的。你们两个这是……”
“我们两个, ”云栀顿了一下, 想到谢恪青那天对自己说的话。
“爸，你是不是也希望我早点结婚啊？”
云成哼笑了一声, “怎么，你妈又催你了？”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你妈老是催你结婚，有时候说话难听。她年纪大了, 你就多体谅体谅她。那时候她和我在一起, 我因为和前妻一些财产分割上的事情一直拖着没能和她结婚。”
“一直拖拖拖，拖到后来, 我们才好不容易订好了领证和结婚的日子。结果，哎……”
“领证前一天，你姥爷意外去世，没能看到你妈妈结婚，也没看到我们阿栀出生。”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一直催着，可能也是怕我不能看到阿栀找到一个归宿吧。”
云栀听完这些话，鼻腔有点酸涩，“妈……妈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你妈嘴硬你还不知道啊？她这辈子遗憾多，一个结婚晚，一个因为意外断送舞蹈生涯，这辈子对她最重要的两个事……哎。”
“你妈说你，我插不了什么话。”云成拍了拍云栀的手，“但是阿栀啊，你要是喜欢恪青呢，爸觉得这个人不错，你们挺合适的。但是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他再好，也不适合你，不要将就。”
“爸……”云栀感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傻丫头，”云成看着云栀，“不管我以后怎么样，是在世还是不在世，阿栀都不要委屈了自己。”
云栀听着云成的话，“爸你别说这种话，净在那瞎说。”
“我这不是经历了这一遭，想着有些事还是得早点告诉你们嘛。”云成叹了一口气，又想到自己的儿子云祁，“其实我对阿祁很愧疚。”
“小时候一直不管他，没能给他足够的爱，病了以后就让他回国接手公司，忙得不行。想来真的挺对不起他的。”
病房的门没有关紧，靠在门口的云祁微低颌，握着饭盒的指骨收紧。他本来是因为听到两人在聊阿栀的事情，所以没进去，没想到云成会突然聊到自己。
他站直身，打开门阔步走进去，“爸，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和阿栀，都很爱你。”他站定，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男人不太擅长对父亲表达感情，故而云祁说这话的时候微僵硬。
他在国外这些年，虽然和父亲联系不是特别多，但每次自己生病或者有什么事，云成也都会不远千里赶过来。
云栀看着一本正经说着这有点肉麻的话得云祁，反差特别大，她眉眼弯出弧度，“是啊爸，你看你这话说的，都把哥逼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云祁无奈瞥了自己妹妹一眼。
云栀刚起床，就接到了岑野的电话。
她眼里跳动喜悦，接过岑野的电话，“喂？”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
“说话啊？哑巴了？”
岑野平复了一下刚刚因听到云栀声音而起伏的情绪，“阿栀，我在高铁上，还有一个小时到宜北。”
“你回宜北了？你不是才回去不到一个月吗？”云栀的声音音调都不自觉高了。
“嗯，刚结束一个任务，年前允许休息一天。抱歉，出任务的时候手机不在身边，你那个电话没能接到。”
“你打电话给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岑野的声音略沉。
云栀想到那天父亲做手术，她给他打的电话。那时候确实挺无助的，想试着能不能打通。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岑野要回来，本来就只有一天的假期，没必要在和他说这些。说了他肯定会觉得没接到电话，心里不是滋味。
“没什么事情，想找你聊天，就是一时忘了你在部队。”
“哎对了，你把你的出口给我，我现在去高铁站接你啊。”云栀转移话题。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嗯了一声，“我发给你。”
电话挂断。
岑野看到云栀打电话那天，应碎给自己发的消息：【云叔叔做手术住院了，有时间给阿栀打个电话。】
瞳色变暗。
云栀急匆匆地去衣帽间配衣服。
她穿的是一件栗色的呢绒外套，里面是浅黄色的毛衣，一条黑色的直筒裤。
到高铁站是半个小时后。
她在出口等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二十多天没见，云栀还是有点紧张。
岑野这班高铁到站了。
一群人往外出站。
云栀一眼就见到了岑野。
他个子高，长相又出众，站在人群中轻易就能找到。他的头发剪短了，更显得面容冷削凌厉。
岑野也是一眼就看到云栀。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身上这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就消失了。
他大步朝她走来，站定在她的面前。
云栀盯着他的脸看，没说话。
岑野勾着唇，揉了一下她的头，“看傻了？”
云栀摇摇头，“谁看傻了。”
“阿栀，虽然我还在没追到你，但是现在能不能抱一下你？”
“周围那么多……”人呢。
话还没有说完，岑野已经伸手拉住了云栀的手臂，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她。
他的手抚上云栀的后脑勺，喉咙咽了一下，声音沙哑，“想你了。”
他垂下眼皮，“阿栀呢，想我吗？”
云栀的手环住岑野的腰，偏偏嘴硬，“还好吧，就是有一点而已。”
岑野从嗓间发出淡笑。这姑娘。
他顺了顺她的脑袋，和她解释，“我只有一天的时间，明天早上八点要走。”
“这么早啊？”云栀撇嘴，小声嘟囔，“才刚见面，就要倒计时了。”
“嗯。有归队时间，走之前再去看看爷爷奶奶。小骗子，还说只是有一点想？”
“就是只有一点，指甲盖那么大一点。”
岑野把云栀松开，伸手拉住云栀的手，“走吧，珍惜时间，我现在要好好追你。”
“还没追到就拉我的手了？”
岑野手一拽，把她拉得更紧，凑近她，声线暗哑，“阿栀，看到我情况特殊，请允许我提前使用一些男朋友的权利。”
“好吗？”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拂在她的脸颊上，云栀敛下眸中的羞意，“勉为其难答应你。”
岑野拉着云栀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往外走。
岑野在路上已经做好了规划，问她这样行不行。
先去附近的一家摄影展，再吃个午饭，下午去看个电影，再去猫咖坐会，晚上再去吃个饭。
云栀一口答应。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
他们做着普通情侣的事情，像是回到了大学还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吃完饭以后，两人散着步往停车场走，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云栀拉住岑野。
“怎么了？”
云栀嚅动了一下嘴，没说话。
岑野的目光微变，一下子读懂了她的欲言又止，偏偏又装作不懂，“想买什么？买水？”
云栀不相信岑野真的不懂。
她对上岑野的视线，果然从他的眼底看出了那嚣张又坏的笑意。
“不想买了！”云栀用手推了一下岑野的手臂，没好气地说话，“走了啊！”
岑野伸手挡住她，“我想买水啊，晚上的菜有点咸。”
说着，他推着她的肩膀往便利店里走。
“岑野你真的很烦。”云栀气恼地说。
“嗯是，我很烦。”岑野好脾气地应。
他们拿了一瓶水，又走到计生用品的货架前。店里人不少，云栀小声提醒，“你快点拿了就走。”
“你喜欢哪个？”
“你随便拿一个。”云栀低声地催促他。
岑野淡定地瞥她，然后伸手，拿了四盒不同的……
走出便利店。
云栀已经不想和这个男人说话了。
“生气了？”岑野搂着云栀的肩膀。
“你拿那么多干嘛啊，刚刚那个收银员看我们的眼神都变了。”
“多屯点，下次回来还能接着用。”岑野说得理所当然。
“还下次呢，你以后自己用去。”云栀用手肘肘他，说话没好态度。
两个人回的是云栀的住处。
各自洗完澡以后，云栀和岑野窝在客厅沙发，电视里放着一部电视剧。
岑野的手搭着云栀的肩膀，“之前那个电话，真的没什么事？”
“啊，是啊。能有什么事。”云栀看着电视。
搂着云栀肩膀的手伸向她的脸，捏了一下。
“唔，你捏我脸干嘛？”
“瞒我。你爸做手术这么大的事。”
云栀看向岑野，“你……知道了啊。”
她的头靠在岑野的肩膀上，解释，“当时确实有点心慌，想着万一打电话给你接通了，和你说几句话会好一点。”
“不过我爸现在已经没事了，再告诉你，猜你会愧疚。”
“抱歉。”
“抱歉什么？”
“在你最需要你的时候，都没能陪在你的身边。”
云栀的手握住他的手，玩弄着他的手指，语气轻松，“没事的阿野。你有你的职责，你就放心地去完成你的使命。你这么强大……也要相信，你的阿栀也是很强大的。”
“你只要答应我，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对我来说就够了。”
云栀的目光清亮真挚。
岑野觉得心口发烫。
愧疚像是疯长的枝丫，从心脏的裂口冒出。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显得式微无力。
他岑野何德何能，让一个女孩这样对他好。
岑野把云栀抱到自己的怀里，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低头含住她的唇。
直到双唇被含到濡湿微肿，他才继续深入，舌吻她。
这个吻很温柔，温柔得不像是他的风格。可是好让她动容。
他一遍一遍地吮吸她的唇，她的舌，贪恋极了她的柔软。
云栀也被他的吻弄得七荤八素，她眉心微蹙着，双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
在喘息换气的间歇，她对他说，“阿野，其实我很想你，很想你的。”
云栀和岑野的额头相抵。
岑野一下一下地轻啄云栀的唇, 在听到她说的话以后，觉得心都快融化了。
“我知道。”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尚未消散的谷欠。
岑野指骨嶙峋的手抚上云栀的发丝, 又轻轻地拨开她的发丝, 低上她细嫩修长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
这缓慢的动作像是慢镜头一样, 分明是简单的揉/捏, 却让人觉得张力太足。
“可是你明天又要走了。”云栀的眉眼低垂, “不知道下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会怨我吗？阿栀。”他沉声问。
云栀摇了摇头，“当然不。”
“就是单纯的舍不得而已。”
“我也舍不得。”
岑野凑过去, 想要继续吻她。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这个吻被打断。
两人都下意识地看向茶几上的手机, 现在已经九点多钟了, 还有谁会打电话过来。
手机屏幕上的显示的是“谢恪青”三个字。
岑野的目光闪过一些不悦。不是说谢恪青不能给她打电话，只是这个时间还打电话过来, 实在是不合适吧。
云栀瞥了岑野一眼，拿过茶几上的手机, 在岑野极为强烈的视线笼罩之下接听了电话。
“恪青哥, 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云栀说话礼貌疏离。她一边说话，一边勾弄着岑野的衣领子, 以示亲疏远近。
谢恪青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穿着板正昂贵的西装，看着高楼繁华, 霓虹不落。可站在高位又有什么用, 孤独和落寞始终缠绕着他。
今天助理出差回来和他说，在高铁站看到了云栀。
他给谢恪青看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面是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密拥抱。谢恪青在云栀的脸上看到了充满幸福的笑容。那一刻，酸涩充斥了他的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