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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儿翻(容溶月)


少君不会讲爱,少君要就是要。
“喝点药好睡。”
阿勒拍拍她脑袋,给擦干汗水,小心换了里衣,到外头端入碗药汁。
“会睡,到明日?”龙可羡晃晃脑袋。
“喝了能让你睡五个时辰,保准明日眼睛一睁,日头就从这……爬到这儿,”阿勒的指头从她指尖,移到手背,“落下的一应事务,我帮你处理妥帖,再由那大胡子过眼,成不成……”
因为知道龙可羡对用药昏睡有抵触,阿勒算好药量,给她划定了准确的昏睡时间,再让她无后顾之忧,安心地睡上一段时间,让腰间伤口不再扯动,继而减少失血过多造成的损伤。
话没讲完,龙可羡“咕嘟咕嘟”地把药灌了个干净,倒头就睡。
陈包袱候在屏风外,老脸通红,被少君的猛话震得心肝儿颤。
哥舒公子从屏风后折出来后,他忙提着药箱,入内检查伤口,号过脉,出来时给尤副将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妥。
夜风急催。
海洋是一面波澜起伏的不规则镜子,月色泄下几分,海面反哺几分,佐以粼粼细碎的波光,所以即便是深夜,也全然是深蓝畅爽的模样。
几人靠着船舷站。
尤副将听陈包袱讲,舱里碎瓷破布遍地,活脱脱小战场一个,不由咋舌:“还是您有办法。”
阿勒换过一身薄青长衫,被月色消去了三分攻击性,耳根两道鲜红的指甲印,他没遮掩,落拓地敞着,手里摊开一卷海域图,直入正题:“到下个港口补足东西,绕道从东南方向走,顺流直下,能省五日时间。”
“这儿……”尤副将看过去,“岛屿暗礁甚密,恐怕不妥。”
“哨船吃水浅,能驶过多数暗礁,”阿勒没有流露出任何可商量的意思,“着手去办吧,赤海这边,吃下来的航道照常维护,凶名已经打出去了,此刻是守江山的时候。”
这人话里话外的腔调不遮不掩,就是一副掌权者纵观全局的俯视感,很从容,很笃定。
尤副将感到股压力,他想了想,说:“战船都留在赤海,少君日前下令,已有八千三山军分批南调,人多,要掩人耳目不容易。”
“海上用不着这么多人,在伏虞城压一半,”风灌入阿勒领口,他迎着夜风,微微地眯起眼,“你们踩着程家下水,她在王庭那儿便也记了一笔账,现在只能一路走到黑,程辛是个聪明人,她会审时度势,给这拨人找个合理的身份。”
“王庭那里倒是不要紧,骊王再崩也不敢真和我们撕破脸,”陈包袱接过话,“烬三爷那儿不好交代,他耳目多,祁国上下无不渗透,恐怕已经得了消息。”
阿勒一眼撂过去,陈包袱喉咙口顿时发紧,他轻轻笑了声:“你们少君与他有私交?”
这怎么好说,说了不就成嚼舌根的了?嚼的还是少君的风月事,陈包袱支支吾吾:“有那么几分。”
“与我交情深,还是与他交情深?”
“您……吧。”
阿勒从这回答窥见了些不妙之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曾经有些事儿脱离掌控,这种感觉让人焦躁,他屈指扣了两记船舷,把这股焦躁摁下,说。
“那就得了,别瞻前顾后,消息真传出去又能如何?往茶楼酒坊里插几个人,事发之时,大肆宣扬‘北境王率兵净海,苦战多日,只为民船祁商有一通天坦途’,文辞你们掂量着拟,越浅显越抓人眼越好。”
“……”老实巴交的尤副将听得呆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陈包袱一把摁下他脑袋:“你是胡说八道昏了头!就照哥舒公子说的办,我看能行!”
“你们还留了多少海货?”阿勒猛不丁地问。
“三十箱,怎么?”
“放回闻商道,挂牌抬价,顶了天地叫价,”阿勒收起卷轴,“趁航道通行前捞笔大的。”
“可如今不止咱们一家手头有货,”尤副将提出一点,“乌溟海那边儿,也日日在闻商道挂牌售卖呢。”
“你们少君不是跟他们主子交情颇深么,交情该用就用,请他们断两日,将那些个富商巨贾饿一顿,吊足对方胃口,你们再出手,价码定得多高都有人要。”
不知为何,陈包袱总觉着,这前后两句讲交情的话,咬字吐息都截然不同,还没等细想,又听哥舒策说道。
“实在不成,待明日你们少君醒了,请她手书一封,撒两个娇,讲几句软话,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也教她磨得服服帖帖。”
这夜风浪急催,哨船乘风行得飞快。
阿勒没阖眼。
龙可羡腹间伤处敞着,薄薄地洒了药粉,红肿在两个时辰之后就消下去了,因为失血过甚,脸色有些苍白,像被月光浸透了,显得惹人心疼。
他臂弯里枕着龙可羡,指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她侧脸,把没讲完的话,在静夜里讲给她听。
“后来啊……把那小豹子,睡服了。”
睡梦里的龙可羡无意识地偏过头,拿脸颊蹭了蹭阿勒的手。

翌日天明。
风里夹着遥远的叫卖声, 日光斜打进窗,从龙可羡的指头徐徐往上攀,直到手背也镀上层金光时, 她睁开了眼。
舱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窗口搁着花瓶, 鹅黄色的花瓣儿还挂着夜露, 浅香浮动。
她是准时醒了,睁眼就要寻的人却在三里开外的茶楼。
茶楼正是热闹时候, 伙计忙里忙外,撩帘上茶,喊座结账,正当口儿,门外晃进来个俊挺的身影, 他迈步就往外迎:“您早啊,吉祥如意万事顺!小店茶汤酥酒, 甜咸果子俱有, 楼上雅厢楼下堂座, 您就座呢还是带走啊?”
那贵客抛着两颗金珠,抬手往上一指:“我啊, 我寻亲。”
伙计嗖地接过金珠,面不改色:“寻亲位, 二楼雅厢请!”
雅厢门大开,坐着个年轻公子。
日光泼进来,带了点儿秋爽,不焦不燥, 把人巧妙地浸透在光潮中。
这位公子临窗而坐,穿了身月白绸衫, 素色压纹,正拿帕子拭唇,举手投足间,透着高门大族悉心教养出来的端方礼仪,抬眼望出来,有点儿宠辱不惊的意思,十分沉静。
“若要改姓,须得趁早,此时还能让你入迟家族谱。”
这人一把嗓音也很清润,润而偏冷。
阿勒不见外,拉出把椅子,舒舒坦坦地坐下了:“好说,此时入你镇南王府,能捞个世子当当么?”
“现任不成,下任当可。”迟昀抬臂斟茶。
“想当我爹,价钱开够,没有不行的,”阿勒瞥过他白玉一样的指节,“世子爷一杯茶,折煞我了。”
“当街认爹,赤睦大汗远在阿悍尔,知道生了这么个出息儿子么。”
茶楼临街而立,果香茶香随风灌入,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勾了个笑。
都是气度拔群的青年。
阿勒俊得带点儿邪性,浑身浪劲儿敛也不敛,是男男女女最爱招惹的那款,哪怕拿不下,能处段时日也绝对不亏。
偏偏他喜好鲜明,内外撇得清清楚楚,对外冷漠难惹,攻击性挂脸,对内毫无底线,恨不得火力全开地专攻一人。
迟昀则不同,他在这头戾兽旁被衬得像一泓清泉,明净清透,但谁也摸不准里头水多深。
他斟着茶,茶水注入杯盏中,以肘腕肩三处为落点,形成了极流畅的线条,这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能自成一景,令人只可远观,不忍亵渎。
阿勒从小到大没见迟昀变过脸,别管什么场子,他是那张清心寡欲的脸,任风来雨去,万花迷眼,就是巍然不动。
二人气场波动间,谁也扰不着谁,像泾渭分明的两丸黑白春水。
说起来,阿勒发小里头,彼此耍过心眼,打过真章,下过狠手之后,还能活到今天,并且活得滋润舒坦,和他惺惺相惜成为哥们儿的,除了亲哥,也就迟昀这么一个。
所以,有福可享找亲哥,有难要当找迟昀,这两句话就是刻在阿勒心里的金规玉律。
对呛之后,切入正题,阿勒从袖中掏出一卷字条:“借通行令一用。”
雷遁海不好进,整片海域近似于一只圆肚瓷瓶。
雷遁海湾 就是瓷瓶的窄口部分,要往雷遁海去,必须经过这道设了重重关隘的窄口,阿勒行走海上,自有十套八套可用于通行的海商身份,但这都没有镇南王府世子爷的牌子来得快。
迟昀习惯他这作派,净了手拿起字条来看:“一连三十封信急催,我当你要下崽了……这般大手笔,我受之有愧。”
字条移回阿勒手边,他倒也不急,迟昀就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主儿,但没有一句话给他否了,就是要坐地起价的意思,二人多年交情,这点心思摸得通透。
磨刀不误砍柴工,阿勒往椅背一靠,偏跟他慢悠悠地磨:“都是些身外之物,就当作这些年给你补的生辰礼。”
迟昀淡声问:“你知道我生辰在几月么?”
“……八月十五。”
“好个能掐会算的江湖术士。”
“不知道也不妨碍我对你一片赤诚,”阿勒把玩着茶盏,忽然岔开话题,“替我向镇南王爷问好?老爷子腿脚可好些了?若实在不灵便,我们阿悍尔有帖密药,专治偏瘫,只要骨头还连着筋,两帖下去,保管能再站起来。”
迟昀手搁在桌面,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阿勒,眼里透着警告:“我说过,莫要插手我府中事务。”
“这怎么叫插手,听着怪坏的,只是对老王爷表示关怀,仅仅口头说说太没诚意了,不如雪中送炭来得窝心,”阿勒不偏不倚,迎着这目光,笑了笑,“你说呢?”
日头悬在窗格上方,鸟雀斜飞,在两人中间投出了一片刀光剑影。
迟昀从怀中取出一枚腰牌。
“还是你知道疼人呐。”阿勒笑眯眯地准备接过来。
迟昀反手摁住腰牌,面无表情道:“老规矩。”
“懂,”阿勒接话接得飞快,“不惹事,不露身份,静悄悄去,静悄悄走。放心,我只停在外岛涂州,找一味药就走。”
“药?”迟昀敏锐地挑出了这个字。
阿勒挑眼:“别想趁我病要我命,怕是要让你失望,我身子骨结实得很。”
“那便是龙可羡。”
这话一出,阿勒手也收回来了,往椅背靠,指头点在桌面上,轻佻的浪劲儿敛得干干净净,双眸平静,但浑身气场都随之张开。
龙可羡是他领地里不可触碰的珍宝,迟昀用这样带有威胁意味的语气提出,就是一种直白的冒犯。
迟昀不急不躁,把腰牌往前移:“从小看大的姑娘,雪中送炭也是该当的,你说呢?”
轻飘飘地打回了阿勒此前的威胁。
都是不吃亏的公子脾气,阿勒嚣张恣意,明晃晃地亮刀,迟昀静如止水,云淡风轻地回招。
阿勒短促地笑了声,把腰牌收入囊中:“好兄弟,不怪乎你活到现在。”
“少惦记我,我能活到八十。”迟昀抿了一口茶。
事成,阿勒心里也没多痛快,捞过茶盏,仰颈一饮而尽,忽然问:“有药膏吗?”
迟昀看他一眼:“你上回受伤,还是一年半前。”
“不不。”阿勒敞开衣襟,伸指头往下拨了拨,露出半道手臂,肌肉线条利落,上边盘着道道淤青,呈可怖的深紫黑色,细看,像是谁用手捏出来的。
迟昀:“……”
想让他闭嘴。
但阿勒压根儿不给空子,颇为怀念地说:“有什么药膏子,能让这痕迹留久点儿的吗?”
迟昀:“……辣椒水,荨麻汁,保管留到进棺材。”
阿勒闲闲地拢好衣襟:“你就是嫉妒。”
“嗯,我嫉妒。”迟昀懒得看他瞎显摆。
“媳妇儿还是得从小养,像你,诗书礼仪浇灌出来的世子爷,看上自家小娘算是……”
“哥舒策。”
阿勒爽到了,干脆地闭了嘴,接着掏出几本册子,大方摆在桌上:“我自撰的,与龙可羡儿时二三事,写来打发时间,不上台面,你且看着学学。她近来黏人,故而只写到十二岁,我估摸着也够你学上一年半载了。你先凑合看,待过年给你捎整套的。”
“不必。”
“跟我还客气上了,”阿勒起身,“走了。这一日日的,没闲呐,得给媳妇儿买早点,白玉糕得是刚出锅的,包子得是肉馅儿的,糖汁儿清茶不能少,世子爷回见。”
船只补给完备,再度离港。
尤副将把昨夜几道军令报给龙可羡,她用随身小章补戳了印,说:“航道辟出来之后,先按兵不动,不着急扩张。”
“是。”
尤副将晓得,赤海迟早要啃下来,少君从不做无用功。
打通航道算是撕下了一块肉,走出从零到一的步子。如今正是要慢慢克化着,跟王庭、各家都谈好条件再上第二道台阶。
名声北境要捞,实利北境要得,这里边门道多着,第一步迈得大,后几步就要踏得稳。
门外传来慢悠悠的脚步节奏,龙可羡往外望去,正是阿勒提着食盒进来,一推门,一撞眼,龙可羡便沉默地啜着茶水,挪开了目光。
“昨夜里扒着手不让走,今日连个眼神也欠奉,”阿勒刮刮她鼻梁,“睡昏头了么?”
“没有昏头,”龙可羡眼神在白玉糕和胖包子之间来回挪动,“你下船两个时辰。”
“为你卖身去了,”阿勒手掌从她头顶抚到后脑,迫使她抬头,“张嘴,我才讲给你听。”
尤副将如坐针毡,觉着自己脑门锃亮,在此实在多余,但苦于找不到话缝,想退也不敢拔腿。
唇上的湿润没有如期而至,摁在唇上的是阿勒的手指头,一粒腥得能掀翻两头牛的药丸被抵入口中。
龙可羡吞下药丸,吐吐舌头,憋得直找水。
两盏水灌下去,腹中饥饿淡了稍许,抬眸就见着阿勒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乌黑底色,当中一个烫金的“迟”字。 “带牌子,靠近雷遁海湾时,先乘舢板去递牌子挂名,只说是……远房哥哥,”阿勒不遗余力地占着迟昀便宜,将腰牌抛给尤副将,“便能免去盘查,直通直入,少说也省了三四日候传的功夫。”
尤副将接着牌子,欢天喜地出了门。
“哪儿来的牌子?”龙可羡问。
“卖身得的。”
龙可羡含着水,刚顺着喉道滑下去,外头哨兵砰砰砰拍门,接着便是忙忙碌碌的一日,这四个字一直硌在龙可羡心口,没找着机会问。
直到夜深,尤副将一把扛走哨兵,龙可羡才得闲缓两口气,阿勒已经梳洗完,歇在了外间。
舷窗半开,越靠近雷遁海,天儿越寒。
夜海都不爱动弹似的,懒懒地拨着浪。
龙可羡肘下夹着被褥,走到长榻前,微抬抬手,从被褥里滚出颗金珠:“买你一夜。”
“嗯?”阿勒架着手看夜潮,回头问。
“买你一夜,”龙可羡鞋底磨着地面,硬邦邦地说,“睡觉。”
“少君付过价了。”阿勒抛着金珠,放在鼻尖可以嗅到她的味道。
“这是……另外的价钱,”龙可羡终于抬眼看他,“睡不一样的。”
阿勒拿手撑着脑袋,半躺着,把她上下打量一番,龙可羡恢复能力没得说,若是不掀开小衣,万万看不出来她腰间还横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还流血么?”
龙可羡“唰”地拉起小衣,低着头,用牙咬着小衣衣摆,指给他看:“不……唔,流一点点。”
咬着衣裳,声音异常含混不清,龙可羡需要看着阿勒,才能确认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刚一抬头,就撞上了一双格外专注的眼睛。
像猎人捕食前,在进行最后的安全确认。
龙可羡舌下泌出涎液,渗湿了小衣,被阿勒接过手去,他的声音比平常更低,却像暗藏火星,里边的克制所剩无几。
“我教你。”阿勒说。
被褥滑落在地,龙可羡被稍稍提着腰,放在榻上,阿勒的眼神没有离过她,因为太过专注,眼神也被赋予力道,肆无忌惮地落在她唇上,但他不需要对她有多余的动作,只用眼神和语言,就能让龙可羡感到物超所值。
“你现在要说,脱下衣裳。”
龙可羡像个乖乖坐着,静候引领的好学生,喉间干涩地跟着说:“脱下……衣裳。”
阿勒手放在腰间:“再说,做给我看。”
瓷铃铛悬在窗口,叮叮当当地附和。
龙可羡舌头打架,磕磕巴巴地说:“做,给我看。”
好在停顿得当,好学生得到了最佳反馈。

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却都没有再靠近。
窗外的月光很薄,烛火静静浮在船舱里, 他们在这舷窗下, 被一冷一暖的光线融合, 阿勒是暖的, 他独自撑开了一场独角戏,正在酣畅地展现。龙可羡是冷的, 仅仅是旁观的原因,指尖就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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