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他说出偏心的理由,那就是云善渊坦坦荡荡的态度。尽管云善渊是深夜到访,尽管他们才是寥寥才说了几句话,但世间确实有人的气质卓然,让人无法不生出好感来。
鲁妙子甚至都在想,即便云善渊这一赌输了欠了他一件事,就凭她能够在一日内雕出信物,那他也想收此人为徒,传她一身机关本领。
“好,我答应你。明晚我们一探究竟。”
云善渊就歇在了小院的另一间房里,就算天亮无森醒来后也不会发现她的存在,而她向鲁妙子要了玉料与刻刀,在睡醒之后就开始雕琢玉佩。
鲁妙子见云善渊真的在一日之内就雕刻好了玉佩,心中更是猜测纷纷,也许小姑娘的祖辈正是建造石室之人,她才能有如此技艺。
入夜之后,两人就前往了摄山石室所在,尚未到达入口处就发现有三个和尚在暗中留守。鲁妙子则是怀疑更甚,若是石室中是经书,何必如此防备。两人弄晕了三个和尚就进入了石室。
云善渊走过了石道,将新刻的玉佩放在了机关开门处,玉佩一丝不差地嵌入了机关上,轻轻转动之后,石室应声而开,前方露出了一道更长的甬道,甬道里亮着几盏长明灯。
鲁妙子看向甬道的地面,这些砖石的排列必是有所讲究,若是踏错一步就会触发机关。他看向云善渊,“你可知什么线索,我才能判断该怎么走。”
“十月二十六日。”云善渊说出了这个日子,它本该是婚礼之日,可惜终究红妆未成。
云善渊看向甬道,那里的尽头真的如她所测吗?
她也有一丝不确定,她愿意相信花满楼的誓言,但又害怕命运的无常。曾经她开启过一间石室,却是印证了两人都放手的释然。而今,前方又会是什么?
第十一章
十月二十六日, 这并非是一个明确的提示。
鲁妙子心中不断计算,猜测联想到了好几种可能。“小云, 这个日期是吉还是凶啊?”
“它本来该是一个吉日, 可惜吉未成吉。”云善渊看向鲁妙子,“我想终该是吉才对。”
鲁妙子沉吟了片刻,依照五行八卦之数, 他最终推定了三种进入甬道的走法,却是无法再继续缩小范围了。
“现在有三种可能,你可还有其他的线索?如果选错了,我们就真要与其中的机关相斗了。你看到两侧石壁上的小洞了吗?我敢说里面藏得会是暗器。”
“十月十五,生离死别之日。”云善渊又说出了另一个日期, 她的语气足够平静,让鲁妙子分辨不清她所言的生离死别, 说的是在何人之间发生的故事。
不过, 鲁妙子却是根据这个日期,在刚才推定的三种可能之中找到了一条吻合的路线。“我先走,你记牢我走过的砖块,希望我的推测是对的。”
鲁妙子一步跨入甬道, 他踏到第一块砖石上就听到了甬道中传出了机关移动的声响,他的推断对了一半。甬道尽头必然还有机关门, 而想要打开它就要走对每一步, 因此就算有人的轻功卓绝,可以一点不沾地面,但也只能止步在下一扇门口了。
云善渊随着鲁妙子的脚步向前, 两人走过了一条绕行的甬道,一路无事地走到了甬道尽头,这里果然还存在第二道石门。
鲁妙子敲了敲石门,听清了其后传出的回声,他对云善渊点点头。“后面就是石室了,这里面的空间不算太大,但应该放了不少东西。我们一路走来,可以看出来此处在建成之后,就没有人再进出过,里面的东西应该没有被动过。”
云善渊亦是听清了石门之后传来的回声,她比鲁妙子对声音的感知更为敏锐,大概已经推断出背后的石室有多大,而其中既是放着不少东西,那么应该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这里只是一处有备无患的储藏室而已。
鲁妙子用力推开了沉重的石门,就看清了此处大致有三十多平米,里面放着排列整齐的木箱子,箱子都上了锁,却是难不倒他。他仅用了一根铁丝就打开了随意的一把锁,里面是一箱金子,再开了一箱则是玉器,又开了一箱则是珠宝。
他还有些不死心,数了数木箱子的数量,一共是七十口箱子,再选了几口不同方位的箱子,可打开之后里面都是财物,没有一处是经书。他叹了一口气,他确实输了,即便可以勉强去解释这些财物是空悟寺之前的高僧所留,可与了远所言已经相差太多。
鲁妙子这才看向云善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了小姑娘的脸上露出了不加克制的真实情绪,那是一种仿佛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让他有些疑惑,即便云善渊输了,可他难道像是会提出过分要求的人吗?
云善渊在石门开启的一刻,下意识地看向了石室的石壁,幸而其上没有任何文字,而石室之中,除去排列整齐的木箱子之外,也没有像是棺材那样的存在。
当鲁妙子打开了木箱子,发现其中装得都是金银珠宝之时,就验证了云善渊之前的猜想,这里或者还存在其他的石室都只是单纯的储藏室而已。
没有什么在感知天道之后留下的一墙告别之语,也没有感应到今生不得相见的一具尸体。
云善渊在确认了这两点之后,她当然是宛如劫后余生,而她不知道如果真的见到以上两种可能会怎么样。
早在她许下婚约之日,已然明白即便余生还长,但是随着她走得越远越高,就无法再爱上第二人了,正是吻合了那首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只是不管这世上还有几处石室,如果花满楼想要借此告之她什么,一定会选择此处,这里对于他们来说是特别的,是两人别离之前留下难忘记忆的地方。
花满楼既然没有选择在此处留下只言片语,那起码表明他主观上没有想要破空而去。而他没有再入石室留下遗言,就说明他遇到了意外,很难说这份意外是缘是劫。
云善渊了解了眼前事,却依旧无法得知当年发生过什么,更无法得知两人何日再见。
“我认了,是你赢了。你说想要彻底断了了远一众取宝的念头,想要怎么做?”鲁妙子说着就想要将那些锁再锁上,却是被云善渊止住了。
云善渊并没有觉得她赢了,她想要赢过命运,而这一局远远未走到最后时分。
“不用上锁,这些我们先找个地方存起来。既然了远求的是经书,我便与他一室经书,他便能求仁得仁。”
了远口口声声要寻回前辈的经文,那么云善渊就成全他,她十分乐意做些成人之美的事情,这也是行善积德。不论是做旧古籍,或者是默写出一些经文典,撰写经文感悟,对于她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
云善渊曾经为了彻底研究《龙象般若功》下过一番苦工,研读过佛教不同派别的典籍,对于那些典籍不敢说记得的只字不差,却能说以她之见可以自成一派。若是了远不满足于汉文典籍,她也可以赠与他后来藏传佛教的典籍。
当然,不只这一处的石室,连同了远一众先前找到的那一处,也要换上经文。
云善渊可以确定了远在得到了开门玉佩,又得知了如何进入石室,但在此处希望落空后,他一定会去另一处确认那里所藏为何。至于如何得知那处在何处,想来小院中的无森定会知无不言,即便他本人主观上没有知无不言的想法。
鲁妙子缓缓点头,这哪是让了远求仁得仁,而是让了远美梦破碎,就是一个釜底抽薪的狠招。
“你说还有另一处石室,巴陵距离这里可不近,而且做旧古籍也要耗费时日,一个月的时间恐怕不够。我会告诉了远钥匙并不好做,让他再多等一个月。”
云善渊计算了路程,虽然巴陵并不近,但那都是以正常速度行路计算,全力赶路当然是另外的算法。
“两个月足够了。时间拖得久了,让了然生出了猜忌之心就不妙了。我们先制作要搬入此处的经文,然后我前往巴陵,会在你将仿制的玉佩交给了远之前赶回来。”
云善渊并未因为了远一众有求宝的念头就对他们动了杀心,她有种感觉这些假和尚背后有人。
空悟寺存在了两百年,一样事物存在的久了,就难免会有些秘密。
奇怪之处正是了远的武功远高于其他僧众,两者并不在一个水平上。而无森曾说过图样是从倒斗的人手中获得,可是具体的还要等大哥了远摸清楚,也就是说其实具体地址是了远告诉了众僧知晓。
如今,云善渊要去证实一点,前一处的石室地址是否也由了远提供。
若是肯定答案,那么所谓的从倒斗之人手中获得消息就要存疑了,接连得知了两处石室所在地太过巧合,很有可能是了远从某处获得了有关情报。这个某处的存在,其余僧众不一定知晓,否则他们的武功怎么会与了远相差甚远。
在拟定好具体计划后,云善渊就与鲁妙子分头行事。
鲁妙子本就堪称全才、涉猎颇广,其中也包括了如何做旧古籍。而以鲁妙子的武功与本领,原来是因为毫无防备了远,才会一切由他安排。如今鲁妙子既是得知被骗,那么明面上制作信物,暗中运走宝藏放入经书,演好这场暗度陈仓的戏份,倒也是不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