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故乡从来没有过这么温馨的午后, 姐姐坐在远处编花环, 自己在附近追着蝴蝶跑,母亲静静地坐在树下,看着姐妹俩温柔的笑起来。
可是母亲的脸一直看不见, 栗山明歌很着急, 她一直往前跑, 跑到姐姐身边,她用软糯的声音大声道:“姐姐!我们去妈妈那里吧。”
但是姐姐只是笑笑,她没有起身, 只是把花环放在栗山明歌的头上,夸奖:“明歌戴着花环真的很好看, 可惜......”
姐姐后面的话散落在风里,栗山明歌没有听清, 她双手抬高摸着花环,臭美的转了个圈圈,然后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她开心地摇晃姐姐的手臂,撒娇:“那我们快去给妈妈看吧。”
姐姐这时候才想起来起身,她牵着栗山明歌小小的手一起朝母亲那里走去,可是两人走啊走啊,路一直走不到头,母亲还是静静的端坐在不远处的树下,明明看不清脸,栗山明歌却清楚的知道,母亲脸上的笑容是温柔的,像今天的太阳一样。
栗山明歌有些着急,她心里有声音一直在催促自己赶紧走到母亲身边,着急之下她挣脱了姐姐的手,大步朝前跑去,可是不管她怎么跑,都跑不到树下。
“妈妈!”
栗山明歌情急之下大喊出声。
这时候眼前的画面突变,明亮的午后晴天,转眼间变成一个下着暴雨的晚上。
不远处的大树变成了一群举着武器的人群,他们围着跪在地上的母亲,肆意挥动手中的武器。
“杀了她!”村民们大吼着,脸上尽是扭曲的表情。
栗山明歌怔怔的站在原地,像是被眼前的画面惊吓到,暴雨淋湿了她身上的衣服,冷气从皮肤表面钻进心底,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随着她的动作,不远处的母亲看了过来,她蜷缩躺在地上,地面的血液和雨水混在一起,现在栗山明歌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脸上湿漉漉地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血渍在他的衣服上晕开。
“住手......不要打了......”栗山明歌小声喃喃,脚步不自觉地往前,却又在母亲的目光下止住脚步、
“快跑明歌!和你姐姐一起跑!”女人嘶声叫着,声音在村民们的怒吼中不明显,但是却宛如惊雷一样炸在栗山明歌耳中。
姐姐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她用力拽着栗山明歌的手,快速向前奔跑,栗山明歌看着前面带着自己逃跑的背影,忍不住往后看,身后的女人已经在地上抬不起头了,但是双眼还是一直盯着姐妹俩逃跑的方向,里面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跑着跑着,面前的画面又变了,不再是下着暴雨的树林,变成了阴暗昏沉的庭院。
栗山明歌跪坐在阴冷潮湿的房间里,面前的大门被锁住,外面尽是稚嫩的童声。
“栗山明歌就是一个废物。”
“一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怎么好意思一直待在伊波家。”
“小废物!小废物!栗山明歌是小废物!”
“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在这里已经是恩惠了。”
......
一句接着一句的恶言顺着门缝钻进栗山明歌的耳朵,她盯着面前漆黑的木质地板发呆,双眼不复之前的灵动,双膝已经跪得没有知觉了,但是栗山明歌不敢动,她知道自己如果动了,今晚的晚饭又会没有了。
等姐姐回来就好了......
栗山明歌盯着木板缝隙这么想着,姐姐回来就有热腾腾的晚饭了,还会有肉吃。
不过不能告诉姐姐,不能让姐姐为难,好不容易能有收留她们的人家,一定是自己表现不好,才会被罚的,谁让自己只是一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呢。
冷气顺着膝盖,爬上栗山明歌全身,但她依旧不敢动,像是一个雕刻的木人一般,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地上。
外面的孩童玩闹的声音渐渐消失,没过一会面前的门终于被打开。
来人是伊波家的侍女,她扔了两个馒头在地上,脸上尽是恶意:“喏,晚饭,快吃吧,吃完以后家主让你过去。”
栗山明歌捡起地上的馒头咬起来,虽然又干又硬,但栗山明歌还是吃完了。
得填饱肚子。
她面无表情的想着,姐姐这两天就要回来了,马上就可以吃到其他好吃的了。
栗山明歌穿过幽黑的小路,她不好奇为什么周围没人,只是低着头小步走去家住的房间。
“家主大人,您叫我。”栗山明歌跪坐在门口,等里面的人应声后才拉开面前的门,虽然此时心里有声音一直在说快醒来快醒来,别进去了,但栗山明歌还是起身走进去,又把门关好。
这时候,画面又有了变化,自己竟然坐在萩原研二家,面前是热气腾腾的味噌汤,还有烤得焦香的青花鱼,手里端着一碗牛肉盖饭。
啊,萩原妈妈的手艺。
栗山明歌眨眨眼睛,面对突然转换的场景竟也没什么奇怪,她快速吃完饭,然后抿唇笑着夸赞:“阿姨的手艺真的厉害,好好吃!”
萩原妈妈笑得脸上的的皱纹都出来了,她双眼带着柔和的笑意和栗山明歌说明天再来。
等栗山明歌起身告辞以后,自己面前的画面又变了。
她回到了国小的教室走廊,听着教室里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喂,松田,你该不会喜欢栗山明歌吧。”
声音里尽是调侃,栗山明歌张张嘴,想走进去阻止这几个人乱说话,结果这时候松田阵平有些慌乱的声音响起:“别瞎说!明歌是我和hagi的小妹妹,对吧hagi!”
“是哟,你们可别在外面乱说。”萩原研二的声音随之出现,里面有一丝警告之意。
栗山明歌这下没忍住,她一把拉开教室门,走进去。
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人,他们脸上全是背后说人话被当事人抓住的心虚,不知为什么,栗山明歌心里一阵酸涩,像是便利店的柠檬味波子汽水,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泡泡。
但是栗山明歌忍住了心中的不适,面无表情地问道:“还不走吗?”
“啊,来了来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背上书包,快步走到栗山明歌身边,其他男孩没再说什么,一个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
黄昏的阳光有些昏沉,栗山明歌三人走在夕阳中,松田阵平看了她一眼,然后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萩原研二。
嘶了一声,萩原研二伸手挡住松田阵平,然后笑着问栗山明歌;“小明歌你是什么时候来教室的啊?”书词
栗山明歌脚步顿住,她转身看了眼眼睛里写满紧张的两人,反问:“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见女孩申请里的疑惑不像作假,松田阵平隐隐松一口气,然后一把勾住栗山明歌的脖子:“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和hagi新做的好东西。”
“是什么?”栗山明歌也不挣扎,顺着松田阵平的力道往前走,心里咕嘟冒泡的涩意暂时被压下,她低头看着影子,又转头看了眼身后被拉长的影子,心知该醒过来了。
这么想着,栗山明歌终于从梦中醒来,脸上有一丝凉意,她摸着自己的脸,才恍然在刚才的梦中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想起梦中的内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起身接了一杯凉水喝,喝完一杯后,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空气中有淡淡的清甜味,栗山明歌走到窗边,拉上睡前忘记关上的窗户。
【是梦蝶啊......】
栗山明歌轻轻抹了下窗边的磷粉,指尖上是常人无法看到的蓝色粉末,在月光中闪烁着光芒。
梦蝶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妖梦,由人类的梦境诞生,以人类的梦境为食,数量很多,但是生命周期很短,只有三天的时间,由于无害的特性,是异界士协会白名单上的妖梦。
梦蝶会给它所经之处的人类编织一场庞大的梦境,多是以这人记忆中的场景为料。
竟然这个时候能够出现,看来家里的防护牢笼该重新弄一个了。
栗山明歌坐回床上,漫不经心的想着之后的工作,设牢笼的时候倒是可以顺便教教久木光这类的知识。
不过刚刚的梦境太消耗心神,栗山明歌感觉有些头疼,还好明天没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补觉。
恰好这时,手机开始震动,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很突兀,吓了栗山明歌一跳。书词
她拿起手机,发现是水泽智树的电话,栗山明歌啧了一声,看来接下来补觉的计划落空了。
“组长,刚刚有人来报,东京大学发生一起妖梦袭击的案件,被害人当场陷入昏迷,现在已经送进医院了。”
一接通电话,水泽智树严肃的声音传过来:“而且警报没有响,初步判断,是白名单上的妖梦。”
远山亚美惊恐的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想起一切的开始。
一周前,远山亚美收获了一面让她爱不释手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格外吸引人, 让她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事情, 没事的时候,就一直端详镜子中的自己。
但是有天,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莫名朝自己笑起来,明明自己什么动作都没做。
紧接着,她总是会不自觉地关注镜子的人, 和自己究竟有什么区别。
远山亚美明明心里觉得害怕, 想放下镜子,却又忍不住被镜子吸引,甚至到后面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镜子睡。
镜子里的自己诡异极了,明明自己在笑, 但是镜子里的人却在哭, 她噙着泪,眼波流转幽幽地看着自己,这明明是一件诡异的事情, 但是远山亚美却无法说出来。
她试着让室友看看他们镜子中的自己, 得到的答案却是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没有什么吸引人的。
接着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镜子里的人却在扭动身体。
因为惊恐睁大了双眼, 镜子里的人却勾起嫣红的嘴角笑起来,明明是充满魅力的面容, 在镜子里却显得有些阴森。
远山亚美受不了了,她想扔掉镜子, 却总是会回到自己的床上。
她想砸碎镜子,却在动手的时候凭空被拉进镜中,透过镜面,她看到自己的身体瘫软在地,嘴角挂着和之前镜中如出一辙的微笑。
镜中世界的环境与现实生活一模一样,但是这没有让她感到安心,反而想到了很多原来听过的怪谈。
远山亚美疯狂地砸掉镜中世界的一切东西,但是都出不去,最后她砸碎了和外面世界一模一样的镜子。
世界突然黑了下来,远山亚美捂着脑袋疯狂大叫,她觉得头好痛,而且面前能看到外面世界的窗口越来越小。
她出不去了。
远山亚美绝望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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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山明歌站在医院走廊,手里拿着小栗由太刚刚查出来的资料,上面全是这次受害者的详细信息。
受害者叫远山亚美,是东大金融学一年级学生,因为家里从商,大人们对异界士有所了解,给女儿重金买了枚护身符在身上,必要的时候可以保住性命。
之前在学校晕倒以后,远山亚美的室友就叫救护车把人送进医院了,经过辅导员联系赶紧医院的家长,见到医生却得知找不到莫名昏迷的原因,需要进一步检查。
就在这时,远山妈妈发现女儿身上的护身符已经化为灰烬,她赶紧把这个情况告知丈夫,接着夫妇两个就联系异界士协会报警,远山亚美也转进了协会名下的医院。
收到报警后,水泽智树赶紧联系栗山明歌,然后带着协会组员前往医院。
众人赶到医院后,只见远山亚美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勾起微笑的嘴唇殷红一片,像是涂抹了口红,但是弯腰仔细观察,却发现唇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栗山明歌询问远山夫妇,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女儿是在一周前的晚宴上,那时候什么异常都没有。
大家无奈,准备等小春花衣检查完,看是什么情况。
栗山明歌接过远山妈妈递过来的护身符,这是一个白底绣着金丝花纹的御守,里面有一撮灰,栗山明歌用指尖捻了些出来,放在鼻尖轻嗅。
这确实是协会出品的护身符无疑,上面被攻击的痕迹看得出对方的攻击来势汹汹,如果没有这个护身符,怕是远山亚美已经死了。
栗山明歌把护身符递给旁边的水泽智树,示意他把护身符拿去协会,看看上面的能量是否和协会能量登记库里有吻合的。
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小春花衣在里面操作,身后是远山妈妈低低的哭泣声,栗山明歌转身问道:“请问你们见到远山小姐的时候,她身上还有什么随身物品?”
远山妈妈啜泣着摇头:“亚美身上什么都没有,这个御守还是我想着以防万一才打开看的,谁知道一打开里面就是这样了。”
“那远山小姐最近又和你们说过什么吗?最近新收到什么东西,或者是新认识什么人?”
“亚美她不喜欢和我们说这些。”远山爸爸揽着妻子双肩,低声回复。
栗山明歌皱眉,看来还是要去现场看看,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把组员们叫到一边,栗山明歌低声安排:“晴美,等会就麻烦你在这里守着,远山夫妇这边的问话就拜托你了,有什么结果立刻打电话给我,我带着阳子她们先去学校看看。”
向田晴美点点头,让栗山明歌放心。
接着,栗山明歌就带着三池阳子和国枝隼开车前往东大。
学校那边栗山明歌在路上已经联系好了,因为她也是从东大毕业的,所以一进学校,就轻车熟路的把车开往宿舍楼。
远山亚美的辅导员早就等在路边了,这时候天才蒙蒙亮,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见栗山明歌三人下车,辅导员赶紧上前迎接:“栗山组长你好,我是刚刚电话里和您联系的竹川麻里。”
“麻烦你了,竹川老师。”栗山明歌走在竹川麻里身后,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远山亚美的信息。
远山亚美性格很好,在同学中很受欢迎,和室友关系也很好,基本上没有听过她和什么人有过矛盾冲突,而且她成绩也很优异,在一众天之骄子中,也毫不逊色,老师们对远山亚美的评价也很好。
“唉,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竹川麻里叹了一口气。
栗山明歌看着身边熟悉的建筑,没想到毕业以后第一次回母校,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整理了会思绪后,栗山明歌又向竹川麻里打听,远山亚美近期有没有什么异常。
竹川麻里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摇摇头:“我倒是没有听同学们反映过什么,等下我回去问问远山同学的室友们,他们毕竟一直都生活在一起,而且这次远山同学昏迷后被送进医院,也是她的室友们先发现打电话的。”
栗山明歌在心里暗暗思考,看来远山亚美之前没有发生什么比较大的异常,如果像变了个人一样,她的父母和老师一定会有所察觉,不过具体的还是得等会去看看她室友那边的说辞。
“异常的事情?”远山亚美床对面的室友有些迟疑,她认真回想以后有些不确定地说:“最近爱照镜子算吗?之前都没见她这样爱美,三是最近感觉亚美随时都在照镜子。”
远山亚美隔壁床的女生也点头附和:“之前有一次她还问我镜子里的自己什么样,我还有些奇怪,镜子里的样子不都一个样吗?”
“能说说是什么镜子吗?”栗山明歌和三池阳子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赶紧追问镜子的下落。
“就是这个,”隔壁床的女生把放在远山亚美桌上的镜子拿过来:“亚美她最近睡觉的时候都会把镜子带到床上,而且今天晕倒的时候,手里也拿着镜子。”
栗山明歌接过镜子,认真端详片刻,这镜子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上面确实残留有隐隐的能量波动,观察下来,倒是和远山亚美御守里灰烬的残留很像。
三池阳子走进宿舍检查了一遍远山亚美的所有东西,连床上用品以及枕头下都没放过。
国枝隼拿着本子朝住在门边的女生做笔录,那个女生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角,说着前晚发现远山亚美晕倒的情况。
“亚美晕倒的时候,是趴在书桌上的,当时我们睡觉准备关灯了,问她要不要上床,结果她一直不说话,我拍了拍她的肩,发现一直没有回应,我们这才确定她是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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