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木光支支吾吾了一会,最后吐出一句:“妈妈平时工作已经很辛苦了,不想你为我担心,我可以处理好的。”
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妈妈却没再说什么,她看着自己的脸出神许久,最后勉强笑起来,端了一盘兔子苹果给自己。
“别害怕小光,我给你办了转学,以后不会再有了。”
这是久木光记忆里,关于这所小学最后的回忆,之后他去了一所新的小学,之后再也没遇到之前的情况,老师很温柔,同学们也很友好,在他以为以后都会这么快乐下去的时候,这一切像一场戛然而止的美梦。
那天是一个平常的周二,8岁的久木光像往常一样乖乖吃下母亲精心准备好的早餐,吐司烤得脆脆的,上面涂满了香甜的蓝莓果酱,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吃完早餐穿鞋的时候,母亲在身后温柔嘱咐:“路上小心,小光。”
久木光准备推开门,突然想起今天是出半期考试成绩的日子,他转身问妈妈:“妈妈,如果我考到了第一的话,可以吃一个小蛋糕吗。”
“可以呀,不管是不是第一 ,妈妈都会买你最喜欢的蓝莓蛋糕等你回来。”
“我爱你妈妈!!”久木光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开心地推门跑出去。
路过一家小卖部的时候,老板在看晨间新闻,久木光瞄了一眼,好像是什么大家族的继承人带着独子做了什么。
那边的世界离久木光太远了,这一切还不如一个小蛋糕吸引他。
这天成绩下来了,果然考了年级第一,久木光有些羞涩地听老师在讲台上夸奖他,心却不自觉地飞回家,今天的小蛋糕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天的时间对于久木光来说有些漫长,但是后面他再回想这一天的时候,关于这天在学校的记忆却是空白的,或许是回家以后的事情过于惨烈,以至于大脑开始自我保护吧。
放学以后,久木光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家的,想到等会回家,妈妈一定会摸着自己的头夸奖这次拿到了第一,这是久木光第一次考到第一。
结果等他走进家旁边的小巷时,映入眼帘的,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还没走近,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高温,消防员们正有条不紊地救火,感受到火焰里逐渐消失的气息,久木光瞪大眼睛跑过去。
“妈妈——!!”
他大声叫着试图一同跳进火焰里,被旁边的邻居们拦住,他们手忙脚乱地抓住久木光,和他说他的妈妈不在里面。
久木光试图挣脱,但是一个孩子的力量过于弱小了,几个成年人的阻拦,于他而言,就像是个坚固的牢笼,他只能睁着眼睛看火被熄灭。
“小朋友,这是你家?”一个消防员走过来,他双手撑膝弯腰看着久木光。
看到男孩呆滞地点头,消防员伸手拍拍他的头,朗声安抚:“放心吧,叔叔们已经检查过了,你妈妈不在这里面,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不,妈妈就在里面。”久木光哭着喊起来。
消防员无奈,他蹲下直视久木光,解释:“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屋里确实没有人。”
不过想起刚刚久木光笃定的哭喊,消防员想起屋里发现的汽油和其他助燃剂,他表情有些严肃地问道:“小朋友你为什么会觉得妈妈在里面呢?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久木光没再回答,他推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跑到废墟前,里面已经没有妈妈的气息了。
妈妈在这场大火里不见了。
这一刻,久木光感到心里有股奇怪的涌动,像是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但过大精神刺激让他晕倒过去。
再次醒来以后的记忆,久木光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地进了孤儿院,里面的老师很好,但他还是无时无刻在思念自己的妈妈。
直到一年前,他被一个人贩子捉走。
作为被抓来的商品,久木光和几个小孩子被关在一个脏兮兮的牢笼里,这里常年阴暗,地面对了厚厚的灰层,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黏液,有些孩子很害怕大哭的时候,会被拖出去打一顿,有些孩子回来以后就因为伤口感染生病了,但是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对于这些人来说,死了处理完就去抓新的来。
总是有小孩被叫出去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久木光不敢去思考他们是否还活着。
他蜷缩在最角落,清晰地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这样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久木光胸口的悸动也越来越明显,直到有天,他觉醒了自己的妖梦血脉,整个人都缩进阴影里的时候,他才明白很多小时候母亲认真叮嘱的原因。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另一处血是什么了,是影妖,常年生活在阴影中的妖梦,他的妈妈也是影妖。
影妖最害怕的是阳光和火焰,作为半妖的久木光,虽然也害怕这些,但是这对自己来说不是致命的,只会难受。
难怪母亲白天出门的时候都会避开阳光,难怪阴雨天的时候母亲才会带自己出门玩耍,难怪母亲死于那场大火却无人知晓。
久木光在阴影里慢慢锻炼自己的能力,从最开始只能自己隐藏部分在影子里,到最后可以操纵影子出逃,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他花了一年才做到了这些,最后带着同一个笼子里小伙伴一起逃出这个地狱。
由于同行的一个弟弟生病了,久木光决定用能力给他偷点药,结果因为透支使用能力晕倒在了路边。
久木光发现,每一次自己晕倒后再醒来,身边的事情都会有变化。
第一次晕倒以后妈妈给自己转学,从此不用再担心被同学欺负。
第二次晕倒是因为接受了母亲死于大火的事实,醒来后离开了自己的小家去了孤儿院。书词
第三次晕倒他遇到了自己老师,他教会自己怎么使用能力攻击,自己也替他做了不少事情。
第四次晕倒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老师手中的枪,一个工具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的,他被老师放弃了。
久木光看着身边正在看资料的栗山明歌,心里竟有了很久没能拥有的安静,这个会温柔抚摸自己头的姐姐,竟然给了他8岁以后就不曾感受过的温暖,像家一样。书词
听着栗山明歌给自己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久木光又想到了之前在商场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个小男孩。
听说那孩子比自己小一岁,久木光认出那就是多年前在便利店一晃而过的身影,他不知道母亲是不是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新闻,知道自己深爱的男人有了其他孩子,才选择自杀。
母亲一定很爱那个叫原田正人的男人,因为她常常会注视自己的脸发呆,像是透过他在思念另一个人。
但是见到原田正人后,久木光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妈妈自己单方面的感情,妖梦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只低劣到尘埃的玩物。
那一瞬间,胸口突然升起的攻击欲望,让久木光似乎隐隐明白了母亲的感受。
现在久木光看着病房里,因为卷毛哥哥到来开始吵闹,让他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久木光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嘴角带了点微笑。
第037章 第 37 章
根据这些天的接触来看, 久木光脑中关于他老师的信息,都随着之前的能量爆炸,而消失殆尽了。
小春花衣的技术很好, 久木光在医疗组住了十天, 就可以出院了。
一出院,长老院那边就把他直接带到审讯室里关押,由于栗山明歌现在是久木光的监管者,所以关于久木光的审讯她一直参与。
“原田家主,关于这套一户建的房子你还有印象吗?”
开始审讯的第三天, 栗山明歌就把小栗由太收集到的资料拿出来, 把原田正人堵在审讯室外面的办公大厅。书词
这是一栋十分普通的木制一户建,墙面刷满白漆,二楼的阳台用玻璃封住,里面的窗帘都是拉上的, 门口有一个种满紫茉莉的小庭院, 看上去和大多数一户建没有什么区别。
原田正人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以后,脸色就一直不好看,现在被拦着看这个照片, 他十分冷淡的看了一眼:“没有印象, 怎么了?”
“这是久木晴子名下的一户建, 虽然后面警方认定她是失踪,但是土地所有权还是在她那里。”栗山明歌早就猜到原田正人会这么说,但他还是不紧不慢的介绍, 仿佛看不见面前的男人脸色越来越差。
“之前我看到警视厅那边给的资料就在奇怪,为什么一只妖梦会有一套记在它名下的房产, 毕竟购置和后期的维护的费用不算低,那只妖梦没有户口, 只能做一些零工,这么想想,我就安排我们组员查了,虽然中间有些麻烦,但是我们还是查到了。”
栗山明歌嘴角挂着谦逊又礼貌的微笑看着原田正人:“这套房产之前的主人是您,原田正人先生。”
话音刚落,原田正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左右看了眼身边是否有熟悉的人,然后咬牙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和一只低贱的妖梦有联系。”
看他还在嘴硬,栗山明歌眼神渐渐冷下来:“您应该也看了那些资料吧,久木晴子这个名字不够熟悉吗?也是,毕竟你们世家子弟,都是一副处处留情的做派。”
久木晴子这个名字,听上去就是一个悲剧,作为一只惧光惧热的影妖,却是以晴作为名字,直到死亡都用的那个名字。
“久木晴子生下久木光的时候,应该是您十一年前刚刚获得继承人位置的时候吧?我很好奇,作为异界士世家继承人的您,为什么会没有认出承情在您身下的女人是一只妖梦,还十分大方地赠与她一套房产,还是说您根本就没发现她的身份呢。”
“但是想必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吧?毕竟三年前您登上家主之位的那天,久木晴子死于一场大火。”栗山明歌有些讽刺地看着他,然后问道:“那场大火来得奇怪,现在都属于警视厅那边的悬案,所以是您派人做的吗?”
面对栗山明歌的追问,原田正人终于出声,尽管有再多对面前这女人的不满,但此时关于针对自己的指控,他不得不解释。
“不是我做的!我对这女人真的没有印象了,如果知道她会留下这孽种,你觉得我会等到三年前才动手吗?!”原田正人见周围没有人,朝栗山明歌低吼:“我还不至于这么蠢!”
“啊,是吗?”栗山明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但看她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这个说辞。
“原田家主,今天会长和长老院那边说了,鉴于您这一系列的行为,对异界士协会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所以长老院那边的工作,您可以暂时不参加了。”
栗山明歌取出最下面的那份文件,交在原田正人手上:“这是文件。”
原田正人一把握紧手中的文件,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不可能,就算是真的,怎么会是来通知我。”
“怎么不可能呢?”栗山明歌脸上又挂上最初的微笑,她淡然解释:“毕竟那四位重伤的继承人,到现在才醒过来三位,听说这四家的家主之前和您有些争执?”
“鉴于您和久木光的关系,就算不是异界士,在警视厅都要避嫌不参与案件调查吧?”
“这是他们的意思?”原田真人阴沉地盯着手里的文件。
“这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刚刚从会议室出来,替长老们把文件拿给您。”栗山明歌挥了挥手中的文件:“这些文件,刚刚也都在会上给长老们看过了,听说您对于情人一向大方。”
原田正人的脸一下子引下来,他声音有些沙哑:“是你和名瀬家那小子捣的鬼。”
“我还是小瞧你们了。”原田正人又冷笑了一声。
“您可是想多了,我只是让我的人查了房子的信息,其他的,都是那四位大人派人告诉我的。”栗山明歌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原田正人没再多说什么,他冷笑了一声,挥袖离去。
栗山明歌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在他转身的时候就收起来了,见原田正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栗山明歌拿出口袋里一直在通话中的手机,举在耳边问道:“听清楚了吧,博臣哥。”
“辛苦了明歌,接下来就看他们狗咬狗吧。”名濑博臣含笑的声音响起。
“那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把久木光放在月见来,我和研二哥会是他异界士和警视厅的监管人。”
“我很好奇,为什么不是那位立下束缚的松田君,或者直接交给秋人监管。”
神原秋人是半妖,按道理来说,由他监管久木光确实是情理之中,更别说神原秋人和栗山未来还是异界士协会这边重要的战力。
但是栗山明歌看了眼审讯室的方向,然后垂眸盯着地面,淡声解释:“你也不想听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吧,老师?”
名濑博臣笑起来:“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了,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萩原君已经到了,你那边结束了,就带着久木光一起过来吧。”
挂了电话,栗山明歌不急着去审讯室,而是继续看着地面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把萩原研二拉进异界士的世界是否合理,如果放在一个月前,或者是半年前,栗山明歌会很坚定地认为普通人应该离这个世界更远一点。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开始动摇,虽然萩原研二尊重自己的选择,但是每次见到他为自己担心的时候,心里就一直被愧疚折磨,再加上松田阵平已经踏入这个世界的半步了。
一起长大的三个人,只留下一个人在原地被捂住眼睛耳朵,最后是否会背对背的越走越远呢?
而且萩原研二对于已解释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多少应该也猜到了,与其让他私下一个人追查,就像名濑博臣之前说的,不如直接让他参与进来,这样更安全。
更别说现在这个令栗山明歌感到熟悉的久木光。
在商场发生袭击案的当晚,三人群里,萩原研二就在感叹这个孩子,竟然给他一种熟悉感,感觉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栗山明歌。
松田阵平也直接肯定了这个观点。
栗山明歌也算是被萩原研二带大的孩子,她很清楚这种感觉,再加上萩原研二对这个孩子的关注,这让栗山明歌肯定,如果是久木光的监管人的话,他一定可以把这孩子拉出来的。
不过要不要接受,还是得看他自己的选择。
关于这个世界的危险,栗山明歌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在心里告诉自己,要相信自己的发小们,也要相信自己能保护他们。
犹犹豫豫什么的,会被阵平那家伙敲头的吧,栗山明歌这么想着,脸上的严肃都消散开,留下一抹柔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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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山明歌把久木光带到名濑博臣办公室的时候,两人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办公桌上除了两杯没怎么懂过的茶,就是一叠资料,资料最上方是萩原研二的滴血束缚。
“来了啊。”名濑博臣朝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和萩原研二一样,目光看向久木光脖子上的黑环。
“这就是名濑会长刚刚提起的监管牢笼吗?”萩原研二皱眉:“冬天还可以用高领的衣服或者围巾挡住,可是现在才夏天......”
明白萩原研二的未尽之言,栗山明歌站在久木光身后,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笑着说:“安心吧,可以施法变成透明的,现在过来只是给你们看看,也好让长老院那边安心。”
之前大概听名濑博臣说过几句他们和长老院那边的恩怨纠葛,萩原研二明白了栗山明歌的意思,他走在久木光身边,蹲下来目光与他平视:“你好小光,我叫萩原研二,你可以和明歌一样,叫我研二哥哥。”
久木光盯着面前脸上带着温柔笑容的人,小声回道:“研二哥哥,我知道你,你和卷发哥哥一样,是明歌姐姐的好朋友,也是好人。”
萩原研二有些诧异,他站在边上的栗山明歌没有任何想解释的样子,只好问久木光:“小光怎么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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