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期间,他分明一再暗示织雾,可她却只知……贪图太子美色。
如此一来,刺客为了早日离开,不得不铤而走险设了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好直接将人带走。
织雾脑袋里却愈发如遭雷劈,几近空白。
“为了除掉小姐,太子的人已经寻了合适的替身人选,打算将小姐取而代之。”
“盼清小姐这时若不愿离开,落入太子的人手中,届时想死……只怕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太子手底曾亲自豢养一批玄衣卫,那些人非比寻常。
一旦碰上,即便是刺客本人,也绝无逃脱的可能,更别提是织雾。
所以,他们必须立刻离开。
织雾听着对方与书中完完全全都一致的信息,身形几乎愈僵。
尤其是,在太子手底下豢养的那批玄衣卫赶来之前,她若不是顾盼清本人,根本不值得刺客冒着生命危险来带她离开。
到了这一刻,织雾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可你当时为何不直接现身……”
他大可以直接出现在她的面前,何必弄出如此曲折。
刺客眼中微闪,语气冷然,“小姐不是都看见了吗?”
出现在太子面前的人是什么下场,织雾应当比谁都更为清楚。
织雾怔住,霎时想起了石洞中那一幕……
刺客的说法同样默认了赵郎中的死是晏殷所为。
羸弱的丈夫为什么可以从容除掉赵郎中后,却仍能云淡风轻,更对赵郎中这样的角色找上门来毫无惊奇。
无法说通的地方也终于瞬间得到了极其合理的解释……
刹那间,织雾臂上的汗毛仿佛都猛地根根直立而起。
刺客显然并不指望失忆的织雾能够瞬间接受。
他抓住织雾一路从一条捷径离开,直至前路被一条河流所截。
可对方似乎早有预料,正要踏入河边一条小船时,便突然脑后生风。
不待刺客有所应对,只短短一息间,他便猛然僵直了身。
接着不可置信低头看向胸口透出的箭尖。
木箭粗陋不堪,速度却疾迅到只消“噗嗤”瞬间。
如此狠绝又精准的透穿力,自弓弦上迸发出的惊人恐怖力量,可见一斑。
下一刻,刺客骤地一头栽倒在地。
织雾被迫跟着对方逃亡的动作随之一顿。
见他突然倒地,人也跟着愣住。
即便她此刻脑中浑浑噩噩,尚未彻底接受对方费尽心机前来揭露的一切。
可在对方倒地的瞬间,织雾却还本能地抬手扶了一把。
她跌坐在地上,眼神困惑,正不解地想要伸手去查看。
偏偏就在指尖碰到对方臂膀时,余光处便先瞧见了一抹玄色袍角。
织雾回头,瞧见了附近闻声而来的零散村民。
紧接着……
更头皮发麻地瞧见了这些村民身后走出来的玄衣男子。
她的丈夫,柳檀。
亦或是刺客口中,那位在晏朝以温柔著称的太子殿下——
周围的人诧异看着摔倒在地上的一双男女。
姗姗来迟的晏殷同样也看见了。
男人驻足于原地,骨节分明的两只苍白手掌交叠在细拐手柄之上,周身清越气质竟愈发难掩。
连带着掌心下那简陋的清竹手杖,也好似隐隐显露出精致碧玉般的高华雅贵。
晏殷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无害,缓缓启唇。
“阿雾,过来。”
织雾一想到他的身份,对他那羸弱丈夫的印象就再也回不去了。
在晏殷的身旁,地厌的第二支箭尖对准着河边的方向并没有收回。
仿佛只要主人的一声令下,下一个被蓄势待发的箭尖透心而出的人,就会是刺客旁边的少女。
刺客身上的血顷刻间染红了河水。
从另外一处赶来的刘甫似乎更为诧异。
“阿雾妹子?”
附近跟随赶来的村民也愈多,他们神色间诧异且都充满困惑。
刺客被一箭射死了……
可她怎会离刺客那样近?
她与刺客莫不是一伙的?
这些淳朴村民眉眼间的情绪几乎毫无解读的难度。
一旦成为了刺客的共犯。
织雾便会被正义凛然的刘甫亲手拿入大牢。
可偏偏当下,织雾看着刺客身下的血僵愣得不行。
脑海中却将这段时日以来,与太子晏殷的相处过了一遍又一遍……
面对毒害自己的人,他竟可以完全做到不动声色。
甚至在察觉她“失忆”之后,可以立马顺势伪装成她的丈夫。
在她面前一次次装软示弱、流露病态,皆是要让她更容易被他的皮囊所蛊惑,真会将他当做是个什么温柔无害的角色。
而织雾自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真的是带人过来救她。
在旁人眼中他看着无疑是个担忧妻子、即便身体羸弱也要亲自支起一根细拐出来营救妻子的良善丈夫。
可唯独知晓他身份的织雾此刻心头更加如遭雷劈。
他哪里是来救她……
只怕是蛰伏了这样的久,一点一滴的仇恨记在心头。
为的就是不放过她——
织雾越想,便愈发觉得肝颤胆寒。
被对方冰冷的手指碰到颊侧,美人都仍旧面色雪白。
晏殷只偏了偏头,口吻恍若关怀,“怎么在发抖?”
织雾阖了阖眼,口中只否认道:“没……没有……”
刺客撑大了眼,看着男人的举止,只高抬着手指,似不可置信。
“她……她是……”
对方喉咙里滚动着血腥。
晏殷居高临下地看向地上还没有完全断气的刺客,愈发眉眼如春。
他垂下眼睫,淡淡的阴翳几乎加浓了本就纯黑的瞳色,在一些村民们的注视下仍旧纯良到如食草动物一般,温声说道:“她是我的妻子阿雾。”
至于旁边这个一箭就洞穿了刺客心窝子的怪物少年,自然是帮助他们的“好心人”了。
这场射杀之后,地厌无疑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地厌自幼被人当做狗养,谁也想不到他在射箭的本领上,会有着近乎恐怖的天赋。
在他身世被围观的村民惊奇吐露出来时,织雾同时也记起话本中太子晏殷身边有一忠侍。
对方性情颇具狗性,不太听得懂人话,却于射箭上有着惊人天赋。
一些细节再次毫无意外地重叠上。
再者话本中也曾记载了太子身体康健,却于膝上留有旧疾……
若非织雾错把他当做丈夫治愈,只怕他也仍会符合书中那段太子回宫后,于膝上留下旧疾的特征。
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知道了对方是谁,随手拈出来的细节,竟无一不符合书中男主的特征。
尤其是,传闻中太子晏殷的那副漂亮皮囊,分明是罕有的容色。
偏偏织雾只知丈夫好看,便当是养眼,时不时还多看两眼。
现如今想来,他发觉她的目光那般愚蠢时,指不定在心里将她眼珠子都剜了几个来回……
这厢刘甫唯恐错过更多线索,立刻就要将尸体带回县衙重新确认。
至于地厌虽是除害救人性质,但手上到底沾了人命,难免要和刘甫回去县衙交接一番。
地厌理解不了村民们又惧又怕、亦或是崇拜的复杂眼神。
他只确认主人没有反对,这才跟随刘甫离开。
只说被“营救”回来的织雾面色始终雪白,好似受到了不轻的惊吓。
大概这场事件对她而言是真的过于刺激。
织雾不知何时浑浑噩噩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发觉自己竟睡在了榻上。
门外是杨大嫂颇为担忧的语气,似乎正在细心叮嘱什么。
“阿雾受了惊,这压惊的药是定要喝的……”
跟着便是另一道极温润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淡然语气答了句“劳烦嫂子费心”。
织雾刚睡醒来,人都还有些懵。
紧接着,便看见仍然不曾扯去虚假伪装的男人,手里正端着一碗药自门外朝她走来。
织雾:“……”
颤栗的视线再往上挪几分,对上对方颇为审视的目光,织雾当即指尖一颤。
她连忙自榻上坐起身,口中轻道:“怎……怎敢劳烦夫君为我熬药?”
晏殷缓缓坐于榻前。
他打量着她的脸色,语气似有所指。
“阿雾先前照顾我那么多次,我照顾阿雾一次又有何妨?”
看着他从容搅拌药汤的举止,织雾看着都觉心跳艰难。
换做是旁人,被虐待折磨那样久,还亲手给对方熬药,只怕也只会趁机下一碗见血封喉的毒药……
织雾越想越慌。
可等待汤药不烫的过程中,她再是心慌也都一副乖乖模样。
偏偏在晏殷将药碗靠近时,榻上的美人便霎时头晕一般,身子软软地朝药碗的方向倒来。
眼看着药碗就要顺利被织雾撞翻,岂料男人腿脚不便,可手却不钝,只借着自身高出织雾许多的优势轻易便抬高了药碗。
为了做出软弱无力才摔倒的真实模样,织雾自是冲着实打实的真摔去做。
因而被男人躲开药碗之后,她竟都没有反应过来。
眼前一黯,绵软的上半身竟直直倒在了对方怀里。
饶是织雾面皮再是软乎,鼻尖蹭上那凸起的苍白喉结瞬间,仍是无可避免地涌上一阵酸胀。
可下一瞬,鼻息间便嗅到了一股极冷的气息。
是一股极其清淡的冷香自男人领口透出。
那香极淡且透着酥酥寒意,让人瞬间联想到纯洁无垢的白雪……
原该是再旖旎不过的情景,若放在从前,织雾指不定要面颊涨热,觉得自己占了老实巴交的丈夫天大便宜。
可当下,知晓他就是太子晏殷,织雾吓得头发几乎都要炸起。
她僵得不敢乱动,看起来反倒更像是主动投怀送抱。
“阿雾……”
在对方唇齿间才吐出两个字时,织雾立马攥住他的衣襟重新支起上身,只当自己是不小心。
她强行按捺下心口的慌乱,语气软道:“夫君,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们本就是要离开这里。
织雾这时候提出竟也不觉突兀。
只是受了一场惊吓过后,她眼眶微微的红,看起来愈发好似可怜的白软兔儿,方才酸胀的鼻尖也惹得乌眸生出一层濛濛雾气般。
显然是这次的事情将她吓得不轻。
男人不动声色地拂过襟口被她柔软手指捏出褶痕的位置。
晏殷不喜旁人触碰,又有着轻微洁癖,对外来侵蚀自己的气息自也极其敏感。
衣襟上沾染了一股花香。
在他不动声色拂过时,似又旖旎地缠绕在指节之上,挥之不去。
晏殷自是听清她方才的话语。
只不过……
“要去梅镇的事情,你果真想好了?”
他的指尖抵在药碗旁,心头何尝不觉诡谲。
落到刺客手中,似乎也仍然不能使得她记忆恢复。
这也更加进一步验证了晏殷的猜想。
比起“失忆”,晏殷与生俱来对世事洞察敏锐的能力告诉他。
她看起来更像是……换了一个人。
美人果真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白嫩指尖掩着心口轻声道:“梅镇毕竟是我与夫君的家乡,想必那里会更加安全。”
嘴上的话虽如此,可就在方才,织雾竟电光石火间想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东宫的人既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明日一早离开只怕都算迟了。
她亦是想起徐老伯先前说过,北边有个匪窝,想要安全就走西边。
那时织雾还觉这是一重潜在的危险,现下想来,竟也会是她当下唯一可以自保的机会。
既然太子注定会落到土匪手里,那……
想来她从中推波助澜一把,也应该不会太难。
织雾当即在心下做出了一个极其惊险的决定——
届时等他被土匪抓走后,要不了多久,他的人就会赶到前来营救。
而在这段通过陷害男主才得以拖延的时间里,想来也足够织雾逃跑才是。
在这之前,徐老伯曾多次劝告村里人别走北边的路,可从未有人将他的话当一回事。
织雾当天原想将客人运去北边渡口的马车直接包下,顺道劝同样要去渡口的村民改日外出。
可这么些年几乎没人遇到过土匪,连徐老伯的话都不听哪里会搭理织雾这么个面皮生嫩的年轻女子。
待织雾提出拿钱包车,村里人一根筋只当她一外乡人想要拿钱砸人,当场就要排挤她不准上车。
劝说无果之后,织雾无奈之下,最终竟还付出了比旁人多一倍的车费,这才得到了两个座位。
隔天一早。
马车行至北边荒凉路途中,果真遇到土匪拦截时,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车中有个体格健硕之人暴起反抗,却不仅没能成功将那土匪制服,反被对方一刀砍中脖子。
刹那间,男人脖颈断裂处鲜血喷溅,骇得众人哭喊连连。
土匪杀完人后,眼神颇为阴沉扫过人群,捂着同样鲜血直流的额头,到底还是怕会出现意外伤到自己。
他只翻身上马,恶狠狠地扬刀警告,“从现在开始,乖乖呆在原地的,老子保你们交出财物之后能留一条小命回家。”
“但当中若有胆敢逃跑的,老子便将你们剁成八块,心肝熬汤,碎肉做饼!”
这地方是这群土匪隐藏多年的巢穴,砍死了拉车的老马之后,纵使这群普通老百姓真敢跑,对于这群土匪来说,也不过是一场肆意快活的狩猎游戏罢了。
一番恐吓过后,这土匪便直接去前面不远处喊上兄弟过来宰人。
人群中哗然大乱。
可令织雾诧异的是,除了个别人梗着脖子不怕死地跑了。
大多男子妇孺竟真停留在原地瑟瑟发抖,哪怕捂着脸哭都不敢跑出半步。
一切竟都如织雾预想中的进展。
周围人互相劝说讨论,有的说逃,有的说不能逃。
织雾却只小声唤住身边从始至终都沉寂无比的男人,“夫君……”
“夫君的腿疾未愈,便是跑也跑不远,他们迟早都会追上,不如……”
织雾抬起面庞,朝对方说道:“我去报官。”
她腿脚灵活,身形娇小,哪怕跑出去后,想要寻一处掩体也都轻而易举。
晏殷瞥了她一眼,面对这样的变故面上半分波澜都无,口中却应下她。
即便如此,织雾也仍旧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硬着头皮说道:“夫君……”
“我记得夫君身上似乎有可以联系旁人的竹筒……”
将这话问出口时,织雾心口亦是悬起。
概因她知道,只怕多待一会儿,东宫的人就会赶到。
可那时间未免太过短促,短到她也许连小石镇的范畴都逃不出,就会被对方给抓住。
要是能将他身上与部下联系的竹筒拿走,多少都可以再拖延上一些时辰。
晏殷闻言,蓦地掀起眼皮。
织雾则对上他的目光,强忍心虚。
她自知自己提的要求意图实在过于明目张胆。
在她自己都犹豫要不要放弃第二个看起来就极其过分卑劣的计划之前。
晏殷不知出于何种念头……
接着便果真缓缓从身上摸出了一枚食指长的竹筒。
那竹筒和织雾第一日见到他时,在他手中握住的信物几乎一模一样,但颜色却略有些不同。
在她伸手去接时,晏殷却并没有立刻松手。
“阿雾……”
织雾指尖一僵,险些以为他识破了什么。
他却只继续将那竹筒交付到她柔软掌心内。
晏殷垂首间好似若有所思,随即语气甚为温和地叮嘱道:“切记此物不可沾水。”
这样的信号筒往往都是以火点燃,不能沾水也再正常不过。
而织雾当时在雨中见到他时,他手中的竹筒已然沾上雨水,多半也是这样才没能使用成功。
织雾松了口气,口中只乖觉应下。
“夫君……”
临行前,她似乎心口仍有不忍,一再叮嘱。
“倘若夫君被他们捉住,千万不要反抗,想来很快便会安全。”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落入匪窝对于有着男主光环的太子殿下而言不仅毫无危险,更是他顺利回宫的第一个转折点。
织雾不再逗留。
郊外的野草长得又高又壮。
织雾只觉身上都要被草割破,却也都顾不上。
待寻到一处河畔,她想到晏殷方才“不能沾水”的叮嘱,竟想也不想,抬手便将竹筒扔入了水中。
顺利做完这一切后,心也都好似要跳出嗓子眼般,让织雾后背几乎都要汗湿。
如此拖延一番,待太子的人费一番波折找到他后,想必她也能为自己争取到逃跑的机会。
织雾当然知道陷害男主是不对的事情。
可在得知自己那样虐待了男主之后……
一旦现在就落入晏殷的手中,只怕不死也得被他亲手扒下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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