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纠结要不要将皇帝误会的事解释清楚。
“怎么?难道是朕想错了?”雍正眉梢一挑问道。
采薇垂了垂眸遂抬头摇了摇说:“怎么会呢,嫔妾是准备将此物送给年贵妃,只是不知道年贵妃会不会喜欢。”
“她向来喜欢新奇的东西,你不必忌讳,”雍正放缓了声音,低沉的嗓音裹着蜜糖一般,“朕知晓你素来乖巧伶俐,身世高贵为人傲气脾性像孩童,你让着她些,她不会低下头来为难于你,这次生辰礼送出,想必她也不会记着你的差了。”
这话分明是哄着自己,可采薇听着却有些不是滋味。
半晌,她点头说:“皇上说得是,嫔妾知道的。”
皇帝满意的颔首,伸出大手抚过她细腻柔软的脸庞道:“朕喜爱你,你一人知晓便好。”
待沐浴更衣完, 二人寝下后遣退众人。
因着生病,采薇觉得有些头昏脑涨的,心情亦欠佳, 便侧首闭目往墙边靠了靠。
只是还未挪动两下, 后头的人便伸展手臂过来,将她一把搂进怀里。
后背贴着胸口生出暖意,耳畔是帝王并无责怪意味的话, “天气渐寒, 你这般折腾病恐难消。”
说着, 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将采薇还未在被褥里捂暖的手握住。
这番关切的话语与方才的说辞交织在她的心中, 百感万千,采薇睁开眼转过身, 眼前便是帝王英俊的面孔, 近在咫尺。
似乎是感受到目光,帝王半睁开眼,看向采薇, 眼中半含着笑地问:“盯着朕看作甚,脸上有花?”
采薇神情认真道:“皇上俊朗,嫔妾挪不开眼。”
雍正沉沉一笑,胸腔发出共鸣声, 另一手抚过她细软的发丝:“什么时候学会这般嘴甜了。”
“嫔妾只是实话实说。”她说着,又贪恋的往心上之人的怀中靠了靠,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不管如何, 此刻的帝王是自己所拥有的。
“今日朕来,是想同你说一件好事。”
闻此言, 采薇仰头与帝王目光对视,问:“是什么?”
“先前你同朕说的牛痘之事,”雍正浅浅一笑,眼里荡漾着喜悦,“今日速报传回,已是出现了痊愈之人。”
看着皇帝如此真心实意的笑,采薇也不禁扬起了嘴角说:“此方有用,对大清社稷有好处,嫔妾就高兴。”
“等种牛痘的事一落地,你便是大功臣,朕到时升你的嫔位。”雍正拥着怀里的人从容的说。
采薇愣了愣,随即摇头说:“皇上本已给嫔妾一个常在的位置,还未几载便又晋升,恐是难以服众。”
大清朝的祖规甚是严厉,寻常嫔妃晋升一级便要几年,即便皇帝宠爱入骨的年贵妃娘娘,也是因为生了几个皇子才坐到今日的位置。
“这有何难,”帝王开口令人震惊,采薇诧异抬眸,只见帝王满是信心地说,“只要你为朕生下一儿半女,晋升一事有何不可?”
采薇挪开了目光仿佛有些变扭,这一丝的情绪皆被帝王瞧在眼里,“为朕生儿育女,你不愿吗?”
她的眼睫颤动了两下,沉默良久,轻声说了句:“嫔妾只是怕……守不住。”
翊坤宫内,坐在床榻上的人呆坐着望着窗外,正好能看到那抹又大又圆的月亮。
槿容步入寝宫,看到年贵妃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外头的风从窗户里灌进来,烛光晃动,室内一片冰凉。
“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娘娘的?!”她快步上前将被褥盖在年贵妃的身上,气恼道,“还不快将窗子关起来!若是娘娘感染了风寒,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宫女们慌乱,站在最靠近窗边的正要去关,年贵妃却出声道:“不必了。”
她将身上的被褥扯了下来,手指触到槿容的手背十分冰冷,起身一步一步的靠近窗户说:“反正皇上也不会心疼。”
“娘娘!”槿容看着心疼,上前拉住她的手说,“皇上是因为政事繁忙才不来的,您可别因此坏了身子。”
年贵妃低声笑了笑,声音里掩盖不了的失落:“你莫要再安慰本宫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他也不曾记得。”
槿容不禁沉默,当皇上还是皇子时就曾允诺过每月的这晚都会来陪着娘娘,这么多年过去了未曾食言过。
“娘娘,皇上心里是记得您的。”她只能这样无力的安慰。
“罢了,终是红颜易老不留人,”她一边伤春悲秋的感慨,一边仰头望着外头的一轮明月,槿容小声地说,“娘娘,您这样会着凉的,奴婢去给您备碗热汤。”
年贵妃站立在窗前不动,槿容也无法,只能吩咐其他人的将她照顾好,随即带了个宫女去膳房。
她刚走出宫殿没多久,一个身影步入寝宫,从柜中取出一件厚重的外衣披在了年贵妃的身上。
“娘娘,您可不能受凉倒下啊。”随着声音响起,年贵妃蹙眉转动眼眸,看向不知何时进来的安宁昭。
她扬起眉毛靠近了些,问:“娘娘想知道,皇上今晚去了哪儿?”
年贵妃神色疑惑,续而听她说:“皇上今日可不是因为忙政事才不来您这儿的。”
闻言,年贵妃愣住,随即问:“皇上因为什么不来的?!”
“奴婢听人说,皇上今日早早地离开了养心殿,往延禧宫去了,”安宁昭边说着边看着年贵妃的神色便恼怒愤懑,一切仿佛在计划之中,“这事槿容姑姑早就知道了,难道没有跟娘娘说吗?”
她装佯吃惊的模样,令年贵妃浑身冰凉,“你说,槿容她知道?”
“奴婢是听一个宫女同槿容姑姑说,才知道的。”安宁昭静观着年贵妃的表情,嘴角几乎不可察觉的往上扬了扬。
她看到,年贵妃的脸上露出被背叛时的悲伤神情。
槿容端着热汤进来时, 年贵妃已经端坐在床榻上,窗子也已经关起来了。
她满是欣慰的上前,从身后的宫女那儿将热汤端过, “娘娘, 喝些热汤再歇息吧。”
年贵妃没有接过汤,只是目光上移看向她,语气平静的可怕地问:“皇上当真在养心殿批改奏折?”
槿容瞧了瞧周围的人, 她们低头不闻, 不似告状的样子。
“当然了, 奴婢的话娘娘还不信吗?”槿容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躲闪,笑得十分自然。
年贵妃的眼中生出怨恨, 一把推开她起身,为了不让热汤冷从出锅便一路送到寝宫, 这会儿还热乎着。
槿容毫无防备, 被推搡在地,热汤洒在她的衣摆上,即便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热汤的滚烫。
忍着烫, 她坐改为跪仰头看向神情愤怒的年贵妃,神色诧异道:“娘娘?”
“你还想瞒本宫多久?”年贵妃的神情明艳的脸上写满了厌恶,“皇上分明不在养心殿!”
槿容这才明白她生气的原由是什么,方才那番话定是有人指使套问的, “娘娘,奴婢这么说都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年贵妃眼中含泪,“这么多年来, 本宫身边相信的只有你一人, 可你呢?不见忠心只将本宫对你的信任抛之脑后!”
“娘娘!奴婢自幼随您入宫,这么多年了, 奴婢所作的事皆是为了娘娘好啊!”槿容眼眶不禁红润,想到自打入了深宫,她便下定决心要陪伴主子左右,可如今却遭到质疑……
”难道欺瞒了本宫就是为本宫好?本宫要听的是实话不是欺瞒!”年贵妃厉声喊着,一口气没顺上来,胸膛里的心在狂跳,伴着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忽然眼前一黑。
“娘娘!”槿容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眼睁睁的看着年贵妃人向后倒去,一旁的宫女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坐下。
年贵妃耳鸣的有些厉害,闭上眼歇了一会儿,方才缓和一些,复睁开眼看到槿容担心的神情,她心中一跳,还是有些不忍:“若日后你再说欺瞒本宫的话,本宫可不会轻饶你!将安宁昭派到本宫身边贴身伺候。”
听到安宁昭的名字,槿容的眼皮猛地一跳,虽不在意料之外,但着实令人生气。
就离开寝宫去煮汤的功夫,竟然也能被她找到空隙钻进来,当如那蛆虫一般。
“她日后便是本宫的眼与耳,她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本宫唯你是问!”年贵妃仿佛是预判了她一般,看槿容露出气恼的神情后,立刻吩咐。
今日怕是难以一言两语跟娘娘说清楚,日后还是找个机会将她逐出翊坤宫的好,槿容心中的算盘一打,颔首应道:“是,奴婢会安排好她的。”
“本宫乏了,”年贵妃此言一出,槿容起身便要上前伺候,哪知她抬眸一瞧眼神拒绝道,“今晚你不必在这儿伺候了,下去吧。”
槿容身子一僵,随即行礼道:“奴婢告退。”
说罢,领着几人出去。
寝宫的大门一阖上,安宁昭从旁边的屏风后头出来,神情得意的对年贵妃道:“娘娘您瞧,奴婢没说错吧。”
昨夜的话语令帝王生气, 便是连一向迟钝的红蕊都察觉出来了。
绿萼困惑地说:“今日皇上瞧起来神色不大好,去上早朝时什么话都没说。”
采薇喝下一碗热汤暖了胃好似几日以来因伤寒堵住的鼻子也通畅不少,闻言愣了愣随即摇头说:“没什么, 许是因为一事起了分歧。”
绿萼不解, 自家小主的性子也会惹得皇上不悦?纳闷地问:“小主做了什么,令皇上龙颜不悦?”
“说了些皇上不爱听的话吧。”采薇勉强一笑地说。
绿萼与红蕊疑惑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好奇的样子, 采薇知道自己是非交代不可了, 叹了口气说:“皇上想……让我怀上子嗣。”
“天哪!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嘛?!”红蕊扬眉高声说道, 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一旁的绿萼听了也有些诧异。
“小主, 奴婢先前在皇上身边伺候过,从未听过皇上主动向后宫的嫔妃提起要子嗣。”绿萼甚是不解, 就同红蕊所说那般,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是吗?”采薇笑容浅浅,眼底没有笑意,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件喜事。
绿萼的眼皮一跳, 自从她被安排到延禧宫来伺候惠常在,便能感觉到这位小主与其他的后宫嫔妃的不同,但如今……
“小主……不想为皇家开枝散叶?”绿萼揣测着她的心思问。
“绿萼姐姐说什么呢……”红蕊觉得她在说笑,可目光一转到采薇的脸上, 笑便凝住了。
采薇当然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私欲,而让自己诞下的骨肉在深宫之中吃苦,更何况为争夺皇位皇室子嗣之间竞争十分激烈, 按照大清朝的祖训, 子嗣诞下后必不能为母亲所养生生骨肉分离,生母养母的地位, 也会影响到皇子日后的成就。
光是粗粗一想,便觉得头疼欲裂,与其如此,倒不如先站好队,日后过得舒坦些。
她陷入沉思,跟前的两个宫女也是面面相觑,缓过神来,采薇便吩咐道:“将隔间里的图纸拿到工匠那儿去,就说是给贵妃娘娘的生辰礼。”
原来那是给贵妃娘娘做的图啊,红蕊点头应下,拿了图纸便出去。
采薇令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四阿哥平日里下学后都喜欢去哪儿玩。”
绿萼神色满是诧异但还是照着吩咐去打听四皇子的事。
与其先讨好熹妃,倒不如先同四阿哥搞好关系,以后在熹妃面前,也能提上自己两回。
这厢,雍正上完早朝方回到养心殿,脸色不大好看,苏培盛迈动步伐站在皇帝身边不敢出大气,方才在殿上,几位上奏的大臣被皇上骂得可不轻,估计这会儿正摸不着头脑呢。
昨个去延禧宫见惠常在时还好好地,一副欣然的模样,怎么今早起来就成这般严肃了?莫非昨个……惠常在没伺候好皇上。
以往在年贵妃那儿,都有宫女太监守在寝宫里的,但在惠常在那儿可就不同了,宫女太监都被赶了出去,也不知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帝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心生燥意,骂道:“这些臣子都是干什么吃的?!”
嗓音深沉但而响亮,回荡在养心殿内,太监们被这股气势吓得即刻低下了头。
“苏培盛。”雍正唤了一声,苏培盛疾步上前低首弯腰,“奴才在!”
“陪朕去御花园逛逛,散散心。”说罢,雍正起身阔步迈下台阶,苏培盛急忙跟上,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不必跟上,脚步匆忙的跟上前去。
清晨的御花园中,露水尚沾花瓣,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光,步行与花丛间,帝王却没感到一丝的心情舒畅。
还未换下的龙袍沾上了花香与凝露,转了大半圈,他忽然停住,问:“苏培盛,你阅人无数,可有见过后宫女人不愿生子的?”
苏培盛遂答:“回皇上的话,奴才进宫数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且不论嫔妃以诞下皇子为荣母凭子贵,便是连宫女也是如此,皇上为何问这样一个已成事实的问题?”
“在此之前,朕也是这样想的……”雍正背起手抬头望天,停顿了半晌道,“她竟然不愿。”
苏培盛一听便知,皇上口中的她便是惠常在,他看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像惠常在这样的人,他竟也有些看不懂,有时还挺令人意外。
“许是因为……惠常在有些难处?”苏培盛并非为她说话,他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自然是把皇帝放在第一位的,眼下应该为皇上排忧解难。
难处?雍正想起昨晚提出此事,她那副忧愁的面孔,紧锁的眉心直到沉睡后才松开,似乎确有原由。
“若你来想,她会是因何难处。”雍正转过身看向他。
帝王的目光热烈仿佛一股重压压在苏培盛的身上,在期待的目光中,他开口捡了个最为稳妥的例子说:“惠常在或是不想与骨肉分离。”
母妃不得养生子的规矩,也不是大清朝一朝一夕之间立下的规矩,历来的帝王尚且从这种制度出脱颖而出。
闻言,雍正身形一顿。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绿萼曾经是皇上身边的宫女, 自然是人脉广阔,采薇交代给她的事,隔日就打听到了。
“四皇子下学后喜欢在御花园内挑一处空地, 让太监立起靶子射箭, 而后去熹妃娘娘那儿请安一起用晚膳。”绿萼说得十分明白。
采薇颔首道:“看来四阿哥很是喜欢射箭。”
“是啊,四阿哥的骑射可是连先皇都赞扬不已的。”绿萼附和着说,皇上膝下子嗣鲜少, 四皇子在当中脱颖而出, 成为储君的可能极大。
她仰头看看外头的阳光明媚, 说:“走吧,这会儿去御花园说不准就能碰上四皇子。”
绿萼跟上, 扶着采薇迈过门槛,直往御花园去。
御花园中花香四溢, 秋日盛开的花卉颜色各异, 步行数十步便能听到太监赞叹道:“四阿哥又中靶心了!”
采薇走过遮挡住前头空地的灌木,看到一个身子挺拔穿着湖蓝绣云纹的背影,手头拿着一把弓箭刚垂下。
见状, 面前之人应该就是四阿哥了,她正要上前与他碰面。
四阿哥身边的太监眼尖,现行看到了她,立刻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惠常在。”
那个身子挺拔的少年回头望向她, 采薇只觉着这一面,粗粗一看四阿哥弘历与雍正长得像些,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泛着水光, 一眼就叫人挪不开。
“嫔妾给四阿哥行礼, ”惠常在朝他行礼,弘历扬起嘴角两颊凹进去两个小酒窝, 这一笑,反倒像熹妃娘娘了,“您便是皇阿玛新纳的嫔妃。”
“是。”惠常在浅浅点头,他抬了抬手便站直了身子。
都说后来的乾隆多情,嫔妃无数,但说到底还得有样貌和身段才行。
“惠常在在御花园里游玩,可是因为此处动静过来?若是叨扰到惠常在,我这便走。”弘历小小年纪却有几分不和年纪的成熟,此番话出,采薇竟是感觉他眉目间有些老成。
“嫔妾听闻四阿哥箭术了得,今日来御花园中闲逛时偶然间听到了这儿的动静特地来瞧瞧的,反倒是嫔妃不合时宜。”采薇此话一出,弘历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那惠常在就在一旁观看如何。”弘历瘾还没过完,还想在此一会儿,采薇抓着机会自然不会放开,当即和绿萼坐到旁边的石凳上看着弘历射箭。
弘历虽年纪小,但常年积累的锻炼却足,弓弦一张便是连她这样的外行人都看得出,这是个练家子,说是迟那时快,箭放搭上弦便立刻射了出去,几乎没有瞄准的机会,眼睛跟不上箭,采薇的视线瞬间落在不远处的靶子上,但箭迟迟未落。
箭去哪儿了?
绿萼与采薇正纳闷着,太监便匆匆跑了出去,而后钻进草丛间,再出来时手里捏着一只鸟,太监拿着鸟回来,仔细一看腹部被箭刺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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