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不知为何,是颤抖的,几乎有点扭曲了:“因为我好爱你啊。”
既令他痛苦, 又让他觉得甜蜜。
但爱本身就是一种复杂的情感,但此前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他在太小的年纪就被迫修了无情道, 在情爱方面误解颇深,又一窍不通。
没有人爱过他,他也没有爱过谁。
他就像在黑暗中踽踽前行多年的人, 好不容易有一束亮光照在身上, 是那么的温暖又美好。这是他第一次迎来光明,从此他痴迷于每一寸亮光,即使那是会令他焚身的火焰, 也要牢牢握紧在手里。
他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 姜屿不需要知道这些,她只要爱着自己就足够了。
可即使他不说, 从他划出这些伤口的时间来看,姜屿多少也能猜到一点他的心思。
她想过自己的离开一定会对他有影响,但没有想到影响会这样大。
谢知予从小便是如此,他不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于人前, 总是伤害自己, 强忍到极限,仍旧不哭不喊, 也不会叫痛。
姜屿看着他的手臂,一时之间好像思绪被占据了, 仿佛这些伤口是长在她身上,光是看着便能感受到一阵细密的疼。
她突然想起他的反常。
“所以你今天早上……也是因为这个吗?”
姜屿今天醒来时便觉得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可是他偏偏又表现得很“正常”, 让她一时半刻找不出原因。
“是。”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谢知予坦然承认了。
他改变不了姜屿的想法, 那他只能改变自己。
他可以用尽一切办法去取悦她,哪怕往他脖子上拴上狗链,要他在地上爬也无所谓。
只要能让姜屿开心就好,什么他都可以去做。
她足够开心的话,就能多看他两眼,应该也会更爱他的吧。
“师姐,我真的不痛,这些伤不要紧的,不要再看它了,好吗?”
谢知予反握住她的手,召出锁链,交到她手里。
他唇角微微上扬,温柔地对她说:“继续吧,做你想做的。”
握着锁链,姜屿顿了一下,对上他的目光,即刻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按理说,伤口闷了一天,为了防止恶化感染,是要及时去处理的。
但是姜屿没有劝他,她叹了口气,先简单地替他包扎好。
“先这样,等会结束我再帮你仔细处理一下,可以吗?”
虽然她知道答案只会有一个,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可以。”谢知予渴望她的触碰,他求之不得,又怎么会拒绝。
密闭的室内一丝风也不透,帐幔垂下,将热气都闷在帐中。
衣物勾勾缠缠地堆落在脚踏上,姜屿微微弯下腰,将锁链松松缠了一圈,绕在他的脖子上。
她知道谢知予内心在害怕什么,他的性格本身就很容易走上极端,她理解他的不安,所以要慢慢引导他正视并接受问题,而不是用自伤这种偏激的方式去解决。
姜屿作为一个正常人,自然没有奇怪的癖好,但她偶尔也需要站在谢知予的角度,试着去理解一下他的想法。
她将锁链另一头绕在手腕上,往自己的方向扯紧了些。
“这样你会痛吗?”
冰凉的锁链环住他的脖颈,稍稍用力便蹭出些痕迹,暧昧的红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几乎有着晕开的色泽,看着不免惹人浮想联翩。
这样的场景几乎和曾经的幻境分毫不差地重叠上了。
谢知予唇边泛着抹笑,眼睛在微微发亮,一副兴奋又期待的神态。
他直直注视着姜屿,投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对她的默许。
“不会,可以更用力一些。”
姜屿:“……”
为什么有种无意中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的感觉。
尽管谢知予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纵容的态度,但她到底还是没敢太用力,只将锁链松松的牵在手里。
谢知予左手扶着她的腰,看着她一点点往后挪,他的眼神逐渐迷蒙,像泡在温泉里的玻璃珠,被潮湿的春意一点点浸透了。
无关生理上的感受,他只是喜欢这种和姜屿建立起连接的方式,每在这一刻,总是会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生来便是一体,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将他们分开。
“师姐……”
谢知予眼里裹挟着柔软的蜜意,眼神竟然显出几分痴态,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我好爱你……”他怔怔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一切都是发自本能。
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他白皙清冷的面庞上散发出一种糜艳的红潮,乌发汗湿,散乱地铺开在枕巾上。那双冷淡疏离的眼,此刻也被情.欲填满,只剩下对她的渴求和依赖。
这副模样是旁人不曾见过的欲.色,如同一个无声的勾引,姜屿神色微微一凝。
……太犯规了。
此刻的她就像一条水里的鱼,都不用饵料,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傻傻地咬上钩了。
美色果然误人。
姜屿摇摇头,稳住自己的心神,见他慢慢进入了状态,拆下自己发带,俯身蒙在他的眼睛上。
“……师姐?”眼前骤然陷入黑暗,谢知予愣了一下,似是不解。
“别乱动,就这样。”
姜屿按住他的手,将发带又系紧了些。
她坐在他身上,稍微挪了下位置,理论知识她都懂,但真正容.纳得还是有些艰难。
帐幔中有些闷热,姜屿额上也浮出点薄薄的汗。
她的手撑在他腰身紧实的肌肉上,温度灼热,烫得她微微蜷了一下手指。
等到自己慢慢适应后,她才松开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谢知予闷哼一声,扶在她腰侧的手骤然收紧了,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身体紧绷着不敢乱动。
泛起的情.潮像一粒落入枯草堆里的火星,滚烫而汹涌,没入骨髓,灼烧着他每一寸经脉。
视觉被剥夺,眼睛适应不了黑暗时,其他感官会变得极其敏感。他像是沉入茫茫大海中的孤舟,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将他紧密包裹在密闭的气泡里。
他的身体不禁为之颤抖着,喘息间,口中溢出了她的名字。
“小屿……”
少女温柔地回应了他。
“我在。”她俯下身,隔着发带,亲吻他的眼睛,“谢知予,我爱你。”
她手指挤入他的指缝,十指紧紧相扣,在无尽的海水中为他指引出方向。
“记住现在这个感觉。”他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看得见我,或者看不见我,我都不会消失不见。黑暗不可怕,分离也不可怕,因为真正的爱可以跨越任何空间或距离,你不用这样害怕的。”
在迷乱中,谢知予思绪停了一秒,而后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所有的不安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地安抚下来。
没有人比她还要了解自己。温柔的话语如荒火燎原般,在他身上燃起无名的火焰,温暖炽热,点燃了心脏,填满了所有的空缺。
他想,如果前半生经历的种种皆是遇见她的前提条件,那么他心甘情愿承受这一切。
神救世人都是假话。
能救他的只有姜屿,她才是他该虔诚信奉一生的神明。
帐幔将两人围在狭小的空间中,茉莉的香气随着热度蒸发,旖旎了这一方天地。
他们在浪潮的拍打中找不到方向,浮浮沉沉间能依靠的只有彼此。姜屿几乎有点坐不稳了,像一片被热风吹起的羽毛,飘在云端。
谢知予感觉到身上的人轻微抖了抖,他一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压着她俯首。
姜屿是属于他的。
他的,他的。
他抵开她的齿关,吻得深入又缠绵。
好想把她吃掉,合二为一,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可是他又舍不得。
气息交缠间,谢知予勾住她的舌尖咬了一口,手上紧紧用力扣住她的腰,以最亲密的姿态和她粘连在一起,互相攀附着,吞食着彼此。仿佛通过这种方式,他就能将自己的爱全部灌入、传达给她。
“师姐。”他声音像在呢喃,带着情.欲过后的沙哑,“维佳末。”
姜屿没能听清他的话,她的眼神有点失焦,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浑身脱力,眼尾潮红,趴在他身上平复着呼吸。
“什么?”
“没什么。”谢知予贴着她的面颊,吐息灼热,濡湿了她的耳朵。
他放轻了声音,语气轻柔,像是在诱哄她:“师姐,再喊一遍吧。”
姜屿慢慢缓过来,这回倒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无非是想听她喊他哥哥。
但想起他方才莫名其妙咬了自己一口,舌尖又刺又麻,她顿时有些气恼,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你想听什么,喊你爸爸好不好?”
谢知予愣了一下,似乎真的在思考可行性。
沉默了两三秒,他紧紧箍着她的腰,吻随后落在她的耳垂上,唇角微微勾起。
“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喊。”
“做梦吧你。”
姜屿推开他的脑袋,撑着手从他身上下来,一个侧翻躺到了床里侧。
“累了,歇会儿。”
第101章 定风波(一)
【叮——系统正在维护, 以下是自动推送:提示,检测到当前世界线魔渊状态极为不稳定,宿主仅剩下七日时间, 请尽快想办法完成任务。】
骤然听见系统的播报声,姜屿躺在床上,心不由紧缩了一下。
居然只剩下七天了……
面对迫在眉睫的任务, 姜屿内心其实有些抗拒, 甚至还有些恐慌。
姜屿很清楚自己的心,她如今非常喜欢谢知予,喜欢到甚至为他生出过不想再去管任务的念头。
她来自另一个高度文明的世界, 留在这里一年两年或许不成问题, 可她真的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一辈子吗?
虽然这么说会有点伤人,但她还有自己的家人和生活, 要是为了爱情一时冲动上头而选择留下,这才是真的不负责,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谢知予。
她知道自己动摇得有多厉害, 可她必须要认清现实。
按谢无咎所说, 要封印魔渊只有让谢知予成为“容器”,但谁也不知道这样做对谢知予会不会有影响。
姜屿不由抿紧了唇角, 她想回家是不错,但她也不想让谢知予再遭受一遍幼时痛苦的经历。
“怎么突然不说话?”
谢知予注意到她的沉默, 扯下发带,翻身靠过来, 鼻尖抵着她, 呼出的气息湿热。
“师姐累了么?”
“别瞎说,我体力好得很。”颈侧有些痒, 姜屿缩了下脖子。
她边说着,往侧边翻了个身,和他面对着面,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勾起锁链。
“这个先收起来吧?”
“嗯。”谢知予应了一声,收起锁链后又低眉吻她的唇角,辗转深入,神情沉醉,仿佛他正在做的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事实上,和姜屿的亲密接触的确是最能让他感受到快乐的事。他们交融在一起,密不可分,就像是长在彼此身上,是对方身体中的一部分。
这般想着,谢知予抬起手,不容拒绝地扣住她的后颈,吻得愈发深入,直到她嘴角溢出几缕失态的银丝,他才终于松开手。
他吻得太过用力,她的唇都有些肿了,上面全是属于他的气息。
“你进步也太大了……”姜屿急促地喘着气,忍不住小声感慨。
“师姐教得好。”谢知予笑了声,鼻尖贴着她的,轻蹭了蹭。
她可没有教过他什么,分明是他自己悟性好,懂得举一反三才对。
姜屿低头玩着他滑落下来的几缕发丝,心里还在想着任务,忽而一阵涩然,叹了声气,指尖绕着发丝,在他心口随意划拉了几笔。
“在写什么?”谢知予抓住她的手,低声问她。
姜屿眨了眨眼睛,蓦然将眼一弯,黑白分明的杏子眼里透着灿灿的笑意,神神秘秘地说:“不告诉你。”
谢知予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追问。
他手掌下移握住她的手腕,摊开她的掌心,微微勾着唇角,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下了四个字。
——我好爱你。
姜屿愣了愣,心像是被柔软的棉絮包裹住了,在温暖中融化成了水,柔软一片。
她看着眼前的谢知予,眼眶莫名有些发酸。
……真没出息,这有什么好哭的。
“小谢哥哥。”姜屿垂下眼睫,声音低低的,搂住他的脖子,扑进他怀里。
她忍住泪意,手指抵在他心口,将自己方才写的重新认真写了一遍。
写到最后一道笔画,手却突然被他扣住,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已然被他翻身压住。
谢知予轻轻拥着怀里软绵绵的一团,俯首贴着她的面颊,鼻尖轻蹭开她耳边的发丝。
“再来一次。”
“你说要娶宁秋过门,此话可是真心?”
客栈内,姜屿二人离开后,魔渊的话题也不了了之。
谢无咎看着水镜映出的画面,眼神在牵着手并肩而立的二人身上流转,最终看向池疏。
起初宁秋将池疏捡回来时,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池疏的身份,旁敲侧击多次,见这孩子稳重没有坏心,又是真心对宁秋好,便也准许了他留下。
如今倒是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身份竟然是逍遥宗的少宗主。
不过这六年里,池疏也算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为人处世出不了错。但宁秋毕竟是他师兄的遗孤,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长大,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为她挑选夫婿自然要是慎重再慎重。
池疏神色坦然,挺直腰背,一颗赤诚真心不惧打量。
“谢掌门,我倾慕宁秋已久,方才所言绝非玩笑,皆是出自真心。”
谢无咎默然不语,微微侧身,转而询问宁秋:“你心悦他吗?”
宁秋点点头,她脸很红,握着池疏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
“谢伯伯,池疏喜欢我多久,我也喜欢了他多久的。”
她一向不善于表达自己,人前总爱说些反话,少有这么直白的时候。
谢无咎已是明白她的心意了,嫁人说到底还是要嫁自己喜欢的人才好。
他又问池疏:“求亲一事,你父亲可知情?”
“知情的。”池疏顺畅地答话,“我离家前已向他说明情况,我阿娘是个不懂术法的江湖人,随性惯了,他们都没什么规矩,不会过多干涉我的婚事,一切以我的意愿为准。”
池疏身份特殊,谢无咎原本是担心宁秋没有灵力,嫁过去会遭人白眼,受欺负。可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解了心头顾虑。
既然两个孩子互相喜欢,他也没理由不同意这门婚事。
宁秋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竟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谢无咎难免心生感慨和不舍。不过池疏为人稳重又有能力,将宁秋托付给他,也算了却自身一桩心事。
通讯时间即将结束,水镜投在半空中的画面晃出几条水波横纹,随后发出水泡破裂般“啵”的一声,画面便从边缘向内一点点消散了。
结束之后,姜屿还没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要给他处理伤口。
她跨过谢知予翻身下床,边对他说:“我去给你找伤药来,你先躺着别动。”
“好。”谢知予弯起眉眼,果真听她的话,躺着一动不动。
只是目光却还在随着她的身影而转动。
哪怕一语不发,仅仅看着她就会很安心。
姜屿找到药箱打开,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合适伤药和绷带,两手捧着返身回来。
“把手给我。”
谢知予坐起身,往侧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
他划出的刀口太深,姜屿上好药缠绷带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好似将他当成了一块豆腐,怕他一碰就碎。
“师姐,不用这么小心的。”
谢知予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将绷带绕了两圈后缠紧。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了,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会很担心你的。”
姜屿收好多余的绷带,看着他包扎好的手臂,心里是止不住的心疼和酸涩。
“如果觉得难受或者不开心,可以和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
这些话她曾经说过不止一遍,谢知予并不陌生。
他凝眸望着姜屿,冷淡漆黑的眼中倒映出她,多了一点柔情,忽而叹声问:“那你呢?”
姜屿没听明白:“什么?”
“你告诉我难受要说出来才行,但你又为什么要闷在心里呢?”谢知予抚上她的脸侧,指尖带了点凉意,摩挲着她的耳垂,“你不和我说,那我只能自己猜了。”
顿了顿,他轻轻笑了下,说:“是想要我去魔域吗?”
姜屿怔了少倾,回过神,即使什么也没说,面上惊讶的表情也已经出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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