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聪的眼里没有波澜，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毛骨悚然。
但在姜果打了他一巴掌脑袋后，整个人又变成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嘻嘻对宋词道歉：“刚刚吓你来着呢，你看我姜果姐多在乎你。”
第163章 伊甸园（五）
“我们明天是不是就得打算着去蝴蝶馆？”宋词听着她的话有些疑惑，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随着气息一起一伏，嘴唇微抿，整个人处于极度警惕中，这点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
既然时间这么紧张，那肯定得先过去再说，蝴蝶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这些动物如此可爱美丽，蝴蝶馆也有独特的访客方式确保安全。
不像E叶动物园，那些个大型动物变异起来分分钟吃人。
“唉，我纠结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我们明天是去假装游客然后争取放飞所有还没有被做成标本的蝴蝶，我总觉得在A市好像看不见什么正常的动物，赵聪也说了，这些动物本不该这样。”
她的脸上透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苦恼，小小的包子脸五官都皱在一起。
宋词迟疑道：“你……为什么一直坚持放飞所有动物，本来我是不太想问的，但是现在我们既然有着相同的目标，那你可以告诉我吗？我可以配合你，给你。”
假装从背包里掏，实际上是把空间里的东西转到背包里，再从背包里面慢慢拿出来，这样既可以保证自己不被发现又能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帮助他人。
宋词掏出一把手/枪：“我知道在末世里，这些武器的价格很昂贵，但是大家既然是朋友，我觉得可以把它给你。”
赵聪这个时候已经出门去寻找别的动物，被从动物园拯救出来的动物们全部来到云端山谷，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这里毗邻云端小镇，虽然要跨过一座座山，再游过一片汪洋大海才能抵达，但姜果很不喜欢A市，这里充满着末世带来的绝望和人心之间的迟疑和猜测。
末日来临，废土世界，一切的一切都被金钱的资源衡量，爱情友情，哪怕是亲情都好像都可以为了利益、存活让步。
姜果觉得头又有点晕乎乎，拿出清醒剂准备再闻一下。一只挂着铃铛红绳的手伸出来拦住她。
“你每次头疼的时候都闻这个？”
姜果有些发愣，抬头对上宋词的眼睛，这人来的莫名其妙，她身上的气息和A市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并且很真诚地告诉自己她的目的，需要配合自己做成某些事情，对方不说她也懒得多问，总之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帮手总是不会多差的。
“是的，我之前每一次头疼都会闻一下这瓶清醒剂，如果没有了就会去最近的登记处领取，每次都很头疼，特别是思考过度后，我知道你的疑虑，我问过了，A市的大部分人都有这个，剩下的一小部分人都是那些有钱人，我打听了一下，估计是A市后来的开发以及污染因子的原因造成空气里有什么污染物，毕竟末世嘛，大家也得努力找到适应活下去的方式。”
“你需要吗？”
姜果把那瓶药水递给宋词，后者摇摇手：“我头的确有一点疼痛，但是还在忍耐的范围内，我想，我暂时不需要这个。”
宋词刚才已经花费了一个积分使用24小时的防毒面膜，贴上脸之后无色无味，不可视，刚才的那种不适感果然少了很多，随着面膜功效的增强，头已经完全不疼，但她想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姜果这件事，主要这个东西在这个末世里应该没有，压根不存在，再者，就算是存在，根据她刚才的说法和推测，也压根是平民接触不到的东西。
她们认识不过刚刚一天多，宋词藏了个心眼，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手上总得留一个王牌，毕竟她们只是暂时的合作伙伴。
在末世当中，她见过许多的尔虞我诈，朋友反目、情侣为敌，仿佛上一秒最亲密的朋友，下一秒立刻反目成仇，好像并不因为什么要紧的事，可能只是一个罐头，一瓶干净的水，有些东西明明可以大家一起分享着共度难关，总会有人想自己独吞，仿佛手上拽了一个救命稻草，一个人拽着就可以活下来，多一个人拽着，稻草就多了一份重量，下沉的可能性就会多一分。
经历了这么多个末世，宋词找到了适合她的最佳方法——合作必不可少，但大家既然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目标，又不十分知根知底，那就成为暂时的伙伴，任务来临时分彼此配合完成眼前的目标，任务完成互相告别，分道扬镳。
姜果有些犹豫：“其实这件事告诉你也没什么，毕竟做都做了，也不怕告诉你，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小镇，那里云雾环绕，山峰延绵起伏，风景秀丽，动物变异后也十分温顺，那里的人们像是有一种和自然相处的神奇能力。”
进入废土末日副本后，宋词逐渐了解到，废土末世来临前，环境发生巨大变革，自然灾难接踵而来，海平面上升淹没很多人的家园，大家的生活土地一再被缩减，后来，工业化和科技的快速发展让大家忽视环境，酸雨、毒雾淹没了许多地方，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发现动植物大量死亡，紫外线对人们的伤害越来越大直至不可忽略。
所有的城市以市中心为圆心造就天穹，天穹之下是被保护的地域，越靠近市中心，被保护的概率越大，有钱人纷纷临近市中心购房安家。
市中心人员拥挤、交通发达，那些个有钱人就在市中心重金砸下一片土地，取名天涧山庄，独栋别墅被一片片树木掩盖，小区内部还有另外一层天穹，每个业主共同花钱铸造而成，业主非富即贵，不少远心生物公司里的高管和官员比邻而居。
闹中取静的意思，外面就是公路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这里偏偏寂静似无人。
废土末世秩序被摧毁，但大家很快收拾起来，迅速建立一些新秩序，在这个新秩序里，干净的水源和空气以及最原始的有机蔬菜，满地乱跑的纯天然动物都成了最珍贵的资源，果不其然，最昂贵的东西往往是最免费的，这句话在末世里以另外一种怪异的、颠倒的方式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第164章 伊甸园（六）
翌日清晨，算是个好天气，天穹保护下的A市安静祥和——除了街上偶尔蹿出来的变异老鼠和在玻璃窗边虎视眈眈人类的大型飞鸟，其余一切还算正常。
宋词拿着地图，和另外两人乔装打扮后来到蝴蝶馆外。
放眼看去，这里高科技云集，蝴蝶馆外墙是仿生科技做就的AI机器人，秩序井然引导游客，手上的托盘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来来回回运输。
蝴蝶馆的大屏幕上展现每一只蝴蝶的由来，在影片的结尾说道——“每一只蝴蝶的生命短暂而又脆弱，在蝴蝶馆里它们即将得到永生。”
这句话用无数个蝴蝶标本演化而来，5D技术让这些美丽的精灵栩栩如生，扇动的翅膀像是能卷起眼前的一阵风。
宋词摇摇头，她很难同意这种观点，蝴蝶的一生再美丽脆弱，那也是真实而又完美的人生，以这种方式得到的永生，存活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在看什么？”
裹着毛绒毯子的姜果原本都走到前面准备买票进馆，看到宋词一动不动愣神站在原地，她凑过来看看，随着她后退的动作，宋词闻到一股清新的薄荷味，有点好闻。
“我在想，这里的一切好像很虚伪，有的人只愿意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我不相信蝴蝶被做成标本就能获得永生，即使可以获得永生，那也不是真正的蝴蝶，即使它们不完美，即使它们短暂而又脆弱，可是对于蝴蝶而言，它爱这样的人生，蝴蝶，似乎也不需要人类的理解与评价，恰恰相反，它们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自由，呼吸新鲜的空气。”
姜果耸肩，似乎也很无奈，她看着宋词说道：“其实很离谱，这个规定刚出来，大部分人也不愿意答应，植物学家动物学家纷纷制止，联名上书，可是官方给出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现在末世环境之下，各种资源短缺，这些动物的存在和肆意繁殖对人类的生存环境是一种威胁，因为之前出过地铁事件，前不久还有一只鸟变异摧毁整个小区的故事，不过听说那是一片已经废弃了的小区，所以没有太多人愿意过去探查，官方草草给出了解决方案和草书之后这件事其实也就过去了，但是后来官方一直以这件事作为突破口，远心科技公司更是趁机推出他们的蝴蝶馆项目。”
宋词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广告牌，上面赫然写着——远心生物公司，末世中最值得信任的伙伴，帮助人类重新建立新秩序我们是专业的。
旁边的人继续说：“随着，动物园、植物培育实验室各个项目也被接二连三推出，除人类以外的所有动植物都被束缚起来。”
“所以到后来原本反对的普通人根本就不会反对，”宋词似乎懂了里面的逻辑，“这样也就意味着人类原本的生存空间在某种程度上变大，特别是不够有钱的那批人，他们常常因为保护措施的不到位导致被动物或者植物威胁。”
姜果不知可否，没有多说什么。
末世来临，秩序陷入混乱，但似乎无形当中有一只手推着他们适应新环境，接受新秩序，开始的环境灾害后有资源和食物的那批人经过售卖和整合，自然而然成为最有钱的那些人。
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后来的世界和所谓的秩序他们也都看见了，并不像之前他们承诺的那么完美。
天穹调节四季温度，遥控器在A市中心的实验室里，昨天每个人的光脑上都接收到几天会降温的通告，果不其然，宋词感觉到脖颈处一阵冰凉，伸手一摸，手上沾了水，抬头看去，天空撒起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一曲冬日的赞歌。
“今天是初雪，我们一起去吃烤肉吧。”几个人往蝴蝶馆走去，肯定是有钱人，普通人庆祝初雪的方式只是在家里喝烤肉味的营养液，顺带能有一瓶物资补给的清酒，这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那可说好了了，赵远心，这次得你请客，我们可是没钱了。”
“好好好，我请客。”
人走到宋词面前，她才抬头看了一眼，不愧是有钱人，穿着简单的春装，光泽的头发，和末世格格不入的神情态度。
“你别说，这个游戏的体验还不错，我都想一直玩这个游戏了，你说，自由，又能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吃起东西来还不会胖，也不用写作业，省得我爸一直唠叨我。”
“可别，可别，我的大小姐，你要是真不打算回去，你爸可不得杀到我家去砸我家光脑。”
他们打打闹闹着进入蝴蝶馆，看起来是VIP用户，都不用购票，周围的人好像习以为常，一个小朋友露出羡慕的眼神，拽拽旁边妈妈的衣角：“这些哥哥姐姐为什么不用穿的圆鼓鼓的啊？圆圆今天都不好玩耍了，衣服好重啊。”
中年妇女笑笑，用她有些粗糙的手心摸摸孩子的小脸蛋：“因为哥哥姐姐学习努力，只要圆圆每天都去学校上学，完成好老师的任务，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要被坏人抓走，我们以后也可以穿少少的衣服还不用感到寒冷。”
宋词瞥了一眼刚才的中学生队伍，他们应该是有什么这个时代的科技，不需要穿那么多衣服也可以御寒。
“基因改造的有钱人。”
姜果看了一眼，淡淡评价道。两个人都裹得跟个北极熊似的，浑身上下毛乎乎的，就这些衣服还花费他们不少钱，宋词看着姜果和赵聪拼拼凑凑也才凑出一件羽绒服的钱，买的时候索性多给姜果买了一件。
“什么基因改造？”
“我说刚才的那群人，你不是正在看吗？”姜果掏出清醒剂闻闻，开玩笑笑着放进书包里，“你别说，自从碰到你，我头疼的次数增加不少，清醒剂用的比平时快了许多，这次去登记处少不了要被再三盘问了。”
第165章 伊甸园（七）
“啊？怪不得你刚才那么困惑，你原来到底是哪里的人，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说吧。”姜果掏出一袋营养液给宋词，这就是她们今天中午的午餐，先在外面吃完再进去，就不需要到蝴蝶馆里花钱再买就餐位。
裹着厚厚毯子的两个人感受到降温的厉害，穿着这么厚的衣服，耳朵鼻子还是冻得通红。
“基因改造就是有钱人，为了自己的后代基因优良，在他们出生之前，花重金编造基因，所以到其实有人说动植物变异，独独人类停留在原地，其实我觉得有些话说得不全面，你看这些人，长得又好看能力强，身体好。”
姜果深深叹气：“要是我下辈子也能这样就好了。”
前面的小姑娘刚好过了VIP通道，回头跟朋友笑闹着，真是很精致的一张脸，长发披肩，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便宜，在阳光的照射下还有一种光泽感，朋友簇拥着她，大家笑着闹着起哄着。
之前在动物园，宋词也见过所谓的有钱人，不过那是在动物园外和动物园里面的区别，票价不算贵，但也是一家人三五天的生活费，很多家庭咬着牙购票进入，也有许多家庭抱着孩子在动物园外观看免费的AI广告。
“可是这不是不允许吗？”宋词看着对方有些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是在我家那边不允许。”
“这不是建立了新秩序，打着提高人类质量，要一直保证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总会有很多人愿意支持的。”
姜果放低声音：“不过也有罔顾人伦的事。”
她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仿佛有什么恶心且难以启齿的事情。
宋词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神情，也压低声音附和：“什么事？”
“之前我在地下通道的时候，看见一小孩乞讨，我看他背上鼓鼓囊囊的，还以为是什么，想着这样不整齐，给了他一瓶营养液之后准备帮他整理衣服，哪知道掀开衣服一看，他背上是一双鸟类的翅膀，从肩胛骨的地方长出来，好像没长好的样子，血肉模糊。”
宋词大概猜出来，试探着问：“他们用基因改造做出这样的事？”
有点恶心，宋词感觉胃里翻腾着，早上吃的午餐肉罐头都要给吐出来了，这要是夏小迟在绝对要痛骂这些畜生，拿小孩做这种实验。
姜果拍拍她的肩膀，示意着排队到他们了，赵聪也上完卫生间回来了。
“刚好，我们一起进去。”
前面一个硕大的电子扫描仪，大家叮叮当当把东西掏出来放在储物柜里，储物柜不需要密码和押金，所有的密码和个人信息都在他们手上的光脑里，只要手环在，他们的信息就可以和储物柜的对应上。
“好，下一步请各位游客将意识存储在电子游览器中，我们将进入沉浸式游览蝴蝶馆。”
面前的一个仿生机器人穿着和他们差不多的衣服，长相也和他们别无二致，脖子上挂着工作牌，宋词面前这个机器人工牌上写着。
蝴蝶馆员工：米娜。
职位：引导员。
年龄：18。
性格：温柔耐心，是蝴蝶馆的优秀员工，擅长和小朋友进行亲密而友好的交流。
米娜走到他们跟前，精致的脸庞和正常人类没有区别，唯一可以判断出来这到底是机器人还是人类的地方就是脖子处的一个切口，制作成usb接口的样子，在现代科技的发展下，将接口做成隐藏款早已经不是难事，这样可能就是特意留了这么一个bug。
米娜身穿蝴蝶馆的制服，长发披肩，眼型狭长，五官端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睛里满是耐心和温柔，手腕处刻着一只蝴蝶模样的纹身，淡紫色和白皙的皮肤相互映衬。
“你好，我是米娜，接下来请您三位将意识暂存在我手中的光盘里，更方便我们进一步辅助您沉浸式体验哦。”
见大家还是没有下一步动作，米娜也并不生气，只是温柔着重复刚才说的话，语气十分淡定。
赵聪走到米娜身前，伸出手十分熟练地接过头戴式耳机一样的透明头盔，戴在头上之后轻叩按钮，然后在另外一位机器人的指引下走入游客等待区。
她们看见赵聪坐在座椅上后朝她们笑了一下，接着按动头盔上的屏幕，他的透明头盔瞬间变成了黑色。
宋词：“啊？这是在做什么？”
米娜微笑着对她说：“是这样的女士，为了提高蝴蝶馆的空间利用效率，本次购票分为普通票和VIP票购买，您在蝴蝶馆可以做任何事，等同于您本身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