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四万六千年不曾动情的神,他可不是那些七情六欲都无法控制的凡人。
“善善。”宁凉说,“你娘亲要是不说实话,她以后就别想再见到你。”
“娘亲说的是实话!”善善急了,“善善是娘亲唯一的宝贝,她要是见不到善善,会伤心死的!”
“可是这些,让我如何相信?”
“善善有证据!”
“什么证据?”
善善从自己纳戒中,拿出一枚戒指,戒面上一枚绿色宝石光彩夺目。
“这是娘亲的‘凝影珠’,上面有一段记忆,是娘亲亲眼所见,上面记录了那贱人的无耻行径!娘亲说了,她不会画画,便让你看看这段记忆,你就知道那贱人长什么样了。”
宁凉猛地坐直,还有这种东西!
她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妖族公主的模样了。
“快让我看看!”
善善弹了弹‘凝影珠’,光芒渐渐升起,在两人上方形成一片光幕。
光幕之中,一个少女缓缓走过来。
宁凉抬起头,看见那个少女的脸时,忽然愣住。
善善也愣住,一双眼睛在宁凉和那个少女之间来回切换。
“你怎么在上面啊?”善善疑惑地问。
宁凉只能说:“呃,也许我只是个路人,从这里路过。”
但很快,她听到光幕里一个声音说:“公主殿下,你整日缠着墨蘅君,若是惹恼了他,只会让妖界血流成河,你适可而止吧!”
善善惊喜地说:“是娘亲的声音!”
这个视角是善善的母亲八尾狐妖,这是她的记忆。
而站在她对面,被她喊‘公主殿下’的,自然就是那位妖族公主了。
妖族公主和她长了一模一样的脸……这是原主吗?
善善疑惑地说:“娘亲叫你公主?难道,那个贱人是你吗?”
宁凉:……
“闭嘴!”
“哦。”善善也知道说了会惹怒她的话,只好闭嘴,继续看着那段记忆。
那位妖族公主闻言,勾起唇角,轻轻一笑:“你让我不要,我偏要,你能奈我何?”
“你——!”八尾狐妖恼怒地说,“你简直丢尽了妖族的脸面!”
妖族公主往前走去:“你们这些废物,被当成人质送来这里,才是真正丢尽了妖族的脸面。”
八尾狐妖看她离去的方向是洛水之畔,喃喃道:“墨蘅君就在那边,她是不是又要去见他了?”
口中说着,她还是悄悄跟在后面。
洛水之畔气候阴冷,常年飘着细细的雪,据说,洛水这一方天地,全是墨蘅君心神所化出的心景,因此这里的气候,便和他的人一样,清清冷冷,似乎永远不会有一丝暖意。
他们来此许多年了,从没见过天气有什么变化,亘古不变的细雪,就是他亘古寂灭的情感。
她也听洛水神府的其他人说过,若是墨蘅君心情不好,这里会降下暴雨,他们再次四万余年,也只见过寥寥几次。
而若是他心情好了,学会停,天上的乌云也会散开,阳光会照在浩浩汤汤的洛水之上,仿佛镀了金光。
只是这场景,从未有人见过。
她跟着妖族公主,走到洛水之畔,看见孤悬在悬崖边的琉璃亭中,一袭雪白的身影静坐亭中,身前放着一张古琴,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波动琴弦,泠泠琴声和着满天细雪,也有一种清冷的质感。
高高在上,不入凡尘。
雪色长袍,漆黑的长发垂至腰侧,用一根白色缎带绑住,疏冷中有几分慵懒。
许久不曾打战了,他身上的战意似乎淡了很多,因此也少了难以亲近的距离感。
宁凉透过八尾狐妖的视角,又再一次看见了那位墨蘅君。
这时的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那般矜贵,战神睥睨天下,而天神远离红尘。
那样的姿态,和他如今在凡尘中被病痛折磨的孱弱模样,真可谓是天壤之别。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让人无法联想到一起。
妖族公主一身浅绿长裙,同色腰带束着不盈一握的纤腰,乌黑的长发高高绾成飞仙髻,簪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一枝桃花,衬得肌肤莹白如雪,双眸清澈动人。
她缓步走到墨蘅君面前,站在他的古琴边,低下头看着他拨弄琴弦的手指,似乎一点儿也不怕他,也不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战神,是能够弹指便灭掉妖族的战神。
她伸出手,随意地在琴弦上一波,扰乱了墨蘅君的琴声。
此种行为,无礼至极,还有几分挑衅。
八尾狐妖远远看着,忍不住骂了一声:“死了算了!要是害得我们也死了,你就罪过大了!”
而墨蘅君被扰了琴弦,也没有继续弹下去,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今日功课做完了?”
她扬唇:“没有。”
“你还想挨罚?”
“不想。”
“那你来此处做什么?”
她笑:“和人打了个赌,要是我赢了,就有人帮我做功课。”
他隐隐皱眉:“落水神府中,不允许赌。”
“是吗?”
“你和谁赌,我……”
话未说完,少女忽然低下头,轻轻吻住墨蘅君冰凉的唇。
宁凉:卧槽!
八尾狐妖:“不要脸的贱人!”
善善连忙捂住眼睛,‘嗷’了一声,变成了六尾小狐狸,六条尾巴同时把眼睛捂起来。
宁凉在心里喊了无数声‘卧槽’,这一刻,她所有文化都被狗吃了,只有这一句‘卧槽’能形容她的心情。
她相信善善的娘亲没有说谎了!
这妖族公主,真的,真的……她比狐狸精还有能耐!
她看着光幕中,因为这一个吻,而愣住的墨蘅君。
想必在他四万六千年的生命中,从未有人如此大胆,敢轻薄他。
也许是因为太大胆,所以他竟一时忘了推开她。
不知不觉,洛水之畔的雪停了,琉璃亭外的飞雪,一片一片寂灭。
妖族公主抬起头,轻轻抓了抓鼻子,笑得有些得意:“我赢了。”
墨蘅君睫毛微颤,唇瓣轻轻抿起,上面似乎还带着她柔软的温度。
“你就赌这个?”他轻声问,声音听不出喜怒。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忽然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好奇地问:“墨蘅君,你是不是喜欢我?”
墨蘅君道:“胡言。”
他说话时,却将目光垂下,落在手边细细的琴弦上。
妖族公主却抬起手,指了指外面:“你看,雪停了。”
他的手指微微蜷起,压在琴弦上,紧绷的弦发出一声低沉的颤鸣,悠悠地回荡在冰凉的空气中。
而少女还是很得意:“洛水神府的人说,你高兴时,雪便会挺,还有阳光会透过乌云照下来,这片洛水便是你的心景。”
她说着,看向琉璃亭之外,细碎的阳光照在清波荡漾的洛水之上,层层金光泛起,浮光跳跃在水面,仿佛披着金纱起舞的少女。
她眼中也满是金色的光芒,璀璨耀眼。
她笑着转过头,正要从他口中问出答案,却见身后已经空荡荡,只有那把古琴上,琴弦微微颤着。
他走了。
妖族公主走到琉璃亭边,眺望着远处的洛水,嘴角扬起,轻笑出声:“墨蘅君,这样你还怎么逃出我的手心?”
“无耻!”八尾狐妖忍不住怒骂了一声。
而光幕便在此时黯淡下去。
宁凉看着琉璃亭边那个背影,心中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她脑海中浮现出原主的种种模样,似乎和这位自信狡猾的妖族公主,一点儿都对不上。
只是没有想到,墨蘅君就这样栽了。
那一吻,他是有所触动的, 而最后悄然离开,更是因为心绪被拨动。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他对妖族公主心动了,为何后来又娶了妻子,还为了那个妻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宁凉觉得,他并不像是三心两意之人。
“现在你知道善善没有说谎了吧?”六尾小狐狸站在桌子上, 摇晃着尾巴说。
宁凉回过神,又问:“后来呢?他们怎么样了?”
“后来他们就成亲了呀。”善善说, “不是说了嘛, 这妖族公主一直纠缠, 最后设计失了清白, 逼着墨蘅君娶了她。”
“墨蘅君只娶了她一个人吗?他还有别的妻子吗?”
善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撇撇嘴吧:“墨蘅君怎么可能娶别人?娘亲说,他是天底下最痴情, 最好的男人。”
宁凉只能作罢, 看来, 善善的娘亲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事情,是墨蘅君自己的私人感情,旁人自然无从得知。
“对了。”宁凉又想起什么,“墨蘅君和妖族公主是何时成亲的?”
善善想了一下说:“应该是六百多年前。”
宁凉的心狠狠一跳。
晏无争遭受天谴, 也是六百多年前。
这其中, 有什么关联吗?
“不是说,千年前墨蘅君封印了妖神, 妖族就送了人质去洛水之畔吗?”
“对啊,娘亲他们,在洛水之畔做了四百多年人质呢。”
宁凉沉默,四百多年……
她当时被封印在天云宗的‘万象禁牢’中,那么,此事应该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多谢你了,回去和你娘亲好好修炼吧。”宁凉从纳戒里拿了两枚雷果给她,当做谢礼。
“谢谢你!”善善喜滋滋地收起雷果,嗖一声消失了。
宁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仔细把那段回忆又回响了一遍。
最后,妖族公主说的那句话,似乎别有用意。
‘墨蘅君,这样你还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是笑着说这句话的,然而,在宁凉看来,那笑容里却带了几分杀气。
从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对墨蘅君的喜欢。
她引诱他,调戏他,似乎只是为了某种目的。
可他们最后还是成亲了。
宁凉把盗梦鼠抓出来,戳戳他圆滚滚的肚皮,问:“最近有没有关于墨蘅君的梦?”
盗梦鼠龇着牙,慌忙摇头。
宁凉只能叹了口气,不过当下治疗墨蘅君也不是她最重要的事,她目前最大的疑惑,是从百年之后来杀她的萧沉陌。
百年之后,她到底坏到什么地步,才让萧沉陌不惜用‘转命果’来逆转因果,想杀了她?
莫非她和妖神融合了吗?
宁凉想不明白。
月色之下,摇曳在忘川河边的彼岸花一丛从鲜红如血。
“哥哥,你帮小凉找的‘返尘镜’是为了什么呀?”白鬼王高大的身躯在地面上投下一片巨大的影子,他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黑鬼王淡然道:“看一段过去。”
“过去?”白鬼王不解地问,“是小凉的过去吗?”
“墨蘅君的。”
“那位曾经的神族战神吗?”白鬼王说,“我觉得,小凉的那个徒弟,叫墨云笙的,长得倒是有些像墨蘅君,不过也只是容貌相似,我也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才见过墨蘅君一次,他是除了哥哥之外,最厉害的神了吧。”
黑鬼王道:“你还记得他?”
白鬼王点点头:“记得啊,我那时候被邪神抓走,是墨蘅君救了我,他出现的时候,所有黑暗都退散,真是太太太帅了!我从小就希望长大能变成他那样……”
黑鬼王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唇角。
月色离合,他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
“好了,贪玩了几天,该去读书了。”他对白鬼王说。
白鬼王愣了一下,看看天色:“可是哥哥,现在很晚了……”
“很晚也要读书,不可懈怠,否则,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如何能打动她?”
白鬼王低下头,有些哀伤地说:“可是读的再多,小凉也不会喜欢我,我听天云宗的人说,她喜欢她那个小徒弟洛岐,她喜欢长得好看的,她就是哥哥说的那种肤浅只看脸的人。”
黑鬼王怔了一下,随后说:“世上也不是只有一个小凉,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可是更好的,都不是小凉啊。”
黑鬼王忽然沉默。
“哥哥喜欢小凉吗?”白鬼王忽然问。
黑鬼王道:“我不可能会喜欢她。”
事实应该如此的,他们只见过短短的几面,为何会喜欢她?
“要是哥哥喜欢小凉,小凉也会喜欢哥哥。”
黑鬼王问:“为何?”
“因为哥哥长得最好看。”
黑鬼王无奈地说:“对一个人的喜欢,外貌通常是最不重要的一点。”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两个人的见识,阅历,喜好,矛盾,性格……有时候会被相似的人吸引,有时候会被相反的吸引,重要的有太多。”
白鬼王满眼崇敬地看着哥哥,两只眼睛都在发光:“哥哥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黑鬼王只能说:“去读书吧,读得多,就懂了。”
“嗯。”这一次,白鬼王倒是开开心心地去了。
他走了之后,黑鬼王才转过身,看向不远处摇曳的彼岸花中。
那边有金色的光芒微微一闪,身穿银红战袍,神色还有些狼狈的萧沉陌慢慢走出来。
黑鬼王冷冷看着他,似乎看着自动来寻死的人。
萧沉陌道:“黑王陛下,我自百年之后来,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能利用‘转命果’来到这里吗?”
黑鬼王一言不发。
萧沉陌只得主动开口:“我能回到一百年前,黑王陛下也是出了力的。”
黑鬼王的眸光这才微微一动。
“百年之后,你弟弟白鬼王,死在宁凉手中,这样,你还打算护着她吗?”
黑鬼王猛地抬起头,天上的月光一瞬间明亮得有些晃眼。
“你说什么?”
“呵呵呵……”萧沉陌低声笑了起来,“说起来,会造成那样的结果,一切的起因也是因为黑王陛下你,当初她已经魂飞魄散,可是你违背了幽冥的生死法则,重新拼凑了她的魂魄,让她再世为妖。”
黑鬼王脑海之中,忽然想起当初拼凑好她的魂魄时,她对他说的那句话。
“……黑王陛下,将来你会后悔让我重活一世。”
黑鬼王冷冷道:“百年之后,你说什么都无法证明。”
萧沉陌昂头直视着他:“‘转命果’这世间原本有十枚,其中九枚大半也被人使用,剩下的黑王陛下也回去了,只剩下一枚,此时应该还在你手中吧,你一直没有毁去,原本是为白王准备的。”
“可是最终白王没有用上,他死之后,你满心愧疚,希望能改变这百年的因果,于是,在诸神决定送我来时,你将‘转命果’给了我。”
黑鬼王紫色的眼眸中骤然涌出一片惊涛骇浪。
“我所说的,应该能够证实我方才并没有欺骗你。”萧沉陌道,“黑王陛下,如果想让白鬼王继续活着,你只能和我合作,杀了宁凉,‘转命果’只有一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黑鬼王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黑王陛下……”
黑鬼王看向他:“再不离开,擅闯幽冥之罪,你承担不起。”
萧沉陌暗自咬牙,可是眼前的黑鬼王太强大,他不能硬抗,只能慢慢向后退,最终化成一片金色光芒消失。
黑鬼王的目光转向忘川河上那无数的魂灯。
当年就是在这里,墨蘅君捞起她破碎的魂魄……难道,一切都错了吗?
深夜,天云宗数十公里之外的城中,更夫打着更鼓,呵欠连天地走过街道。
“真累啊,这一更后就能换班去休息了。”
呵欠打到一半,忽然,他看见远处幽暗的街道中,有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他吓得一个激灵,瞌睡都飞了,转身拔腿就想跑。
然而,一转身,却撞在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上。
更夫借着手中的灯笼光,看清楚那是一片片雪白的鳞片,每一片都比他还大,他吓得浑身颤抖,慢慢抬起头,只见一个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整片街道,两旁的房屋因为挤不下他的身躯,开始摇摇欲坠,瓦片不断坠落下来,砸在他坚硬的鳞片上,碎裂成渣。
一双幽绿的眼睛,正冷冷地俯视着他。
更夫瞪大眼睛,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喉咙‘咔哒’一声,从后面被拧断了。
妖神看向他身后的白衣女子,眼眸微微一眯:“你真是心狠手辣。”
“比起宁凉,我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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