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书师兄,你怎么会重伤昏迷在沙漠里了?”
这时张无忌才问起这件事,并且尤为关心宋青书是被谁所伤,因为他右手腕上被扭断的伤势分明和俞岱岩当年的伤一模一样。
是少林的大力金刚指所致!
但当年武当就此事问责少林寺却被矢口否认,两派也是因此事和后来张翠山夫妇被逼死之事才关系越发僵硬。
“我是要去找殷离的。”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闭目养神的白眉鹰王睁开了眼。
青书没有隐瞒地将自己重伤的来龙去脉说明,那日他与武当众人一同下了光明顶,但路上他却捡到了一枚眼熟的珠花。
“这是殷离的珠花,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说着青书放下空了的汤碗,从怀里拿出一枚精巧的玉石珠花,说起这件事篝火的映照下他雪白面容上不禁微微蹙起眉。
“这些年殷离一直把它随身戴着,若是不小心掉了她是定会发现寻回去的,所以如今只可能是她没有办法捡回去……”
而若是殷离在姑姑身边怎么会没有办法,所以青书就猜测殷离可能遭遇了不测,他就脱离了武当的队伍想着去找姑姑确认一下。
结果没想到路上却遇到了……
周围明教众人也在默默听青书所说,毕竟从光明顶上下来后他们也发现了昆仑派和崆峒派弟子尸体,怀疑又是有人想栽赃明教。
尤其是在听到青书说为首的两人武功甚至比武当七侠里武功最高的俞莲舟还要高出一筹后,面色更是凝重起来。
但要说是不是和少林有关……
“那些人用的的确是少林的功夫,但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少林寺几位禅师我此次见过,不至于做出此等卑劣行径……”
当年张无忌的父母就是被少林为首的人逼死,他对少林观感并算不上好,闻言不置可否而是不由看向青书的手怀疑道,
“可是师兄你的手分明就是少林大力金刚指所伤?”
“就是这样,我才越觉得可疑,少林没有理由对我出手,而若他们真有什么阴谋那就更不可能明目张胆用少林功夫。”
月夜下鹤骨松姿的少年尤带病容,神采奕奕地侃侃而谈。
明明是他自己受了重伤却半点没有因此愤怒颓丧失去理智,反而冷静清醒地从蛛丝马迹里有理有据,由表及里地分析。
不说正邪立场,只这份坚毅心性与从容风度就让周围明教众人尤其是白眉鹰王在心中高看一眼,倒不愧是武当第三代首徒。
“因此我倒觉得比起阴谋更像是陷害。”
俞岱岩的伤势多年都未痊愈只能瘫痪在床,青书看着自己被扭断的右手自然不是完全不在乎,但最终还是洒脱一笑自嘲道,
“幸好姑姑从前教我练剑时务必要我双手都能自如用剑,如今看来正好预见了如今的情况,果然还是姑姑有先见之明。”
正是因为右手被扭断后,他左手还能使剑,所以当时才能趁敌人不备还击找到机会逃脱,不然如今只怕伤地不只是右手……
如此一想心底倒还真是轻松许多。
青书笑着将珠花放回怀中,因为知道这支珠花对殷离的重要性他的动作很是小心,在外人看来便是他对此格外温柔珍重。
一旁的杨不悔眼神都黯淡无光了。
青书口中的姑姑只有一人,当他提起这个词的时候,独坐在大石上对他始终都表现地冷傲不屑一顾的杨逍终于看了过来。
“小子,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他突然这般问道,这个问题来地实在突兀又莫名其妙极了。
周颠不由嘲笑道,“杨逍你这问人家的生辰八字,是急着嫁女儿了?”
五散人性情各异,同气连枝,其中尤以周颠脾性最为暴烈易怒,他也是与杨逍最不对付,从前矛盾最多的那一个。
如今虽然经历了一场大变后几人为明教未来同舟共济,关系和谐许多,但能看杨逍笑话的机会周颠可不会放过。
“周颠,你个老光棍什么时候还做起了保媒拉纤?”
而杨逍能以一己之力得罪四大法王、五散人,让所有人不服气,虽占着光明顶但这几十年来却始终无法把分崩离析的明教整合。
也和他冷傲不肯低头,刻薄嘴毒的性情脱不开关系。
之前想着顾全大局他还能端出谈笑风生,长袖善舞的一面,但如今心情委实不好的杨逍不想应付的时候自然懒得圆滑。
如今刺这一句已经算是留了情面,说完又盯着宋青书。
而向来以礼待人,面上总是温和含笑的青书听到杨逍问的这句话也难得冷淡了笑意,如此模样眉眼亦愈发与那人多了几分相似。
“前辈,您管的太宽了。”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出格,但青书回答地并不太客气。
其他人不知杨逍问的是何意,难道他还能不知吗?而在场同样知道的就只有一旁沉默又着急的杨不悔了。
张无忌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不能回答,身为两边夹在中间的他不由试探地说道,
“师兄,我记得是花朝节的生日……”
他幼时在武当山上生活了两年,青书师兄过生辰的时候,六叔和七叔还会带他们俩去山下的镇上看花朝节的灯会。
因为花朝节是女子节日,那时七叔还会开玩笑说青书师兄生在花朝节所以长地也像女孩……
这些记忆对于张无忌来说都很美好,但闻言得到预想中答案的杨逍本就冷然的脸色却瞬间难看起来,他似自嘲又似悔恨地一笑。
“果然,就是那时候……”
说完他就一个纵身用轻功远去了,仿佛难以面对什么。余下来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怎么了,被怼了的周颠更是愤愤道,
“这老小子发什么神经……”
而篝火旁的青书也神情冷淡地起身回到了马车里。
今日份更新~七千奉上!明天努力日万~
绿柳山庄内。
花红柳绿、水榭池塘,明明是遍地戈壁和漫天黄沙的甘凉一带,此处却犹如江南水乡一般景色宜人,秀丽湿润。
厅内大摆筵席,美酒佳肴一桌。
明教出行的一众人都位列桌旁,他们是受此处主人邀约前来的,而那位山庄主人正是主位上雪白锦衣、头戴簪缨的俊美公子。
这位公子据说姓赵。
明教诸人与对方其实也只有一面之缘,因为眼见对方带手下八人神箭歼灭一队奸/淫掳掠的元兵,敬佩对方侠义为怀。
因此在对方手下前来邀约时无不可地答应了下来。
明教众人细看酒杯、饮食均无异状,又见这姓赵的公子亲自饮了杯酒才开始大吃畅饮。
赵公子妙语连珠,对明教众人多有褒赞,席间也算宾主尽欢。
饮酒过一轮后,这位赵公子突然笑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有一柄宝剑想要请诸位英雄一同品鉴观赏一二。”
在坐的都是江湖中人,对神兵利器都感兴趣,闻言自然大起兴致,赵公子一拍掌就有下人奉上一名贵的镶嵌宝石的红木盒。
赵公子亲自把它拿在手里,将盒子打开一看。
盒中确有一柄长剑,剑鞘却是很平常的乌鞘,甚至没有木盒华丽,赵公子拔剑出鞘一看,剑身凌冽隐隐透着寒冰之气。
剑光映照,宛如一泓冰凉秋水。
这确实是一把好剑!甚至其上还残存着极其纯粹的剑意!
但要说是什么神兵利器却远远及不上,诸人曾在光明顶上看过峨眉派方掌门的倚天剑出鞘时的锋芒夺目,那才是真正的神兵。
明教诸人有些失望,唯独青书和杨逍一见这剑却神情微变。
而赵公子微微一笑道,“此剑是我夫人陪嫁的嫁妆,她对此剑珍视异常,因而虽非众英雄所想的神兵,于我却是无价之宝。”
这话说的眼神和语气都极是深情又痴心,但诸人只觉好笑。
这位赵公子虽然眉宇间英气十足,容貌俊美雄雌莫辨,但观其身形分明是个再实实在在不过的女娇娥,哪里来的夫人?
但她既要如此说,他们也就看破不说破了。
杨逍此时却似饶有兴味道,“能有这样的宝剑陪嫁,想必尊夫人定是位女中豪杰,怎地不请出来一见?”
一旁的宋青书也面带微笑附和,“是啊,我们这儿也有女眷,应当不会不方便,在下对尊夫人也很好奇呢。”
这一路来他们两人可是众所目睹的不合。
杨逍对宋青书横眉冷对,待人温润有礼的青书也唯独对他冷淡不客气,现下两人却突然开始一唱一和起来了。
明教诸人都不是愚笨的,察觉到了不对。
但赵公子却像是丝毫没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内子虽有宝剑陪嫁,却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美人。”
想到什么她面上笑意极是温柔,“在下好不容易将之金屋藏娇,可舍不得让外人多看她一眼。”
杨逍和青书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微冷。
赵公子以要亲自把宝剑还给夫人以免她担心为由暂时离席了,周颠早就忍笑地不行,人一走他便忍不住喷笑道,
“你们听她这小姑娘家一口一个夫人、内子的……”
其他人都忍不住发笑,但杨逍没有反而冷冷道,
“教主,此人大有问题。”
张无忌脸上笑意还未收敛,疑惑道,“有何问题?”
其他诸人也都纷纷看来,杨逍的目光还注视着那赵公子离开的方向,向来对任何事都能轻描淡写的脸上神情格外凝重。
“这是青妹的秋水剑。”
他心下实在担忧至极,因此未曾多想便将旧日甚至如今心下都喊惯了的称呼脱口而出,然而明教诸人却更是满头雾水。
这青妹又是谁?
杨逍转头见着他们神情,才反应过来沉默了一瞬。
“峨眉派的方掌门。”
众人这才尴尬恍然,这也怪江湖上一惯是如此尊称人家姓氏,少有人去打听人家的闺名,再说就是知道也反应不过来啊……
青妹……
叫的可真亲热……
明教诸人虽从那日鲜于通口中和方艳青亲口承认,震惊地得知了杨逍和峨眉掌门竟然曾有一段风流韵事。
甚至之后周颠也想过拿此事打趣。
但奈何素来看似风流轻佻的杨逍对此事却讳莫如深,而现在这猛然地一句“青妹”倒是让众人还真觉有点怪怪的。
青书眼神也略怪异地看了杨逍一眼,担忧地补充道,“秋水是姑姑的贴身佩剑,绝不会无缘无故落到旁人手里。”
知道那是峨眉掌门的佩剑后,其他人也察觉到不对劲。
从那日光明顶上方艳青和张无忌的比武,虽然有张无忌已连战数人的前提,但这位峨眉方掌门的武功剑术显然名不虚传。
如今她的佩剑竟落入了他人手中……
于习剑之人佩剑这等重要之物,可想而知敌人是有多厉害……
杨逍与方艳青少年相识,他对她这柄秋水剑可谓再熟悉不过,方才正是思及至此因此尽管一眼认出来了才没有当即轻举妄动。
张无忌也想到了其中关键性,眉间深深蹙起,满心忧虑和焦急,“不知方姑姑如何了?到底是佩剑失窃还是……”
落入敌手,或者更糟糕的已然身陨。
“有个地方很奇怪。”
说不得突然开口说道,他脸上有些担心和纳闷,“此人既然能得到方掌门的佩剑,她为何不拿倚天剑而要拿秋水剑呢?”
这个问题一出,其他人也觉奇怪又没有头绪,更何况这女子还一口一个自称方掌门的秋水剑是她所谓夫人的陪嫁……
“呵呵,管她是因为什么呢。”
方艳青对韦一笑有恩,他从前是没有机会报答,甚至之前为了明教还把人家的弟子掳了,不过他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如今恩人有难,他自然义不容辞。
韦蝠王阴冷一笑,“到时候你们把她直接宰了不就是。”
其他人知道他曾因赠火蟾的恩人立下过誓言不再杀人,否则说不得就要自尽赔命,因此对他这话不觉奇怪纷纷点头赞同。
对他们明教之人来说就是如此,不顺眼杀了就是。
青书却摇摇头,“咱们不能鲁莽行动,此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带着秋水剑出现在我们面前,必定是有备而来。”
尽管心下已焦急如焚,但他仍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尚且没有摸清姑姑到底在不在那女子手上,怎能轻举妄动?
“不错。”
杨逍难得对青书有了好脸色,赞同点头,“咱们现下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古怪的山庄,免得在这儿反而处处受制于人。”
不说其他人,光那位赵公子手下神箭八人武功几乎与五散人不相上下,况且她故布疑阵,他们走了她反而还会追来。
于是一行人当即也不等那位赵公子回来,当下就向外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仆从们竟也没有阻拦,倒让他们越发觉得怪异。
他们不知的是,他们一离开方才摆宴的厅内就有仆从进去将角落里摆放的熏香用水泼灭,从厅内端了出去并特意绕过后院花园。
这世上有些东西本是无毒的。
比如前院池塘里栽种的几株花,比如厅内角落的熏香,但两者相加起来却足以形成一味剧毒之物。
明教一行人行出数里外后便个个突觉头晕。
幸好张无忌年少时因蝴蝶谷遇袭,王难姑以为和丈夫终将身陨便把毕生所学的毒经传给了他,此时才能及时想通关窍。
也幸好他修习九阳神功后百毒不侵,便立即让一行人都就地盘膝休息,不得运气调息,而自己忙又折返回山庄内。
此前山庄内还仆婢成群,但现下却已空无一人。
张无忌顾不上那么多,一路径直穿过后院到了池塘边摘取了几株形似水仙花的植物就打算离开,但谁知经过方才的厅内便看见了桌上摆放着一眼熟之物。
正是方才宴上那位赵公子拿出来的剑匣。
张无忌惦记着方姑姑的安全与所在,但还未找到人见此便想先把秋水剑拿回去也好,怕是陷阱他已然小心地用上轻功飞纵过去。
然而一触碰到那木匣就察觉不对。
这木匣竟然是和桌子连接在一块的,而他一拿动就像打开了某种机关瞬间桌子连带整间屋子的脚下地板都一空。
整个人无处着力,只能向下坠去。
地下整个暗室足有四五丈深,上首已经完全闭合。
张无忌施展轻功跃上去欲推开却发现那竟然是一块巨大的铁板,被机括扣地严丝合缝,此种境况仿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毕竟他虽然身具神功,但整个人身悬半空。
纵使用壁虎游墙功徘徊在上首石板上,但要想发力将其打开却是千难万难,一发力铁板纹丝不动自己身子却已落了下去。
张无忌不免暗自焦急了起来。
山庄外的诸人身上的毒拖不了太久,这里一片黑暗不知时间流逝,难道他们一行人就要就此埋骨于这山庄内外了吗……
“咔嚓”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齿轮转动的细微声响,张无忌警觉抬头,再下一瞬上首原本死死闭拢的铁板竟突然“哐”一声打开了。
张无忌眼里现出惊喜,也不管是不是又是陷阱。
连忙抓住机会蹿了出去。
好在厅外和来时一如既往空无一人。
张无忌不想再停留下去节外生枝,带了采摘好的解药匆匆离开,临走前仿佛有一道戴着雪白帷帽的白衣身影在角落一闪而过。
“果然啊……”
眼看着人已经离开,笼罩在帷帽下的雪白丽影身后一道笑意盈盈的声音响起,出现的正是莫名消失的明教诸人眼里的赵公子。
“师父就算没有了内力也是不能小觑的。”
她伸出折扇挑起眼前的帷帽,宛如云开雾散般露出其下的辉月美人面,正是秋水剑的主人,峨眉派的掌门方艳青。
被她发现,方艳青也并无任何慌张之色。
霜雪般的面容反而冷艳一笑,“所以?你又待如何呢?赵敏,就算没有了内力但我可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说着还不及赵敏反应,一只温凉的手便掐住了她的脖颈。
力气越来越大,赵敏原本雪白的脸也渐渐因窒息涨红,甚至逐渐转为青紫之色,但最终她还是松开了手扬长而去冷冷丢下一句。
“这是你欺骗我的教训。”
赵敏捂着隐隐作痛的喉咙喘息着,却不觉恼怒也不觉后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俊美地雄雌莫辨的面庞反而满意又欣赏地笑了。
就算受制于人她也终究不是那笼中鸟。
赵敏对现下的状况有些意外又不那么意外,毕竟当初她潜入峨眉时就曾知道方艳青涉猎之广,能在此种境况不动声色摸清山庄内的机关并摆脱监视的下人对于她来说只怕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