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苏茵茵不解。
楚月柠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知啦,一定是你今天已经算过一个,功力耗尽所以不能算。”苏茵茵神情忐忑不定,才缓缓说出想买符的缘故。
“最近晚上回家,我总感觉有人跟踪,好朋友却说我疑神疑鬼。前几日长沙湾发现的女尸知道吗?”
苏茵茵也没管楚月柠答不答话,静静地诉说着苦恼,就好像找了一个人倾诉。她家里只剩外公外婆,不想家人担心,所以压力都独自扛着。
“死的是我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读同一所幼稚园、同一所小学。我没兄弟姐妹,她就像我的精神支柱,我们互相扶持约好要考同一间大学,她却突然离去。”
“我每晚都梦到她,她一直对着我哭。”苏茵茵紧咬着下唇,眼眶里都是打转的泪水,“她肯定想要提醒我什么,才会一直进梦找我。”
“我好害怕,总觉得有人想要像害阿香那样害我。睡不好压力大,已经影响生活。大师,你觉得这种情况,用个安神符会不会效果好点?”
楚月柠听完,将炸毛的笔头浸入朱砂液里,“安神符不行,用平安符吧,出入保平安很适合你。”
一会儿,苏茵茵才点头同意:“那就平安符吧。”
楚月柠凝气聚神,一手将黄符压住,红色的液体浸湿符纸,由上至下,很快一道符画完。
一道微弱的金光闪过。
她讲黄符折成三角形,交给苏茵茵,“洗澡避水,用红绳串好戴颈上。”
说完,她看着渐渐被黑气包裹住面庞的年轻女孩,着重提醒,“一定不可离身,今晚过去,你再找我算命吧。”
苏茵茵不明所以,她接过三角符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一瞬间,贫瘠不安的心好像重新恢复平稳的跳动,身体被塞入一股能量。
苏茵茵深深吐出一口郁气。
“两百块,多谢惠顾。”
“两百块?”苏茵茵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会这么贵。
不过拿了符以后确实安心不少。
冲这点,也值。
苏茵茵把未来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全拿出来,并有礼貌的说了一句多谢。
楚月柠收钱,看着苏茵茵离去的背影。
小女孩有了符好像吃了定心丸,开心离开,一改之前怯弱的模样。
“柠柠,刚算命啊?”
楚月柠回神,看到阿山婆便微笑,“是买符的生意。”
阿山婆一听楚月柠还会画符,连连拍大腿,“安安好(刚好),我姐妹最近夜夜做梦同鬼相亲啊,你也画张帮忙镇一下罢。”
李师奶拍开阿山婆的手,“我催,什么叫夜夜同鬼相亲,交代过到外面不能讲,人人都知道,我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摆。”
阿山婆不认同:“我只答应你不说给你那些牌友听,柠柠是自己人,她要帮你看事嘛。”
楚月柠去看李师奶,发现对方一脸死气,皱了皱眉。
明明是长寿的人,为什么会有一副即将暴毙的面相?
李师奶这才看向楚月柠,“柠柠?”
楚月柠微笑回应:“还要多谢李师奶前晚送的清补凉瘦肉汤。”
“不用客气。”李师奶不在意摆摆手,因为虚弱,摆两下没力气又放下,“反正一个人是吃,两个人也是吃。”
阿山婆惊讶两人认识,想到早上就在元洲屋邨碰到楚月柠,便又不觉稀奇就没出声阻碍。
“手方便给我看下吗?”
李师奶听话伸出手,没有过多去问楚月柠为什么会风水的事,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李师奶的皮肤很松弛,楚月柠握着她手腕翻转过来,然后轻拍。
霎时间。
原本干净的手陡然出现一条暗红色的线。从手腕尺骨中心往上蔓延,一直到了大手臂的位置。
李师奶从来没发现手上有红线,足足吓了一大跳,身子都差点软倒在地。还是阿山婆扶了一把,才没摔在地上。
“这是什么!”
楚月柠看着红线,皱了眉,“你最近发生了什么?”
于是乎,阿山婆安抚受惊的红梅,一边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你说你昨晚在梦里答应了一个男子的求婚?”楚月柠发现事情好像有点难搞哦。
“对方是鬼啊,你答应嫁过去不也得先死一死,才能做上阴间夫妻?”
李师奶虚弱的脸又是羞涩又是无奈,“生的好靓仔嘛,足足小了我二十岁,体力又好。我一晚要同十个人相亲啊,最后一个没把持住。”
醒了以后才发现答应了什么,吓得浑身发抖。
李师奶一早就下楼拜土地公,想要驱邪。
“柠柠,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
“要先去你家看看。”楚月柠赶紧脱围裙,喊了一下隔壁卖奶挞的林家桦,“我要去李师奶屋里看看,你有没空帮我看看摊?”
林家桦弯腰在打包奶挞,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去吧,我帮你看摊。”
李师奶将锁匙拧开门锁,“进来吧。”
刚进门,楚月柠就闻到一股很重的香火味。果然,扭头就看见大厅角落摆着亮着红灯供奉的南海坐莲观音。
观音慈眉善目坐在神龛里,神龛顶上刻着:佛光普照,两旁则分别刻:莲花坐上现如来,紫竹林中觀自在。金色莲花旁上供奉着新鲜的水果。
李师奶将锁匙放下,第一时间点了三根香抵在额上拜了三拜,“请菩萨保佑阿荣出入平安。”
香江风气的原因,这样的神龛基本家家户户都有。
楚月柠悄声问:“阿荣是谁?”
阿山婆也悄声回:“红梅的养子,在学校食堂做事,信奉科学,最憎恨一些神神道道,古古怪怪的事情。就连这座坐莲观音,都是李师奶做了阿荣很久思想工作才请回来。”
楚月柠大概了解李师奶的事情,本人看上去不像是惹了东西的样子,那就是住宅不宁,阳宅的问题。
这也是她要过来的原因。
阿山婆听完,拍大腿,“我都说肯定是家宅问题。”
楚月柠看向发呆的李师奶,“房间在哪?我要全部看一遍。”
李师奶才回神,一间间房打开,“这里是阿荣的房间,这是我以前先生的房,因为他睡觉打呼噜,我们很早就分房睡了,现在收拾出来准备给我二儿子住。”
“二儿子?”楚月柠觉得奇怪。
“暂时还没过来。”李师奶叹气,“他是我远方表哥的私生子,那边不想养任由孩子自生自灭,实在可怜,反正我这里有空的房间,不如就接过来一起养,反正有空房间,多一个人吃饭也无所谓。”
楚月柠接连看了几个房间,最后来到李师奶的房间,刚踏进房门,一股阴冷迎面扑来。
阿山婆忽然叫了一声:“哎唷,这个地方怎么起霉了?”
李师奶凑过去看,果然墙角的地方一片潮湿,白色墙面上起了不少霉点,“真是奇怪,明明每天都开窗通风啊。怎么还会有这么重的湿气?”
楚月柠一眼就看到铁窗外散发黑气的桃花,转头就问:“花盆是谁摆在这的?”
李师奶拿块抹布过去擦花瓶,“阿荣啊,他说窗边放花心情都会漂亮很多。”
铁护栏围着的小窗户,正对石峡尾街道十字路口。
楚月柠找到问题所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晚晚都做噩梦了。”
“为什么?”李师奶奇怪。
楚月柠指着窗外,“房子位置处于官星位,十字路口连接处就是鬼门口,孤魂野鬼都要从这里进出入,本来邨屋楼高相互阻隔,风水应该也没大问题。”
阿山婆连声问:“既然没问题,红梅又怎么会每晚都做噩梦呢?”
“问题就出在这盆桃花上。”楚月柠一眼看穿桃花盆摆的局,“临窗边上刚好就是桃花位,鬼门煞气正对桃花位,主人家一定感情不和,轻则吵架不停家庭不和,重则另一半重病缠身,性命难保。”
李师奶浑身冷颤,不信也不行,“没错,我先生确实病了很多年。”
“桃花位上被煞气影响,至多就是影响两夫妻的感情。但是……”楚月柠说完顿了一下,看向被黑气缠绕着的桃花,又看顶上吊着的铃铛,微风吹来,铃铛随着转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一瞬间。
阿山婆就打了个抖,目光四处搜寻,“红梅啊,这间房怎么没开空调就这么冻?”
楚月柠摇头:“不应该摆桃花和风铃在这。”
“对着鬼门摆的桃花叫鬼桃花,加以铃铛催动,更加催涨了桃花的运势。就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孤魂野鬼刚出门口,就看你摆这么亮一盏灯,都以为你敞开门口开相亲大会。”
“这个局一看就是懂行人设置的。谁想害你?”
阿山婆转脑筋想了想,侧眼去看李师奶,“是不是阿荣?桃花盆他摆的喔,况且现在全香江都没桃花,好端端他放什么桃花?”
李师奶吓了一跳,顶着黑眼圈快速摆手否认,“没可能,我辛辛苦苦将阿荣拉扯大,他没理由这么对我。应该就是撞巧,阿荣一向都相信科学,无心之过吧。”
说完,李师奶还要小心翼翼地问,“柠柠,桃花盆移开就没事了吧?”
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十二点,
一道阴冷的煞气逼近。
李师奶表情瞬间变的痛苦,抱着头倒在地上打滚,“好痛啊,好痛啊!”
楚月柠退后一步,神色微变,双指夹符抵在眼前,迅速念动咒语。
伸手一甩。
符纸迅速化成红光从铁窗飞出去。
“破!”
顷刻之间。
窗内的桃花以极其快的速度枯萎,花瓣掉落在台上化为黑色的灰烬。
傍晚时分,天空一片赤红,大地上的光线渐渐暗下。
苏茵茵背着打肉机在巷子里走,砖面凹凸不平,脖间红绳吊着黄符左右甩动,汗水点点滴落。到了地方,苏茵茵才直起腰伸手敲响小门。
开门的是一位双目失明的阿嬷,站在门槛边伸手摸索,“茵茵?是不是茵茵回来了?”
“婆婆。”苏茵茵进屋将打肉机放在地上,“天黑了,你快回去休息,我还要帮公公去推车回来。”
“乖啦。”阿嬷颤巍巍伸手摸苏茵茵的脸,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笑,“婆婆炖了香菜皮蛋鱼汤,回来就有的吃。”
“好,阿公最喜欢香菜皮蛋鱼肉汤,回来一定很开心。”
话落,苏茵茵把阿嬷扶进屋里,才又转身出门。
苏茵茵父母前段时间出香江务工,一个人在家又遇上疑似跟踪事件害怕,就搬到柯士甸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外公在尖沙咀卖鱼丸,苏茵茵经常放学就去帮忙。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巷边上亮起微弱昏暗的灯。苏茵茵担心外公摔跤,想赶快路就从九龙公园插、了过去。
公园没什么人,苏茵茵胆子本来就小,她紧抿着下唇,心跳急跳擂动如鼓。
忽然,石子路边的路灯闪烁起来。
苏茵茵不知为什么心底涌起一股害怕,刚想拔腿就跑,后方伸过来一只戴黑皮手套,紧紧捂住苏茵茵的嘴。
“呜呜呜……”
苏茵茵眼睛猛地睁的很大,害怕抓着对方的胳膊闷声尖叫。
对方见她挣扎,一手捂脸,一手胳膊横在她脖颈间,用力将她提了起来。
苏茵茵奋力挣扎,脚面离地面越来越远,就在她快要因缺氧窒息时,脖间的黄符发出亮红光。
对方力道猛的卸下来,暗骂了一声。
苏茵茵掉落在草坪,双腿跪在湿润的泥土上,听到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愣了一下,随后尖叫呼救,快速向前爬起身往公园外跑,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对方穿着黑色卫衣帽子盖住了上半张脸,下半张脸则被口罩遮住,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扭头走掉了。
苏茵茵跑到街边,她害怕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惊惧过后,一行行的泪水才滑落。
她后怕的去握胸前的符,感受到原本符的位置一片空荡荡时,低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符啊,只剩一条光秃秃的红绳,还有锁骨位置残留的黑灰色的符纸。
她大脑一片空白,猛然想起楚月柠的话。
——今天不适宜算命。
——明天过后再来。
苏茵茵想起曾有同学告诉她,真正的玄学大师算命时有三不算,其中一条就是将死之人不算。
阿香全身淤痕的惨死样一幕幕浮现。
劫后余生。
苏茵茵手紧紧捂着残留的符灰,埋进膝盖崩溃痛哭。
不敢想象刚才如果没有成功逃脱,她会是什么下场。
九龍城警署灯火通明。
重案D组的四人还在办公室讨论案情。
施博仁对着写满关键点的白板,头昏脑涨,“真是一单未完,又来一单。人皮尸的案还没搞得顶,又来一具长沙湾女尸,这些罪犯真是怎么扫荡,都扫荡不完。”
周风旭看了他一眼。
施博仁轻咳一声,话锋转开,“不过有我们英明神武的旭哥,什么罪犯碰到我们D组都要害怕啦。”
站起来来到白板前指着一个线索,扮做好积极,“黄香是被凌虐致死,颈部位置淤痕这么深,说明凶手一定力气很大,个子也很健壮。”
周风旭眼下一片青乌,他被人皮案已经折磨到两天没有睡觉,原以为可以全力做人皮案时,又出现另外一件案子。
长沙湾女尸困难重重,凶手反侦察意识很强,除了精、斑,没留下任何指纹。
周风旭穿着白T,修长的手撑着后边的桌子。
目光盯着白板。
“黄香遇害时,曾经有过大量挣扎的迹象,我们一直以为凶手是随机作案。但,我们方向很可能一开始就错了。”
“忠叔,你那里有什么进展?”周风旭去看另外一人。
“凡是和黄香有过男女之情的男仔,都喊回来审讯过,暂时没什么发现。”罗七忠摇头。
甘一祖看白板上的尸体局部特写照片,没忍住又去旁边抱着垃圾桶呕吐。
罗七忠伸手帮他拍背,甘一祖虚脱从垃圾桶扭头,“多谢。”
“新人刚开始是这样,多看点就会好。”罗七忠毕竟是长者,安慰人的角度也会宽容很多。
甘一祖去看,“忠叔,你刚开始当警探也是看到尸体就会呕吗?”
罗七忠当警探几十年,始终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尸体的画面,“哪个新人不呕啊?又不是冷血动物。”
甘一祖又小心翼翼去看坐中间位置的周风旭,“周沙展新人时,也有这种生理反应吗?”
“旭哥又不同点。”施博仁笑着接话,“一向就冷血心肠,他怎么可能有这种生理反应。”
“我和旭哥同期,他刚进重案组不知道多威,人肉叉烧包知道吧?抓到凶手时,厨房还有很多没处理干净的人体组织,老警探都不敢进去,旭哥当时是新人,进去都不用提前做心理建设。”
甘一祖听的眼睛都不眨,当即用崇拜的目光投向男人。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施平之刚从审讯室出来,看到重案D组还亮着灯,推门进来,“哥,怎么还没下班?”
施博仁见是弟弟过来,招手喊他过来,等人过来之后,他伸手搭在施平之肩膀上,笑了,“听Craig说,你刚去O记就帮忙破掉一个贩毒案,可以啊!哥哥以后全靠你了。”
施平之顿感压力好大,“别开玩笑啦,O记升职比CID还难啊。”
周风旭也过来拍了拍施平之肩膀,“别听你哥乱讲,O记面对的都是涉黑罪犯,对面人随时都会开枪,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行,安全最重要。”
“旭哥讲的才是人话。”施平之抖动肩膀,将老兄的手摔下去。
甘一祖好奇:“之哥,你今天去抓白、粉仔,有没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有趣?”施平之想起念念不忘,费解整整一下午的事,“有趣倒没,离奇倒真。没抓到白、粉仔之前,他去算命,那个算命大师算出来他卖白,粉,并且还算出我们等着抓他。”
“这么夸张?”施博仁不禁联想起上次的棺材钉自杀事件,去看周风旭,“上次坚叔不也是透露去算了个命?”
话音刚落。
办公室角落的电话机响起,离得近的甘一祖接听完后看向沙展,“EV林sir说九龙公园有一起报警案很可能和长沙湾罪案有关,要我们过去一趟。”
发愁的案子又有了线索。
四人到达现场时。
魂不守舍的苏茵茵正被焦急的外公外婆守着。
“现场是什么情况?”周风旭率先发问。
林sir将警署头盔抱在怀里,将苏茵茵险些遇害的经过说完,指着苏茵茵的脖颈,“这里也是有一条淤痕。”
周风旭看到熟悉的淤痕,眸子微闪,向失魂落魄的苏茵茵举起证件,“麻烦你和我们回警署仔细讲一遍遇害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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