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 温度骤降。
九龙警署D组,周风旭推开办公室门,一个白色圆乎的东西丢过来, 他顺手接下,摊开看,竟然是散发热气的包子。
施博仁还没睡醒, 短发就算喷满摩丝,也管不住一缕发丝翘起来, 他咬了一口肉包,又扯了扯冲锋衣的衣领,“变天了, 天气真冻不少。铜锣湾最出名的钟记包点, 报到前特意早起去买的,试下。”
周风旭拿着包子谢了一声,放到桌上问:“人皮案有没什么新进展?”
人皮案的受害者, 目前除了已知的女性,具体身份还没确定。D组人员为了案情已经不知加了多少班。
甘一祖站起, 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法政科除了已经记录皮屑的信息,还最新发现指甲里有油, 三轮鉴定后确定是猪油。”
重要线索!
甘一祖报告后,室内气温都升了不少。
周风旭拿起办公室上的马克笔, 在白板上写下猪油一词。
“猪油?”施博仁咬着包子看白板,“砍肉骨的痕迹确实像砍刀砍猪骨,莫非杀人犯的身份是猪肉佬?”
“猪油范围很广喔, 香江有部分市民煮菜也钟意放猪油。”
声音从角落传来,罗七忠坐在靠窗的地方喝咖啡, 吹吹温热的咖啡,眼也是看向白板。
“忠叔。”周风旭合上马克笔的盖,“发现尸体的地点就在九龍街市场,你带人去市场找卖猪油的摊档调查顾客名单。”
“博仁,你带着一祖去查查九龍屠宰场,看看他们分别向几个市场供货,还有私人猪肉佬,也去查一下。”
“yes,sir!”罗七忠放下咖啡即刻回应。
大家齐齐出动。
座机响起。
甘一祖接起电话,听完对面所讲,目光看向周风旭,表情为难:“旭哥,启德河发现男尸,案子被划给D组。”
岂不是没时间去查猪油的线索?
“人皮案全香江市民都盯紧了嘛!有毛搞错,又来task?”施博仁不满。
“先去启德河。”周风旭拿过桌上摆的证件牌,“走。”
启德河是香江主存的明渠之一,向东长约2.4公里,沟渠两边堆满垃圾。
重案组人赶到,现场已经围起警戒线,附近市民被拦在警戒线外。
周风旭提起警戒线,弯腰进入,施博仁、甘一祖、罗七忠三人跟在后边。一齐到场的还有法医科的人。
尸体已经捞上来被摆在路边,表面盖着布。
周风旭接过施博仁递过来的手帕,掩住口鼻,掀开布。
男尸身着红色黑条纹T恤,多处伤痕,条纹T恤多处被砍烂显露出裂口,鲜肉狰狞翻开,胸口还有几小个洞渗着乌血。
“是子弹。”
年轻男子站在周风旭后边,视线看着男尸的心脏,拎着一个铁皮箱,伸手,“周Sir。”
双方握手。
“又有砍伤?又有枪伤?”甘一祖低声说,“深仇大恨么?”
“深仇大恨不知,如此猖狂肯定和黑社团有关。”施博仁又问,“doctor宋,这么多伤,哪种最致命?”
“要检查过才知道。”宋法医戴上手套,冲周风旭点点头,周风旭后退一步,他才开始检查尸体。
半个小时后。
宋法医摘下手套,“致命伤是一颗距离心脏接近的子弹,其他要进一步化验。有少许紫红色尸斑,尸体还未完全僵硬,初步估计死亡时间五个小时。”
“劳烦。”周风旭得到结果,转身安排,“博仁带着一祖去周边找街坊调查,半夜一点至三点有没有特别的动静。”
警戒线外,有个中气十足的阿伯和同伴讲:“昨天半夜两点钟,我上厕所被吵醒听到楼下有人打架,有好多个人围着一个男仔打,猪肉刀砍来砍去,男仔哀声求饶,吓得我一晚没睡。”
周风旭听完,准备喊施博仁讲阿伯叫回警署做笔录。
他发现警戒线外边有个矮小的男子仇恨的望着阿伯,警觉不对,和施博仁对视一眼,即刻冲了出去。
男子发现被警方发现,拔腿就往街巷里跑,回头看一眼又找了个楼往楼顶跑。
“别跑!”
重案组的人都拔腿追了出去。
香江楼房都紧挨在一起,男子吓到一栋一栋的翻过去,周风旭脚踩着天台,跟着跳过去。
施博仁紧随其后,跑的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追上男子,他扑上去将男子按在地上,一巴掌盖在男子头上。
“跑什么跑!人你杀的啊!”
男子眼睛一转,躺在地上狡辩:“阿Sir,是你们先追着我跑。别以为当差佬就可以随便冤枉人。”
“我追?如果你不心虚跑什么?”施博仁按着人,“先抓你回差倌问清楚!”
男子听说要被抓回警署,情绪激动起来,手脚也开始挣扎,周风旭上前帮忙,突然,他看到了什么,眼眸一眯,猛然拉着施博仁的衣领回退,左手拔枪。
施博仁反应也迅速,右手拔枪。
砰的一声,一粒子弹打出来,正中周风旭胸膛。
施博仁猛地停下来,骇目振心心脏几乎在一刻钟之内停下:“旭哥!”
周风旭将男子手枪踢飞,趁着男子吃痛捏着手腕时,他举着手抢比着男子太阳穴,“举手!”
甘一祖和罗七忠都看到了发生的事,个个神色紧张,“快喊白车(救护车)!”
施博仁更是心惊冲过来,“怎么样?是不是打中心脏?”
“没事。”周风旭冷峻的神情没怎么改变。
“别傻啦。”施博仁想上手摸,“那么大一颗子弹打出来,怎么可能没事?”
周风旭阻止他动作,从前襟口袋里掏出黄符。
原本充满折痕的破旧黄符,此时中间已经陷进去一部分,然后凭空自燃,丢掉的瞬间又从半空化成灰,点点掉落。
围观现场的几人内心极度震撼。
周风旭盯着灰,沉默不语。
施博仁额头开始冒冷汗,平日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的声线发抖。
“旭哥,一千的符真救了你命啊!”
光天化日之下。
他竟眼睁睁看着黄符挡下一颗子.弹!
如意风水铺,黄老板在和穿着道袍的红发青年饮功夫茶。
茶香四溢。
香气飘屋。
黄老板时不时望着青年的红发,连声讲不懂如今年轻人的时髦。
“鸿运当头,搞玄学也要赶时髦嘛,不然如何在玄学界立足?都Out啦。”卫砚临摸了摸红发,端起茶杯与黄老板碰杯。
“那真是so bad。”黄老板摸了摸要掉完的头发,感慨,“想当年我也是叱咤九龙塘的人物,如今竟然都赶不上时代潮流,叫我染红发,不如一刀劈死我。”
“白皮鬼工地的事情,知道是谁做的吗?”卫砚临放下茶杯,问出来过来的目的,“当时路过西贡时就发现集齐煞气一体,如果不理,西贡一定生灵涂炭。”
“可惜,我功力有限,等凑齐人却发现事情已经被解决。”
黄老板起身从收银台拿出一份报纸,指了指报道华新集团的事,“不用听说,也能看些眉目出来。”
“华新集团破产清算?”卫砚临接过报纸,一行行看完,字少信息量却劲爆。
华家人接连衰老。
华家破产。
华家董事长去世。
任谁都能看出是术法反噬。
黄老板说:“已经打听过,华家布了天煞借命阵给华老爷借寿。”
“天煞借命阵是邪术,布阵需要的功力也非常深厚,华家背后能布起这个阵的风水师不简单。”卫砚临越看越好奇。
“相比布阵人,我对破阵人倒更觉好奇。对方用了几个人,又是用了什么方法?当时我和其他同行也因为这个问题讨论好久。”
两人借机又是好好聊了一下破阵的事。
黄老板说起最近的玄学界,便问:“知不知最近香江爆火,算乜乜准的靓女神婆?”
“咩啊?”卫砚临听不大明白。
黄老板便起身将大喜报社近几期的报纸一份份找出。
卫砚临一份份看完,震惊到嘴巴大张:“神乎其神,我和她是同行,同样都是算命,怎么可能不清楚这行深浅?”
“我也觉得。”黄老板吐槽,“就算观音下凡,闭着眼算也不可能如此准。”
黄老板又指着报纸上写的地址,八卦问:“就在庙街,离我们这不远。听讲每天都有两卦,等会儿去看下热闹?”
“去,为什么不去?像这种算咩咩准的卦,肯定请了托,我们去现场拆穿她。”卫砚临马上答应。
话音刚落。
铺门外就进来一个长相靓丽的女孩,黄老板见来了客人马上起身,“你先坐下,我先招待熟客。”
卫砚临摆手:“去吧去吧。”
楚月柠一早就骑着摊车先到了通菜街,想要买些材料做把趁手法器。
黄老板想着楚月柠是老主顾,便想着介绍两人认识,玄学人才稀少,互相认识也多一条人脉。
于是,他对楚月柠说:“坐那边就是通菜街最有天分的年轻算卦大师——卫砚临,都是年轻人,你们可以多交流下。”
楚月柠看过去,不由被如火的红发吸引住,看了两眼后才客气笑了下:“你好。”
红毛青年被黄老板托得如此高,也不由端起前辈架子,脊梁挺直朝楚月柠微笑,“你好。”
黄老板不由又吹起卫砚临,说对方算命是如何准,是如何神,最后还来一句,“要我说,要是同样有宣传,他比起报纸上的神婆不知厉害多少!”
“没有,大家赏脸。”卫砚临被夸的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原来是大师。”楚月柠岔开话题,问起黄老板有没有雷击木,她想用来做桃木剑。
“先前会去山里捡几块,雷击木虽然辟邪,但始终是木头。”黄老板依次拉开几个柜子,展示出柜里一把把铁造的剑,剑长一米,份量不轻。
楚月柠仅是看一眼,就摇头拒绝,“太重。”
“对妹妹仔来说,重是重了点,但法力够猛喔!”黄老板说完。
楚月柠还是摇头。
“不如这样吧。”卫砚临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我知哪有,有时间不如带你去?”
楚月柠想了想,便点头:“可以。”
就在卫砚临要询问联系方式时,风水铺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卫大师?”
卫砚临聊着天,兴致勃勃回头,“我是。”
下一秒,门口的扫把就砸到卫砚临身上,卫砚临痛到龇牙咧嘴,不停抚摸着被砸的位置,就在他想要捡起扫把丢回去时,却被乞丐的话给砸愣住。
“明明是你算我有横财命,六合彩买什么重什么!我信了你,投了全副身家,结果输到现在一毛钱都没得剩!”
“害我现在变成了乞儿(乞丐)!”
“你个死神棍!”
黄老板轻咳两声, 找了块抹布转身擦收银台。
卫砚临脸憋得由红变紫,他甩着宽大的道袍,踏着编织的草鞋, 抓着乞丐理论,“喂喂喂,当日我是算出你有横财命, 不过讲的是当天,错过时间买, 买亏就算我头上?没这种道理喔。”
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位靓女同行,叱咤通菜街风流倜傥的卫大师,怎么可以出这么大的丑?
臊得他根本没面目去瞥静站一旁的女孩。
等再抬头, 楚月柠已经不见踪影。
楚月柠买了一些东西, 就离开风水铺,从通菜街骑车过马路,一路上不少人和她打招呼。师奶们提着菜篮, 装满从市场精心挑选,供应全家人一天的食物。看到靓丽的女孩骑着摊车转弯经过, 笑容满面招手。
“柠柠,开档啊?”
“踩车小心啊。”
“楚大师,什么时间才能有空同我算一卦?”
摊车踩的风掣雷行, 过弯时玻璃柜还往左边倾斜,楚月柠放下速度, 朝师奶们摆手,荔枝眼弯弯,白皙的脸挂上笑容。
“丁师奶、雷师奶、李师奶, 早晨好!”
丁师奶招手喊楚月柠停车,从菜篮拿出一根龙骨脚步轻快的塞在摊车底, “靓骨来嘅,特意早两天同猪肉佬打好招呼,你拿回去煲汤给妹妹补身体。”
“不行,丁师奶还是留给孙子吧。”楚月柠两脚刹车,站起,臀部脱离座椅,转身伸手拿着龙骨要还回去。
“一餐而已。”丁师奶不介意,“知你没时间去市场。对啦,清神糖水效果真是好,我孙子喝了,学习的时候也不眼花花,更不头痛,最紧要的是难得靠了一百分啊。今天还有吗?”
“有。”楚月柠将摊车底横着摆的冰棍箱盖子打开,伸手摸半天,然后摸出一瓶递给丁师奶。
丁师奶欣喜就要打开钱包掏钱。
“不用啦,就当付龙骨钱。”楚月柠已经上了摊车,踩动脚踏,“不过清神糖水效果好,但也不用日日喝,下周再来买吧!”
丁师奶开心得不得了,将糖水放进菜篮,同其他几位师奶赞声连连,“清神糖水可是好东西,我孙说提神醒脑,功效好过咖啡,饮一杯精神一整天。”
“是不是真的?真有这么厉害?”雷师奶眼神不时往丁师奶的菜篮扫。
“我孙说非常劲。”
几位师奶也心动,互相推搡,“不如也去庙街问柠柠买?”
“一天只有两杯。”丁师奶得意到眉飞色舞,往前走提着菜篮的力气都大上许多,“很难买的,明天你们去排队吧。”
在丁师奶的一顿宣传下。
大家都对清神糖水充满好奇。
毕竟,谁家里没有一两个读书的孙子孙女啊?
楚月柠骑着摊车顺通无阻抵达庙街。
等到摊位时,林家桦已经开档。
“柠柠,我帮你。”林家桦刚从烤箱端出来一层奶挞,见楚月柠推车进来,他连忙把手套脱下来,推了推只剩单边镜片的眼镜,转身迎着光的时候才能看到镜框另一边没有镜片。
楚月柠摆手:“自己来。”
“别傻啦,女孩子家家,要爱惜手嘛!不然做出老茧,怎么戴好看的首饰?”林家桦不听,走过来弯腰就将小木桌从摊车底抽出,摆好后又转身从摊车底搬出冰棍箱放在玻璃柜台面。
做完事,林家桦就要回摊档。
“等等先。”楚月柠将摊车脚架打上,确保车停稳,从车底又拿出一个盒子递过去,“送给你。”
林家桦惊讶:“送给我?乜嘢?(什么东西)”
“拆开看看。”楚月柠眉眼弯弯,卖起关子。
林家桦把礼物盒的蝴蝶结拆开,里面躺着的是一个眼镜盒,他摸了摸鼻梁上已经缺少镜片的眼镜,眼睛不由湿润。
“这个牌子要千多块,在我身上浪费钱值吗?”
从小到大,他就没收过什么像样的生日礼物,就连两个亲生妹妹都没送过东西。
柠柠和他非亲非故,还要负担家庭。
林家桦想将眼镜拿回去退钱。
“如果你送回,就是看不起礼物,不想和我做朋友。”楚月柠指指林家桦的眼镜,含笑,“不如试下?”
林家桦将眼镜摘下,眼睛畏光眯起,戴上新眼镜后视野才渐渐清晰,惊奇,“度数刚刚好,你如何知道的?”
“你平时戴的那副眼镜的老品牌,如今香江只剩一个地方有的卖。”
昨天去友谊商厦,她刚好逛到这家店铺,进去拜托老板查了一下林家桦的配镜信息,果然在。
林家桦复查视力比较勤快,所以度数也没得问题。
“柠柠,真是多谢你。”林家桦忽然紧张起来,想着窘迫的经济情况,非常感激,“原本想着攒几天钱再去换的。”
“不客气。我们是好朋友嘛!”
楚月柠说完,摊车前,排队的客人渐渐多起来。
她没有再聊下去,三步并两步走回摊前,留下最前边的两位。
首先要算命的是一位男子。
他仿佛六神无主般,双手扶着小木桌坐下。
与此同时。
卫砚临与黄老板也来到现场。
人山人海,前边堆满街坊,卫砚临垫起脚,都望不到糖水摊,更看不到算命的是谁。
黄老板则用大肚腩,左挺一个右挺一个,像个皮球一样把周围人挺开,艰难地又和卫砚临挺进一点位置。
大婶今天也来看热闹,当她看到卫砚临时,惊喜地上前抓住他的手,“阿临?”
卫砚临回头,看到亲戚时也惊讶:“表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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