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励见他眉头深锁,不由岔开话题道:“你在白马书院的学业怎样了?”
“自然是门门功课第一。”小十六骄傲的说道。
“还行,不枉为兄给你延请名师一顿教,你要考不过别人才是丢脸。”辛励一板一眼的说道。
“夸夸我!夸夸我!”小十六讨巧道。
“怕你骄傲。”辛励逗他。
“皇兄若夸了我,我还有一个重磅消息告诉你。”小十六决定利诱。
“好好好,我家十六天资聪颖,勤奋刻苦,日后定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材。”辛励说道。
“承皇兄吉言,虽然敷衍,但我还挺爱听的。”小十六没大没小的品评道。
“你的消息呢?”辛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
“蛮蛮要进京了。”小十六如实说道。
辛励一怔,这倒真是个重磅消息,她的妹妹来了,她的下落还会远吗?
辛励破天荒的允了小十六吃了半面酥山。
午膳过后,辛励召孟放入宫面圣。
孟放将自己手中的重要证据呈至御前,他恭谨的站在御书房等陛下垂问。
辛励看罢之后连连点头道:“嗯,不错,孟将军回朝也有些时日了,朕预备组建一支亲卫军。”
孟放听得心神一动,他的调令一直被压在陛下手里,是福是祸情形不明,如今听陛下对他说这些话,由不得他不多想,看来是好事更多一些了。
他垂了垂头,认真听着。
“如今各项事宜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还缺一位统领,不知孟将军意下如何?”辛励认真问道。
“臣孟放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但凭陛下差遣,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孟放心情激动的说道,他心中暗想:陛下预备组建的这支近卫军定然是由陛下的心腹之臣组成,陛下将这支近卫军统领的位置留给自己,可见皇恩浩荡。而且自陛下登基以来,对孟氏多有戒备,如今还肯重用自己,岂不是天恩昭昭。不过,这也预示着陛下八成要对楚氏动手了。
动了楚氏,必然会选择拉拢孟氏,如此才可稳住长安世家之心。
辛励状似无意的提及:“朕听闻十六说蛮蛮要进京了,你作为蛮蛮的表兄可要多多帮扶帮扶她。”
“是。”孟放抱拳回道,“啊……不是……我……”
辛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足无措的狡辩,最后孟放破罐子破摔道:“好吧。”自己不能还没走马上任就欺君,只好硬着头皮承认了。
“朕有几分好奇,孟将军与蜜娘蛮蛮是怎样的表亲关系?”辛励见他承认了,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蜜娘,表亲?这么说陛下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还好那还好!自己发挥的空间还很大。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家中长辈与落月城有几分表亲关系,后来……后来因为那件事双方断亲了许久,不曾来往过,若不是蛮蛮碰到难题了,也不会来认我们这门表亲。”
辛励点了点头,孟家支系庞杂,想来是孟氏旁支与落月城有几分关系,当年巫蛊之祸的时候孟氏也因此受过牵连,孟放与沈家姐妹不在自己面前提及这段老亲倒也有情可原。
“她还好吗?”辛励握了握拳头低声问道。
孟放也想知道,但他此刻只能点点头道:“臣亦许久没见过蜜娘了,想必过得还不赖。”
辛励心中猛然一蜇,五味陈杂,怕她过得不好,自己也跟着心碎,又怕她过得太舒坦忘了自己!
孟放见辛励面色有异,他沉默一瞬请求道:“陛下,听说臣妹入宫了,臣想见见她。”
他心道:陛下啊陛下,我都把话点到这种地步了,缘者自悟吧!
辛励毫无所觉的点了点头道:“无妨,去吧。”
孟放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来,他跟在领路的小宫监身后朝云阳宫走去。
孟瑶华乍然得知自己兄长来了,又惊又喜。
当着众人的面,孟放行礼道:“臣孟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孟瑶华上前将他扶起道:“自家兄妹,何必在意这些虚礼,阿兄快快请起。”
她挥了挥手,桃枝带着众宫使走远了些。
孟放压低声音关切的问道:“蜜娘,皇上待你如何?”
孟瑶华默然一瞬,而后说道:“他狗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老样子,凑合过呗。”
孟放深吸一口气,安慰道:“夫妻缘分,果然强求不得。你切莫吃心,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孟瑶华点点头深以为然道:“阿兄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孟放顿了顿,犹豫的说道:“我……我看到他了,他……”
“阿兄,我现在是有夫之妇。”孟瑶华凛然道。
孟放顿时卡壳,他欲言又止,嗫嚅了一下,复而说道:“你成日家也别只闷在云阳宫,到处走走也是好的。”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能碰见惊喜了呢。
孟瑶华只当兄长是担心她的身子,她并未反驳,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兄妹二人又寒暄了一阵子,孟放这才起身告辞。
孟瑶华送走兄长之后,平静的心境像被人扔进了一颗石子,涟漪泛泛。
没人提他还好,一旦有人提及,他的影子好似无处不在。
孟瑶华坐在小轩窗旁吹起了笛子,那笛子还是那人教给她的。
辛励正好去延庆宫看望太皇太后,路过后宫,乍然听到笛声,十分耳熟,很有他的风格,他不由止住了脚步,问道:“何人在吹笛?”
盛福侧耳听了听, 他眉开眼笑道:“陛下,笛声约摸是从云阳宫传出来的。”
云阳宫?辛励愣了愣,皇后孟氏居住的宫殿!
盛福见他沉默不语, 不由出声问道:“陛下可去云阳宫坐坐?”
辛励仰头望了望天色, 碧空万里无云, 他心道:这孟氏一定是打探到朕爱吹笛,这才趁朕路过后宫的时候也来吹笛, 为的就是将朕勾去云阳宫, 哼!诡计多端!
他怎会遂她的愿?!不去!他才不上这当呢!
辛励几乎是落荒而逃, 脚步匆匆, 边迅速离开边吩咐盛福道:“皇后宫里管弦阵阵,有失闺仪, 成何体统?叫她宫里的人往后不要吹笛!”
盛福:“……是!”陛下是不是过于大惊小怪了?!不过,他一个做奴婢的, 又能多说什么呢?
云阳宫内,孟瑶华吹笛正吹到入神之处,忽被紫极宫的小宫监出声打断,她敛了笛子,垂眸将眼底的不屑都收敛起来, 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的内心在疯狂无语了,就没见过这么刻薄的人!吹个笛就有失闺仪?!那他这辈子是没听过笛声吗?!那听过笛声的他岂不是罪大恶极了!
她又想了想,自己的笛声被狗皇帝听见了,该不会辛励这狗是以为自己故意在邀宠吧?!哼!就没见过这么会自作多情的人, 不要脸!
她拿起笛子胡乱吹了吹,学鸟叫!暗中表达不满, 偷偷骂他!
辛励的脚步一顿,他沉思自己刚刚听到的那笛声拟鸟语的声音, 嗯……似是在骂人?!哼,果然一计不成恼羞成怒了吧!可见自己刚刚的决定是如何的英明!
孟瑶华吹笛撒完气后,冷冷的勾了勾唇,她不仅现在吹笛子,等新妃选上来,她还要办集会,天天歌舞升平、美人环绕的,比他会享受!让他案牍劳形嫉妒去吧。
她想着想着,突然有点羡慕太皇太后的控鹤监,世间女子若论会享受,还得是太皇太后,控鹤监里不仅有珍禽异兽,还有美人如云,潘鬓沈腰。
宫中大年就在帝后各过各的之中平稳渡过了,辛励在前朝宴请文武百官,孟瑶华在后宫宴请内外命妇,两人主打一个分工明确,各不相碍。
年节一过,选秀事宜提上日程,今年是小选之年,皇上有意简办,不过该有的章程还是不能少。
蒋贵妃最近因为禁足的事儿许久没见过皇上了,自从她解了禁之后,皇上一次都没召见过她,如今新人马上要入宫了,她虽然是四妃之首,可到底比不过新人新鲜,心里很有几分悒悒寡欢,这个年过的也颇不知滋味。
在她看来,孟氏是正宫又出身齐国公府,楚昭仪背靠太皇太后,皆是背景雄厚的人,即便没有帝宠也无碍什么。可她不一样,她失了帝宠有可能连贵妃之位都保不住。
是以,她必不能让今年的新人冒头,最主要的是不要给陛下选过于娇艳欲滴、风情万种的,最好选那种严肃板正、不苟言笑的,无趣才不会勾起皇上的兴趣,这样她才可以高枕无忧。
这几日她寻各式各样的借口时常赖在云阳宫,往孟瑶华身边凑,给孟瑶华出谋划策,试图把好看的参选女郎都给刷下去。
孟瑶华犹疑的看了她两眼,突然回过味来,她语重心长的问道:“妹妹,陛下平时待你不薄吧?”
“姐姐何出此言?”蒋贵妃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平心而论,这是在选妃又不是选女夫子。”孟瑶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
蒋贵妃自有一番理由应对:“姐姐,选那么多妖妖娆娆的惑乱后宫,又该引得前朝那帮言官说教了。”
“后宫的职责是为陛下延绵子嗣,至于其他的各司其事。”孟瑶华随手把蒋贵妃中意的人选勾画掉,反正这些人皇上也不会看一眼的,她主要选她喜欢的就行,皇上压根不来后宫,何来后妃惑乱后宫之说?!
楚昭仪见皇后与蒋贵妃又起了争端,她放下点心拿帕子拭了拭嘴说道:“既然如此,何不拿去给陛下裁决?”
孟瑶华不置可否,蒋贵妃心里有鬼如何肯同意楚昭仪的建议,只开口搪塞道:“陛下日理万机,这些事后宫处理得宜即可,不可劳陛下大驾。”
楚昭仪心中暗自哂笑,不再言语。她心道:蒋贵妃这两年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若论姿色妍丽,六宫粉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孟瑶华一人,可孟瑶华自入宫以来得宠了吗?皇上的心思就不在后宫,管宫妃妍媸如何呢。
孟瑶华将预选名单呈至太皇太后眼前,太皇太后看了看无甚异议,又命人将名单送至御书房,辛励掀开略扫了一眼便令礼部照办。
礼部领旨,按往年的章程行事,不过一切准备就绪到通知中选官眷还得需要一个月的功夫。
上元节将至,长安城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模样。
宫中的红梅今年开得极好,长安城上空甚至出现了五彩祥云,人人都道今年定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头,钦天监卜算出今年利农桑之事。
劝课农桑依旧是皇朝施政的重中之重,正月十二要送蚕花娘娘,需要由皇后亲自主持典礼。
齐国公孟怀鸣给女儿孟瑶华求了个恩典,想让孟瑶华在东庙祭祀妥当之后顺便路过齐国公府的时候,可以省亲两日。
其实,只要不逼着辛励宠幸后宫,辛励并不是个刻薄之人,孟怀鸣此举不过分,他便点点头允了,他说道:“正月十五正好是上元节,允皇后跟家人过完上元节再回宫。”不仅如此,有位分的后妃全都被他恩典归家省亲过上元节。
孟瑶华接到圣旨时怔了怔,不知父亲此举何意?
待她从东庙祭祀归来,凤驾直接停在了齐国公府,齐国公府上上下下皆站在府前接驾。
这次归府比上次归府要气派华贵的多。
孟怀鸣亲自将女儿迎入府内,趁着休息的空,孟怀鸣屏退左右,将女儿拉至背人处压低声音道:“蜜娘,我看看你的本命蛊。”
孟瑶华心里一紧,她看了父亲两眼,一咬牙一狠心将手腕伸了出去。
孟怀鸣仔细端详半日道:“只差个尾巴了,这蛊可还安分?”
孟瑶华点点头。
孟怀鸣静默了一瞬,低声道:“可见过圣上了?”
孟瑶华摇了摇头。
“无妨,蜜娘还没见过长安上元节的花灯吧,后日让你兄长带你去看,等看过上元节花灯之后再回宫吧。”孟怀鸣嘱咐道。
“父亲,我的本命蛊真的可以完全恢复吗?”孟瑶华出声问道。
“定然可以的,不要气馁。”孟怀鸣刚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发现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遂遗憾的收回了手,他顿了顿又道,“切忌不要再伤着它了。”
孟瑶华乖巧的点了点头,走出了书房。
孟怀鸣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前呼后拥的奴仆围着她伺候着,犹如众星捧月一般,但他知道真正的月亮是不需要众星追捧和拱卫的,月亮有自己的生活,深宫终究是不适宜她的,他想着等她彻底恢复好本命蛊之后,定将她送回落月城。
上元节这天,宫中难得的冷清,辛励批阅完奏折,看着挂在树梢上的圆月兀自出了一会儿神,良久之后他出声问道:“小十六呢?怎么今晚没见他闹着要去看花灯?”
盛福温声回道:“回禀陛下,十六王爷已经出宫了。”
“嗯?”辛励疑惑的抬起头问道,“已经出宫了?和谁?”
“自个儿出去的,说是与朋友约好要一起去看花灯。”盛福回道。
“……”辛励沉默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前几天隐隐约约听小十六提起过,说蛮蛮已经到了长安,他答应蛮蛮陪她去看花灯。
辛励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他大小十六好几岁,确实拿这个幺弟当半个儿来养,如今连小十六也长大了,真是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啊。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案头那盏花花绿绿的花灯上,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个人,她的妹妹来长安了,她呢?她在哪里?过的可好?
辛励搁了御笔,换了寻常文士穿的儒衫,也骑了一匹马,溜溜达达的出了宫。
长安天街热闹非凡,有变幻术的,打铁花的,舞鱼龙灯的,吹玉箫的,不一而足。
宽阔的街道上有闺中密友携伴而行的,有青年男女浓情蜜意共游的,有皓首老翁牵孙呼儿的,有青壮汉子将小儿驾在肩颈上的,摩肩接踵,众生百态。
辛励一边牵着马一边无声观望着,这是他的长安,繁华又热闹。
然而,这份热闹好像并不属于他,世间越是热闹,他的心里愈发寂寥。
“冰为雕梁玉作毡,红炉醅酒挽梅仙。
地沉云昏天做客,低眉信首语清禅。”
蓦然一道甜糯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猛的抬眸往那处一看,怦然心动!
那吟诗之人不是蜜娘是谁!!
第47章
孟瑶华吟出一首咏雪之诗, 顺利摘走了看上的花灯,花灯上描绘的是一副山寺雪景图,笔调清幽素雅, 在一众繁丽的花灯里十分扎眼, 让她一眼便相中了。
她捧着自己赢来的第一只花灯, 心中颇为高兴。
“蜜娘!”她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她不确定的抬头寻视了一番, 没看到谁, 遂又低头打量着手里的花灯。
“蜜娘!”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呼唤, 她乍然抬头, 见魂牵梦萦之人正不顾一切的朝她跑来。
孟瑶华心中一惊,她捧着花灯手足无措的看着如织的游人, 思索着往哪个方向跑比较妥当,虽然今天是轻衣便装出行, 可随行在她身侧的护卫就在附近,而且个个都是大内高手,若是她们之间的关系被有心人发现,所有人都将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他更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敢跟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抢女人,不要命了?!往日里皇上对她再如何,也不会容忍她眼巴巴的红杏出墙的,她可不能害了他。
跑!必须跑!
孟瑶华几乎在瞬间便转头拔腿就跑, 只是论逃跑,她哪里比的上长手长脚的辛励, 没跑两步她便钻了一处安静的小胡同,前面是一堵墙, 她跑无可跑。
她蓦然回过头来,却见他已经紧紧的追上来了,灯火阑珊之处,二人相隔一丈之遥,却犹如隔了千山万重,咫尺天涯。
“蜜娘……”他又低声唤了一句。
“站住!”她厉喝一声道,“我家的护卫就在附近,如果你想活命就不要再往前了,哪怕一步。”
辛励猛然顿住脚步,看着眼前之人像一只被人逼到穷途末路要跳脚的小猫,他缓声说道:“怕我被人发现?”
孟瑶华一下子被人戳中心事,她紧张的往后退了两步。
辛励心中涩然一痛,并未再逼迫她什么,他不会做任何伤害她之事,他只是太想她了,当初他邀请她来长安,被她断然拒绝。
如今却在长安的花灯节偶遇她,不跟他来,是跟别的男人一起来的吗?他不可以,别的男人就可以吗?他的心里仿佛打翻了一院子的醋缸。
孟瑶华见他眸底翻涌着千般情绪,暗暗心惊,如今只能悔不当初,人是自己招惹的,也当由自己了断。
她摩挲着手里捧着的花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如今贸然出现在我面前,又是为何呢?我们明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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