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过十五日不理他的。
现在就放软态度,也太便宜他了。何况这人一向是个狐狸,说不定是故意不服解药,再派人寻她回来。
阿姒胡乱思忖时,一个天旋地转,她惊呼着倒在地上。
晏书珩翻身覆上,脸埋在她颈窝,深吸了一口气:“夫人。”
阿姒抬脚踹他。
“混账,十五日还未过呢,中药就赶快服解药,别在这装蒜!”
他拿脸在她颈窝轻蹭。
别处也不住轻磨。
阿姒扭了下身子,被压制得更紧,滚烫的气息喷在她颈窝,晏书珩哑声低喃道:“解药?此药无药可解……况且,我的药,只有夫人你一人可解。”
说着又自顾自地微叹。
“可夫人不理我。”
话虽失落,可他的动作毫不含糊,三两下就拨开几层布料,长指刚沾上温润,被阿姒把住了不让动:“你也知道我不理你了?那便老实些!”
晏书珩果真老实了。
他收回手,只与她十指紧扣。
贴着阿姒的,却换了个更为可怖物件,虽克制着静止不动,但跳动的青筋也跟琴弦一样,拨乱她理智。
要人命的喘音一声接一声。
忽长忽短,忽快忽慢。
晏书珩在她耳边梦呓似地低语:“我并非想干涉夫人那边的事,我只是心胸狭窄,见不得你身边有别人。哪怕夫人今日不喜欢,我也担心你有朝一日会突然发觉那少年郎似乎不错。”
阿姒无奈道:“那我招些其貌不扬的,你总满意了吧。”
他默了默,语气更惆怅了:“其貌不扬,万一性情比我讨喜呢?”
阿姒又好气又好笑。
要不是他身上热得吓人,额间一直淌着热汗,瞧着是中了药无疑,否则她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阿姒怒而踹他:“晏书珩,再得寸进尺,一会你自己想办法解药!”
她咬了他颈侧一口。
痛意让晏书珩顿了一顿。
他宛若长梦初醒,抬头看着阿姒,目光恢复几丝清明。
“阿姒,你当真回来了……”
阿姒红着脸。
“你什么你,有事说事!”
他喑哑低笑着,热气不断灼烧着她耳垂:“我现在这样,除了做,别的恐怕也说不了,望夫人帮我……”
看来他还有几分清醒,既然如此,阿姒也不忘自己的原则,严正声明道:“下次不许这么独断。”
“好,我答应你。往后无论你身边的人,我都不干涉。”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晏书珩勾起唇角。旁人他的确管不了,但他还可以引诱她,让她日复一日地迷恋他。
让她离不开他。
从身到心,彻彻底底。
他无法克制醋意,又不希望她生气。这是唯一的办法。
得不到回应,晏书珩在她耳边又迷离地低哼一声,还不断磨磨蹭蹭。
“阿姒,我的阿姒。”
这个在寒夜造访深巷,饥寒交迫的旅人,在门前轻叩柴扉询问:“可以进去一下么,只待一会即可……”
阿姒心旌摇动,但仍不忘原则:“下次有事,先与我商量。”
“好。”他一步走到最里。
阿姒顿时动不了了。
他果真是中了毒,浑身都发烫且结实,平时这里已足够挤了,现在更是一点余地都不留,硬生生地杵着:“我还记得和阿姒的约定,十五日,一日都不能少,今日……我只待一会。”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几句话,说罢长长舒气,拥着阿姒。
高大的身子像座大山。
阿姒喘不来气,心里也还有几丝气,艰难问他:“不是只待一会?”
他赖着不走。
阿姒也明白中药难受,不再为难,不悦地催促:“你倒是动一动!杵在这里跟个木头似的,我很难受。”
“我听夫人的。”
晏书珩抬起身子。
阿姒身上一空,下一刻,她发间步摇猛曳,叮当作响。那支步摇随风晃动,最后从发间飞出,落在地上。
阿姒扣着凭几,指甲泛白。
她张着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晏书珩中的这毒……药性实在是太过猛烈。他比以往每一回都要坚定,让她想起当初在阳翟守城时的事。
那帮扛着巨木攻城的胡人,叫得那样凶,巨木一下下攻着城门,也没有他现在这样笃定而坚决。
这身官服穿在他身上,实在罪孽。
这清俊面庞也不符他本性。
总算他卸下兵器,守城的阿姒想关上城门,但她刚翻身,撑着地面要起身,又被握着踝部温柔捉回。
“夫人,毒尚未解清。”
阿姒趴在毯上,软声轻喘道:“我是专程来给你解药的么……”
看她不悦,晏书珩只搁在中间。
这样磨着,阿姒也很难受。她简直要怀疑他身上的药被他吸收,再经适才的一丢,留在她身体里。
罢了,就当顾念夫妻之情。
阿姒催促道:“你有什么未尽的,快些,我还要回别院!”
晏书珩勾起唇角。
他压下眼底的笑,极温柔地贴进,声线柔情缱绻:“谢夫人体恤。”
话虽如此,最后却成了他伺候阿姒,几乎是无一遗漏,温柔得不像话。阿姒飘飘然的,简直要怀疑她不在这些日子,他是看了什么书。
几日不见,怎这样会作弄人?
等到阿姒醒来时,已是夜半三更,腰间环着一只手,她一动,那只手便收紧,温存的声音响起。
“今日辛苦夫人为我解毒。”
阿姒没有转身,她的确累得够呛,到最后几乎快晕了过去。
但她也仍然记得那桩事,冷哼一声,瓮声瓮气道:“十五日还未过去呢,你别想让我就此消气。”
“我知道。”他轻叹。“今日我本想自己忍上一忍,我以为夫人不会回来,看到你赶回来,我很高兴。”
阿姒话软了些。
“家仆来报时,我还以为你是中了什么毒,吓我一跳。”
“夫人在担心我?”
他话里压抑着浅浅的喜悦。
阿姒心里松快,身上也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但嘴上不肯轻易松口:“我是担心我自己,出嫁才一年便守寡,当然,我才不会为你守着,我是说,另寻新的夫君太麻烦。”
晏书珩无言笑了。
他揽过阿姒。
“今日已晚,阿姒便留在家里吧,你不在,我一人难以入眠。”
阿姒无奈留了下来。
到了第二日,她刚起榻,晏书珩抱回来一只小狸奴。
“这是同僚家中狸奴所生幼崽,我见它伶俐可人,两眼澄澈透亮,和十四岁时的阿姒很像,便聘了来。”
小狸奴认地方,刚习惯晏府几日,阿姒只得留在府里照顾它。
照顾着照顾着,半月过去了。
等到阿姒记起十五日的约定时,她的气也早就消了。
这日阿姒去铺子里。
正好遇到郑家五郎,他与晏书珩有些交情,也认得阿姒。
郑五郎上前问候,颇内疚道:“上回赴宴,中书大人身侧护卫探知有位女郎在她父亲敬我的酒水中加了春风散,多亏大人替我挡了那杯酒。”
春风散是近日风靡建康城中的助兴药,药性不大,但磨人。
“原是这样。”阿姒掩唇笑了,“究竟是哪位小女郎,对五郎春心萌动,给你下了春风散?”
她说着,很快觉出端倪。
“你是说,月臣察觉酒水中有春风散,替你挡下了?”
郑五郎红了脸:“正是。因那女郎之父是我上首,我不好推拒,中书大人这才替我挡了那一杯,过后我担忧问起,大人说他有解药。”
阿姒笑容和煦,前所未有的温柔:“原是如此,他可真古道热肠。”
是夜入寝前,阿姒卸下钗环。
晏书珩拥住她,看着镜中的阿姒:“时辰尚早,做会再歇?”
镜中的阿姒勾唇笑了。
“不饮些春风散?”
晏书珩稍顿,莞尔:“都知道了?”
阿姒冷哼一声,怪声怪气道:“你倒是会算计,还提早备了解药。”
他下巴搁在她肩头。
“十五日太长,我一日见不到阿姒便坐立难安,只能用苦肉计。原本是想不慎伤着手脚,正好赴宴时郑郎君遇着难处,便帮帮他,也帮帮自己。”
阿姒想生气都气不起来。
“你这人,简直……”
“简直厚颜无耻、衣冠禽兽、无所不用其极。”晏书珩接过她的话,替她狠狠地数落他自己,“还生我气么?”
气倒是不生了。但阿姒不会放过逗弄他的机会,怪声怪气道:“气啊,如何不气?上次的十五日还剩九日,算上这出苦肉计,就还是十五日吧,明日我便回我的别院。”
话未说完,青年的手越过中衣下摆,对着镜子温柔蛊惑她:“要是明日下不来榻呢,夫人可还会走么?”
他揉得镜中女郎双眼朦胧。
阿姒轻声低吟。
她咬着牙恶狠狠道:“走!起不来也要让人把我抬去别院……啊你别,轻点、轻点!我不走!我不走便是!”
话到最后只剩一声声“夫君”。
青年如愿以偿地笑笑。
“既然不走,趁着时辰还早,再玩半个时辰,可好?”
阿姒无心与他再计较。
她遵从本心点了头。
“哐当——”
桌上胭脂晃动,一直从桌案中间抖到边沿,最终落了一地。
吴地的春日和建康一样和煦。
江上画舫轻摇,阿姒垂眼对着江波。一晃眼,她已是双十年华,妩媚韵致,但眉间仍存几分澄澈。
江风徐来,将她裙摆吹起,卷起个缠绵的弧度,挽起的发髻让纤细的脖颈展露无疑,仿佛一折就会碎,无端有些伶俜,分外惹人怜惜。
她身侧妇人由衷称赞。
“虞夫人风姿绰约,有倾城之姿,你家郎君定也是人中龙凤。”
说话的妇人姓钱,是阿姒在吴地认识的友人。半年前,阿姐在吴郡置办了些田产庄园,正好建康无事,阿姒便趁此机会,来吴郡一游。接待她的,便是庄园的旧主,眼前这位钱娘子。
为了省事,阿姒对钱娘子自称是替贵人料理庄园账目的管家。
应晏书珩要求,她又加了层已嫁妇人的身份,旁人便称她“虞夫人”。
听钱娘子问起夫婿,阿姒唇边漾起浅笑,随意道:“他啊,瞧上去很厉害,其实是个寻常人。”
看似是天之骄子,生来矜贵,不染凡俗。但其实他和她一样,是个凡人。会吃醋,也偶尔气人。
说起晏书珩,阿姒心头怅惘。
两个月不见,也不知道这人这会在建康城中做什么?
阿姒想得专注,连侍者领着一位琴师登船都未察觉。直至悠扬琴音响起,她才抬眼看向抚琴的青年。
阿姒视线微滞。
那琴师戴着面具,看身形坐姿,是个清冷文弱的高瘦青年。
青年一身简朴青衣,清冷傲岸。
气度神似风中青竹。
只看了这一眼,便让阿姒想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可那人此时在建康,不大可能会来吴郡。
一曲毕,琴师又弹了一首《凤求凰》,琴音虽高妙,但匠气过重,比晏书珩少了些浑然天成的随意。
钱娘子倒是很喜欢这首曲子,兴致勃勃问他为何要戴面具。
琴师稍顿,淡道:“在下戴面具,是有难言之隐。”
他的声音很好听。
但较之晏书珩更低沉清冷。
适才萦绕阿姒的熟悉感顿时被这陌生嗓音和他周身疏离驱散。
钱娘子猜测他是其貌不扬,羞于启齿,并未多问。
阿姒也暂时收起疑虑。
正午时分,众人尽兴而归。
阿姒刚要上马车,一个清冷低沉的嗓音叫住她。
“烦请夫人留步。”
阿姒回身,是那位琴师。
他朝她走来,站起身来的青年高挑颀长,身形和晏书珩很像。
阿姒又开始觉得他很熟悉。
可当他在身前站定,陌生香气和她熟悉的淡淡竹香截然不同。
且他比晏书珩要高出两三寸。
阿姒无奈地笑自己。
她大概是想他了。
敛下杂念,阿姒温声问他:“阁下寻我,可是有事?”
琴师嗓音清冷,递过来一个簪子:“您的发簪掉了。”
阿姒低头看向他手中。
这琴师似乎很爱惜自己的手,不抚琴时,手上套了一层薄薄的黑色手衣,但也能看出他的手修长漂亮。
她夫君的手也是如此。
但晏书珩心细妥帖,平日递给她簪子或剪子等尖锐之物时,会把锋利的一端朝着他自己。
而这位琴师不是。
看来真是她多想了,晏书珩人在建康,怎会来吴郡?
阿姒客气地谢过对方。
二人朝着反方向各自离去,马车走远时,琴师回身一望。
但很快,他淡淡回身离开。
钱娘子很是欣赏这位琴师,每逢出行,必邀其一道。
琴师清冷寡言,三日下来,偶尔才说一两句话,阿姒得知他叫裴砚,是庐陵人士,在吴地旅居。
裴砚给她的感觉太诡异。
他周身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及那面具和手衣都让阿姒困惑。
有时她甚至怀疑,是否是晏书珩带了个面具刻意糊弄她。可面目和性情能加以伪装,熏香和习惯也可以刻意更改,个头甚至也能垫高——
但声音不能作假。
除非他学了什么变声的技巧。
阿姒思忖了许久,最终把这归结为她太想晏书珩了。
成婚两年,还是头回分开这样久,往日因晏书珩索要无度,她甚至想离他远些,可真远了,又会想念。
或许,是该回去了。
这日阿姒与钱娘子见面。
他们约在一处山寺,同行的除了钱娘子还有其弟钱二郎。
钱二郎风趣健谈,几人相谈甚欢,一路有说有笑地走着。
半道,他们遇到个熟悉身影。
钱娘子先问候:“裴郎君!”
裴砚依旧疏离,只淡淡地颔首。
不过这次他未拒人于千里之外,随他们一道往山上走。
但一路上,他都很安静。
钱二郎则很热情地和阿姒交谈,得知他数月前才去过颍川,阿姒惦记故乡,不免多问几句。
聊得正欢时,她的贴身护卫来报:“夫人,郎主有信。”
护卫说此事机要,阿姒便格外小心,随他来到后山树林看信。
此处树木繁茂,甚隐蔽。
阿姒刚要问是什么事,就看到一个青色身影,是裴砚。
青衫郎君缓缓回过身。
直觉告诉阿姒,他是在等她。
果真,裴砚朝她走来。
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阿姒心里升腾起杂念。
会不会他是……
胡忖时,裴砚已行至跟前。
他摘下了面具。
阿姒讶道:“裴……晏?!”
晏书珩!
青年莞尔:“夫人在外玩得
乐不思蜀,连我都认不出了。”
声音还是“裴砚”的声音。
尽管对他的身份早有了猜测,但此时阿姒还是不敢置信。
直至青年取出一个香囊,是她绣给晏书珩的,他又念了一句曾在欢好时念给她的宫体诗,阿姒才彻底相信。
护卫已悄然退下。
幽静林子深处,只剩下阿姒和裴……不,和晏书珩,她的夫君。
晏书珩倏然拥住她。
“阿姒……”
这怀抱她再熟悉不过,是晏书珩。
可声音却是“裴砚”的。
阿姒有种私会陌生人的错觉。
她羞恼地推开他:“你这又是在搞什么?声音是如何一回事?”
晏书珩很是正经,他服下一粒丸子,声音恢复几分,只残存几丝“裴砚”的清冷:“有些私事需查,便寻来可暂时改变声音的药,正好也想念夫人了。”
“什么私事需得中书令大人亲自出京,捉弄我很好玩么?”阿姒想推开他,但连日的思念让她舍不得。
晏书珩拥紧她,缠绵轻柔的吻落在耳际,勾起痒意:“朝夕相处,如今一朝改变,阿姒不觉得新奇?”
“新奇个鬼……呀!”
阿姒恼怒的嗓音顿时变得糜软。
脸也猝然红起。
她紧张地捉住他钻入衣摆的手,要从他手中夺回那被捏得变形的一团:“你这是作甚……光天化日,又是在野外,钱娘子和钱二郎还在——”
刚提到钱二郎,他长指一夹。
阿姒发颤的低呼溢出。
晏书珩把她抵'在一棵高大的树上,手上利落一挑,那块绣着鸳鸯蝴蝶的绸布便摇摇欲坠。被束缚了许久的那一双,一下便弹跳出来。
他低下头,声音顿时含糊:“有裴某人,还要什么钱二郎……”
阿姒脖子倏地后仰,双手抱住他的头,眼角很快便溢出了眼泪。
后背是粗糙的树皮,无法依靠,她只好抱着晏书珩的头,腿亦盘紧了,生怕不慎掉下去。
很快,两人间多了一道支撑。
那道作为连接支撑虽似树干,粗壮有力,但时近时远。靠近时,她身形稍稳;离去时,又险些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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