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这么怪呢。
沈秋靡烦躁地咬下一筷子五花肉,感受到浓郁的肉香在口腔中弥漫,继而吞入腹中,却又发觉这股味道不似往常好吃。
今天食堂的饭确实有股味儿。
她想着,又塞了一筷子青菜进嘴巴。
要不辞职算了。
……怎么辞职来着?
沈秋靡细细一琢磨,猛然发现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家医院有什么医生离过职,她也不清楚任何离职程序。
这是正常的吗?
但没等沈秋靡琢磨出个决定,一个小护士忙忙慌慌找进食堂,焦急地左顾右盼,在看到沈秋靡的身影后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沈医生!”
她喊道。
“有突发情况!快来!”
沈秋靡下意识站起身,看向那名小护士,身体的本能控制着她走了过去。
“什么事?”她一边问,一边跟着小护士向医院一楼走。
“救护车拉了很多病人来,”小护士交给沈秋靡一副口罩,步子踩得飞快,嘴里一下子蹦出好几句话,根本没考虑到沈秋靡接受消息的能力,“现在都在一楼呢,很多个人!”
沈秋靡问出一句发自内心的疑惑:“这也是我的工作范围吗?”
小护士点头:“是啊,里面有您负责的病人。”
沈秋靡“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很快,她跟着负责领路的小护士来到一楼。
大厅里确实挤了很多人。
数不清的担架摆放在大厅各处,哀嚎痛呼声不绝于耳。
听得人情绪不好。
沈秋靡下意识对眼前这幅场景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但她不明白这样的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只能把它归结于又要干活的痛苦。
这里需要她的帮忙。
所以,她的病人是谁?
沈秋靡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她应该做什么?
医院招她这样的人真的审核过吗?
嘶……现在这幅场面应该是急诊了吧,她能干急诊?
不是沈秋靡过于谦虚,而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熙熙攘攘的医院大厅,窗外是无边的夜色,耳旁是痛苦的人声,却发现自己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一个人上班真的挺无助的。
沈秋靡瞥了一眼脚边一副担架上的模糊人形生物,不着痕迹地避远了些。
直觉告诉她,这些病人最好别管。
她有她负责的病人。
她需要找到那些人。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侧身看去,是一个带着口罩的女医生,沈秋靡没在医院见过这个人。
她眼神动了动,开口道:“有事?”
女医生:“……”
她沉默了几秒,继而开口说话道。
“别站着,干活,按照指示把这些病人送到病房去。”
女医生抬了抬下巴,示意沈秋靡看向大厅另一个方向。
那边正好是几个医生推着一位断了腿的病人向医院内部小跑去。
“不是说有分工?”沈秋靡不懂就问。
女医生言简意赅:“分不了,这些工作都得干。”
“好吧。”沈秋靡略带遗憾地表示。
她听劝地蹲下身来,摸上那个模糊人形生物的担架。
正思考着如何一个人把这东西弄进病房呢,刚巧就有几个搭手的同事赶来,和她一起把病人转移到推车上,继而送进病房。
不用沈秋靡决策,不用她分析,也不用她判断,只要她选择了某个病人,就一定会有同事帮助她把那个病人安安稳稳送到相应的病房中去。
她唯一的作用就是选择。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两个小时。
沈秋靡在医院来来往往地跑动,记下了她走过的所有楼层的布局。
开始她还有意识地注意自己选择的病人的样貌特征,时间一长,她就陷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
选人,抬人,推人,重复。
来来回回。
没有尽头一般。
最后那段时间沈秋靡实在没有跑动的力气,于是从心慢下了脚步。
她慢下来,帮她推病人的同事也一齐慢下来,匆匆忙忙的人群中,只有他们这一伙人慢慢悠悠,悠哉悠哉,格外突兀。
沈秋靡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但好像除她以外,别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就更诡异了。
而在这一场突发事故慢慢平息,比肩继踵的医院大厅重新空旷下来的时候,沈秋靡慢慢踱步到医院门前。
自动门顺着感应打开,吹进来一股湿漉漉的风。
室外已然漆黑一片,此刻出去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沈秋靡仅仅是向外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转身背对着大门向里走。
不经意间,她抬眼,顿住脚步。
只一眼,就让她失了神,瞳孔缩紧,心中泛起抹不去的冷意。
在沈秋靡的视线中,一条血红色的横幅正对着医院大门悬挂,上面写着:
【医院,是我们共同的家园。】
诡异的感觉在此刻达到顶峰。
直到回到员工宿舍时, 沈秋靡脑子里还想着横幅上的那句话。
不是,谁家正经医院这么挂横幅啊?!
不觉得瘆得慌吗?
她现在位于的真的是一家正经的医院吗?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 沈秋靡思索着晚上醒来后发生的一切。
不对劲。
怎么想都不对劲。
这里发生的一切与她的基本认知之间存在太多偏差,她无法欺骗自己说这里就是现实,这里没有问题。
一定是自己的脑子被影响了。
就像是她以前做密室兼职里的那种老套的背景故事,无辜路人或者作死路人前往废弃医院/学校/庄园等,然后就被诡异力量影响了心智,彻底困在建筑内。
……诶?原来自己以前是做鬼屋兼职的吗?
沈秋靡恍然大悟。
难怪她不懂医疗呢。
时间走过二十三点, 宿舍外的灯光顷刻之间熄灭,随即一股让人无法抵抗的困意席卷而来,束缚住了沈秋靡四处发散的神经。
沈秋靡强撑精神无果,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倒在床铺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又开始做梦了。
梦中是她原本的家,房子的装修颇有年代感, 但内部还挺宽敞。四间卧室, 住下一家五口刚刚好。
沈秋靡在梦中度过了平平无奇的一天。
奶奶起得最早, 为家里人做早饭;父母在这之后不久起床, 吃完饭便匆匆赶去上班;接着就是沈秋靡和弟弟, 两个人一个上高中, 一个上初中, 艰难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 摇摇晃晃收拾好东西, 结伴去上学。
因为身体原因,两个人都是走读生。因着是小县城,家里到学校的距离不算太远, 搭乘公交车刚刚好。
接着便是没什么新意地上课,学习, 午休,晚自习,放学。
弟弟下晚自习的时间比沈秋靡要早一些,他往往会跑来高中部门口等着沈秋靡下课,然后又结伴回家。
沈秋靡看着面前的弟弟,心中升起一股熟悉的陌生感。
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们了呢?
她思索着,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高中,大学,工作……自己现在已经毕业了吧?还是说没有……?
过去的记忆被封锁了个彻底,唯独更早的,被她遗忘不少的东西正在渐渐明晰。
早上四点左右,沈秋靡从梦中惊醒。
梦里的一切场景直到这会儿都很清晰,没有遗忘掉任何细节。
明明梦里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有个四五年,沈秋靡对家人的印象已经不受控制地褪色,但在这一刻,她对他们的记忆又再度清晰起来,就像他们还活着一样。
他们的习惯,小动作,吃饭的口味,表达情绪的方式,说话的口头禅,这些本被自己忘了大半的东西,她现下全部想起来了。
沈秋靡抚了抚胸口,平复自己频率过快的心跳。
应该是昨晚看到了横幅的缘故,她睡前一直想着那个东西,因此晚上就梦到了自己家。
深呼吸。
自己现在是无辜被卷入灵异事件的路人,首先就是要不能慌。
先告诉自己三百遍家里的人都已经去世了,将这一点牢记于心,防止待会儿被伪装成家人的鬼怪诈骗。
沈秋靡理清楚了糊成浆糊的脑子,这才穿好衣服下床。
现在是凌晨四点十七分。
距离规则上所说的上班时间还有不到一小时。
她先是在宿舍里翻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与自己相关的物品。
这个宿舍房间根本不像是一直有人住的样子。
如果她确实在这里工作,宿舍不可能这么干净,干净到没有一丝使用过的痕迹。
在加上昨天经历的一切,奇奇怪怪的同事,没有任何专业含量的急救,莫名其妙的横幅,以及回想起来的部分兼职经历和大学生活……
沈秋靡确信,自己一定是在外乱转的时候被某个未知灵异事件绑架了,就连记忆也给洗了一遍。
明确了这一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保持冷静,不动声色,先摸清自己所在的环境,保证自己能够存活下去,再思考如何逃出去的问题。
说起来,沈秋靡对于自己不知不觉进了一家鬼医院上班这件事的接受程度还挺高,也没有过多的惊讶惧怕的情绪。
反而意外地镇定。
甚至有一种轻车熟路的感觉,就像她不是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
意识到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沈秋靡沉默了瞬,默默在心中将自己的定位从“无辜路人”改成了“作死路人”。
从职工宿舍出来,沈秋靡放弃了一直以来吃早餐的习惯,转而直接去了自己昨天的办公室。
这家医院的员工宿舍单独一栋楼,位于门诊急诊大楼的后方,旁边还有一栋楼,应该就是住院部的。
从宿舍到办公室这一路上,沈秋靡没有碰见任何同事。
如果医院统一规定的上班时间是凌晨五点,那么这会儿医院内部不可能这么安静。
她顺着记忆来到办公室,开门开灯,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房间大致成正方体,中央天花板上设置了几根灯管,灯管的尾端略有积累下来的灰尘。
左右两侧的墙壁上分别张贴着蓝白底色的医院条例,内容与现实中无异。
虽说这间办公室空间不大,但许是因为只摆放了一架桌子的缘故,给人的感觉还挺宽敞,适合伏案办公之余来几套健身操。
沈秋靡看着平平无奇的办公室,不知为何有点小失望。
一般鬼屋不都要来个开门杀嘛。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没碰上任何危险,沈秋靡总有一种悬在空中未落地的虚感。
这家“医院”,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多思无益,沈秋靡三两步跨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取出昨天的规则纸又看了一遍。
这次看得更加细致,并且将整篇内容都记在了脑子里。
奇怪的点当然有,比如四五两条,一会儿让保护病人,一会儿又不让保护病人。人家病人又不是没脑子,需要医生保护吗?
况且其中所说的“病人”到底指的是什么沈秋靡尚不清楚。
如果“病人”就是怪物,那到时候谁需要保护还不一定呢。
不过……
沈秋靡默默将整篇内容读了一遍。
这份规则最奇怪的点,还是在它的措辞上。
它看上去限制“医生”的不多,反而为“医生”设置了许多针对“病人”的权力,不像是正经医生需要遵守的规则,更像是……
家长需要遵守的规则。
沈秋靡再次回想起了横幅上的那句话:
医院,是我们共同的家园。
昨晚关好的窗户不知何时再次被打开,丝缕夹杂着细雨的微风拂过沈秋靡的侧颈,带来些许寒意。
办公室里除开那份规则,其他的物件儿都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眼看着时间已过五点却没有人来喊她工作,沈秋靡于是关了办公室开始在医院闲逛,把昨天走过的地方重新熟悉了一遍。
本来没打算再吃医院的东西,但逛了一会儿沈秋靡实在饿得受不了,没办法,最后她还是去了职工食堂。
五点已过,医院里忽然就冒出七七八八的工作人员分散在各处,停滞的各个机构忽然就开始了运转。
沈秋靡在打饭窗口前观望了一小会儿,饭盆里的白粥颜色正常,包子馒头等早点看上去也很普通,空气中萦绕着一股食物的香气,很难让人怀疑这些东西的品质。
食堂内部窗明几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按部就班,隐隐约约之间,居然给人一种安宁祥和的轻松感。
记忆被模糊的不安瞬间被抚平了大半。
沈秋靡瞧着那些吃食,心想反正饿成这样了,不吃也会饿死,于是老老实实端起餐盘打了一碗粥,两三个小包子,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像昨天一样边吃边观察周围的人群。
忽然,沈秋靡眼尖的发现打饭队伍中有一个稍微熟悉的人。
她思索半晌,盯着人家,直到人家打完饭,才恍然过来:
是昨晚那位女医生。
她这会儿没有佩戴口罩,立体的五官完完整整展现了出来。
不算漂亮的容貌,反而因为那一双狭长的眼睛显得多了几分凶恶之感。
她的头发和沈秋靡一般长,但并未将其披散下来,而是扎成了一束高马尾,发量一看就比沈秋靡多不少。
在沈秋靡注意到她时,她也瞬间捕捉到了沈秋靡的视线,随即径直朝着沈秋靡走了过来。
女医生将手中端着的餐盘往沈秋靡对面一搁,脑后的马尾一甩,自然大方地坐在了沈秋靡面前。
“早,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时燕。”她向沈秋靡点了点头,眼神坚定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沈秋靡的领导。
沈秋靡眨了眨眼睛:“……早?”
她们以前认识吗?
难道是被自己遗忘的同行伙伴?
“有事吗?”出于礼貌,沈秋靡放下了筷子,双眸直视时燕的眼睛。
“你应该看出来这里不是真正的医院了吧?”时燕稍微压低了声音。
沈秋靡一头雾水:“所以呢?”
时燕被沈秋靡直白的不解噎了一下,轻咳了一声,再道:“昨天晚上我看你迷茫的样子,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
沈秋靡却不按套路出牌:“哦。”
时燕“哎呀”一声,声音有一瞬间的放大:“你就不害怕吗!那些奇奇怪怪的规则和同事你都碰到了吧?你就不觉得它们很诡异吗?”
沈秋靡发自内心地说:“还好。”
也许是她适应能力比较好吧,自己确实没什么害怕的情绪。
较真儿来说,比起灵异事件死亡威胁,没有饭吃会更让她难受。
好在医院虽然到处是奇奇怪怪的谜团,但是管饭。
然后她看了看自己的早饭,又看向时燕,仿佛在问“说完了没,说完我就要继续吃饭了”。
时燕:……
眼神逐渐狐疑。
“你是正常人吧?”
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怀疑。
沈秋靡疑惑:“你不信我还跟我说话?”
然后她顿了顿,想起来昨晚时燕还提醒过自己一句,遂补充。
“我是,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用走流程了直接说吧,我适应能力还挺不错的,不需要以感叹闲聊等方式来获取认同感和安全感。”
时燕:…………
难怪这人还有心情吃饭,吃得还挺香。
“好吧,”时燕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左顾右盼了会儿,确定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她俩,才小心谨慎地开口,“你知道‘规则类怪谈’吗?就是那种小说中经常写的那些由小纸条规则纸等元素构成的恐怖故事。我怀疑,我们位于的正是一个规则怪谈中。”
沈秋靡定定地看着时燕,不咸不淡吐出来一句:“你小说看得挺多。”
没想到看上去挺严肃古板雷厉风行一个人,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东西。
时燕:……
她闭了闭眼,遏制住想要摔桌子走人的冲动,耐着性子道:“是我曾经有过这种经历。”
沈秋靡微微挑眉。
好家伙,业内人士。
“所以你知道怎么出去咯?”她问。
总算是把话题导向了正轨,时燕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不知道。我又没从这里出去过,怎么知道这一个怪谈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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