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同时也拿起筷子，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栗原榴花嘴角的笑容。
“……”
这个发自内心的笑怎么说呢，特别纯粹，特别好看，好看到赤井秀一猛地意识到栗原学妹不是和他妹妹一样的小女孩。
如同昨天在车里某个瞬间，他再次产生了同样的悸动。
那是纯粹的异性吸引力。
简单来说，就是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和女同事，点头之交的女性友人都不一样，是想发生进一步关系的女人。
有点糟糕。
赤井秀一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昨天他很快说服自己，这是个和他生活很远的普通女孩，但今天的再次悸动告诉他，理性和感性有时候真的没办法统一。
他是个成年人，当然明白自己那一瞬间的悸动是什么。
如果他美国的同事或者组织的同事遇见这种情况，肯定会毫不犹豫邀请心动对象回家渡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冲矢学长？”
栗原榴花吃了几口面，察觉到对面没了声音，抬眸看了对面一眼。
冲矢学长墨绿色的眸子看的她心跳慢了半拍。
冷静又审视，就像在锁定猎物。
然而很快就仿佛是她错觉一般，冲矢学长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
“啊。”
“啊什么啊啊，冲矢学长你是不想回答我吗？”
赤井秀一慢了半秒才想起栗原学妹问的是什么。（走神确实影响到他了）
之前故意说的女朋友啊……在自己FBI的女同事和任务过程中接触过的女性中想了一圈，“是个很干练的女人。”
朱蒂对不起，就是你了！
栗原榴花：“……”
这是个什么形容词啊，而且看冲矢学长脸上也没有什么回忆起女朋友的好心情和甜蜜啊。
“有照片吗？让我看看呗？”
赤井秀一：“……”
有倒是有，但都是和FBI同事们的合照，合照里他是赤井秀一。
栗原榴花眯了眯眼：“是……不想给我看，还是没有？”
赤井秀一沉默了几秒，抬头用输了的表情说：“好吧，我承认，那天我是故意骗你的。”
不得不承认说谎啊。
因为他没有“冲矢昴”和任何一个女性的合影。
女朋友怎么可能连合影都没有，就算没有，也应该有单人照什么的。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手机还有云存储，他连手机到霓虹后丢了，照片都没了的借口都没办法找。
就算云存储的照片找不回来，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不会买了新手机后，立刻找自己的女朋友要照片来睹物思人吗？除非他根本就不在意对方。
而且朱蒂身为FBI又不会在推特上发自己的相片，他也办法从网上下载。
不过栗原学妹也算提醒他了，他需要更多的冲矢昴“过去”的照片来完善人设。
一个人不可能没有过去。
栗原榴花笑了：“那你赶快拍我一张。”
“诶？”
“下次你再骗别人自己有女朋友的时候，可以拿我的照片。”
赤井秀一失笑：“栗原学妹，这样不太好吧，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栗原榴花坚持：“我这么好看，绝对能打败潜在情敌。”
说着，她比了两个很可爱的剪刀手：“快拍快拍。”
赤井秀一没再拒绝，他举起手机对着对面的女孩。
摄像头里的女孩确实很好看，在按下拍摄键之前他忽然伸手碰触了下对方的脸颊。
栗原榴花懵了一秒，就这一秒“咔嚓”声响，手机里的相片定格。
“喂！”
赤井秀一：“你脸上沾了汤汁。”
“啊？”
本来还有点心脏砰砰乱跳的栗原榴花迅速转移了注意力，她从一旁的包包里掏出小镜子对着脸颊照了照，又拿湿纸巾擦了擦刚刚冲矢学长碰触过的地方，确保没有汤汁残留，顺便还整理整理头发和衣领。
等她把小镜子放回包里的时候，抬眸再看，冲矢学长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
不会还有哪里有问题吧，她照过镜子了，没发现呀！
“不，没什么。”
赤井秀一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没办法不微妙，用湿纸巾擦过，就好像嫌弃他碰过的地方脏了似的。
虽然知道栗原学妹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但赤井秀一心里还是有点微妙，特别蠢蠢欲动的想再碰一下。
“诶？等等！刚刚的照片应该没拍好！你删掉，我们再重新来一张！”
她刚刚表情肯定很傻！不行，一定得删掉重来。
赤井秀一没有重新来一张的意思，他起身把椅子都推回桌子里，在栗原榴花抢他手机的时候，举高手躲开，“栗原学妹，很好看的，不用重来哦。”
“喂！”
冲矢昴越这样说，榴花反而越不信。
可惜冲矢学长身高腿长，身手了得，榴花抢了两下都没抢到。
两个年轻的男女打闹着离开，在初夏的夜里，就像棉花糖，有着淡淡的甜。
回到学校，栗原榴花躺在床上，半张脸躲在被子底下偷笑，总觉得和冲矢学长关系更近了一点。
冲矢学长还问她最近实习是不是要天天加班，时间那么晚，怕她回去不安全，说可以顺便送她回学校。
她不想和有女朋友的人搞暧昧，但没女朋友的冲矢学长可以！
她没有问对方为什么要说谎，因为如果是她的话，一个没认识多久的人就表现出了喜欢，她暂时没意思的时候……好吧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不会说谎说有，但她会拒绝对方。
冲矢学长是和她性格不同的人，为了避免麻烦说有也很正常。
有冲矢学长能送她回学校，栗原榴花加班就有点更加肆无忌惮了。
在连续三天都是到晚上十点之后，赤井秀一问了：“实习的工作这么辛苦吗？”
“也不是……”
栗原榴花有点迟疑。
这个问题冲矢学长之前也问过，不过那时候她转移话题没继续，现在她和冲矢学长关系亲近了不少，就不适合再转移话题了。
“我发现了点秘密。”
“哦？”
“不过，我暂时还需要进一步的资料证据。”
“要帮忙吗？我是福尔摩斯迷，对推理很有兴趣，也算擅长。”
“暂时不用。”
栗原榴花拒绝了。
因为如果找外面证据的话，那就是大工程了。她现在是实习生，科室的资料档案库对她完全打开（她是打杂的，项目组同事需要什么资料都是让她去资料档案室找），这就让她有机会调阅新井龙二经手过的项目。
在浏览了大量归档项目后，栗原榴花意识到，他们这个新项目组从立项开始就充满了问题。
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两年前，东京市辖属的西多摩市建筑条例改正。
名叫大木岩松的议员强行推进更改了西多摩市居民日照权条例，绿地化条例，高层建筑条例等几项市条例法案。
这几项市条例本身就不应该推进更改，因为里面的内容违反了国会修订的《建筑标准法》和城市规划法。
新井龙二的新科技园项目正是得益于那几项法案更改，同时还有一名叫吞口重彦的议员一直在支持。
不过，新井龙二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三个月前吞口重彦被个知名企业家谋杀了，项目立项进程停滞，直到最近才通过。
这个新科技园项目就像一个漩涡，里面关联着整个国土交通省各个部门。
从立项开始就有明显的问题，国土交通省却没有一个人质疑，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栗原榴花认为，这未来可能需要东京地方检察厅特别搜查部对整个国土交通省进行廉政调查。
当然，前提是她收集到足够的举报文件。
深思想一想，也是够奇葩的，她不过是就想好好实习，混个资历，将来毕业后好能顺利进入国土交通省任职。
结果现在嘛，好像是过来掀桌子的。
赤井秀一没再问。
在他看来，栗原学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不点，就算发现什么秘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学妹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差点连小命都跟着玩没了。
栗原榴花也没想到她收集证据会这么顺利。
以新井龙二经手的项目为中心，凡是在他不合规项目上签字的人基本上都有问题。她仿佛看见了一张利益关系网，将新井龙二和数名不同部门的小组负责人联系到一起。
“栗原桑，新井组长找你。”
刚跑腿回来的栗原榴花把手里的文件交给需要的设计师，转身去敲了新井龙二的办公室门。
实习两周，最开始新井龙二总是手脚不老实，在被榴花多次闪躲，不经意的踩脚倒热水敲打咸猪手后，这人又用大量琐碎的杂活企图逼榴花屈服。
从办公室早晚打扫卫生，到端茶倒水，跑腿传话打印复印文件，一整天连轴转，片刻休息都没有。
持续了几天后，晚上又邀请榴花去居酒屋吃饭。新井龙二以为这么敲打一番，榴花能懂事了，可惜榴花跟个傻的似的，拿着大量的工作表示，她还有工作没做完，明天还有新的，没办法过去。
加上会议上，榴花跟个愣头青似的质疑他，新井龙二就再也没叫过她。
现在这人怎么又想起她了？
栗原榴花摸了摸被她随身藏起来的U盘，听到门内“进”的声音后，推门进入。
新井龙二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看起来就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
只见这人故作亲切的问：“栗原桑啊，来这里两周了，觉得怎么样啊？还适应吗？”
栗原榴花按照一贯的装傻态度，问啥答啥，绝不自己琢磨有没有什么潜台词。
什么高情商，暗话，她傻，听不懂。
想说什么就明说，她不信这人敢在工作岗位上越界。从这人动手动脚都不在明面上还得掩饰就知道，这人还没肆无忌惮到敢明目张胆性骚扰。
所以栗原榴花公事公办地回答：“很好，很适应，感谢大家的照顾，让我学到了很多。”
“诶？不觉得工作太多了吗？我看你已经连续加班两周了，天天那么晚回去，我看着都有些心疼了啊。”
栗原榴花垂眸当没听见不恰当的词：“谢谢组长关心，加班一开始是因为工作不熟练，后面是我主动想学习更多的东西。能来这里实习的机会难得，我不想错过。”
“所以这就是你这几天每天晚上翻阅资料室档案的原因？”
这话一出，栗原榴花内心咯噔一下，难不成新井龙二发现了什么？
她抬眸装傻地说：“是的。档案室里每一个项目都有完整的归档资料，通过项目档案，我就能从头到尾了解一项工程的流程。这对我以后跟项目现场很有帮助。就算将来我公务员考试失败，我也能在企业上用到这些经验。”
这话说的不假，一个项目归档，里面从立项招投标，设计图纸，项目过程工程进度，到最后验收，各种内容应有尽有。
她要是真能把历年项目啃下来，凭空就能增加数年工作经验。
新井龙二眯了眯眼：“那你看资料时有发现什么吗？”
榴花继续装傻：“不懂的地方好多。”
“例如？”
“十年前今井工程师的设计理念很又魄力，他主张炸掉米花和杯户中间的一栋商业楼，改楼为路，让两区之间的道路联通更加顺畅。但近两年，他宁可增加交通成本，也不再进行类似的设计，我不太懂。”
“哦，你说的是去年他在横滨和东京之间新建的那片游乐园？”
“对，游乐园正好修建在交通枢纽主干道上，这让东京通横滨的路绕远了很多。”
“这个和横滨的特殊性有关。那边是租界，黑bang火拼很多，长驱直入的道路不适合存在于横滨东京中间的门户。”
难得的，新井龙二还就像个导师般解答起来。
这个理由栗原榴花早就想过，不过她还是恍然大悟般点头：“原来如此。我只想着横滨是港口，只要我们和横滨的交通顺畅起来，就能加强双方经济交流。是我想的浅了。”
说完栗原榴花就不吭声了，颇有敌动我动，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
新井龙二想了想，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实习生，能看出什么呢，如果看出了什么，被他叫过来，肯定会心虚。
新井龙二挥了挥手示意栗原榴花可以出去了。
栗原榴花恭敬地后退关门，内心长出了一口气，再次摸了摸身上的U盘，这东西要举报得趁早，免得夜长梦多。
她不懂的地方可太多了。
居民用地改商业用地手续不全，区政令推改没有经过市政通过就擅自改正，改正内容明显违背国会通过的法律法规。新规划项目立项完全依据违反国会法律的区政令，那这项目到底是违法还是不违法。
把最近她收集的证据通过网络举报给东京地方检察厅，栗原榴花埋头继续工作。
下午的时候，新井龙二匆匆离开了办公室，一直到下班的时候都没回来。
这种情况其实也挺正常的，随着项目推进，栗原榴花他们整个项目组下周也要搬去西多摩市了。
西多摩市和杯户町米花町毗邻，名字虽然是市，实际上是东京二十三区之一。所以西多摩市区的规划就需要区政府和东京市政府联合规划。
目前西多摩市即将新建的科技园项目以市政这边，也就是新井龙二为主导。
给冲矢学长去了条消息，说今天不会加班到那么晚了，如果他有事，她可以等他结束再过来接她。
举报材料虽然都已经提交了，栗原榴花也没直接到点就下班，她还按照之前每一天的习惯继续啃案例。不过，这次她挑的就不是新井龙二经手的项目了。
栗原榴花伸展了下僵硬的肩膀，抬头透过玻璃墙看了眼外面，新井项目组之外，整个东京市城市规划课依然只有山吹杏子还在继续加班。
山吹杏子是个特别沉默的女性。
栗原榴花几次想和对方打好关系，可惜这人都是一副别打扰我，我工作多的快猝死的模样。
事实上，每次榴花离开办公室，山吹杏子都还在工作。
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天天住办公室里。
“哒哒哒——”
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在深夜的办公室走廊清晰可闻，脚步声急促，听的出来，来人内心不怎么平静。
栗原榴花微微皱眉，这是哪个同事忘记东西了吗？
就在这时，山吹杏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很奇怪，山吹杏子很少理她，这突兀的一眼就像在确认她的情况。
栗原榴花头皮发麻，直觉发出危险的信号。
“哗啦——”
办公室拉门被拉开，新井龙二出现了。
栗原榴花想都没想的发了条消息给冲矢昴【SOS！】
消息发出，手机迅速揣回衣兜，栗原榴花假装低头看项目资料。
新井龙二大步走到办公室，来到栗原榴花座位后面。
栗原榴花在身后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就回头起身，在新井龙二开口前先问候：“晚上好，新井组长。请问这么晚了是有什么工作要吩咐吗？”
眼前的新井龙二可和早上把她叫进办公室的人状态完全不一样。
早上的还是志得意满，现在的西装发皱，表情惊恐，双眼仿佛要突出来。
他从桌子上拿起栗原榴花正在看的项目文件，扫了一眼又扔了回去，厚重的文件撞击桌面发出沉重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榴花心理作用，总觉得这声音响的吓人。
新井龙二似乎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惊恐和愤怒，他挤出一抹笑容，“栗原桑啊……”
过于扭曲的笑容让新井龙二整张脸都狰狞起来，栗原榴花仿佛没发现般冷静地盯着新井龙二打断道：“新井组长，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过来接我了，有工作的话可能要明天才能继续。”
“男朋友？”新井龙二语气发飘。
“是的。”
栗原榴花话中有话的说：“我男朋友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在得知我来市城市规划课实习后非要接送我，真是的，我们国土交通省的走廊办公室都有监控，出门不到五十米就有公交车站，哪里危险了，可惜他就是担心啊。这不，他电话都打过来催我了。”
栗原榴花脑子转动的很快，今天她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把新井龙二连同几个利益关系人给举报了。
看新井龙二这架势，像是得到消息要找她算帐，喂喂，东京地检的举报这么容易泄露吗？
她在提醒新井龙二，别想在国土交通省大楼里动手，这里有监控，就算他收买了安保监控人员，她要是不立刻回消息，男朋友也会怀疑她的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