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猛地站起身体,跑到卫生间疯狂的洗手。
洗手液挤到掌心的触感让她一哆嗦,她甩了甩手立刻换成香皂。
香皂碱性的特性区别于洗手液带来的滑腻,榴花在水龙头下一直洗,一直洗,一直到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她被惊醒,才停止这种强迫症般洗手。
榴花擦了擦手接起电话,“苏格兰先生。”
“他来找你了吗?”
榴花摇头:“没有。”
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今晚我先守着你吧。”
他不能让莱伊抓走榴花。
只要守过这几天,莱伊要是一直不行动,那榴花可能就彻底安全了。
美国风气开放,那边只要他想,享乐的地方有的是,没必要非吃强扭的瓜。
听说苏格兰要过来,榴花咬着唇,从门边拎起竹剑跑下楼。
虽然这玩意打不过莱伊,但聊胜于无。
诸伏景光一直是那么觉得的,只要莱伊他想,美国那边他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当看到栗原榴花从宿舍的楼道里走出来,宿舍门厅的灯光为她度上一层暖黄色的光,女孩穿着毛茸茸的毛线衣,表情沉静,美的惊人。
这一刻,他又觉得,莱伊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苏格兰先生。”
榴花紧张的四处张望,目光定格在对方被血浸染的衣袖。
“你受伤了?”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没事。”
榴花走过去看了一眼,确定不是别人的血就是苏格兰自己的血,她不赞同,“流这么多血,怎么能没事!你跟我来!”
冰帝校医务室的老师已经下班,不过没关系,学生会办公室有医药箱。
网球部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部员又不爱去医务室,迹部景吾就在学生会办公室放置了医药箱。
榴花是会长秘书,她有学生会的钥匙。
和教学楼的值夜保安说一声,她带苏格兰去了学生会办公室。
摁下门口墙壁上的开关,位于一楼的学生会办公室亮起白色的光。
榴花:“你去沙发那边坐,我拿医药箱。”
诸伏景光听话的走过去坐下。
此时夜色降临,窗外漆黑一片。明亮的活动室内两个人影面对面靠的极近。
榴花皱眉看着苏格兰手臂上的两道擦伤。
有点像烫伤,又有点像什么蹭过的口子,一看就特别疼。
“这是怎么弄的?”
榴花先用双氧水清创,再用碘伏浸润过的纱布放在伤口处消毒防止溃烂,最后绑上绷带。
诸伏景光:“子弹擦伤。”
榴花绑绷带的手一顿,她什么都没说,继续缠绕绷带,一直到把两处子弹高速擦过造成的有些烧灼的钝锉伤全部用绷带绑好。
“我只会处理简单的磕碰,你这个要不然去医院看看吧。”
诸伏景光摇头:“这样就可以了。”
榴花:“……医院不能去,私人诊所或者黑诊所也可以吧。”
听到这话,诸伏景光笑了,“这是小伤,没事。”
榴花目光盯在被血浸染透的衬衫衣袖,怎么看也不像小伤的模样。
子弹哪怕只是擦过,高速旋转也会伤及碰触到的皮-肉组织。伤口比刀伤严重多了。
不过,榴花也不好说什么,苏格兰先生是公安,他卧底在个犯罪组织注定与危险为伍。
“他……现在什么样?有说要报复我一年多前抓他吗?”
苏格兰脑中浮现的是天色将尽,天边最后一丝余晖照耀下的黑色长发男人,表情冷漠的站在屋顶,对他没有任何犹豫的接连开了好几枪。
真的只是因为他打听他行踪,借口要和他比射击,所以就来找他比试吗?
还是……
诸伏景光抬眸看向穿着宽松肥大毛线衣的女孩。
毛衣胸口印着龙猫,榴花的黑发温柔的散落,整个人洋溢着青春和美丽。
还是因为他距离这个女孩太近了?
诸伏景光承认他挺喜欢这个女孩的,不过这种喜欢他自己觉得更像对妹妹,对一个经历过不幸的女孩的怜惜。
“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可能是我和他只打过一个照面的缘故,我也不太清楚他是否还记着一年前多前的事,先等等看吧。如果这两天他不行动的话,也许他早就忘记了。明天公安的人随时会注意这里,放心,这次我们绝对不会再让他跑了。”
苏格兰先生在栗原榴花看来是个非常会让人情绪稳定的男士。
只要看他镇定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是问题。
两人在学生会的活动室小声聊了一会儿,整栋漆黑的教学楼,活动室的灯光亮的突兀又刺眼。
至少在暗处的赤井秀一是这么觉得的。
他面色阴沉的在远处注视着冰帝教学楼,整个人都融入了黑暗。
他看着他的小榴花靠近苏格兰,亲热的为苏格兰包扎伤口。
他看着他的小榴花因为绑绷带,蹲在苏格兰的腿边,一边说话一边仰头注视着那个男人,那个该死的苏格兰也在低头看着他的宝贝儿。
他果然应该在仓库那里先把苏格兰打死吧。
活动室里,两个人面对面的说话,氛围轻松自在的让他恶心。
诸伏景光突然转头看向了窗外。
他直觉那个方向传来一股杀气。
栗原榴花被苏格兰这突然的动作弄的一惊,下意识也看向窗外。可惜因为室内光线太亮,外面又太黑,只能看见窗户上反射着室内的模样。
诸伏景光起身拉上窗帘,学生会活动室的窗帘是迹部景吾喜欢的欧式华丽款,又厚重又不透光。把窗帘拉上后,诸伏景光对榴花说,“我们离开这里。”
关上学生会活动室的灯,两个人离开了教学楼。
诸伏景光警惕着四周,刚刚让他不舒服的视线似乎消失了。
“是……他吗?”
身后栗原榴花声音有一丝压抑的恐惧。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恢复成平日安定人心的模样:“不是。应该是我看错了。”
榴花不觉得会看错。
她咬牙,小声:“要不然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这句榴花又后悔了,觉得这种行为就像鬼片里找死的配角团。
“不,还是算了,太危险了。”
诸伏景光摇头:“可以去看看,不去看的话,估计今天整晚上你也不放心,放心,他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两个人来到刚刚诸伏景光觉得异常的地方。
教学楼外的小树林黑黢黢,诸伏景光用手机手电照了照地上,没发现什么痕迹。
不过……
诸伏景光从这里看向教学楼,正好能看到刚刚学生会活动室的房间。
“苏格兰。”
榴花有些轻软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打断了诸伏景光的思绪。
诸伏景光用手电扫了下树林深处,什么也没发现后,他关闭了手机手电。
“没事,什么也没有。别害怕,我送你回去。”
诸伏景光和栗原榴花离开了这处小树林。
一个人影从一颗粗-壮的树干后走出。
“苏·格·兰!”
念着这个名字的声音咬牙切齿。
榴花轻软的叫着苏格兰的声音还在耳畔,赤井秀一觉得,他没有出现直接一枪打死苏格兰都是他脾气好。
话说,他刚刚为什么就没打死那个男人。
怕吓到那个背叛他的女人吗?
他为什么要顾忌这个。
赤井秀一烦躁的点了一根烟,一肚子火气的回了琴酒的安全屋。
两个男人你一拳我一脚的在训练场互相攻击,拳拳到肉,没有留手。
同样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同样身上肌肉强健,同样一头长发,只不过一黑一白。
在互相踹了对方一脚后,琴酒退出了战圈。
他坐在训练场边上的长椅上,双手手肘向后的搭在长椅靠背。
“发够疯没?”
赤井秀一没了对手,无聊的在训练场上横向踢腿。
贴身的运动背心勾勒出腹部肌肉轮廓,爆发力十足。
他无聊的说:“没够。”
琴酒没兴趣陪莱伊继续互殴,懒洋洋的说了句下流话。
“精力太旺盛就去找个女人睡睡。”
赤井秀一撇了撇嘴,“你以为我是你,什么都不挑。”
琴酒知道莱伊说的是贝尔摩德。
自从知道莎朗·温亚德和克里斯·温亚德都是贝尔摩德伪装的后,莱伊就开始叫贝尔摩德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腐烂苹果(因为沙朗曾经出演过一出名叫金苹果的舞台剧)。
尤其在得知他和贝尔摩德做过后,自此就认为他荤素不忌。
琴酒认为贝尔摩德不管怎么说,还是够美艳的,他也没什么都不挑。他喜欢美人。
相反,他觉得莱伊就是因为太挑了,才憋到发疯。
“所以,你今天是发哪门子疯?”
赤井秀一走到琴酒旁边坐下,两只手肘分别搭在大开的大腿上,手指十指相贴,很像福尔摩斯思考时的手势。
“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我和苏格兰比差在哪了。”
“什么?”
琴酒觉得莱伊果然在发疯,他嘴角露出嘲笑:“怎么,你看中的女人被苏格兰抢走了?”
赤井秀一:“差不多吧。”
琴酒很无语:“抢回来不就得了。”
赤井秀一白了琴酒一眼,“和你说不明白。”
琴酒嗤笑:“你想玩纯爱就慢慢玩,反正发疯别找我。”
说完,琴酒就干脆利落的离开了训练室。
赤井秀一坐在休息室许久,脑子把苏格兰突突了一百遍。榴花冷漠的注视他的眼神和榴花亲密的为苏格兰绑绷带的画面交相替换。
最后一幕赫然是他替换了苏格兰的位置,榴花为他换完绷带,坐在他脚边温顺的枕在他的大腿上(榴花蹲在苏格兰腿边换绷带时的变种动作)。
赤井秀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把左手伸了进去。
冰帝学园。
此时正在春假,冬天的冷空气还未完全过去,榴花看了眼苏格兰身上单薄的衣服,又搓了搓被冷的发白的手。
“你今天在这里守着……在哪守着?”
诸伏景光指了指榴花宿舍楼下:“那边找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吧。”
大晚上守在女生宿舍楼下,很容易被当成变态的。
榴花看了看苏格兰手臂上的绷带,绷紧了嘴,几秒后,小声:“要不然来我宿舍吧。”
诸伏景光惊讶的看向提出这个的女孩。
榴花微微别开脸,耳朵有点红,说实在的,自从经历过莱伊,她对普通男性,特别是侵略感比较强的男性都有很强的抵触心里。
学生会长迹部景吾就皱眉无语的问她这个秘书,老躲着他做什么。
没办法,这位冰之帝王身上荷尔蒙太强大了。这一年多,她除了脾气超级好的凤长太郎和苏格兰先生接触比较多,和其他异性距离都保持的远远的。
话都说出口了,又不能收回去就没什么好害羞的了。
“现在天这么冷,你还受伤了,在我那里至少缓和一些。”
诸伏景光迟疑了几秒,同意了。
冰帝校宿舍的管理员经常不在,榴花悄悄的把苏格兰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女生独居的宿舍有着属于女孩子的香味,进到宿舍里,诸伏景光有点不自在。
虽然他把榴花当妹妹,但……毕竟不是真的妹妹。
榴花看了看宿舍内的布局挠了挠头,“就麻烦你在沙发处委屈一晚上吧。”
诸伏景光:“没关系。”
冰帝的校宿舍单人间标配就是,一张上床下书桌的床。一张待客沙发,一张放茶的小几,一个衣柜,一个空调,外加一间独立卫生间就没其他的了。
待客沙发是招待好友饮茶用,冰帝还是很重视交际的。
宿舍的沙发不大,诸伏景光坐在上面一下子就让那个沙发似乎都变得狭小起来。
榴花不自在的指了指卫生间,“我去洗漱。”
冬天天冷不需要天天洗澡,这就是万幸了,刷牙洗脸,榴花哪怕磨磨蹭蹭,这一切总还是做完了。
榴花爬到二层的床铺上,抱着被子决定和苏格兰聊天放松下尴尬的气氛。
但是……聊什么?
问苏格兰先生的过去?不太好吧,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卧底公安最大的保护。
就连公安也都是她猜的。
但苏格兰先生确实又正直又温柔,她能一点都不觉得危险把他邀请进宿舍也是这个原因。
他不让她觉得恐惧和害怕,只是……有点尴尬。
诸伏景光见榴花抱着被子, 头发抓的一团乱,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好吧,他其实也没和女孩子这样共处过。
“榴花。”
“啊?”
“早点睡吧。我们得养足精神。”
“哦。”
榴花听话的躺下,忍不住捂脸。
她刚刚好像听见苏格兰先生在笑, 果然是她尴尬的模样太好笑了吧。
诸伏景光关了宿舍内的灯, 莹白如霜的月光顺着阳台窗户轻洒进室内, 在淡淡的香味中有一种朦胧的醉意。
“苏格兰先生。”
寝室内的床上, 传来栗原榴花轻软的声音。
“嗯?”
“我是说,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放弃了,你们是不是就不好抓他了?”
诸伏景光有点不知道这个问题要不要如实回答。
如果莱伊放弃榴花, 公安这边确实没办法守株待兔。但……不能为了抓莱伊就牺牲这个女孩吧。
这个女孩也是他们作为警察想守护的国民。
“这个是警方的工作,榴花你马上高三,只要专心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就好了。”
想到一年多前的女孩宁可被报复都不想躲离东京都,考上东都大学对栗原榴花意义重大。
“别想那么多,交给我们就好。”
苏格兰没说“我们”指的是谁, 但“我们”中代表他的“我”, 让榴花心安。
浅浅的嗯了一声, 榴花尽力让自己放空思绪。
她还是太弱了。
年纪小, 阅历少,确实是她现在的缺陷, 但也不能面对那个男人只是害怕和发抖。
现在回想起一年多前的自己,她其实可以做的更好。
明明那个男人最脆弱的部位就在她手里, 她虽然被他控制住右手, 一开始不能用力掰断, 但是在警方过来喊“不许动”,他达到最顶峰那一刻她其实可以做点什么的。
掌心多出来的液体让她慌了, 也傻了,她就呆呆的任由那个男人恶意的把东西抹在她的脸上和嘴唇上。
她不该呆住的。
甚至警方即将到达那一刻,她的选择都不该是亲上去。
她完全被莱伊胡乱教的内容带歪了。
脑子里只记得那个男人说,迎合对方,让对方放松,真是够了,明明认为这个方法是在胡扯,她居然在最紧急的一瞬间选择了他的教导。
其实,那时候她只要疯狂的拦住他,一直拖延到警方到了就可以。
当然,这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既定事实到结束的马后炮。
处在当时情况的她根本不敢确定,如果她发疯的对莱伊拳打脚踢,会不会那个男人厌烦的给她一枪,直接把她打死。
她不能用她现在活下来的幸存者偏差来决定当时的事。
但是……总还是有更好的办法吧。
一夜平静,第二天早上,零组的公安再次过来,还是上次的仓田警官。
诸伏景光没上前和仓田说话,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很快就各自移开了目光。
就像一年多前,他没和公安一起行动,等公安离开之后才出现一样,现在他也不适合和仓田接触。
“有事可以找仓田或者我。”诸伏景光对栗原榴花嘱咐。
榴花点点头,面上有点欲言又止。
诸伏景光露出温和的笑:“怎么了?”
榴花:“苏格兰先生……你可以成为我的老师吗?”
诸伏景光微讶,榴花的上一位“老师”可是组织的莱伊。莱伊给她留下那么重的心理阴影,现在居然还愿意让一个成年男性辅导她吗?
这种信赖和依赖感让诸伏景光露出温暖的笑:“榴花想学什么?”
“随便什么,枪……应该不可以。但遇见对方持枪时怎么反击,遇见危险怎么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反杀对方……一切‘正常’的应对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