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杀人了。
——这是他最想和琴酒说的话。
我已经在努力做个好人了。
——这是他最想和榴花说的话。
把黑麦威士忌倒入大地就像一种象征, 抛弃过去的象征。
詹姆斯布莱克静静看着赤井秀一像祭奠“莱伊”一般, 把黑麦威士忌全部倒掉，心理默默放松了些。
幸好, 幸好赤井不是在怀念组织。
赤井秀一的狙击天赋作为友军是他们的利器，作为敌人就是敲响他们死亡的丧钟。
绝对不能与之为敌。
“你还是在烦恼和那个女孩的感情？”
詹姆斯布莱克化身知心长辈。
他之前对赤井的行为不干涉不评价主要是在观察。
观察赤井屡次碰壁后, 是会变回组织时的人渣, 还是忍住挫败和郁闷。
现在看来, 他选择的是自己郁闷。
还不错，如果是莱伊, 他会选择让别人郁闷。
赤井秀一低头笑了一下，看来詹姆斯长官确实没实时监视他的定位。
他今天的郁闷和小榴花无关又有关。
他早就不是哭着找爸爸妈妈的小孩子了，赤井夫妇对他来说，更像关系不好的远亲。
不过，他的妈妈和宫野志保长的也太像了。他不会和宫野姐妹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真是个大麻烦。
下次赤井夫妇要是再想因为小榴花的事教育他，他就给他们找点事，例如去关爱关爱还在组织里的宫野姐妹。
“除了烦恼和小榴花的关系，我还能烦恼什么？长官，教训我的话不用说了。”
赤井秀一不咸不淡的说。
詹姆斯布莱克：“你有没有想过你用错方法了？”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易-容面具在赤井夫妇家去掉了，现在戴眼镜的黑发赤井和斯文毫无关系。
就像一只肌肉发达，蓄势待发的黑豹，进攻性十足。
“长官这话说的，难不成你终于要给我一点来自年长者的建议？”
詹姆斯布莱克：“你需要展现你的魅力吸引她。你现在每天围着那个女孩转，应该已经发现了，那个女孩有自己的生活，离了你她会过的更好，但你呢？”
“她不需要我。”
赤井秀一喃喃的说。
詹姆斯布莱克不知道为什么头皮发麻，“赤井！”
略带严肃的声音打断了赤井秀一有点往深渊滑的思想。
詹姆斯面色严肃:“你没想什么糟糕的事吧？”
赤井秀一迟疑了一秒：“当然……没有，长官。”
这话说的詹姆斯布莱克完全不信，“不要想什么让她不得不需要你的办法，真相揭开她只会更讨厌你。”
赤井秀一打了个哈哈，他刚刚确实思想有点滑坡。
他要做个好人，不能再干缺德事。
赤井秀一表情正经，非常有求知欲：“那我应该怎么做？”
詹姆斯布莱克没好气的说：“你自己想！必须合法！合规！你现在自由行动的权利来之不易，别让我亲自把你关进联邦调查局的监狱！”
“知道了，长官。”
心情好多了的赤井秀一开车回到住处埋头在桌子设计方案。
詹姆斯长官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不愧是头发都白了的老前辈，还是有点方法。
网上搜了搜，大量舔狗只能当备胎，眼睁睁看着女神和别人在一起的悲催帖子似乎也证明了这个道理。
看着他写下密密麻麻一张纸的内容，赤井秀一忍不住笑了。
琴酒要是看见这个，肯定又要骂他发神经。
毕竟对于琴酒来说，爱情是什么玩意，想解决生理需求去约就可以了。
女人，麻烦又弱小的东西。
但对于赤井秀一来说。
爱情就是顶级奢侈品。
他不缺钱，不缺享受，唯独精神上的满足感难得。
那是逢场作戏，露水情缘根本感受不到的精神满足。
将一条条计划记下，赤井秀一决定都去尝试尝试。
第三天早上，榴花看着一大早对她笑的男人有点无语。
还真是不气馁啊。
感谢冲矢昴的长相她看着顺眼吧，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总会对长的漂亮的宽容一些。
“榴花酱，今天上午你没课，我们出去怎么样？”
“你要干嘛？”
“我说过会帮你克服你的小问题，我想到了一些办法需要我们一起去实践。”
榴花：“……”
她要想当警察，不能恐惧异性的。
冲矢昴虽然粘人点，还有点像隐藏本性来诈骗她的，就冲他这敬业程度，她都得打五星好评。
赤井秀一预约了个TeamLab数字灯光秀的场馆。
TeamLab的灯光秀是最近几年才兴起的东西，与其说是灯光秀，不如说是现代科技相结合的艺术空间视觉盛宴。
黑暗很容易让人不安，赤井秀一一开始想找古战场的隧道，但他怀疑小榴花根本不会和他进去那种地方。
漆黑狭长的隧道，被控制住，被杀了都没有人知道。
赤井秀一退而求其次，转而寻找替代品。
这时候，TeamLab的场馆映入他眼里。
TeamLab的数字灯光秀首先就需要完全黑暗的空间，里面的花啊，蝴蝶什么的都是数字投影。
赤井秀一专门找了个不在开放时间的TeamLab展览馆。
花费了巨量资金，只为让这个展览馆为他和榴花开放。
“嗨，山本先生！”
赤井秀一和展览馆的负责人打招呼。
他昨夜找到山本先生的联络方式后连夜商量出了今天的出行。
山本馆长是个50多岁的男人，因为今天的展览馆只有两位客人，他早早就在约定时间前到门口等待客人。
“早上好，冲矢先生，栗原小姐。”
山本馆长彬彬有礼的指引赤井秀一和榴花进入展览馆。
榴花和理绘还有寿叶一起看过TeamLab的数字灯光秀。
不过，她们去看的时候选的是打折日，场馆人山人海，哪怕漆黑也没什么可怕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空荡荡的场馆除了工作人员就是她和冲矢昴。
“榴花酱，我订了一天的时间，我们可以在这里试着让你不再害怕。”
在说服山本馆长让他包场观看灯光秀的时候，赤井秀一简单讲了他为什么要包场的原因，他的女朋友马上就要毕业了，平时胆子很小，他希望在黑暗的环境帮她克服恐惧。
榴花默默看着进出口的帘子，帘子后面细长的小道通向秀展正式场馆。
如今那条小道漆黑的仿佛通向地狱的通道。
“你就不怕我拒绝尝试吗？”榴花盯着漆黑的前方问。
赤井秀一：“如果榴花酱不想的话，也没关系。”
“没关系？说的这么轻飘飘，你的钱可就白花了。包场这里不便宜吧。”
赤井秀一笑了笑：“我会遗憾，但榴花你的意愿更重要。知道吗？我最开始设想的是古老废弃的隧道，可我觉得那种地方榴花酱你更不会去，我就选择了会让你觉得安全一些的展览馆。这里有监控，有工作人员，你稍微觉得不舒服都可以向他们求救，安全上你不用担心。”
榴花盯着漆黑的小道抿了抿唇。
确实如此，这里的场馆要是出了事，以后游客就不会来了，对于场馆来说那太得不偿失了。
赤井秀一率先走向通往正式场馆的小道，小道的黑暗与游客大厅的阳光正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站在黑暗与光明之间的男人对她伸出了手。
“榴花酱，来么？”
榴花没有把手放在冲矢昴的掌心，上前一步，“那就试试。”
赤井秀一笑了一下，收回手也不介意。
他和榴花分别戴上领夹麦和对讲机，两个人一起走入了通往正式展馆的漆黑小道。
这里没有一点光。
是赤井秀一请山本馆长把灯关了的。
他对着麦说：“馆长馆长，能听见吗？”
控制室内，山本馆长正指挥员工等他的信号，说可以了再开启展览。
听到冲矢昴的声音，山本馆长回应：“能听见，冲矢先生。”
赤井秀一对站在门口不敢往前走的女孩露出笑容，“请放心，有山本馆长在呢。”
榴花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松开了掀起的帘子。
这里距离外面很近，还能看见穿过帘子与门框边沿缝隙的光。
但这些光太微小了。
完蛋，她的手又开始抖了。
“榴花酱，你可以牵着我的手。”
半隐藏在黑暗中的冲矢昴说。
榴花咬了咬唇, “不，我牵你的袖子。”
一声轻笑从前方传来，笑的让榴花恐惧，笑的让她拳头发痒。
“好呀。”
赤井秀一同意了。
他伸出手, 示意榴花牵上。
榴花伸手牵住冲矢昴的衣袖, 不得不说, 在完全漆黑的环境, 手里牵着点东西，就没那么慌了。
赤井秀一在前面走，榴花牵着衣袖跟在后面, 这条小道并不长，他们很快就到了正式展馆。
“现在那里也是完全黑暗的环境，只有我们和馆长说开始，仪器才会运行投影。榴花酱，先适应一会儿黑暗好吗？”
黑暗带来的恐惧和心理阴影的恐惧不一样。
一个怕的是环境，一个怕的是人。
黑暗削弱了人的存在感, 或者说, 冲矢昴没有做任何靠近的动作让她忽略了对人的恐惧。
如果此时冲矢昴在黑暗中对她做什么冒犯的举动, 对人的恐惧就会盖过黑暗侵占她的全部注意力。
榴花捏着冲矢昴的大衣衣袖, 这个衣袖就像黑暗中的定海神针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全黑的恐惧就像闭上眼睛走路，如果没有这个衣袖, 她下一步都不知道往哪走。
山本馆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冲矢先生，栗原小姐, 真的不用来一些灯光吗？”
冲矢昴：“不用。”
“栗原小姐呢？”
榴花迟疑了两秒, 回答：“暂时不用。”
“好, 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通过对讲机联络我。”
知道对讲机另一边一直有人在，榴花的安全感又增加了几分。
赤井秀一问：“牵手试试吗？”
听到这话, 榴花第一反应是，山本馆长肯定听到了吧？
有种被围观的羞耻。
不过，她的目标是克服自己的恐惧，没什么好矫情的。
榴花在黑暗中点头：“好。”
温热的手在黑暗中碰触到榴花牵着冲矢昴衣袖处的手背。
榴花条件反射的松开了衣袖。
那只温热的手追了过来。
“别怕。”
温柔又磁性的声音在榴花身边响起，一只手摸到了榴花的手臂，下一秒，那只手顺着榴花的手臂向下，不容分说的和她十指相扣。
“榴花酱。”
栗原榴花有种摸到脏东西的触感，她条件反射的想要甩开那只手。
“榴花酱，冷静！冷静！只是在牵手，别怕。”
五根手指穿过她的指间，紧紧握住了她的左手。
黑暗中，榴花失去了视觉，其他五感触感、嗅觉都在放大。
她能闻到冲矢昴身上洗衣液清新干净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独特的，久违的……熟悉的……荷尔蒙味道。
榴花的脸刷的就白了。
她浑身僵硬，大脑一片混乱。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
生物学上说荷尔蒙无色无味，但异性靠近的时候，都会闻到对方身上独特的“体香”。
那种味道会随着费洛蒙上升变得浓郁。
简单来说，就是做-爱的时候，会特别明显。
黑暗中，没了外貌的干扰，榴花惊恐的在冲矢昴的身上闻到了属于赤井秀一的气味。
不是吧……
那个人不是死了吗？！！！
这种味道是幻觉吗？
绝对是她心理出问题才导致的幻觉吧？！
“榴花酱？”
略微疑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那是和赤井秀一完全不同的声音。
赤井秀一没有多想，他以为榴花的僵硬是因为对异性的恐惧作祟。
“别怕，只是牵着手而已。我们慢慢适应。”
见榴花有挣扎还有向后退的趋势，赤井秀一没有松手。
他对领夹麦链接的对讲机道：“山本馆长，可以开始了。”
“OK！”
榴花和赤井秀一现在所在的是第一个展厅，“水晶宇宙”。
这个展厅不像“呼应灯森林”那样有障碍，在未开始之前就进入场地，还是空旷的水晶宇宙更适合。
山本馆长“OK”声音落下，整个展厅从黑暗中活了起来。
先是很暗淡的投影光线，一点一点变亮，远处的墙壁，棚顶，地面，无数水晶般的光点在空中舞动，仿佛星河闪烁。
奇幻，绚烂，光影交织。
褐粉色头发的冲矢昴在光影中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她。
周围越来越亮，最后甚至变成了接近纯白。
整个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光影驱散了黑暗，也让榴花能更专注在眼前的人身上。
握住她左手的手很大，很热。
牵手的触感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掌心粗糙，有经常使用枪械磨出的茧子。
那双大手不知道多少次扣住她的手腕不放，与她十指交叉。
这只手毫无疑问属于赤井秀一。
眼前，戴着大海蓝美瞳的冲矢昴正对她温柔安抚的笑。
握住她的那只手却坚定的不放。
“松开。”
榴花压抑着嗓音说。
赤井秀一不太想松，他劝道：“我们再去别的展厅看看，都看完也许你就习惯……”
“松开啊！”
榴花爆发性的喊了一声，声音尖锐的有点变音，同时用力的像甩什么脏东西甩牵着的那只手。
赤井秀一抿了抿唇，松开了手。
榴花立刻收回手，整只左手都苍白的不断甩动和抖动。
这种画面看的赤井秀一特别难受。
“榴花酱。”
“你别叫我。”
榴花用力的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感觉没错，冲矢昴果然是来“诈骗”她的。
已经死了三年，就不能继续死下去吗？！
赤井秀一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榴花那里已经透明。
他只当榴花是心理阴影又犯了。
这是他的罪，他必须赎的罪。
沉默了几秒，赤井秀一轻声说：“还有别的展馆，不一起看看吗？”
在赤井秀一的设想中，他和榴花酱可以全程都牵手看完所有展馆，然后一起手牵手的离开展览馆，在蓝天阳光之下，相视一笑。
他的小榴花可能会惊讶她居然和他牵了那么久的手，可能……会发现，共同经历过黑暗，她习惯了他。
这些都是赤井秀一畅享的美梦。
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第一个展厅就不欢而散。
对讲机另一端寂静无声。
随着灯光亮起来，展厅内部的监控也能拍摄出展厅内的情形。
冲矢先生这是……哄女朋友哄失败了啊。
榴花右手不断揉搓左手指间的缝隙，试图把刚刚十指交叉的触感彻底搓掉。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榴花盯着冲矢昴戴着美瞳大海般深蓝的瞳色，没有第一时间揭穿这人的真面目。
不能打草惊蛇。
现在他愿意伪装成“冲矢昴”，愿意像个人，揭穿后没准干脆就不装了。那时候遭殃的可能是她。
“……”
玛丽妈妈教她格斗术的画面在脑中晃了一下。
她现在格斗术比三年前好多了，也不是不能一搏吧？
榴花内心不断斟酌。
最终还是偏向了静观其变。
三年前他和琴酒互相对射不是假的，组织损失惨重不是假的。
他到底怎么活下来，然后三年后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鬼再次出现她面前。
“榴花酱？”
榴花探究审视的目光让赤井秀一微微皱眉，他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未知的变化，但他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
榴花：“剩下的我不看了。”
赤井秀一：“……听你的。”
TeamLab的灯光秀是单行通道，榴花和冲矢昴两个人匆匆走过剩下几个场馆，穿过小道，走到了光亮的侧面大厅。
榴花眯了眯眼，从完全黑暗的地方出来，冷不丁见到光亮的白天，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不得不说，莱伊的这个方法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