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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出卖小猫咪(映漾)


“别让她吃太多碳水和油腻的东西,这孩子吃得一多脸就肿。”
“她这毛病你也知道,之前带去医院看过,医生说可能和压力太大有关系,有些孩子压力大了会逃避,久久犯困应该就是逃避的一种。”
“但是前天晚上事闹那么大,肯定还是得解决……”
后面的话对着个孩子实在难以启齿,王珊珊断断续续的。
“我知道。”迟拓打断了王珊珊,“她这两天如果醒了我会跟她说的。”
平平静静。
稳如泰山。

安久久饿了。
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老旧空调轰隆隆的吹着有些潮热的冷风,她手机因为长时间没充电已经自动关机,床头柜放的那杯水也已经见底。
安久久挣扎坐起身,忍着头晕目眩下了床,拿着水杯打开房门,在开着灯的客厅闭着眼睛喊了一声:“妈,我饿了。”
“过来吃。”有人应她,“我给你下小馄饨。”
不是她妈,是迟拓。
安久久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在客厅了待了两秒钟,她睡太久了,脑子木木的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咦?”
“你妈去林城了。”迟拓自动扩展了这个咦字的意思,“她怕你睡太久饿死,让我过来看一眼,顺便把这两天发的试卷给你。”
安久久还在原地站着,鸡窝头晃了晃,先趿拉着拖鞋去茶几上拿了空调遥控器把客厅的空调打开,再晃晃悠悠晃到餐厅。
“你先去换件衣服。”迟拓一直没看她。
安久久挠挠脖子,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清凉的吊带背心和短裤,不清不楚地唔了一声,又趿拉着拖鞋进了房。
过了五分钟,终于穿戴正常的出来了,眼睛也能对上焦了。
“你来多久了?”她走到迟拓对面,盘坐着,等着迟拓给她下馄饨,“多加点紫菜。”
“刚做完一张试卷。”锅里的水刚煮开,迟拓在给她弄汤料,一回头看到她脑门上的枕头印还没下去,一个哈欠打得五官乱飞,很嫌弃,“你刷牙了没?”
“刷了,洗了。”安久久趴在餐桌上,举着调羹等放饭。
“还发烧吗?”迟拓弄完汤头,转身从书包里拿了个体温计给安久久,“测一下。”
“本来就没烧。”安久久咕哝,还是把体温计夹在腋窝下,继续趴回到餐桌上。
餐桌另一边凳子上放着迟拓的书包,半张桌子摊着试卷和错题本,旁边是她妈妈做饭太热放着备用的电风扇,开着最小的风,转着风扇头,每次转过来,试卷就会被吹起一个卷边。
厨房里油烟机开着,迟拓往煮开的水里头放他晚上放学顺路买来的小馄饨,旁边白瓷汤碗里头热气腾腾的放着调好味的汤头。
小馄饨煮透了以后有一股好闻的食用碱味道,这个客厅两天前被砸的一片狼藉,现在却在食物的香味里隐约的透了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安久久闭上了还有些困倦的眼睛,直到一碗热气腾腾带着虾皮紫菜的馄饨放到她面前,她动动鼻子,嗅了嗅。
“没放白胡椒。”迟拓抽走了她腋窝下的体温计,“我在冰箱里只找到一根朝天椒,切了全放进去了。”
估计是漏网之鱼,在冰箱角落里很落寞地待着,迟早就把它拿出来碎尸万段物尽其用了。
36.8℃。
确实没发烧。
“只有一根啊……”安久久颇有些遗憾,先喝了一口汤。
迟拓把朝天椒切的很细,所以汤头还是辣的。
满意了。
安久久开始埋头苦吃。
半碗馄饨下肚,她才算是活过来了,嚼着紫菜探头看迟拓手里的试卷。
数学试卷。
“这是你的。”迟拓从书包里抽出安久久的作业,“我看了下我们班的进度跟你们不一样,我这些课堂笔记你应该能用得上。”
一班二班这些尖子班高三的课早就上完了,安久久这种中位班的最近还在收尾,迟拓之前的笔记正好能用上。
安久久艰难的咽下了最后一口馄饨,站起身把碗和锅洗了,回身认命的开始做作业。
她其实很分得清,她会因为游戏掉段打不上去死赖着让迟拓帮她上分,也会因为吃的馄饨里汤头不够辣嘀嘀咕咕嫌弃,但是迟拓成绩比她好那么多,学习进度也比她快,她却从来没有哪怕一次让迟拓帮她做作业。
她很清楚自己应该要做什么不应该要做什么。
这似乎是不幸福家庭孩子的通病,早熟,甚至最亲近的人之间的打闹都默认在边界范围内。
迟拓学霸的课堂笔记记得比安久久的有条理太多,落下两天的作业做起来倒也不是特别费时间,安久久半小时做完英语试卷,刚才吃下去的馄饨带来的饱腹感和作业快做完的成就感终于让她的心情好了一点,咬着笔头用脚去踢迟拓的拖鞋。
迟拓作业早做完了,正在玩手机,看到桌下的动静,他先伸脚把拖鞋护在脚下,看完那一页手机,才抬头看了安久久一眼:“干什么?”
他刚才一直不敢跟她对视,因为这人梦游一样出来的时候,身上那件宽松的吊带睡歪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走光,还在客厅里趿拉趿拉地到处走。
吓得他差点把手当成馄饨下到烧沸的水里头。
刚睡醒的她对他太不设防了。
“你在看什么?”她探身过来看他的手机,“表情苦大仇深的。”
一个全是字的网页,最开始是一段英文,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中文,看起来很专业。
“嗜睡研究?”安久久感兴趣了,整个人都快趴在餐桌上,“有没有像我这样症状的研究?”
安久久偶尔会嗜睡,和一般人每天想睡觉那种犯困不一样,她会整天都在睡眠状态,叫醒了也能马上睡着,短的时候两三天,最长一次睡过半个月。
发作的倒不算频繁,一年大概一到两次。
也去医院看过,但是望城只是座江南小城,三甲医院的医生都看完一轮了,因为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发作的时候又没什么规律,只说可能是发育期嗜睡,跟压力或者生理期有关云云。
安久久家里经济条件一般,检查身体指标没有异常以后就没有再去管过这个病,就是发作的时候她妈妈会用发烧或者生病这样的理由帮她去学校请假。
因为这个,迟拓也开始在网上关注一些和睡眠有关的研究。
但到底都还只是未满十八岁的小孩,见识不多,似是而非的资料查到不少,但是大多都有其他身体指标异常,安久久这样的,迟拓一次都没看到过。
“没有你这样症状……”迟拓抬头,说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默了半秒钟,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本错题本抬起来遮住安久久下巴以下。
安久久:“?”
她刚才换的T恤也是家里穿的旧衣服,洗了很多次,领口松了,她现在趴下来迟拓那个角度确实什么都能看到……
刚才睡得迷迷糊糊穿着吊带就出去的时候也一样,她回房间换衣服发现自己离走光大概就差两毫米。
她倒是不怎么在意,把衣服往上拉了拉还能很自然的问他:“这样就看不见了吧?”
迟拓:“……嗯。”
大概是他脸上无语的表情太明显,安久久还嘀咕了一句:“又不稀奇,大家都有。”
说得也是没错。
迟拓不再理她,低头继续看手机。
安久久又抽出了数学试卷,低头看了两眼觉得头晕,又开始扒拉迟拓的拖鞋。
迟拓啧了一声,放下手机:“快点做作业,做完了我要回去了。”
“你说……”安久久生无可恋的扒拉出草稿纸,“我爸……安怀民为什么那么不愿意我去演戏?”
她改了口,对这个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亲情血脉上的眷恋,只觉得荒唐。
他对她的付出只有每个月那两千块,这还是她妈妈为了照顾家里不得不辞职后他作为家庭里唯一一个有收入的人给的生活费。
然后他就拥有了指手画脚的权力,每次回家不是嫌弃家里太脏就是嫌弃她成绩太差,把她妈妈的工作数落的一无是处,仿佛自己做了多大牺牲受了多大委屈。
可明明这人在家里的时候连洗脚水都得让她妈妈给他倒过来。
她想不明白。
她对于读书这件事其实并不擅长,她做不到像迟拓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安安静静的先把作业做完,成绩永远稳定。
她在读书上的天赋仅限于能努力让自己成绩一直在中游,她就是个普通人,自制力一般智商也一般,没办法像迟拓那样深入学习。
如果正常读书考大学,她整个高三悬梁刺股,估计也就能够上985学校一些冷门专业的尾巴,毕业出来以后就业其实堪忧,他们家的经济条件也明显不可能再供她继续学习,考公的话,望城这个小地方竞争有多激烈可想而知。
所以对她来说,走演艺圈的路反而会比正常考大学这条路更宽广一点,虽然确实冒险,但是成功的话收益也大。
她不知道安怀民那么强烈反对的原因。
于是她就想到了同样也不太赞成她走这条路的迟拓。
“他不是不赞成你去演戏。”迟拓笑笑,“他只是单纯找茬罢了。”
哪怕王珊珊说女儿接下来要去考清华北大,安怀民也能找出吵架的理由。他就是想找一家之主的存在感,不满意王珊珊擅自做决定。
可能还带着点自己在外头有人的心虚,回家发现没人在意他的想法后,心虚变成了恼羞成怒。
一些男人的劣根性。
安久久似懂非懂:“那你呢?你不也不赞成我去演戏吗?”
迟拓放下手机,脸有点臭。
她居然把他和安怀民放在一个立场了。
他俩能一样吗!
“你第一次拍完广告就在家里睡了一个礼拜。”迟拓面无表情,“后来广告火了,我们小区门口那个公交站台换上了你的照片,你每天宁可早起半个小时绕一个大圈都不要去那个公交站台。”
“这几年你拍了那么多平面,那些照片你哪次会拿出来看?”
迟拓觉得这家伙太没良心了,他和她爸爸能一样吗?!
“后来你妈为了让你再接点类似的工作,被人骗了一千块钱,你又闷头睡了十天。”
“我不是不赞成你去拍戏。”
“我只是觉得这行太复杂了,真要入行了,压力只会比现在更大。”
这也不是安久久真心喜欢的事情。
他只是担心。
不想和安怀民这样的人放在一个立场,所以他话比平时多,语速也比平时快。
安久久听完想了很久,补充:“可是,演戏能赚钱。”
“我不想我妈再睡在影视城旁边招待所里发名片了。”
“我也不想住在这个房子里了。”
“所以我得赚很多钱,才能让我妈离开安怀民,才能让我妈有住的地方。”
她不想她妈妈再忍气吞声给安怀民端茶倒水了。
迟拓安静的看着她,半晌,点点头。
“好。”他说,“那我帮你。”
安久久挑眉:“怎么帮?”
迟拓:“你去拍戏落下的课我帮你补课。”
安久久:“……我谢谢你。”
迟拓:“我以后做律师会专攻文娱这块,到时候你妈就不会再被人骗了。”
安久久:“……哦。”
迟拓顿了顿,说:“我也不会像岑颖那样的……”
半晌,迟拓听到安久久很轻的嗯了一声。
嘴角翘起,他抬头,然后再次面无表情地往安久久下巴下面竖起了一本错题本:“……你这件衣服丢了吧。”
领子旧到里头还能再塞进一个人。
还在兢兢业业转着头工作的电风扇此刻正好吹到餐桌这边,没有错题本压着的试卷被风一吹,慢动作一样散了满桌。
混乱中,安久久捂着胸口的领子忿忿不平:“你不看不就完了么!”
迟拓:“……你自己怼到我面前的。”
“闭眼不就行了!”
“……你还做不做作业了?明天不上学了?”
“你好烦!”
因为父母郁闷了好几天的安久久终于恢复了鲜活的模样,张牙舞爪哼哼唧唧的开始啃自己的数学试卷。
迟拓留在这里陪她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打着哈欠嫌弃她木头脑袋却又不厌其烦的把公式拿出来一遍遍的演示给她看。
所以安久久想,她有迟拓就够了。
安怀民、岑颖甚至还有那些走近过她又毫不犹豫掉头就走的过客,都不重要。
她身边有迟拓。
十八年了,永远站在她这一边的迟拓。
足够了。

其实迟拓这个人倒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稳如老狗的性格,他有些很诡异的强迫点。
比如跟人发消息他会把字数卡在三的倍数,只要不是正式考试他就会忍不住去算客观题的分数,哪怕放一道是非题也要把客观题总分控制在三的倍数。
不过这些都不算太大的问题,有急事的时候他能克服自己发不计字数的消息,正式考试的时候他也能忽略客观题的总分。不会影响生活,最多就是被知道内情的安久久拿出来嘲笑罢了。
迟拓有一个隐秘的、真的会影响生活的强迫点——他对承诺有强迫症,只要答应了的事情,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做到。
安久久印象最深的就是小学的时候,那会安怀民刚刚外调,她妈妈王珊珊一个人带孩子操持家里手忙脚乱经常出现出门忘记带钥匙或者送孩子上学半路想起来家里是不是没关火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迟拓的妈妈张柔就会来搭把手,有时候王珊珊实在是脱不开身,张柔就会送两个孩子一起去上学。
王珊珊很感激张柔,所以会主动在俩孩子放假的时候把他们带出去玩,给同样艰难学做家庭主妇的张柔放个假。
那年天很冷,俩小屁孩放寒假,市少年宫搞了一个人造冰宫殿,很多孩子都去玩过了,安久久也吵着要去玩,可门票紧俏,王珊珊用了之前工作还残留的一些人脉关系给人送了两箱苹果才好不容易搞到了两张票。
结果到了人造冰宫殿,人山人海,大部分都是爸爸妈妈带着一个孩子来的,再不济也是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带着娃,像王珊珊这样一人带俩孩子的勇士几乎没有。
江南长大的孩子很少见到这样大面积的冰墙,冰墙里头游乐设施多,一群孩子到处疯玩,安久久更是泥鳅一样钻进去抓都抓不到。王珊珊让两人别走散喊得嗓子都劈叉了,最后还是没敌过人群推搡,低头看了眼手机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
最后还是迟拓把人找回来的,安久久这娃一抬头发现妈没了就随便跟了个穿着差不多衣服的女人走了,要不是迟拓发现揪了她一把,王珊珊就得去广场广播那边寻人了。
所以回家的路上王珊珊拉着两个孩子的手,笑着跟迟拓说,要不以后就由你来保护久久吧。
她真的就是半开玩笑半夸奖迟拓懂事的意思。
没想到这小男孩严肃着一张脸想了一分钟,点点头:“好,我以后保护安久久。”
誓言一样。
当然,那时候谁都没把迟拓的承诺当真。
只是八岁不到的迟拓当天晚上回去就说自己要去练拳,他也不知道要练什么拳,只说要打架厉害的,张柔本着强身健体的想法把他送到少年宫,他看了一圈看上了自由搏击。
那天之后,迟拓每天上学放学也都会等安久久,一本正经地让安久久走在马路靠里的那一边,遇到那种流里流气的小流氓也会站到安久久前面挡着对方的视线。
他会跟她说:“没事,别怕,我在。”
他就这样在谁都没有在意的年纪里许下了人生第一个承诺,守了十年。
十年后,他又给安久久一个承诺,他说他会帮她。
这一次仍然像十年前那样,说出要求的人只是一句玩笑,而应下的那个人,认了真。
“……这是什么?”秘密基地里,安久久很疑惑的接过了迟拓递过来的一叠纸。
居然不是数学试卷。
“杨正谊导演的资料,还有他这五年找的女演员的资料。”迟拓翻到最后两页,“后面我做了总结。”
最后还有图表。
图表还是彩色的,有卡通标志,主打一个严肃又活泼。
这变态每次给她划数学考试范围的时候都是这个画风,所以安久久警觉的把凳子往后挪了一点才翻开开始看。
“杨正谊导演主要是拍悬疑电影的。”迟拓说,“基本一年半播一部电影,通常都有国内版和国外版,我昨天翻了几部拿了国外大奖风评很不错的电影,尺度……挺大的。”
“他的电影有未成年人虐杀成年人的镜头,血腥暴力的镜头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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