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豆的九十年代(珠珠月半)

方笙笙缓缓抬头，一脸迷茫。
“Girl,are you tired?Do you need to go home and sleep?”英语老师姓林，三十不到的年轻女教师，她发现方笙笙上课不久后就趴下了，这实在不像重点班的风气，忍不住过来警告一下。
“Thanks.I can hold on.”方笙笙下意识回道。
林老师微怔，接着道：“刚才说的这段课文，你来朗读一下。”
方笙笙站了起来，脑子还晕乎乎的，她求助的望了卢海洋一眼，小卢在英语老师目光凝视下，硬着头皮给方笙笙指了指要朗读的段落。
就像方笙笙最近说的标准普通话一样，她的英语也非常标准，朗读声优美动听，比起林老师略带本地口音的英语发音更纯正。
一段读完，本来看笑话的同学们不由暗自佩服，果然是学霸还是学霸！
林老师也不再抓她睡觉问题，继续讲解新语法了。
坐下后，卢海洋悄悄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方笙笙来不及得意，下一节物理课，她就翻车了！
物理老师姓杜，他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写写画画了一通，然后转身对台下的学生们说：“这道题谁上来解一下？”
目光扫过，学生们纷纷低下了头。
“方笙笙，你上来做一下……磨蹭什么，快点。”老杜直接点名自己的得意门生。
方笙笙躲不过，在卢海洋鼓励的目光送别下，受刑一般来到讲台前，捏着杜老师递来的粉笔，看着黑板上的天书。
她要解答的问题：求带电粒子进入磁场时速度v的大小。
她又不要去太空，算这玩意干什么！
见杜老师盯着她，她也不打算浪费老师和同学的时间了，光棍道：“我不会。”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怎么不会？这些知识点，你高一时就能解出来。”老杜激动的道。
方笙笙不作声，那不是我，你的得意学生离开了，这些知识没给我留下……
“下去吧下去吧，听说你…看来是真影响了。”老杜挠着头顶稀疏的毛发，皱眉喃喃道。
方笙笙：你知道我失忆就好，以后别点我名了。
“所以方笙笙是因为脑子受伤，这学习才时灵时不灵的吗？”午休时，卢海洋和徐小凡听陈明绘声绘色的说了一番前段时间的事故，恍然明白。
“马上要考试了，那你怎么办？”卢海洋担心的问。
“所以啊，还整天睡觉，赶紧打起精神来抓紧学啊。”陈明双手抱胸，一副怒其不争的口气。
“怪不得你后脑勺头发少了一小块，那还能不能长出来？要不你留长发吧，扎起来就看不出来了。”徐小凡作为女生，观察点果然不一样。
见几个人在她旁边热烈讨论起来，作为当事人的方笙笙挥手赶人：“陈小明，回你座位去，吵死了。”
她又看向卢海洋：“考砸了最多不能优先选座位，难道还有人和我抢着现在这位置？”
“你以为就只是座位吗？成绩公布后，你名次掉到最底下，你不难受？不觉得丢人啊？”陈明嗤道。
吊车尾是很丢脸，但有什么办法，她就不是学习的料啊。
“谢知许去哪了？上午下课后就没见过他了。”卢海洋看着过道边那张空位问。
“应该是躲开了吧，不然被一群打着请教问题名义的女生们围堵，也很烦的。”徐小凡说。
“你真不考虑换座位？”卢海洋不死心的问。
“得了，下周马上要迎来大轮换了，你加把劲，考到前面几名，座位随便你选。”能坐在谢知许旁边是意外之喜，但是每天课间要被一波波过来的女生挤簇，还要忍受她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是挺烦。她挺佩服这些女同学，怎么面对谢知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还能再接再励。
虽然如此，她还是拒绝了卢海洋换位的请求，所剩不多的天数里，她还是能忍的，毕竟她现在是班里最让女同学们羡慕的人，这样的机会她还是要珍惜的。
放学后，陈明搭同桌的顺风自行车回去，方笙笙则骑着她的小飞鸽在市区逛。
九十年代高楼大厦不多，热闹却不减，还有三十年后所缺少的城市烟火气。现在路边有很多小摊贩，卖松糕、凉粉、冰棍、炸灯盏糕油条等吃食，还有些是直接拿块塑料布铺在地上，卖布鞋运动鞋和针头线脑的。
小汽车不多，偶尔开过几辆黄色的计程车和普桑、捷达等私家车，公交车沿着电线慢慢开动，面包车和解放大卡车时不时穿过几辆，人力三轮车和板车都有。最多的，还是川流不息的自行车。
方笙笙循着大喇叭传出来的动感轰鸣的音乐声，来到解百商场门口，她把自行车停到车棚，一个戴着红袖套的大爷过来收了两分钱看管费。
商场门口挂着横幅，还放着几个花篮，好像是哪家店新开业的活动。她好奇的挤进广场围观的人群中。原来是一队十几个小姐姐，排成三排，穿着红色的蝙蝠袖上衣，下着黑色健美裤，肩披印着新店名称的迎宾带，热情洋溢的跟着音乐的律动跳着健美操。
方笙笙对于表演不予评价，但还是被这浓浓的年代气息感染，看得津津有味，围观人群见着这么多青春女孩热舞，倒是大开眼界，旁边几个青年盯着看，眼睛都不舍得转开。
方笙笙发现，那几个青年里，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好像是和陈舟他们打过架的李小军。
健美操退场后，一阵动感和节奏更为强烈的音乐喊起，一个额头扎着红巾的青年上来，一个滑步、擦玻璃，原来是霹雳舞。方笙笙来了兴致，青年动作干净利落，脚步顺滑，几个舞步肢体像没有骨头一样被牵拉，围观群众中年纪大的人当杂技一般，纷纷鼓掌叫好。年轻人则更为激动，身体跟着舞者不自觉轻轻摆动，恨不得自己也能来上一段。
看着青年像条鲤鱼般在地上腾动，方笙笙大力拍掌。难得看到这么精彩的街舞，她都有show一段的冲动。
霹雳舞结束，方笙笙见李小军目光在她这边停留一下，当心被认出来，赶紧退出人群先走了。
去自行车棚认领了自己的车子，方笙笙刚要骑走，车子后座被拉住。
“喂，你是不是上次那个和陈舟一起的女的？”李小军身后跟了两个人。正是他拉住方笙笙自行车，用不善的目光朝方笙笙上下打量。
方笙笙转身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谁是陈舟？我不认识。”
李小军身后的一个人问：“小军，是不是认错人了？”
李小军思索一下，指着方笙笙：“装还得挺像，踢了猴子一脚的人就是你！头发狗啃一样，后脑勺秃了一块，不是你还有谁！”
方笙笙也不装了，跨下车冷笑：“你想怎么样？”
李小军也笑了：“不装了？丑得这么有特点，还想蒙混过去。”
方笙笙吸口气，心里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这小混混能和陈舟能成为对手，真是王八和绿豆，都是嘴歪眼瘸的混蛋。一个骂她丑八怪，一个说她丑得有特点。哼哈，从小到大，真的稀罕能听见这话。虽然她现在这个身体不是很如人意，但也不至于丑吧。
“让开，有本事找陈舟去。围着我干什么，难道你们想三个男的打我一个？”方笙笙心想，忍一时之气，不能白吃亏了。
“陈舟那小子逃不了。你踢猴子一脚，我今天要替他还你。你是站着让我踢一脚，还是跑了让我追上回你两脚？你自己选。”李小军抖着腿器张地道。
方笙笙看了四周，来往的路人有好奇朝这边打量的，但都没有人过来。她不知道现在人对见义勇为是怎么看的，见到女孩被三个混混欺负，会不会伸出援手。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向远处那个看车大爷求助时，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去车棚取自行车。
“谢知许，谢知许！”方笙笙朝着同班同学拼命招手，难得有熟人，快来啊，帮忙吓唬一下混混，或去找公安叔叔救她。
谢知许听到声音，朝这边看了一眼，推着自行车朝她走来，在方笙笙期待的目光中，跨上自行车飞驰而走。

“哈哈。”李小军和同伴同时嗤笑一声。
“还以为那小子能帮你？”李小军一脸嫌弃，啧啧道，“自己长什么样不知道……”
李小军话还没说完，肚子便遭到一记重创，一句握草没出口，倒退的身上扑过来一个人，压住他，手指就朝他脸上抓去。
完全是猝不及防的被全面压倒，李小军躺在地上，一手推人，一手还要护着自己的头脸。
扑在他身上的女孩子，九阴白骨爪尽往他脸上招呼，还拼命薅他头发。弄得他一时狼狈不堪。
“臭丫头，你找死！”他嘴巴还不饶人。
两个同伴在李小军被扑倒的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时见他处于劣势，急忙上前把方笙笙中架开。
方笙笙被两人辖制着，一时无法挣脱，只是满脸怒火的瞪视着李小军。
李小军终于能站起来，伸手就要给方笙笙一巴掌时，被人抓住手臂一把推开。
他正要骂人，看见来人身上的制服，顿时老实站定，不敢上前了。
见着来人，他的两个同伴也立马放开了方笙笙，方笙笙抬头看见一抹绿装时，感觉莫大的委屈涌上心上，“哇”地放声大哭，把压抑的恐惧、愤怒和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绿制服上前，拍拍方笙笙的肩膀安慰。转而对三个想趁机溜走的一行人道，“都别想跑，和我一起回所里，老实交代你们的问题。”
“李所，你看我的脸，都被抓成这样了！”李小军摸着脸上的血痕，吡牙咧嘴地道。
“少废话，你有没有惹事，去所里交代清楚就知道了。”李所是武林社区派出所所长，李小军也是住在那一带，和李所自然认识。而且他没少惹事，在李所这也是登记在册的人员。
方笙笙一路哭噎着跟去了派出所。哭得太激动，自行车也骑不了，最后还是李小军一个同伴推着她的自行车，她坐在李所自行车座后，被推着去了派出所。
到了设在巷子里，门口不挂着牌都以为是普通民宅的武林社区派出所，李所交代所里警员给他们做了登记。一个哭得直打嗝的瘦弱小姑娘，三个流里流气小青年，虽然其中一个面带血痕，负责询问登记的民警同志内心还是有倾向性，等把他们的身份信息和事情经过登记好交给李所的时候，他还提醒李所，方笙笙属于未成年人，需通知她的监护人。
李所仔细翻看了登记信息后，点头道：“方笙笙待会我送她回去，和她父母说一下。那个李小军……行了，我来处理。”
因为事情不大，也不到立案处理的程度，李所出去把李小军三人狠狠教训一顿，告诉他们如果发现再找小姑娘麻烦，就把他们送看守所蹲几天，一阵威赫后，李小军几人老实点头，表示不敢再犯。
方笙笙在派所出喝了一杯热茶，李所还用干净的手帕拧了热水，让她擦一把脸后，就说要送她回去。
方笙笙肿着眼皮摇手，表示自己没事，可以自己回去的。
李所笑着道：“刚登记的时候，看到你住址了，原来你是老方的女儿，我今天正好要去你们那，顺路一道走吧。”
李所推着自行车进到南里巷时，左邻右巷都过来打招呼，看来他在这里人缘和声望不错。
“前面就是你家吧，快进去吧。”李所说完就朝隔壁陈明家走去。一边停自行车，一边朝门里喊：“老陈，来客人了！”
方笙笙想，原来是来找陈明爸爸的，好像陈明说过，他阿爸今天回家。
收起好奇心，她也回了家。
方志强腰上系着围裙，正在卤肉，看见女儿回来，脸上的笑容还没展开，就沉了下来，拧着眉一脸紧张的问：“笙笙，你是不是哭过了？告诉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方笙笙摇头：“没什么事。”
方志强盯着女儿的桃子眼说：“怎么可能没事？看你这眼睛哭得，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他担忧的各种猜测都冒出来。
方笙笙觉得这事已经解决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上楼学习了。”说完就转身上楼了。
方志强看着被她遗弃在竹凳上孤伶伶的书包，心想，课本都不带上去，学啥呀。
女儿不想说，他也没办法，只能等妻子回来商量一下，怎么套她的话。想到女儿在外面被人欺负回来还不说，就心疼得不行。
方笙笙上楼后就直接躺在床上了，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她又没有被打，可能是一直以来积压的情绪的需要发泄。哭过后，她心里轻松一点，渐渐倒头睡去。
中间感觉有人进入房间，摸了一下她额头的微汗，给她肚了上盖了块毛巾毯，又帮她打开风扇。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她下楼后，发现袁小琴正在整理碗柜，见到她下来，连忙问：“饿了吧？想吃点什么？粥还是面条？”
这里晚餐的主食大都是米粥，再配几样小菜。
方笙笙睡了一觉后，喉咙有点干，就说：“米粥吧。”
“行，粥里要放白糖还是红糖？”袁小琴问，继而想起女儿最近不喜甜口，“姆妈忘了，你不要加糖。”
配菜有黄瓜炒鸡蛋、糖拌西红柿和一碗卤肉拼盘。
方笙笙喝着粥的时候，发现袁小琴也不收拾碗柜了，坐在旁边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方笙笙避开她的眼神，装作吃的很认真。这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和几个男人的交谈声。
袁小琴说：“今天是李所长送你回来的吧？他和陈大伯是老战友，今天正好陈大伯回来，你爸做了几样卤肉，本来打算和你陈大伯喝几杯的，正好李所在，三个人在外面喝酒呢。”
“哦。”方笙笙夹了一块猪耳朵咬起来。
“……听李所说，今天有三个小青年找你麻烦？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认识他们的，他们以前有没有欺负过你……”袁小琴话一打开，便连环问题抛出来。
方笙笙放下筷子：“不认识，就是碰巧遇见，骂我丑，然后就发生了一点冲突。”她简单说了一下。反正李所正好赶到，她没吃亏。不过再发生一次，即使没有救援，她还是会冲出去打这一架的，宁愿受伤，也不能受气。
袁小琴：“……”
她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不由愤慨道：“为什么骂你丑？我女儿哪里丑了！”她看着女儿的哭过后还有点肿的小脸，满腔的不满和委屈。
她是因为脸上的胎记，从小到大没少受人指点，但女儿可是清秀白皙遗传了她和丈夫的优点，外表找不出一点问题，怎么也会被人说丑？
“他们眼瞎呗。”方笙笙总结。
她摸摸自己的不规则的短发，因为头部受伤，为了方便检查护士剪了她的头发，后脑勺还剃光一小块方便缝针，事后因为没有拆线，头发也一直没有打理过。开学前，袁小琴提过要带她去巷子那家理发店修一下头发。她对这个身体的外表失望，没什么兴趣打理，就推拖晚几天再说。
现在被人说丑，因外表受到歧视，实在是不能忍，她决定还是要收拾一下才行。
见女儿摸着头发，袁小琴安慰说：“头发是要剪一下，肯定是这发型让人误会了。”
方笙笙喝了半碗粥就不想吃了。袁小琴收拾碗筷的时候，她溜达出来，看见门口摆着一张矮桌，围坐着三个中年男人正在喝酒聊天。
陈明也在一旁侍候倒酒，顺带津津有味的听他们聊天。其中有一个中年男人也是一身警服，身高一六八左右，和陈明长的有七八分相像，相貌沧桑中带着温和，估计就是陈明的爸爸了。
“老方，别担心，那几个小子我警告过了
，不敢再找你姑娘麻烦的。况且你姑娘也不是好惹的，没你想的那么娇弱。其中一个小子头发都被她薅了大把，脸上被抓得开花……”李所抿了一口高梁酒，笑眯眯道。
“老李，你说的是笙笙？她胆子很小，又斯斯文文的，不能这么厉害吧？”陈大伯怀疑道。
“李所，反正你一定得把那几个小子姓名住址给我，我不放心，不警告他们一番，以后再来围堵我姑娘怎么办？这次是你正好碰到，如果没赶到，我们笙笙不是要吃大亏？”方志强心有余悸地道。
“给你地址？你想干什么？让我给你通风报信，你去打他们一顿，你是想拉我做共犯？”李所瞪了方志强一眼道。
方志强立马陪笑：“哪呢啊，我怎么会和小孩子动手，就是去吓吓他们，这不怕他们吃了亏不罢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