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前行,沈青黛只希望天黑之前,能赶到孤风岭。
“吁,吁……”
车夫猛地停下了马车。
赵令询猛地抬起双眸:“下车,跟在我身后。”
三人跳下马车,只见前往孤风岭的岔路口,站着十几个手持长刀的刺客。寒刀闪着冷光,刺客眼神中透露着冰冷的杀意。
施净低呼:“留行门,又是留行门。”
沈青黛眉头拧起,为什么留行门会突然出现?
若是一般刺客,赵令询一人足以制服,可现在来的,却是留行门的人。
来人太多,身边两人又都不会功夫,赵令询不敢大意,忙把两人拉到马车后。
“若有防身的东西,赶紧拿出来,要随时准备着。”
两人慌乱点头,各自从袖中拿出早准备好的迷药和石灰粉。
赵令询方交待好,刺客们便一拥而上。
赵令询拔出长剑,目带寒意,对着冲上来的人便是一顿厮杀。他出手极狠,不消片刻,最先冲上来的四人已被击杀。
剩下的刺客见他顷刻间便杀了四名高手,不敢犹豫,齐齐挥刀砍来。
赵令询到底心忧沈青黛与施净,不敢离开他们太远,左击又挡,试图击退刺客。
刺客们看出他的顾虑,便转头攻击施净与沈青黛,来让他分心。
施净同沈青黛看出他们的目的,相□□头示意,快速分列两侧,对着冲上来的刺客一扬,一阵惨叫,成功击退了几人。
沈青黛见击退了敌人,心下欢喜,当即又拿出石灰粉,随时准备抛洒出去。
突然,沈青黛膝盖处一阵刺痛,猛地跪下,手中的石灰粉散了一地。
一种凉彻骨缝的寒意,轰然袭遍全身。
沈青黛缓缓抬头,斜前方的刺客正冷冷地盯着她。她认得那双眼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彩霞漫天,晚风吹起她的衣摆,就像那日鹿角山一样。
她被迫跑到鹿角山,被逼退到悬崖边。
她看到赵令询一袭红衣奔来,他大叫着她的名字,神色慌张。
她瞬间充满希望,以为自己马上能得救。
突然膝盖上一阵刺痛,她恍惚抬头,正对上那双泛着寒光的眼睛……
原来,当初想杀她的,不止是嫡姐和嫡母,还有留行门。
沈青黛被这个发现震惊得呆在原地, 竟没有留意到砍过来的寒刀。
赵令询奋力挣脱包围,纵身跃到沈青黛身边,举剑挡住砍下的刀。他见沈青黛神色不对, 一时心忧,冷不丁被后面冲出的杀手砍中肩膀。
赵令询腾出另一只手, 紧紧握住砍在肩上的尖刀,生生掰成两半。
施净见状, 慌张地跑到两人身边, 举着迷药到处撒。很快, 最后一点粉末也被他挥霍殆尽。
方才还在缠斗的刺客, 迅速收回利刃, 招呼剩余杀手迅速聚拢,将三人围在中间。
留行门这次出手狠辣,行动迅速, 明显有备而来,不给他们生还的机会。
沈青黛自知此次凶多吉少,她缓缓抬眸望着赵令询。
赵令询发丝微微凌乱,长眉轻蹙, 眼眸泛着寒意。
这样的他,明明与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永远炽热而又高高在上的世子截然不同,可偏偏沈青黛看到了同一种温热。
沈青黛喉间酸涩,忍不住眼眶一热。
她还有许多话要告诉赵令询,她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心有不甘, 可话到嘴边,却只是轻道:“赵令询, 抠叩裙每,日更新欢迎加入八把san凌企其伍3刘若我们不幸死了,你万不可消沉,这个案子,一定要追查到底。”
她说的我们,自然是她和施净。若是没有他们两个拖累,赵令询想要脱身,轻而易举。
施净面色凝重:“赵令询,看在我曾借你二两银子的份上,以后麻烦尽量照看一下我的家人。”
赵令询眸色森寒,紧握着拳头:“说什么傻话,你们,都要活着。”
说完,赵令询暗自运足全部内力,身形一移,快速出剑,最里层的四人迅速倒地。
而赵令询也因消耗太多内力,勉强以剑支撑,缓缓站起。
鲜血自他剑尖滴落,他迎风而立,映着背后血色的晚霞,满脸肃杀之气。
杀手们面面相觑,等待着首领发号施令。
金乌将坠,倦鸟归林。
沈青黛静静看着赵令询,只见他左边肩膀处鲜血直流,脸色因失血过多略显惨白。她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他们还能不能一起回到中亭司。
刹那之间,她想到了鹿角山,那日的风太冷,潭水也太凉,她也太孤单。
而如今,有赵令询,有施净,他们都在身边,足够了。
她笑了笑,至少这次,她没那么孤单了。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逼近,三人举目望去。
大道之上,一队人马扬尘而来。为首之人,骑着一匹健硕的青骢马,面冷似铁,正是周方展。
沈青黛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她头一回觉得周方展竟如此亲切。
她举手大喊:“周方展,你怎么才来啊?”
周方展皱紧眉头,这个沈青,怎么叫得如此亲切,真是让人不适。
为首的刺客见状,迅速召回剩余之人,转身钻进路边草木丛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周方展勒停了马,居高临下地盯着赵令询:“怎么搞这么狼狈?”
他这话沈青黛很不爱听,当即道:“赵令询是带着两个拖油瓶,同留行门的杀手厮杀。周大人若是嫌弃他不中用,正好,留行门的杀手还未走远,现在追上去,应该还来得及。我们也想瞧瞧,周大人单拼留行门一众杀手,能不能占上风。”
周方展鹰目微眯,这人方才还叫得亲切,这会又开始奚落,变脸还真快。
王千户怒道:“我们好心来救你,还在这冷嘲热讽,当真是狗咬吕洞宾。”
施净一听不乐意了:“好心救我们,我们可是为了查钟小姐的案子才被追杀的,你搞搞清楚。”
王千户听罢便要挥手,赵世元怒目挡在施净前面,两人乌眼鸡一样互瞪。
经此刺杀,孤风岭今日是无法再去了。一来,日已落幕,那又是他们的地盘,而且还有留行门加入,沈青黛怕他们早有埋伏,造成人员伤亡。二来,赵令询已经受了伤,要及时医治。
沈青黛望着赵令询流血的肩膀:“先回中亭司吧!”
一回中亭司,张爷见赵令询肩上已经被血染红,当即大叫了起来。
“天爷啊,世子你怎么伤成这样,若是让王妃知道,我这条命啊……”
周方展不屑道:“这点伤,也值得大呼小叫。”
施净白了他一眼,扶着赵令询到内堂上药。
等上过药,赵令询换了一身青袍出来,缓缓落座。
周方展见人都齐了,便道:“说说今日各自调查的结果吧。”
说完,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的赵令询,和满脸是伤的沈青黛:“看来你们今日,出师不利。”
沈青黛一扬眉:“谁说的,我们收获大着呢。”
周方展来了兴致:“被伤成这样,还能有收获?”
沈青黛瞥了他一眼:“你这边怎么样,那些女尸的身份可有确认?”
周方展点头:“大多尸骨时日太久,无法辨认。不过,其中一具已经确认,是临县丢失的女子。前些日子,她家人寻到顺天府,在府衙备了案。我查看了她们家人的描述,应该不会有差。王洪已经派人去寻那户人家,明日便至。”
“至于那些女子身上的衣饰,我们也已经找到订做的铺子。据铺子老板交代,每次来取货的都是一位壮汉,说是他们花楼里的姑娘要穿。”
周方展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不用多说,众人心知肚明。定是有人秘密绑了这些外地的姑娘,将她们囚禁起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钟小姐,多半是被误绑了去。
沈青黛想来想问道:“可有让人画了取货之人的画像?”
王千户忙从怀中取了画像,递给周方展。
沈青黛沉思片刻,转向赵世元:“赵捕头,劳烦把从灵清寺抬回来的尸体,带过来。”
周方展还未递出画的手停在半空:“又死人了?死的是什么人?”
沈青黛接过画像一看,果然是绑架他那两人中的一个。
赵世元很快便把尸体抬了进来。
沈青黛打开画,指了指尸体:“死的就是他。”
周方展猛地从椅上站起:“这人,你们是何处发现的?”
沈青黛简单复述被绑之事,随即提出了猜测:“我听他们提到六年庆典仪式,六年,时间正好对上。还有,他们当初没有立刻杀死我,好像就是为了向这个庆典献祭。我猜,这个仪式上,他们应该会拿活人献祭。所以,那些其余被绑的姑娘,很可能有人会被他们拿来献祭。”
赵令询同施净这才明白,为何她之前会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周方展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狠狠道:“便宜他们了。”
他目光转向沈青黛:“你有什么想法?能找到他们老巢吗?”
沈青黛凝眉望向无尽的黑暗:“今日之事,对方虽行动迅速,可屡次出手,却也暴露了太多破绽。我想,我已经猜到谁是幕后之人了。明日,我们就一同前往孤风岭,这次一定能抓住这只鬼。”
她的脸色在幽幽灯光下晦暗不明,但一双眼睛却无比清澈明净,仿佛能穿透所有的污秽,将那些不净之物一一扫除。
东北密林中的女尸,六年前灭门的郑家惨案,还有无辜受到牵连的鬼丑和钟小姐,这桩桩件件的血案,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她要亲眼见证,凶手认罪伏诛。
她知道,一旦揭开秘密,势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可她别无选择,她必须要这么做。
车帘半闭, 最后一丝余晖倾泻而入。
天气微润,空中沾满荼蘼香。微微的香甜,冲淡了弥散的血腥之气。
“你还好吧?”两人齐声问道。
沈青黛愣了一下, 随即低头浅笑。
赵令询摸着肩膀:“上过药,好多了。好在是左肩, 并无多大影响。”
沈青黛把在寺内讨来的药递给他:“这个药你留着吧!”
赵令询指指她的脸:“还是你留着吧。”
沈青黛这才想起,她脸上也带着伤。
先前一直想着案子, 并无多加留意, 如今赵令询一指, 她才反应过来。
她现在一定难看极了。
赵令询敏锐地觉察到她脸上的失落, 忙解释道:“不是, 我不是说你脸上的伤难看,我是怕你疼。”
沈青黛被看穿心事,想着她现下还是男子打扮, 这样的反应多少有些扭捏,于是忙不在乎道:“哎,这点小伤算什么,我又不指望这张脸讨媳妇。”
赵令询一向清冷的脸上, 忍不住浮上一丝笑意。
倏忽天色暗沉,车轮辘辘,踏碎夜色。
想起明日要去孤风岗,沈青黛犹自不放心:“你的肩膀,明日能行吗?”
赵令询坐直身子:“无碍,右手尚自如。”
马车缓缓在肃王府门前停下。
沈青黛不放心赵令询伤势,特意绕路送他一程。
夜晚的肃王府, 浮华隐匿,只余门前两盏灯笼, 看着倒也没有想象中森严。
赵令询从马车内跳下,同沈青黛致歉:“今日是你第一次登门,本应邀你小坐,不过时日已晚,不敢多留。”
沈青黛笑道:“同我不必客气,往后有机会再来拜访不迟。”
“往后,自然有机会。”赵令询低头一笑,随即嘱咐道:“路上小心。”
沈青黛笑着告别。
赵令询看着马车离开,一直跟在车后熟悉的瘦弱身影钻进车内,才放心进府。
翠芜一上马车,急忙喝了几口水:“跑了一天,累死了。”
才放下水杯,一看沈青黛的脸,吓了一跳:“你的脸怎么回事?”
又看了看车底的树枝:“这个车底怎么回事?”
使劲在车内嗅了几下:“这个味道怎么回事?”
翠芜一问三连,沈青黛挠挠头:“这个说来话长,听我慢慢跟你说。”
听沈青黛讲完,翠芜拍桌怒道:“又是留行门,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玩意。”
沈青黛给她倒了一杯水:“消消气,我这不没事吗。你今日查得如何?”
翠芜这才又打起精神:“别说,我还真查出了一些不寻常之处。我根据小姐交待,费了好大劲,找到郑家当年的邻居。依着他们所说,我总觉得郑家当年发家有些奇怪。当时郑家在镇上经营布庄,生意一直平稳,可突然间,生意就红火了起来。郑家人曾透露,是有人看重他们的布匹,打算长期合作,还预付了他们一大笔银子。”
遇害前夕,突然发家,确实不寻常。
沈青黛却似乎并不奇怪,只是略思索了一下,就继续问:“还有什么异常之处?”
翠芜神秘道:“灵清寺的空明大师,曾经有个得意大弟子,小姐可知这个大弟子是何人?”
沈青黛已猜出几分,不过见她如此,便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你接着说。”
翠芜得意道:“你一定猜不到,这个大弟子,正是郑家家主的私生子。”
沈青黛歪头看着翠芜:“这么隐秘的消息,你是怎么打听出来的?”
翠芜这才道:“也是巧了,我在乐清镇吃完午饭,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乞婆。见她可怜,便给了她一个馒头。她感激不尽,非要拉着我还钱,还说她丈夫有钱。我经不住她拉扯,只能跟着她走。谁知,她竟把我带到郑家旧宅。”
沈青黛蹙紧眉头,一言不发。
翠芜接着说:“我有些吃惊,郑家都灭门了,哪里来的家眷。后来,我见有人经过,就打听了起来。有认识她的人说,她当年和郑家家主,的确拉扯不清。我循着线索,又多加打探,最终打听到,她曾未婚生子,结果那姓郑的负心人转头娶了别人。她受不住打击,一气之下,竟疯了。后来,她产下一子,整日疯疯癫癫,儿子也养不下去,便被她送到了寺庙里。”
“大约六年前吧,有人见空明大师的大弟子,曾找到这个乞婆,对着她下跪。所以,他们猜测,这个大弟子,就是当年被送走的孩子。”
翠芜托着下巴,看着沈青黛:“小姐觉得,空明大师的大弟子,会不会和郑家当年的案子有关?不如,明日我去灵清寺探查一番?”
沈青黛摇摇头:“不必了,这个大弟子,早在六年前就失踪了。而且,我也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翠芜讶然道:“原来小姐都知道了,那我今天这不白查了。”
沈青黛笑着捏捏她的脸:“怎么能说白查呢,今日你查到的消息,对我可太重要了。”
翠芜这才又高兴起来,可看着沈青黛的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这张脸,若是被公子发现,那不要天塌了。
回到府内,梳洗完毕,沈青黛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她虽看着自己,满脑子却都是留行门杀手冷寒的眼神。
这些年,她一直以为,当初被逼着跌入山崖,是嫡母的算计。可就在今日,她却发现,留行门竟然也参与其中。
在忠勤伯府那些年,她虽处处做小伏低,对伯府诸事,却是清楚得很。
嫡母常年在后院之内,嫡姐更是一直养在深闺,她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认识留行门的杀手。
而且,留行门顶级杀手,不是有钱就能请得动的。若她们当真有那个实力,依着她们张扬的性子,也不至于会偏安登州那么些年。
可她想不明白,当初她不过是一个伯府庶女,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留行门出手?
对于她如今的身份和样貌,就连她本人都满心疑惑,留行门的人根本不可能认出。所以,他们必是冲着这个案子来的。
古槐村狐仙那个案子,也有留行门的踪迹,所以这究竟是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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