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练迎着劲风的视线,冷冷一笑,手中那根白绳朝夏安浅几人飞了过去,那股巨大的妖力弄得化为白龙的水苏龙须一抖,赶紧飞上云间。
夏安浅站在龙背上,看着白秋练和安风、黑无常三人分别占据了一方,在半空中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其实白秋练虽然厉害,又怎会是黑无常的对手。大概是黑无常有心要让安风发泄一些精力,只见他朝安风做了几个手势,安风小小的身体忽然就变成了一道白光,朝白秋练飞去。
白秋练张开双臂,黑色的衣袍无风自动,巨大的妖气已经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屏障。
然而安风整个人出现在白秋练后方,他身后飞出了无数道冰凌,冰凌全数飞往白秋练的屏障,可都被白秋练挡了下去。小家伙见状,不乐意了,只见他双手一划,一道巨雷朝白秋练横空劈下,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白秋练的屏障已经被打破。
安风高兴地在空中连续翻了十几个筋斗。
水苏头上的两个小包抖了抖,赞叹道:“安风真厉害。”
屏障被安风打破了的白秋练,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朝她逼了过来,让她胸口翻腾,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掉进江里。她的脸色十分难看看向黑无常,黑无常立在半空,手持钢刀,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冷冷地瞥向白秋练:“鳍豚一族气数已尽,你束手就擒吧。”
白秋练看向黑无常,片刻之后,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周身的妖气此刻已经尽数收了回来,她看向那只驮着夏安浅和劲风的小白龙,苦笑着问:“水苏,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水苏:“认识,你是白秋练。”
白秋练:“你不喜欢我吗?”
小白龙在空中转了两圈儿,“我喜欢的秋秋,不是这样的。”
白秋练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所谓的情爱,不过如此!不管是人是仙,嘴里说着喜欢,翻脸就不认人。实在是可笑!”她说着,原本已经垂下的白色绳索忽然朝水苏的双目飞去,水苏吓得扭头就跑。
在龙背上的劲风猝不及防被水苏这么一整,差点掉下龙背,还是夏安浅搭了一把手。
劲风扶着夏安浅的手,觉得满心都是苦涩,“安浅……”
夏安浅轻叹了一口气,“我早就跟你说了,白秋练早就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白秋练了。”
就在夏安浅和劲风说话的功夫,黑无常手中钢刀飞出,招呼也不打,就给白秋练来了个猝不及防。
白秋练先是在江里化出原形,将这江水搅得江浪翻滚,后来又在江里被黑无常和安风修理了一顿逼出江面,已经是强弩之末,后来又强自撑着一口气,跟他们对峙,此时身上妖力早就难以为继。
只见黑无常的钢刀直直朝她飞去,她朝水苏打过去的绳索才收回来,还来不及再次送去,那带着杀意的钢刀已经从她身体直穿而过,带出鲜血飞溅,滴落在江面。
她瞪大眼睛,看向黑无常,整个身体坠落在江中。黑无常眉峰一扬,右手比划了一下,本该落入江中的白秋练狼狈地滚落在江边的泥泞之上。
白秋练趴在地上,满身的污泥。
这时,水苏带着劲风和夏安浅几人也落在了地上。
她抬眼,恨恨地看向黑无常:“为什么还不杀我?”
黑无常接住从空中飞回来的钢刀:“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白秋练趴在泥泞之中,只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不堪过。即使是当日母亲在西海之中灰飞烟灭,她都不曾像此刻这般。黑无常看着她的眼神,就好似是在嘲笑她不自量力一般。她想到了母亲的惨死,又想到慕蟾宫言而无信另娶他人,满心的悲愤无处发泄,竟不知不觉地落下了泪水。
夏安浅望着她那凄然的模样,忍不住说道:“白秋练,其实慕蟾宫在娶妻之前,找过你的。”
“他前后派了几波人去洞庭找你,都无功而返,那些人一路找到当初你与慕蟾宫相见的地方,发现那并不是宅子而是一片废墟,慕蟾宫才发现原来你不是凡人。他的父亲病重在身,又知道了你是妖的事情,才对慕蟾宫说希望他临死前,可以看到儿子成家立业。你尚且知道要孝顺母亲,不想让母亲难过,慕蟾宫自然也是这样的。可你去找他的时候,给他解释的机会了吗?”
白秋练低头呕出了一口血,她木然地看着的那滩血迹。
她给慕蟾宫解释的机会了吗?
她没有。
她从西海离开,练了姥姥留下的功法,就去找慕蟾宫。那时候她想,只要慕蟾宫还要她,她就可以放下一切,跟慕蟾宫厮守一生。可当她到了慕宅的时候,慕蟾宫正在家中与管事讨论迎亲的事宜。
她当时太难过太愤怒,顾不上当时慕蟾宫看见她的神情是怎样的,也不想给他狡辩的机会,她当时只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人和事,都让她觉得恶心,让她想要将一切都摧毁。
可她没想过,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在她找母亲的时候,慕蟾宫也在找她。
白秋练笑了起来,眼泪从她的眼角而下,她觉得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弄砸了。
站在夏安浅身旁的水苏看着白秋练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哭?”
白秋练看向他,“你知道我是白秋练吗?”
水苏盯着她半晌,他觉得这个不是他喜欢的秋秋,可黑哥哥说她就是白秋练。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就是白秋练,但水苏还是点头。
白秋练:“你以前不是说喜欢我吗?”
水苏:“我以前是喜欢的,可现在不喜欢了。”
白秋练闻言,近乎喃喃自语地问道:“为什么?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做了什么事情,都会无条件地去喜欢吗?”
难道男人都这样,喜欢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不喜欢的时候,就可以翻脸无情吗?
夏安浅本来想说些什么,可看着白秋练的模样,又什么都不想说了。站在她身侧的安风看着白秋练的模样,皱了皱鼻子,一个喷嚏打过去,白秋练上方就好像是下了冰雹一样,细细碎碎的冰渣子落了她一身。夏安浅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安风,并没有斥责他。
黑无常手中钢刀一收,“好了,该了解的事情如今都清楚了,你有什么不满?”
白秋练恍惚中听见黑无常的话,不由得凄然笑起来,“有什么不满?我不满的事情可还多了呢,这是个什么见鬼的天道?难道天道就是让强者横行霸道,弱者受尽欺凌吗?”
黑无常:“你自己心术不正,就别怪天道了。天理循环,哪个都没有逃脱过。西海龙君身受禁术反噬,至今生死未卜,而你本该有一线生机,妖类寿命千万年,你若是对西海龙君怀恨在心,就该沉下心来修炼让自己成为大能,再去掀了西海龙宫。你入了魔,滥杀无辜,扰乱轮回,还怪到天道头上,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白秋练还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看着黑无常。
黑无常叹了一口气,手中打出去一个光圈,光圈落在了白秋练身上片刻,她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鳍豚在江边的水坑里。
劲风看着白秋练被打回原形,眼里微微一酸,可到底是没去做什么。
黑无常做完这一切,侧头看向夏安浅,“我得先回冥府一趟,随后就去西海。”
夏安浅不知道鬼使大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她报告行程,但她听到黑无常这么说,本能地点了点头,“好,我先将苏州城中泛滥的洪水引回江中,随后也要走了。”
黑无常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就不见了人。
夏安浅回头,看向劲风,劲风正对着水坑里的鳍豚发愣。
“你想将她放回江里吗?”
劲风回过头,微微一愣,摇了摇头,“不了,她被打回原形,这么呆呆笨笨的,到了江里只会被人欺负,或许就让她在这个水坑里,有好心人经过的话,还会将她捡回家里养着。”
夏安浅笑着低头,伸手揉了揉安风的小脑袋,没有吭声。
还养着?不被人捉回去宰了吃就是走了不知道多少辈子的大运了。
初夏的午后,阳光有些过分热情。夏安浅和安风在落脚的院子中盛凉,安风脑袋在夏安浅身旁拱啊拱的,然后直接躺倒,头枕在她的大腿上,要睡觉。
劲风蹲在院子里,看着院中一个大鱼缸,鱼缸里一只鳍豚在里面待着,旁边还插着一朵莲花。
“前两天水苏又从西海里跑出来,说是来看一下秋练。可秋练如今都是一直鳍豚了,呆呆笨笨又毫无知觉,有什么好看的?”劲风一只手拨着鱼缸的水,那只鳍豚果然是很笨,沉在水里动都不动。
这只鳍豚是半个月前夏安浅他们路过一家酒楼时,夏安浅察觉到白秋练那微弱的气息,让劲风带回来的。当时鳍豚已经被酒楼的厨师放在砧板上,厨师磨刀霍霍,马上就要将这只鳍豚给宰了。夏安浅也觉得到底是活了几百年的鳍豚,凡人还是别乱吃比较好,所以就让劲风去将鳍豚买了下来。
劲风将鳍豚买下来,觉得放回江里,大概没两天她有得被人捉起来,干脆就带回来养着。夏安浅给鬼使大人送信的时候,就无意中说了句劲风在养着白秋练,然后水苏就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