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兰若寺东厢外的凉亭中,一个书生正在此间手执书卷,在月光下秉烛夜读。忽然一阵女子的惊呼声,让他手中的书卷放了下来。
他凝神细听,又万籁俱静。他笑了笑,像是自嘲般地说道:“如今三更半夜,兰若寺又远离村庄,怎会有姑娘家在此呼救呢,定然是我读书太过用功,以至产生了错觉。”
他笑着,微微摇头,然后再度拿起书卷。可才看了没两行,耳旁似乎又听见有女子的声音在呼救,书生一愣。
“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产生幻觉吗?”他像是个书呆子一样喃喃自语,犹豫着要不要去周围看看,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右手握成拳状,击向左手的掌心,“不行,燕道长跟我说了,黑山不比旁的地方,让我若是想活命的话,便千万不要乱跑。”
他喃喃自语着,可是女子的呼救声不断传来,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亭子里转来转去,既想去看看是否真的有姑娘家在外面需要帮助,又担心那个所谓燕道长的话是真的。
“有没有人啊,帮帮我,我的脚……我疼啊。”
书生听着那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内心折磨到了顶点,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见死不救,岂是君子所为,若当真是妖物,我也认了!”
书生说着,撩开了眼前的轻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他才走没多远,果然就在山道上看到一个身穿着紫色轻纱的姑娘倒在地上,她坐在地上,赤裸的双足露在衣裙之外,书生看过去,只见她其中一只脚踝已经肿了起来,看着让人心惊。
那女子见到来人是个男子,有些羞怯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飞快地垂下了双眼。露在衣裙外面的双足不自觉地往里蜷缩了下,她咬着下唇,脸上飞红,十分羞涩又难堪的模样。
书生见到女子的模样,也愣了一下,可看到她倒在地上,弱柳扶风般的模样,连忙上前,“姑、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听到他的话,抬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螓首低垂:“公子,我本该在天黑前下山的,谁知山路复杂难走,一不留神便迷了路,如今又扭伤了脚,我、我——”她说着,眉目间染上轻愁,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书生心中十分不忍。更何况,这是个长得相当惹人怜爱的女子。
书生忽然朝她作了个揖,说道:“小生唐突了。”
语毕,还不等那女子反应过来,便上前要扶她起来。
那女子似乎是从未被男子这般搀扶过,脸上的红晕一直不散,她一边将身体往书生的方向靠,一边轻声与书生说道:“我叫聂小倩,公子呢?”
书生搀扶着聂小倩,他似乎是被女子身上传来的那股幽香弄得有些心猿意马,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聂小倩再度问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啊?相逢何必曾相识,小生的名字不足挂齿。”
聂小倩停下脚步,目光幽幽地看向书生:“公子不愿意告诉小倩你的名字,是不是嫌弃我?”
“怎、怎么会?姑娘长得这、这般动人相貌,我有怎会嫌弃你。我、我只是……”书生迎着聂小倩的幽幽视线,一时间有些手脚无措,他一手脚无措,就显得人蠢嘴笨,是个读书读坏了脑袋的书呆子。
聂小倩看着他的模样,那幽然的视线没忍住染上了笑意,她朝书生逼近,吐气如兰地问道:“公子,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书生看着靠过来的聂小倩,视线有些着迷,随即他摇了摇头,力持冷静:“姑娘,小生宁采臣。”
“宁采臣?”聂小倩将他的名字念了一遍。
宁采臣:“姑娘,你的脚伤了,不如我扶你过去那边的凉亭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聂小倩一听,大惊失色,“不,我不想过去,我听村里的人说,兰若寺里住着一个杀人犯!”
“杀人犯?”宁采臣一愣,“你是说燕道长是杀人犯?”
聂小倩点头,“村里的人都这么说的,许多村里上山采药砍柴的人都没有回去,他们都是被那个杀人犯杀的!”说着,她似是害怕极了,朝宁采臣身上靠了过去,身体还瑟瑟发抖,“公子,我好害怕啊。”
女子柔软的躯体靠近他的怀里,宁采臣忍不住伸手扶了扶她的肩膀,透过轻纱,却感觉到她身上的肌肤十分冰冷。
“姑娘,你很冷?”
聂小倩听到他的话,更往他的怀里缩,“我不止冷,我还觉得害怕。公子,兰若寺里住着的是杀人犯。”
宁采臣的身体微僵了下,到底是没能忍住诱惑,他伸手拍了拍聂小倩的肩膀,“你别怕,燕道长不在。他今晚有事下山去了,临走前还叮嘱我别乱跑,说此地妖物甚多,若是我乱跑遇见要取人性命的妖物,不会有人来救我。”
聂小倩闻言,半埋在书生怀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可她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十分不放心,“他真的不在吗?不,我还是害怕。”
“别怕别怕,他真的不在。”宁采臣似乎是一时忘情,搂住了她的肩膀轻声哄道。
聂小倩闻言,嘴角微勾,那双本应楚楚可怜的眼里闪过杀意。可等她抬头时,目中杀意已经尽数褪去,她咬着下唇,十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公子,我的脚好疼啊,你抱我过去好吗?”
第39章 倩女幽魂(五)
“公子,我的脚好疼啊, 你抱我过去, 好吗?”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女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憋得通红, “聂、聂姑娘,这——”
“我说了,我叫小倩。你还叫我姑娘。”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怪,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勾勾转转, 像是能勾人心魂一样。
“小、小倩姑娘。”
“喊我小倩。”
这个名叫宁采臣的书生似乎是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了, 他也没细想要是寻常姑娘家怎会独自一人上来黑山, 身穿得这样单薄, 而且她看着又那样羸弱。他只是苦恼着佳人刚才提出来的要求。
他有些窘迫地跟聂小倩说道:“小倩,我今天不留神伤了手腕, 不好用力抱你过去,不如……我就这么扶你过去吧, 好吗?”
聂小倩似乎是没想到有人竟然这么不懂风情, 她都送上门了,竟然还傻乎乎地往外推。她一时没忍住, 低声笑道了一句:“书呆子。”
声音虽低, 但是却被宁采臣听见了, 他讪笑着将聂小倩扶到凉亭里,小心翼翼地让她坐下,“你稍等我片刻, 我进去看看是否有膏药可以用在你的脚踝上。”
“哎,公子!”
女子坐在凉亭旁的卧榻上,伸手扯住了书生的衣袍。书生一愣,回过头。
聂小倩趴在榻上,轻软的薄沙将她身上迷人的曲线尽数勾勒了出来,她的手从书生的衣袍移到了他的手腕上,白皙的手指还在他的掌心上轻刮着。
“公子,我怕。”
书生听到她的话,微微一笑,柔声安抚说道:“天地日月,朗朗乾坤。有什么好怕的?即使燕道长是杀人犯,可他如今也不在兰若寺。再说了,你的脚不用药,又怎么会好?”
聂小倩却听不进去他的话,她用力将书生一拉,也不知道是书生天生就手无缚鸡之力还是怎么,总之他就是被聂小倩一拉,就整个人倒在了榻上,两人的身体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宁采臣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下的貌美女子。
“姑、姑娘?”
女子似乎是极为寒冷,她抬起身体,双手勾着书生的脖子,“我觉得好冷,你别走。”
书生在礼教和欲望之间挣扎了片刻,最后选择了服从内心的欲望,“可我不去拿药,你的脚不疼吗?”
聂小倩听到他软化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那双手臂勾着书生的脖子,让他的头压下,两人气息暧昧地交缠在一起,“不疼,只要有公子在,我就不会疼。”
说着,她的唇快要贴上书生的嘴角。
她望着书生的眼睛,原本妩媚多情的目光蓦地变得冰冷无情,她冷冷一笑,正要趁书生情迷意乱之时吸取他的精气,谁知却横升变故。
书生身后忽然飞出几条白绸,将她的手脚都捆了起来。她一愣,看向书生。
只见原本还趴在她身上的书生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站在榻旁望着她。虽然还是书生的模样,可神韵却已全然不同。
聂小倩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柔媚的笑容,语气十分不解:“宁公子?”
可她眼前的那个文弱书生笑了笑,随即变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
聂小倩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中了眼前这女子的幻术。她心里一沉,眼里闪过几分惧意,四下看了看,却发现就在凉亭之外,被她视为眼中钉的燕赤霞正持剑站在台阶之下。
聂小倩这才惊觉自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她想要挣扎,可身上的几条白绸将她捆得结结实实,丝毫都不得动弹。
她知道自己落入圈套,已经无路可逃,干脆就放弃了挣扎,面如死灰地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如此害我?”
夏安浅听到她的话,似乎十分新鲜,“嗯?”
聂小倩:“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