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的是镇西的美人,镇西的姑娘听闻是姓夏,父母一年前亡故,可留下了不少家财给她,她本想带着年幼的弟弟回到祖籍所在的地方,经过甘家镇的时候,觉得此地风景甚好,民风淳朴,又并非是穷乡僻壤之地,想了想,觉得此去祖籍所在之地,路途遥远,而弟弟又年幼,大概经不起旅途奔波,就干脆在甘家镇落脚了。
镇西的夏姑娘出手相当大方,一下子便将镇西一户三进的宅子买了下来。
至于镇东那位姑娘,是在夏姑娘到了之后半个月,镇东的姑娘就来了。
两位姑娘都是前后脚到的甘家镇,一样的深居简出。比起镇西夏姑娘,镇东的李姑娘就显得神秘多了。
镇东的李姑娘未踏出过宅子,进出她宅子的,一位是仙风道骨范儿的中年人,两鬓斑白,一身紫袍;另一位则是一个高大年轻的男子,眉宇间英气勃勃,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李姑娘不仅比夏姑娘神秘,还比夏姑娘大方,她一出手,就将甘家镇第一首富余家在镇东的别院买了下来。
甘家镇的人对夏姑娘好奇,对李姑娘也好奇。听说李姑娘是来自京城繁华之地,因为心中郁结得了心病,她身边那位仙风道骨范儿的高人给她指点迷津,说到了甘家镇之后,一切心病都会好。于是,李姑娘就来了。
可李姑娘到底得的是什么心病呢?
镇西的夏姑娘表示并不想知情,可她从白水河带出来的鲤鱼精一直在跟她叨叨这个事情,在树上躺着的夏安浅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劲风,你再这么罗里吧嗦的,我就要后悔将你带出来了。”
劲风是鲤鱼精为自己起的名字,他觉得安风跟在夏安浅身边,起了个安风,他不能再安下去,也不能浅下去,只有劲字才能显示出他的志向。至于为什么是劲风,大概就是觉得劲风这个名字听着比安风,更有气势一点。他虽然不能在武力上将安风比下去,但名字上,总是可以的。
劲风坐在池塘边上,看着在树上躺着的夏安浅,有些不能理解,“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夏安浅皱着眉头,“我才不好奇呢!”
劲风默了默,想了半天,想起了正经事,“我记得你来是要杀甘钰的,你现在还没想到可以靠近他的办法吗?”
夏安浅听到甘钰的话,坐了起来,语气并不愉快,甚至有些生气,“没有!”
劲风感觉到了夏安浅身上的那股低气压,没吭声。
他不知道夏安浅为什么非要杀了甘钰,当时夏安浅要带安风离开的时候,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他一愣,“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话语在脱口而出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惊讶。
夏安浅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语一般,“你说什么?带你一起走?”
少年点了点头。
夏安浅:“为什么?难道你不怕安风一口吞了你?”在夏安浅身边的安风闻言,十分合作地张开大嘴巴,“嗷呜”一声,打算要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鲤鱼精吓个屁滚尿流。
少年看到安风的模样,脸色有些发白,但想了想这一百多年来,虽然安风挺能折腾,可从来没有要将他吞了的意图。于是,他忍着心中的害怕之情,十分坚强地摇了摇头。
夏安浅说:“为什么?你跟着我对我没好处。”
少年:“怎么会没有好处,只有你一个人,安风在路上会觉得闷。有我,他大概会觉得没那么苦闷吧?”
夏安浅愣了下,望着身边咧着嘴巴笑的安风,又看了看少年,“也行,那你给自己起个名字吧。”
少年:“啊?”
夏安浅:“我要带着安风去一个地方,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少年“哦”了一声,然后费尽心思为自己起了个自认为天下独一无二的名字之后,就跟着夏安浅离开了白水河。离开了白水河之后,他才发现,劲风这个名字真是烂大街了,可是想改名字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爱上了自己的名字。
心酸。
鲤鱼精劲风还是想着半年前的辛酸事,可夏安浅不愿意让他得闲,飞身下了大树,跟他说:“安风估计又去吃点心了,你快去镇上的尚食坊看看他吃了多少。”
自从安风知道了人间有种东西叫点心之后,原本就吃不饱的胃更加吃不饱了,他现在不爱去吞噬了什么灵体了,他爱上了点心。而尚食坊,则是甘家镇当地一个有名的点心店铺。
劲风“哦”了一声,然后看到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朝他飞了过来,他反射性地接住。接过来定睛一看,是一锭金子。
这锭金子还是安风刚到甘家镇的时候,听夏安浅说金子可以买很多他想要的东西,当天晚上他去偷的。当然,安风偷的不是一锭,是一箱。也不知道他是去哪儿找来的,当时他正在睡觉,就被安风搬回来的那箱金子砸醒了。
夏安浅得知此事时,又好气又好笑,本来是板着脸瞪着安风的,后来安风跑过去,扯扯她的衣角,大概意思就是说那箱金子是给她的之后,愣了下,随即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即使是那样,当天晚上夏安浅还是让安风从哪儿搬的金条就放回哪儿去,却没想到她顺手牵羊,留了一锭。
夏安浅跟劲风说:“你就看看他吃了多少,看着赔吧。”
少年对人间钱财没什么概念,宅子什么都是夏安浅置办的,于是“哦”了一声,琢磨着那锭金子是要掰成两半赔给人家还是掰成四半赔给人家,打算身体力行地告诉别人什么叫土豪。
少年离开了,夏安浅在池塘边上静立了片刻。
她到甘家镇已经半年了,可还是没找到机会靠近甘钰。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生气。难怪她跟秦吉了说她能离开白水河的时候,秦吉了那么轻描淡写,她还真当秦吉了想开了。
等她到了甘家镇才发现,好家伙,甘钰身上竟然有鹰王的鹰咒加持,只要她对甘钰动手,甘钰不仅分毫无伤,她所打出去的力道还会分毫不差地反噬到她身上。
真是让人十分气恼。
夏安浅皱着眉头,转身,打算去看鲤鱼精找到了安风没有。谁知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立在她身后,而她没有留神,差点就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第30章 阿英(十七)
夏安浅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如今被人吓了一跳, 更加不好。
她没忍住, 横了一眼来者, 语气凉凉的, “大人这么不请自来, 擅入民宅,好像不太合适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黑无常。
黑无常望着她愠怒的模样, 低声笑了起来, 他姿态有些懒散地倚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双臂环胸, 语气不咸不淡:“夏姑娘能离开白水河了, 也没让人来通知在下一声,好生无情啊。”
夏安浅离开白水河的时候, 大概觉得冥府的鬼使大人无所不能,要查她在人间的落脚之处实在是最方便不过了, 于是也没跟他知会一声。
夏安浅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男人,说道:“大人本事能通天, 我离开的时候, 您也不知道去哪儿捉鬼去了, 我长期待在白水河,孤陋寡闻得很,实在不知道该要怎么之通知大人。”
眼前的女鬼一副胆大包天的模样, 黑无常实在是不明白她是哪来的笃定,觉得他不会跟她计较。虽然他确实不会跟她计较,男人大丈夫什么的,不管是人还是神仙,多担待些总是没错的。
黑无常:“能离开白水河的感觉,怎么样?”
夏安浅顺着池塘的小路随意地走着,十分敷衍地回答了一句,“挺好的。”
黑无常望着前方的那个背影,大步走上去,跟她并肩而行,“挺好的?你来到了甘家镇这半年,在想些什么?”
夏安浅闻言,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语气轻快,可所出来的话语却让人皱眉:“我在想大人什么时候能给我带来好消息,还在想到底怎么让甘钰去死会让我心中更快活一点。”
黑无常毫不客气地轻斥:“冥顽不灵。”
夏安浅侧头,那双眼睛盯了黑无常片刻,才笑着说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黑无常挑眉。
夏安浅耸了耸肩,语调有些漫不经心,“我能成为地缚灵,不就是因为我冥顽不灵?”
黑无常忍不住笑了起来,“嗯,你说的对,我竟然忘了这个如此重要的事情。”
夏安浅没有再吭声,她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当中。她不能主动去接近甘钰,除非甘钰主动来接近她,当然她也不能对甘钰动手,否则甘钰还没死她就被自己玩死了,那就太窝囊了。前几日的时候她在离宅子不远的桂花树下晒月光,竟然遇见了知府大人的公子,那个男人,对她似乎有几分意思。夏安浅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撩撩人家,再从对方口中探探最近甘钰的情况。
黑无常看夏安浅沉默,本来没打算继续跟她说话的,只是忽然,她看到夏安浅眉心若隐若现的一个红印,愣了一下。
“安浅?”
夏安浅回头,“嗯?”
那眉心原本忽隐忽现的红印又消失了。黑无常眉峰扬起,抬手轻触了一下她的眉心,还隐隐有些发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