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间有真情,鬼怪之间没有真情但总会有共同的利益。
生于黑暗的灵体也好,妖物也罢,总得需要一个较为和谐的修炼环境,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
她正在走着,忽然旁边树丛一阵抖动,接着就是一个长相妖艳的女子探头出来,她的头发有些微湿,几缕头发黏在了她的脖子上,只见她媚眼如丝,神色慵懒。她望了夏安浅一眼,然后缓缓吐出红色的舌头,舌头竟是蛇的蛇信。
蛇妖的声音柔媚入骨,“夏安浅,聂家村又有人死啦?”
她话才落下,接着就又有一个身影从她身后探头出来,他搂着蛇妖,唇在她的脖子上亲吻着,孟浪又热情。
“人活一辈子当然会死,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有心思去操心有没有人死,不如再来跟我玩一会儿。”说着,他黝黑的大掌从蛇妖的脖子流连而下,带着邪意的目光却看向了夏安浅,“要一起吗?”
蛇妖闻言,笑着回头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当着夏安浅的面交换了一个吻,两人分开的时候,甚至还有银丝相连。蛇妖吐出蛇信,将银丝添了回去,丝毫没有因此而觉得有半分羞耻。
她光裸的双臂勾着那男妖的脖子,声音透着诱|惑,“怎么,有我陪你玩还不够?”她格格笑着,那双媚眼看向夏安浅,“我才不是关心有人死不死呢?不过那个聂鹏云真是有意思,他不久前还和我在他家后院的牡丹花下幽会时还嫌他的妻子不够有风情呢,这会儿他妻子死了不是正好?他可以找个更有风情的,譬如像我这样的……嘶……”
她回头睨了一眼那个男妖。
那个男妖咬着她的耳朵,目光却是看向夏安浅,“怎么,嫌我弄疼你了?”
蛇妖轻声笑了起来,“怎么会?我最喜欢你弄疼我了。”
夏安浅初来乍到之时,被这样的场景弄得目瞪口呆,三观尽裂。可这些年来,大概是类似这样的事情看多了,导致她看到任何艳|情场景和听到任何出格的话都能面不改色,神情自若。
她看了看那两只蛇妖,挑了挑眉,也懒得说些什么,就走了。
夏安浅想,蛇妖的话说得真是对极了,谁死了谁又活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都只是一群活在白水河畔的非人类,凡人的事情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第2章 鬼妻(二)
夏安浅回到了榕树下,月光下,那个动辄就要乱吃东西的小家伙正在欢乐地在河水里扑腾,惊得鱼儿都跳出了水面。
“安风,别闹。”
安风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浮在了水面上,眨巴着眼睛看向她。夏安浅走了过去,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上,河水穿过她赤裸的双足,她有些发怔。
她原本来自异世,却无端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她原本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普通的古代世界而已。
她当时,穿越成了一个有未婚夫的女人。夏安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会到了这个世界,并且代替别人活着,她有原身的记忆,却无法习惯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虽然言行处处留意,可还是被那女人的未婚夫发现了她的异常,未婚夫称他的未婚妻早已去世,如今的这个活着的女人,早已死去,恶鬼霸占着他未婚妻的身体,无恶不作,她在家中甚至将自己的婢女勒死了之后将其心脏挖出来。
那男人在当地颇有影响力,言行又有君子之风,他一出口指证,夏安浅百口莫辩,最后枉死。至于死法,夏安浅实在是不太愿意回想,因为死法太窝囊。
她居然是被人浸猪笼而死。
夏安浅死后,就一直流连在白水河畔。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无法离开白水河,她年年岁岁都在这个地方,看着同一条白水河,看着同一个月亮。
至于安风,夏安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小家伙是她在河边捡来的。
这个小家伙到现在已经一百岁了,可看着还是跟凡人两三岁的模样无异。他出现在白水河的时候,奄奄一息,浑身都是血污,吓得夏安浅差点没将他扔进河里去。等到她将小家伙身上的血污擦干净之后,发现他身上毫发无伤,小家伙不是人,可明显也不是鬼,要说他是妖,夏安浅也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过原型,无从推测他到底是什么化成人形的。
倒是夏安浅的鬼怪邻居们对安风的原型更感兴趣,夏安浅刚捡到安风的那会儿,那些鬼怪们都来串门,看着咬着手指乱流哈喇子的安风想要知道他的原型是什么,但是没有一个能成功。安风也不知道是什么怪胎,一言不合就要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人,不对,应该是要吃怪。
别看他人小,他嘴巴大张的时候,能将任何他想吞到肚子里去的东西都吞进去。
夏安浅第一次发现安风是个什么都吃的货,是他正在河里玩耍,这时恰好有几只黑狗跑到河里去,人间黑狗大概都天赋异禀,能看到鬼怪之物,那些黑狗一看到安风,毛都炸了,汪汪大叫,安风也炸了,一瞪眼睛嘴一张,一口气将那几只黑狗吞到肚子里去了。
当时正在河边大石坐着晒月光的夏安浅见状,目瞪口呆。
幸好,平时的时候安风就喜欢乱往嘴里塞东西,夏安浅对他早就对付出了经验,赶紧将小家伙从河里拎了起来,手往他的后背用力拍了几下,于是他又将那几只黑狗吐了出来。身上沾满了绿油油恶心液体的几只黑狗也顾不上炸毛龇牙咧嘴,得见天日就二话不说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可安风竟然还十分气愤地看向夏安浅,一晚上都拿着后背对着夏安浅。
那时候夏安浅也没空去哄这个小东西,因为她被震惊了。她还是头一回儿见到安风一口气吃这么多东西,而且还不带嚼的,关键是安风居然还能把一只只活生生的狗给吐出来,那是得有多大的胃?他难道是饕餮吗?!
那一阵子,夏安浅隔三差五还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安风一口吞了下去。
虽然她并不怕死,之前浸猪笼死过一次,再死一次也不知道会变成个什么玩意。她对自己变成什么玩意都觉得无所谓,整整一百年在白水河畔流连不能离开的日子虽然挺悠哉,可也无聊。但如果再死一次的死法是被个小家伙一口吞了……那似乎比被人诬陷恶鬼缠身后浸猪笼死还要更窝囊一点。
幸好,安风虽然一言不合就要乱吃东西,但从来都没有打过夏安浅的主意。他不会说话,可是从他的言行中,似乎是将夏安浅当成是他身边很亲近的人,他看到夏安浅生气会忐忑,每次他淘气不听话的时候看到夏安浅板着脸,就会跑到她身边用头蹭蹭她,拿小爪子碰碰她,似乎是想要示弱,又像是在示好一般。
夏安浅正在想着,忽然脚底一痒,她的脚微微往后缩了一下,看向那个在她脚边的安风。
小家伙大概是看她太安静了,就浮在她的脚边,还十分手痒地伸出了小爪子来挠她的脚板底。
夏安浅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之后干脆伸手将他拎了起来,“你安静乖巧地晒一会儿月光难道不可以吗?”
安风睁着大眼睛,十分无辜地望着她。
夏安浅:“你这样大概是相当于人类几岁的智商?”
安风咧着嘴跟她笑。
夏安浅有些心累地将他放下,整个人躺平在河边光滑的大石上。可是大概这一百多年来,就是有安风这个小家伙陪着她,才让她不至于感觉到寂寞。
对,就是寂寞。
她在白水河畔二百余年,日日夜夜流连,却无法离开。刚开始的时候,寂寞似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后来她发现这条河畔上竟然有不少修炼的妖物灵体。
她初始的时候,是一缕幽魂。没有形体,不能在暴露在阳光之下,也不能靠近人间的活人。她是阴间之物,身上寒气重,离活人近了,不止要担心自己身上的阴寒之气会伤到阳间的人,还要害怕自己也会被阳气所伤。
她曾经为人,所以向往人间烟火。
当她成为了一缕幽魂之后,人间烟火可望不可即,她开始尝试着融进白水河畔这个群魔乱舞的圈子。
可夏安浅想起刚才遇见的男女蛇妖,默了默,干脆抬手遮住了眼睛。
圈子不必强融,还是自己高兴就好。
半年后——
聂家村再度办起喜事来,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办喜事的那户人家,正是半年前办了白事的聂家聂鹏云。
不远处欢声笑语传来,安风又是一颗不愿意安静的性子,早扑腾到河里去兴风作浪了。夏安浅的肩膀停了一只云雀,而在她身旁,则是她上次散步是遇到的蛇妖。
蛇,性本淫。
由蛇修炼成人形的蛇妖浑身是妖艳风情,说不上相貌绝美,可浑身处处透着诱|惑风情。她坐在夏安浅身旁,坐无坐相,几乎是软若无骨地靠着夏安浅。
“安浅,你可别看那天晚上聂鹏云哭得死去活来的,如今还不是照样续弦。这些个凡人,上一刻是这样,下一刻是那样,说变就变,真是无耻。”
夏安浅坐在大石头上,在她肩膀上的那只秦吉了啄了啄她的肩膀。
夏安浅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那只秦吉了,有些心不在焉地跟蛇妖说道:“丽姬,我并没有说那个聂鹏云是个痴情人。”